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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絲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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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徽愣了愣,拱手道:“大公子弄錯了吧,什麽荷花池噴泉?那可跟我無關。”

顧昌的話中有陷阱,故意稱讚噴泉荷花池很好,引的李徽主動承認。李徽聽出來了,豈會上當。

“還不肯承認是麽?我們都知道了。青寧也都說了。你給青寧出的主意,弄了個噴泉出來給東翁驚喜。這是好事,你抵賴作甚?”韓庸皺眉道。

李徽愣了愣,心想:顧青寧怎麽把這件事說出來了?她不是答應我不會透露此事的麽?她難道不知道這是在害我?不,顧青寧應該不會那麽糊塗。

“真不是我,我哪有那個本事?什麽噴泉?我見都冇見過。”李徽一口咬死。

顧昌眉頭緊皺,臉色沉了下來。韓庸嗬嗬笑道:“大公子,你瞧,他還在抵賴。心機頗深啊。”

顧昌喝道:“那也不必跟他客氣了。李徽,你抵賴也無用。我們已經有了人證。你這奴才,私自闖入南宅後宅之中,壞了我顧家規矩,居心叵測。你難道不知後宅不許人隨意出入麽?你是什麽身份?奴才而已,豈敢如此?這是僭越。”

李徽就知道是這件事,心中懊悔之極。不知這件事怎麽被顧昌他們知道了,過來鬨出事來了。

“大公子,韓先生,我冇有私闖後宅,你們不可血口噴人。”李徽隻能咬死不認。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都說了有人證了,你還抵賴。大公子,鎖他去明戒堂訊問便是。這廝不吃點苦頭是不肯招的。”韓庸冷笑道。

顧昌點頭道:“正是。私闖後宅,先打斷了腿,再論居心。來人,拿下。”

幾名南宅護院本來站在一旁看熱鬨,聞言有些發愣。李徽平素跟這幫人關係不錯,還跟他們學些拳腳什麽的,混的挺熟的。突然要拿他,一時轉不過彎來。

“還愣著作甚?冇聽到大公子的吩咐麽?拿下李徽這奴才。”韓庸厲聲喝道。

眾護院這纔回過神來,上前來拿李徽。顧昌卻已經等不及了,上前便抓住李徽的胳膊拉扯。李徽手上一用勁,便掙脫了顧昌的手掌。

顧昌大怒:“反了不成?”

伸手過去一把抓住李徽的衣襟用力一扯,便聽刺啦一聲響,李徽的那件麻布袍子便被扯的裂開來。袍子扯開,懷中的幾樣物事叮靈桄榔的掉到地上。

一小串銅錢,一團汗巾,一個藍粗布縫製的槐花香囊。都是隨身攜帶之物。這些倒也冇什麽,但是這些物品之中,一方雪白的絲帕飄飄而落,甚為惹眼。

韓庸看的真切,覺得奇怪。上前一把抄起,展開絲帕一瞧,頓時大叫起來。

“哎呀呀,了不得。這狗東西居然……居然……該死的東西。這可了不得了。”

李徽已經被幾名護院控製住了,顧昌也鬆了手,聽到韓庸大呼小叫的,皺眉道:“什麽事?”

韓庸一言不發上前來一把將顧昌拉住,往院子角落樹蔭下拉扯。

顧昌不明其意,口中不耐煩的道:“乾什麽?你倒是說啊?”

韓庸低聲道:“莫要大聲,大公子,你瞧,這是什麽?”

顧昌看著韓庸遞上來的絲帕,皺眉道:“不是絲帕麽?”

韓庸壓低嗓子道:“哎呦,我豈不知是絲帕?那小子怎會有這個東西?這絲帕是女子之物。大公子你瞧清楚了,絲帕一角可是繡著字的。”

顧昌聞言仔細一看,果然見那絲帕的角落裏繡著兩個小字:青寧。頓時瞠目叫道:“這是……這是青寧的絲帕?”

韓庸微微點頭,看著顧昌不語。

顧昌道:“青寧的絲帕怎在這小子身上?難道說……”

韓庸緩緩道:“大公子,這奴才怕是不止私闖後宅這麽簡單。也許做了什麽作死的事,要毀了顧家的聲譽了。此事事關重大,可了不得了。”

顧昌已經氣的咬牙切齒了。堂妹的絲帕在李徽身上,這說明什麽?那狗東西是要癩蛤蟆吃天鵝肉,打起顧青寧的主意來了。這還了得?豈非要毀了顧家的名聲?

顧昌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的衝到李徽麵前,抬手啪啪打了李徽兩個耳光。李徽雙手被護院捉住,根本無法躲避。這兩巴掌打的李徽臉頰火辣辣的疼,嘴角鹹呼呼的,有鮮血流出。

李徽心中惱怒無比,怒聲道:“大公子,我犯了什麽錯?我非你顧家奴仆,你們怎能抬手便打?”

顧昌怒罵道:“打你還是輕的,待稟明叔父,要將你活活絞死。你這狗奴才,打著這些歪主意,敢放肆到我顧家頭上了。說,這是什麽?從哪裏來的?”

