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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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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徽大聲道:“人活一口氣。我李徽出身雖寒微,但我也不願被人呼來喝去,要打便打,要罵便罵。我非你顧家奴仆,憑什麽受顧家欺淩?若非念東翁之恩,在下上一次便攜母回丹陽郡了,也不至於有今日之辱。再留下來,我必死無疑。恕在下失禮,東翁不妨看看我這裏。”

李徽伸手撩起袍子,扯開內衫露出胸腹,隻見雪白的肌膚上一個青紫的腳印赫然在目,觸目驚心。

“我也不知同大公子有何冤仇。在下自問和他素無交往,我在南宅做事,他在北宅當主人,也冇有任何的瓜葛。卻不知他為何對我如此仇恨。今日這一腳若非我命大,便要死在這裏了。外邊再艱難,卻也不必擔心隨時被人一腳踹死吧。還有那韓庸,我自來南宅做事,他便冇有好臉色對我。今日之事,他和大公子專門衝著我而來。在下再要留下來,必是死路一條。東翁說的話我都明白,可是請恕我不能聽從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麽!”李徽放下袍子,激動的說道。

顧謙看著李徽激憤的模樣,歎息一聲,緩步走到李徽麵前眯其眼睛看著他。

“少年人,莫要如此激動,稍安勿躁。聽老夫一言。今日之事,你確實受了委屈。老夫也生了誤會。但老夫還是那句話,受了委屈未必是壞事,也可能對你是件好事。”

李徽沉聲道:“我隻怕這種好事多了,在下便冇命了。今日一腳,明日便是一刀了。”

顧謙猶豫片刻,低聲道:“李徽,如果老夫告訴你,他們其實不是衝著你來的,而是衝著老夫來的,你當如何?”

“什麽?”李徽驚愕的叫出聲來。

顧謙這話出乎李徽意料之外,讓李徽緊張的心跳加速。

顧謙緩步走到窗前,負手看著窗外。窗外陽光燦然,花樹繁茂,一片夏日盛景。

“本來,有些事老夫是不能為外人道的。這畢竟是我顧家家門內部之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我顧氏江南大族,但有半點不和之事,便會傳遍天下,成為談資。也會為仇隙者所利用。你明白麽?”

李徽忙道:“東翁,在下就當什麽都冇聽到,東翁也不必再說了。”

顧謙嗬嗬一笑道:“你倒是精明的很,可惜老夫已經告訴你了,你便是知情人了。今日起,但凡有什麽風言風語,便是你的罪過,老夫便拿你試問。”

李徽愕然道:“東翁這不是訛人麽?是東翁自己說出來的,我可冇有出言相詢。這可是不講道理了。”

“嗬嗬,這世間之事,哪有那麽多的道理可講?再者,你受了委屈,心情激憤。老夫為了向你解釋,便不免觸及我顧家隱情。這等同於是你逼著老夫說出來的,你自然脫不了乾係。”顧謙微笑道。

李徽無話可說,選擇閉嘴。這年頭,這幫豪門望族中人不但一個個嘴皮子都利索的很。每日談玄論虛,詭辯有術,自己怎是對手。還是省省口水為好。

“你心裏定然充滿疑惑,想知道內情是也不是?”顧謙沉聲道。

李徽確實想知道,但是,他心裏明白,這種事越是知道的多,知道的越詳細,未必對自己是好事。若是這裏邊牽扯什麽豪門恩怨,不可告人之事。自己知道了這些事便是自找麻煩。

“東翁還是別說的好,在下並不想窺探他人之秘。”李徽道。

“不成,老夫難得對人打開心扉,想要說出心中的一些事情,今日必要暢所欲言。這些事憋在老夫心中太久了,也冇個人述說,今日不吐不快。你最好是坐下老老實實的聽。”顧謙沉聲道。

李徽大無語,隻得苦笑回到蒲團上坐下。

顧謙也回到案後落座,看著李徽道:“談及此事之前,老夫要先和你說說我吳郡顧氏的過往。你應該對此知之甚少。知道我顧氏的過往,有助於你明白我顧氏現狀。”

李徽不再反抗,拱手道:“在下洗耳恭聽。”

顧謙滿意點頭,沉聲道:“我吳郡顧氏,自漢代先祖而下,綿延至今已有數百年。數百年來,族內人才輩出,家族名滿天下。我顧氏不敢說是江南第一士族之家,但卻也為江南士族所推崇,有領袖江南士族的資格。我顧氏先祖傑出人物,說出來個個名聲貫耳,在當時,皆為朝中重臣,天下隆望之人。曾幾何時,我顧家是多麽的輝煌興盛,令世人景仰的豪族啊。”

顧謙談及這些,雙目放光,情緒激動起來,鬍子都抖動了起來。看得出,先祖的榮光是他內心裏甚為驕傲的事情,也是他極為看重的事情。

“東翁,如今顧家也依舊是望族豪門啊。也一樣受世人景仰的。”李徽沉聲道。

“哼!你懂什麽?如今我顧家豈能和過往相比?如今,我顧家人才凋零,一代不如一代。各房子弟,耽於逸樂,可稱紈絝。無德無才,無知無識。近數十年,除了先家主之外,可說無一人能肖先祖。我顧氏衰微,既成事實,倒也不必文飾。如何能延續顧氏家族之榮光,興盛我顧氏大族,此乃我顧氏上下首當之憂。”顧謙冷聲道。

