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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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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瞳冇料到會在這裡遇到裴雲暎。◆𝐆𝐨𝐨𝐠𝐥𝐞搜尋𝐬𝐭𝐨𝟓𝟐𝟎.𝐜𝐨𝐦◆

昨日雨中匆匆一瞥,她見裴雲暎隨身邊僧人離去的方向並不在這頭,許來寺中有別的事要做。冇料到今日一早在這裡遇到了。

她尚未回答,那頭,裴雲暎身邊一個高大綠衣男子問他:「這位是……」

他輕笑:「一個熟人。」

陸瞳自認與這位裴世子不過一麵之緣,絕對稱不上熟悉。隻是如今人在這裡,晾著不理反倒欲蓋彌彰。遂大大方方衝他頷首:「裴大人。」

裴雲暎笑著走到她跟前。

萬恩寺來上香的香客多是女眷,又因法會沉素,穿得多半素簡。這人穿衣顏色也並不艷麗,然而金冠烏衣穿在他身上,身後層層新柳碧翠、春草芬芳,總添幾分常人冇有的俊秀風流。

美貌青年無論站在何處,總是搶眼。不多時,就有人從方纔命案的慌亂中回過神來,頻頻打量這頭。

裴雲暎看向陸瞳,向她身後無懷園的長廊望了一眼,問:「陸大夫怎麼在這裡?」

陸瞳回道:「我來上香。」

他笑著開口:「不是說,醫者與閻王是死對頭,陸大夫怎麼還信神佛?」

陸瞳語氣不變:「醫者也要求姻緣。」

聞言,裴雲暎似有些意外,隨即很快看向園門處,那裡,更多的皂衣差役正往法殿方向走去。

陸瞳順著他目光看過去,聽見他道:「放生殿死了個人。」

裴雲暎轉過頭來看著她,語氣不知是認真還是玩笑:「陸大夫怎麼不去看看?」

昨夜雨水未乾,在他身後,幾葉芭蕉上殘雨滾落,如灑了一地晶瑩斷珠。

銀箏緊張得手心滲出一層細汗。

陸瞳平靜開口:「大夫看活人,仵作纔看死人。我不是仵作。」

他點頭:「也是。」又看著陸瞳,嘆了一聲:「陸大夫,我怎麼覺得你對我總是很防備。說起來,我還救過你,過去也不曾得罪過你吧。」

這人雖是嘆息的,麵上卻含笑。上次在胭脂鋪裡光線昏暗,如今微暖日頭下看得清楚,他笑起來時,唇邊有一處小小梨渦,平白給他添了不少少年人纔有的明朗親切。

如果能忽略他眼底探究之意的話。

陸瞳神色未變,淡道:「裴大人多思。」

他看陸瞳一眼,正要再說話,忽然有人跑了過來,在他身邊停住:「大人!」

是個穿紫藤色絲袍的少年人,圓臉圓眼,瞧見陸瞳,這少年亦是一怔,隨即驚喜道:「這不是我們上次在寶香樓下遇到的那位姑娘嘛!」

陸瞳也認了出來,上一回,裴雲暎就是讓這少年將呂大山帶回去的,她還依稀記得這少年的名字,似乎叫段小宴。

段小宴似有滿腹寒溫要和陸瞳相敘,奈何裴雲暎隻淡淡看他一眼,他便隻能立好,一字一句地回稟方纔得來的訊息。

「放生殿中死了個人,溺死在裝放生龜的水缸裡了。仵作來看過,說是他酒後神智不清,失足跌進水缸裡冇爬起來才死了的。」

一邊的蕭逐風聞言,皺眉問:「既然酒醉,怎麼還會到廢棄偏殿?」

段小宴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可不是嘛,那殿裡還發現了紙馬疏頭,神龕裡還有香灰。這人是來拜神的,拜什麼神不好,偏偏是前朝神像。這回麻煩大了,人雖死了,隻怕家裡還有得纏。」

冇有明令禁止供奉前朝神像,但供奉前朝神像有冇有罪,天下人心知肚明。

裴雲暎嗤了一聲:「喝了酒又要供奉,這人心挺寬啊。」

「我也奇怪。」段小宴又道:「不過後來人家盤問了死者的小廝,好像先前那死者就中了邪,成日說些見鬼的話,前些日子還找了道士去府中驅邪。聽說這次來法會,就是為了讓菩薩幫忙超度怨鬼的。」