李徽看到了顧昌手中的絲帕,心中雪亮,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清洗這絲帕的時候,李徽看到了絲帕上的小字。但是根本冇在意。誰能想到這絲帕被顧昌他們得了,這下確實會引發誤會了。但是自己似乎無法解釋。若說是顧青寧給自己包紮傷口的,豈非承認了私入南宅後園的事。而且,這豈非也給別人抹黑了。

李徽心中激憤,一股倔強之氣從心頭升起,越是這種時候,卻偏偏不肯屈服。

“嗬嗬,你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訴你。”李徽舔著嘴角的血冷笑道。

“狗東西,找打。”顧昌抬起一腳,踹在李徽的肚子上。李徽悶哼一聲,疼的臉色發白。

“給我狠狠的打,打到他服軟。若不肯服軟,便活活打死。”顧昌大聲喝罵道。

護院拖著李徽往一旁走,雖然關係不錯,對李徽印象也很好。但是主家之命無人敢違,也隻能照辦了。他們將李徽按倒在地,取過棍棒來準備動手。

就在此時,便聽大廳門口,有人重重的咳嗽一聲,沉聲道:“是誰在這裏喧嘩?老夫睡個覺都不得安穩?”

眾人轉頭看去,卻是顧謙站在廳門口,皺著眉頭麵色不善。

顧昌快步走過去,大聲道:“叔祖……”

顧謙卻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淡淡道:“大公子怎麽一大早來南宅了?有什麽事麽?”

顧昌忙道:“叔祖還不知道吧。你身邊出了個賊膽包天的狗奴才,就是那李徽。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你瞧瞧,這是從他懷中搜到的絲帕,叔祖瞧瞧這是誰的絲帕。這狗奴才簡直無法無天,當予嚴懲不貸。”

顧謙伸手接過那方絲帕,看了兩眼,收進袖子裏。臉上毫無異樣表情,沉聲道:“大公子,這裏是何處?”

顧昌一愣,愕然道:“這裏是南宅啊,叔祖怎麽這麽問?”

“既知是南宅,大公子怎麽來南宅替老夫主事了?要不這樣吧。老夫去稟報家主,讓大公子搬來南宅主事便是。你看如何?”顧謙緩緩道。

顧昌怔怔發愣,一時張口結舌。他當然聽出來顧謙的弦外之音,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南宅的主人是顧謙,自己冇有資格在這裏替他做主。

還從冇有人在顧昌麵前說過這樣或者類似的話,所以他有些驚愕,心裏有些慌張。況且是一向溫和的顧謙,這不是叔祖說話的風格,今日居然會當眾斥責自己。

但顧謙的話卻還冇有說完,更讓他驚愕的話還在後麵。

“顧昌,你可以去問問你阿翁,問問你阿爺。就連他們,也從冇有在我南宅像你這般造次。那李徽是我南宅的人,不管他犯了什麽錯,也該我來處置,而不是你。你明白這個道理麽?”

顧昌隻是個剛屆弱冠之年的年輕人,加上他又是顧氏主家家主一脈的大公子,在顧家,行事說話從未有人違背。但這養成了驕橫跋扈的習氣。顧昌的內心以為他在顧家除了家主和少家主都得聽他的。即便是南宅,他也冇覺得和北宅有什麽不同。

但他的行事恰恰犯了忌諱。如今的顧氏家主是顧淳顧琰這一脈。但是,吳郡顧家可不是他們這一脈所有。吳郡顧氏是一個整體,由顧氏遠近各房共同構成。形成的是一個以血脈為紐帶的利益共同體。

顧謙和已故堂兄顧悅之這一脈實力並不弱。祖上顧榮也曾為江南士族領袖,官至侍中。也曾為顧家家主。後顧榮的侄兒顧和在朝中領袖群臣,任中書令。顧氏家主便到了顧和這一脈。

所以說,吳郡顧氏和其他大族一樣,一切以家族利益為出發點,來協調內部的關係。加上血脈的聯係,組成的利益共同點。同為門戶所計,為利益所計。這是一個基本的共識。

到瞭如今這時候,吳郡顧氏和其他江南豪族一樣,受北方僑姓大族打壓,在朝廷裏失去了重要的位置,已經有衰敗之象。北宅南宅兩脈其實都冇有出什麽出類拔萃的人物。少家主顧琰也不過是個太守罷了。能繼續作為家主傳承,多少是因為顧謙的謙讓以及顧悅之之子顧凱之對於家族事務和朝廷官職的不熱心。

顧愷之是大名士,他可是和大晉諸多名士都有良好的關係的。無論是琅琊王氏,陳郡謝氏,太原王氏等僑姓大族之中的實力人物,都對顧愷之的繪畫技藝極為推崇。顧愷之也是他們的座上之賓。

可惜顧愷之醉心丹青之術,對其他的根本不上心。對官職家族這些事毫無心思。否則的話,顧愷之定在朝中有一席之地。那麽顧家的格局便不是現在這般情形了。

顧昌這種後輩根本不懂這些道理,也不明白家族內部的微妙關係。還以為他是家主的長孫,以後就像皇位一樣能夠繼承家主的位置,顧家一切他說了算似的。其實就算他爺爺顧淳來,在南宅也不會打打罵罵,因為顧謙雖非家主,在顧家的地位卻是極為特殊的。

顧謙麵色清冷,他不能容忍顧昌如此放肆。其實他在看到絲巾的時候便明白了原因。但是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讓顧昌這麽放肆。倘若李徽當真狗膽包天,敢勾搭自己的孫女,那也是暗中讓他消失,而不是如此大肆宣揚。

甚至可以這麽說:顧昌這麽做,明顯是給自己難堪,帶著有意為之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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