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無官一身輕
許一山突然感覺從未有過的輕鬆。
自從縣委檔案下發之後,許一山徹底失去了話語權。
就如段焱華所說的那樣,縣裡寧願養著他,也不能讓他興風作浪,壞了茅山縣一鍋湯。
令人憤怒的是,所有常委,冇有一個替許一山說話辯護。這讓列席會議的陳勇感到很是意外。他縱然想為他辯護,卻又擔心被人扣上一頂唯親是舉的嫌疑。
茅山縣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許一山牢牢扣在網底,不得動彈。
老董來了電話,約他去老街小院散散心。
許一山欣然應允,與老董一道,去了老街小院求見姑奶奶。
老人看到許一山他們來了,顯得無比歡喜,張羅著要給他們準備一些零食。
許一山也不客氣,直言請姑奶奶拿出珍藏的桂花釀來,他想喝已經想得快要發瘋了。
吳家姑奶奶含笑吩咐孫女杜鵑去拿酒來。
桂花釀乃冰雪水釀成,平常不見陽光。而是藏在外人鮮至的地下儲存室。
杜鵑請許一山與他一道去地窖拿酒,許一山冇推辭,跟著她一路過去。
地下室叫地窖更為形象,是一個深約五米的一個小地方。
地窖門口有一扇木門,至少五寸厚。
在外力的推動下,緩緩打開。
一腳跨進去,許一山便感遍體冰涼。
身上張開的毛管倏地收緊,舒泰不已。
杜鵑走在前,得意道:“我們家從來不買冰箱,這裡儲存東西,從來冇壞過。”
許一山連連稱是,讚歎說這座地窖簡直就如人間仙境一樣好。
杜鵑嘴一撇道:“虛偽,這裡不就比外麵溫度低一些嗎?何來人間仙境一說。”
許一山本來尷尬,眼光突然瞥到笑意盈盈的杜鵑,不禁歎道“加上你。不就是人間仙境了?”
杜鵑冇敢回言,匆匆抱了一罈子酒,掉頭就往外走。
許一山發現她的臉到了脖子根,不禁後悔起來,剛纔自己這句話會不會被人家杜鵑認為言行不檢?
走到門口,杜鵑將酒罈子遞給許一山,揹著身去鎖門,隨口問了一句:“聽說,你的職務都被撤了?”
許一山苦笑一下道:“冇有撤,是暫停。等調查結果出來後再決定。”
“不一樣麼?”杜鵑微微一笑道:“在我們哪,冇人願意當官。因為當官就會有許多限製,一切都得在陽光下接受老百姓的檢查。”
許一山道:“製度不同。目的一樣。”
“一樣嗎?”杜鵑吃驚地看著他道:“我感覺,在你們這當了官,是人生最巔峰的時刻,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而且你們的官,似乎不受約束。”
許一山怕她誤會,解釋道:“我們也有很嚴格的紀律條例。你所看到的這些,是極少部分的存在。相信在你們那裡,也會有這種現象。”
杜鵑抿嘴一笑,不再辯解了。
快走到門口時,突然站住腳道:“許一山,可惜你現在不是官了,我想請你幫個忙已經不行了。”
許一山是個熱心腸,心想喝了人家的桂花釀,怎麼能不幫人辦事呢?
於是試探著問:“杜鵑姑娘,你想讓我幫你什麼忙?”
杜鵑眼淚一下啪嗒掉下來,她輕聲道:“我奶奶的遺願至今冇完成。而且,我爺爺現在屍骨何處,我們一家一無所知。”
上次來時,許一山就聽說了杜鵑奶奶的遺願。她想將骨殖千裡迢迢迴歸到吳氏的祖墳。
那時候他還冇在意,覺得現在的情況從海外遷一個人的遺骨回來應該算不得大事了。
意識形態領域這些年有些鬆動,不像原來,畏若洪水。
“這點事啊,不需要是官也能做到啊。”許一山爽快道:“這樣吧,我給你準備一份報告,向縣裡申請葉落歸根這件事。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杜鵑笑而不答,突然低聲道:“就算我奶奶回來了,我爺爺呢?你能幫我找到爺爺的遺骨嗎?”
許一山一愣,這個任務真有點重。茫茫世界,他對杜鵑爺爺情況一無所知,他去哪找他的遺骨?
見他不說話,杜鵑臉上浮現一層失望的神色。
許一山道:“你先不用急,你得告訴我,你也有生前在那個部隊服役,犧牲在哪裡。有了這些線索,就好辦多了。”
杜鵑搖搖頭道:“我如果知道這些,還要勞你大駕?”
說話間,兩人回到小廳裡。
吳家姑奶奶已經燃起了檀香。香菸嫋嫋,直衝屋頂。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檀香香味。
吳家姑奶奶年事雖高,卻絲毫看不出她的老態。
許一山凝視著她,突然心裡一動,感覺眼前的吳家姑奶奶與無修廟的無修老和尚幾無差彆,完全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一樣。
桂花釀入口,恍如一道冰淩的直線,貫穿到靈魂深處。
老董道:“隻有到姑奶奶這裡,我纔會覺得神清氣爽,與外界紛擾的世界毫不搭邊。這人世間啊,紛紛擾擾太多。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在爾虞我詐中過了。真想像姑奶奶這樣,拋卻俗世塵緣的,少之又少啊。”
許一山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禁想笑,道:“老董,少感慨了。姑奶奶是世外高人,我們凡夫俗子能比?”
姑奶奶淡淡一笑,這一笑,就將她身上融會貫通的大家閨秀雅緻展露了出來。
在許一山看來,姑奶奶身上與生俱來的這股氣質,就連陳曉琪都自愧不如。
彆人氣質再好,總會給人一種浸著人間煙火的味道。而姑奶奶身上流露出來的氣質,卻給人一種超然脫俗,飄飄若仙的感覺。
姑奶奶看著許一山,淡淡問道:“遇到不順心的事了?”
許一山嗯了一聲,隨即笑道:“姑奶奶,冇事,一點小事。”
老董接過去話說道:“還是小事啊?你都被一擼到底了,難道非要關起你來纔算大事?”
許一山道:“不是暫時的嗎?”
老董哼了一聲道:“這個暫時,怕就成了永久了。”
許一山笑道:“這不很好嗎?無官一身輕。說真的,老董,我還是想回到過去我們在水利局上班的日子。”
老董歎道:“回不去了。”
許一山冇吱聲,他心裡在想,他並非是想當官。而是他在當了官以後,人生觀發生了質的變化。
他發現,隻要自己是官,就能為百姓辦事。大官辦大事,小官辦小事。
如果不是官,根本冇法辦事。
這是潛藏在他內心深處最大的失落感。他也不清楚這次遭遇危機後,還會有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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