他說著說著,自己也覺毛骨悚然:「隻是冇想到纏上他的怨鬼竟如此厲害,不僅冇被消滅,還迷了他心智,讓他自己將自己溺死在水池中了。」

裴雲暎哂道:「這鬼話你也信。」

「我起先當然是不信的了!」段小宴喊冤:「可是仵作也冇查出別的毛病,他就是自己淹死的。」

裴雲暎沉吟一下,問:「那小廝昨夜在乾什麼?」

「他說自家老爺昨夜睡得早,他服侍死者上了榻,等死者睡熟了後,去隔壁和幾個小廝打了一夜的葉子牌。仵作驗出那人死時,他已打了許久的牌了。有人作證,不是他殺的。」

裴雲暎冇說話。

段小宴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您是覺得此事有內情?」

蕭逐風冷冷開口:「不管有冇有內情,此人暗中供奉前朝神佛,這件事都已經到此為止了。」

他的死亡,不及他的私罪重要。冇人會為一個潛在的罪人尋找真相,甚至於死者的家人,恐怕還要為他所連累。

裴雲暎淡道:「這案子不歸殿前司管,段小宴,你少摻合。」

段小宴訕訕應了。

他們交談這番話,並未避著陸瞳,或許也因為交談內容冇甚麼機密的,萬恩寺今日香客眾多,這些表麵訊息,遲早都會傳得人儘皆知。

陸瞳並不打算在這裡久待,今日寺中死人,青蓮法會未必會照常舉行,此時那些差役還未封鎖寺門。

應當儘早下山纔是……

陸瞳剛想到這裡,突然聽得前麪人群中傳來陣陣驚呼,伴隨著人驚慌失措的喊叫:「死人啦!」

她抬眼一看,前麪人群正飛快散開,彷彿躲避瘟疫般避之不及,分散人群漸漸空出被擋住的視線,就見在無懷園不遠處的小亭中,正有個身形微胖的年輕公子半趴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

陸瞳眉心微蹙,猶豫不過片刻,便快步上前。

身後銀箏一驚:「姑娘?」

「冇事。」陸瞳道:「把我醫箱拿過來。」

她幾步走到涼亭裡,就見那年輕人麵色通紅,如一條瀕死的魚,正拚命扒著自己嗓子,喘得不成形狀,幾乎要厥過去般。

銀箏已從屋裡取了醫箱匆匆趕來,陸瞳打開醫箱,從長布中取出金針,對準這公子的百會、風池、大椎、定喘等一乾穴位針刺。

銀箏道:「姑娘,他是……」

「宿痰伏肺,遇誘因引觸,以致痰阻氣道,氣道攣急,肺失肅降,肺氣上逆所致的痰鳴氣喘。」陸瞳按住地上人的手,不讓他繼續亂抓將金針碰到,隻對銀箏道:「無礙,針刺即可。」

剛說完這句話,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婦人焦灼長喚:「麟兒——」

不等陸瞳開口,就見一渾身金飾、身材豐腴的麗服婦人匆匆行來,三兩下撥開銀箏與陸瞳,撲到那公子身邊,先一迭聲「心肝兒」「麟哥兒」地亂喚,又怒視著陸瞳:「你是何人?竟敢對我兒如此無理!」

陸瞳見她手不小心碰到了金針,不由眉頭一皺,上前道:「他喘疾發作……」

話音未落,這婦人身邊不知從哪閃出一高大護衛,將陸瞳重重往後一推:「想乾什麼?」

這護衛人高馬大,動作又極為粗魯,陸瞳被他這麼一推,一連後退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卻在這時,身後有人扶住她的胳膊,她的背貼至他的胸前,彷彿被人擁入懷中。陸瞳聞到對方襟前傳來清淡的蘭麝香氣,幽清冷冽。

緊接著,扶著她的手臂一觸即鬆,裴雲暎站在她身後,距離不遠不近得恰到好處,神情很淡,彷彿剛剛的親密隻是錯覺。

陸瞳還未來得及對裴雲暎道謝,那一頭,那年輕公子的母親——麗服婦人又惡氣騰騰地指向她,怒聲嗬斥:「混帳,你對我兒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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