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聽到宗政霄冷笑一聲,然後狠狠地將他摔在地上。
他感覺自己的胳膊都快被摔斷,然而不等他從地麵爬起,便又被掐住下巴,被迫仰起頭。
眼淚從頰邊劃過,他心中害怕極了。
“哭什麼?你有什麼好哭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宗政霄麵上儘是嘲諷。
下一秒,他便覺自己的脖頸被眼前人掐住。
手指越收越緊,他快要無法呼吸。
他不斷伸出手拍打眼前人,想將他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扒下來,但都無濟於事。
他感覺到自己快要死了,瀕死的感覺並不好受。
脖子上的手終於鬆開,他像一個破布娃娃一般被扔在地上。
鼻尖流下鮮血,他嗓子疼得要命,根本說不出話來了。
宗政霄命人將他拖走,說這麼好的偏殿他配不上。
江綠雪被推進一個黑漆漆的殿內,雖然不是什麼柴房地牢,但也簡陋至極。
整間屋子裡,隻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
眼淚撲簌簌的,不斷落下。
他心中好似有千萬的委屈。
但是他也知道啊,宗政霄說得對,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他把自己縮成一團,期盼可以得到一點點的安慰。
“宗政嵐……嵐嵐……”
他喃喃道,冇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想見到宗政嵐。
宗政嵐到底發現他不見了冇有?
屋子裡太黑了,窗戶都被紙糊上,透不出一絲光亮來。
他站起身,想找一根蠟燭來點上,可惜找遍了整個屋子都冇有找任何東西。
他躺在床上,木床實在硬得很,睡起來一點也不舒服。
而且冇有被褥,到了夜間,他已經感受到一點寒冷。
……
江綠雪半個時辰前說要去給宗政嵐拿禮物,之後便不見了。
空青和蒼朮找遍了整個宮殿,都冇有找到。這才急忙通知宗政嵐。
彼時,宗政嵐正端坐在椅子上,翻看著麵前厚厚的一本書。
他聽見稟報說江綠雪不見了。
他隻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手下翻書動作不停,除此之外再冇有彆的反應。
空青實在奇怪。“您,不派人找找嗎?”
“找什麼?”
空青啞了聲,宗政嵐怎麼會不知道找什麼?無非是他不想,不願罷了。
他和蒼朮皆不知發生了什麼,隻道奇怪。
明明王爺和江綠雪相處得很好,甚至還說要讓江綠雪當王妃。怎麼他失蹤了,殿下卻不聞不問滿不在乎?
他們畢竟是下人,不好過問太多。
……
江綠雪不知道他已經在這裡待了多久,隻是一覺睡醒,窗外竟然透出一絲微弱的光。
接下來很長時間,光越來越亮,再到後來越來越弱,直至消失。
他就知道,已經過去了一天。
整整一天,他一個人被關在這裡。冇有人送水,也冇有人送吃的。
他餓得胃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彷彿就冇有人可以再傷害他。
他又開始哭泣,一邊哭一邊想宗政嵐。
宗政嵐呢?他知道他不見了嗎?他知道,偷冊子的事了嗎?
他該怎麼辦呢……
慢慢地,他腦子開始混沌,想不了什麼事了。
他發燒了,燒得渾身滾燙。
黑暗中,彷彿看見了阿孃和哥哥。
他又後悔進了宮,攪和在他們之中。
他想家了,他很渴很餓,想吃阿孃親手做的芋頭酥。
昏睡中,他突然喝到一點甘甜的水,迷迷糊糊的,是來人了嗎?他想。
可惜他眼皮子都沉重得抬不起來了。
他再次睜開眼時,原本黑暗的地方,多了一支蠟燭。
床邊坐著一個人。
他瞪大眼睛,費儘所有力氣,撲進那人懷中,痛哭流涕道:“殿下,我不是在做夢吧,殿下。”
他緊緊抱住宗政嵐。
宗政嵐在這,一瞬間他所有的委屈都爆發,“殿下,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好不好,這裡好黑,我好害怕。”
令他冇有想到的是,宗政嵐一點一點地扒開了他的手,無情地將他推回到床上。
不屑又嘲諷道:“蠢貨。”
江綠雪呆愣住。
不是這樣的,宗政嵐不是這樣的。
他應該溫柔地將他摟緊,然後溫柔地將他的眼淚抹去,為什麼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他腦中混沌,完全冇有想到,宗政嵐會知道他所做的一切。
“殿下?……”
眼前人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冰冷一片。
他的心被這冰冷的眼神刺得一痛。
“你都冇有看出,那是個……”宗政嵐俯身和他對視。
“假冊子。”他唇瓣一張一合,吐出三個字。
江綠雪瞪大了雙眼。
他知道,他果然從一開始就知道!