李徽神色變得肅然。顧謙對顧家這番評語倒是讓他意外,原來,在他的眼中,顧家已經是這副模樣了。在外人看來,顧氏豪族依舊是光鮮高大的形象,但顯然顧謙身在其中,看法更具有說服力。

顧謙籲了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放緩語氣緩緩道:“世家大族之興衰,往往和國家一樣,其興也勃焉,其衰也忽焉。衰落其實便是一兩代人的事情。許多世家大族便是如此,今日興盛,明日衰亡。本來,這也冇什麽。興盛衰亡,世間之理也。世間無長青之樹,無永盛之花。回顧我顧氏一族數百年來曆程,其實也並非全部都是輝煌之時。也曾經曆過低穀之時。起起落落,如潮漲潮落一般。我顧氏先祖,能於輝煌之時不改本色,於低穀之時不易家風,堅守詩書傳家之道。族中子弟,厚積薄發,方又能重新崛起。這便是我顧家長盛不衰的原因。”

李徽聽了這話,深有感觸。忍不住插言道:“是啊,世上最難之事,便是在逆境之中堅守本心。顧氏先祖令人敬佩。守住門風,堅守傳家之道,家族子弟臥薪嚐膽,苦修自身,自會有勃發之時。此乃顧家長盛不衰之法寶。”

顧謙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徽,目光之中滿是嘉許。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能體會到這個道理,實屬難得。這讓他對李徽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這少年絕非淺薄之輩。

“如今,我顧氏也遭遇到了低穀。自先家主辭世之後,我顧氏便在朝中失去了地位。其實不光是是我顧氏,江南大族都遭遇同樣的困擾。原因自然是複雜的,僑姓大族的壓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是我江南士族未能固守家風,家族子弟才能不足。好的不學,倒是學會那些談玄論道。不學無術,暗於大理,以癲狂奢靡為榮,狂言豪語為傲。這便是我江南士族如今遭遇的最大危機。”顧謙沉聲道。

李徽很是驚訝,顧謙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足見他與眾不同。

要知道,這可是晉朝。儒學衰落,玄學纔是主流。上上下下人人談玄論道,已經是整個大晉朝的風潮。顧謙作為吳郡大族的主要成員,居然說談玄論道是不學無術,暗於大理。這當然讓人驚訝。

“眼前我顧家遭遇的低穀,在老夫看來其實算不得什麽太大的艱難。我顧氏子弟任各地郡縣官員者尚有不少,年紀也都不大。隻需為官清正,努力進取,謹守家訓,曆練自己,將來自會有所建樹。且我江南士族根基深厚,僑姓大族自北方南來,雖執掌國柄,但也動不了我江南士族的根基。畢竟,我大晉國祚如今在江南之地,這裏是我江南士族世居之所,土斷,聯姻,都難以改變這個事實。所謂的打壓,隻是暫時的。”顧謙繼續說道。

李徽緩緩點頭。對於顧謙說的事,李徽還是略知一二的。

永嘉南渡之後,北方數百萬士族百姓被迫南渡,建立東晉。在南渡之初,其實矛盾重重。

當時琅琊王氏出身的王導積極聯合南方士族,給予南方士族大家重要的政治地位,才最終讓局麵穩定下來。

之後,朝廷積極的推行南北融合的政策,南北士族聯姻,采用‘土斷’之法,將僑民本地化入籍,設立僑郡單獨安置等等辦法,都是為了讓南北士族和百姓能夠達成平衡,形成內部團結的局麵。

雙方在政治利益和經濟利益上曾經有過一段相對平衡的時期。這也是江南士族中的顧家和陸家都曾有人在朝中官居中書令這樣的頂級職位的原因。

但其實,從內心深處,南北之間的矛盾並冇有彌合。畢竟江南士族和百姓本來過的好好的,突然湧來大量僑民。他們爭奪土地,爭奪資源,爭奪掙錢的機會,讓江南百姓的日子過的艱難。

再加上生活習慣飲食風俗甚至說話口音等等各方麵的不同,都很容易造成歧視和衝突。所以在北方強敵的壓力之下,也隻能說是湊合著團結起來,卻並冇有真正的和解和融合。

有個世人共知的傳言。據說大晉南渡之初,王導為了聯合江南士族拉攏人心曾向吳郡陸氏家主陸玩請求家族通婚,卻被陸玩一頓奚落。陸玩說‘小丘長不出大樹,香草和臭茅不可能長在一起。’之類的話,可謂是極具羞辱性。王導為了大局著想,忍氣吞聲,事情纔沒有鬨大。

至今,南方人還是蔑稱北方人為北傖,北方人也不示弱,罵江南人為吳兒楚蠻之類的話。在言語上,北方士族官員說洛陽官話,南方士族官員卻依舊說吳語。

大晉內部門閥士族之間不僅有其自身內部的矛盾,也有著南北士族的矛盾。當大晉朝政趨於穩定之後,北方士族打壓南方士族確實是事實。畢竟當今大晉,來自中原,依靠的正是北方大族。

但南方士族土生土長,根基深厚,雖受打壓,但也並非無立足之地。隻是在政治上受到打壓,起碼再朝廷權力分配上基本上喪失了話語權。而這正是目前顧氏陸氏等江南士族大家視為頭等大事,急欲突破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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