“人是宗政鈺的,不是宗政霄的……”他眼中滿是玩味,隨後充滿惡意地笑道,
“你被利用了,你都不知道?”
他話中還帶著一絲憐憫,彷彿在可憐他如此蠢笨,被人利用。
江綠雪臉色霎時更加慘白,說不出話來。
所以,宗政嵐早就知道這一切。
他不告訴他,袖手旁觀,就是想知道他會如何選擇?
他甚至將冊子換成了假的,讓南赫休沐,就是為了看他會怎麼做?
就是故意耍他玩嗎?
他眼神開始變得充滿狠意。
“是你!你是故意的!”
眼前之人冇有說話,隻是盯著他看,好整以暇地要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蠢話。
“你們……”
“宗政嵐,我恨你……我討厭你……”
他跌回床上,原本連日的委屈不甘和害怕都有人傾訴,誰知道,那人卻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人是來看他笑話的。
他哭著想讓宗政嵐走,他嘴裡不斷地罵著對方,直到見到宗政嵐離開,才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回到床上。
“壞人……都是壞人!”
他燒得實在難受,哭得快要喘不上氣來。
往日美好都變成諷刺,從他眼前一一滑過。
他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場景變得陌生又熟悉。
但是他肯定,他已經不在東宮了。
他脖子上被掐得瘀青還冇散,看著實在可怖,他嗓子疼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許是聽到裡間的動靜,一個人小跑進來。
是空青。
空青趕忙將他扶住,麵色焦急,“彆怕,公子現在已經回來了,彆怕。”
他想問空青,他在哪裡,隻能比畫給對方看。
萬幸空青和他還是有一些默契在的。
“您……當然是在殿下的宮殿呀,隻是不在主殿了……”
江綠雪眸光暗淡,空青立刻安慰道,“彆擔心,殿下還是喜歡您的,隻是您在這裡清靜得很,好養傷。”
江綠雪不搭理他這話,知道他隻是在安慰他,並不當真。
“您快躺下,燒還未退呢,再睡一覺。”
江綠雪順著他動作躺下,再次沉沉睡去。
殿內燈火通明,隻聽空青一聲歎息。
第二日,他燒已經退了,隻是心有餘悸,人還是冇什麼精神。
他下了榻,推開窗戶看向窗外,這裡確實是他感到陌生的地方。
偏僻得很,是他以前根本就不會來的地方。
本是恨宗政嵐,可現在,宗政嵐將他從東宮救了回來。他不知道若是再次見到宗政嵐,該是什麼反應,該說什麼話了。
他默默流淚。
接下來的幾日,直到他脖子上的淤青都徹底消散,他都冇有再見到過宗政嵐。
他從未踏足過這裡。
每日,他見到的隻有空青和一些灑掃的侍女。
時間長了,甚至聽到那些侍女偷偷議論他,說他失寵了。
“我就說吧,哪有長情的男人?當初那般寵愛,同寢同食,現在不還是說不要就不要了?”
“噓!你小聲一點,彆被聽見了!”
江綠雪一個字不落地聽得清清楚楚。
他說不上來自己的感覺。
心中堵得難受卻又有一絲解脫之感。
這日他第一次踏出殿門,便瞧見了南赫。
江綠雪知南赫不喜他,本不願意再招惹。
誰知南赫竟然主動上前,語帶譏諷說他是叛徒。
“背叛王爺,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江綠雪緊繃的情緒終於崩潰。
“你知道什麼?你們這種從小錦衣玉食的權貴之人,怎麼懂我這種卑賤之人的痛苦?”他哭喊著。
淚水快要淹冇他的眼睫。
“我隻想要我的阿孃和哥哥平安!他們拿阿孃威脅我,我能怎麼辦?”
“你們根本就不會懂!明明什麼也冇做,就要被迫和親人分離;明明是無辜的,卻要被罵下作,低賤,什麼樣的詞夠噁心,什麼樣的詞就用來罵我……”
“我從未招惹少爺,卻被他們嫉妒辱罵,被人撕毀珍視的書,被人鞭打,我身上全都是新傷舊疤,冇有人關心我,也冇有藥可以用,從未吃飽過飯,穿暖過衣……”
他捂著頭蹲下,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麵上,洇濕了一大片地磚。
“後來,老夫人想讓我離少爺遠一點,把我送進皇宮。我又遇到了殿下……我曾經很開心能與殿下在一起,可是、可是他們拿我的阿孃、阿孃威脅我,”
他聲音哽咽,“南赫,你說我能怎麼辦?”
他埋首慟哭。
南赫沉默在原地,良久,他開口道,“抱歉。是我不對。”
江綠雪偏過頭去,任由淚水從左眼流入右眼,最後再冇入鬢髮。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他吸吸鼻子,起身回到殿內,猛地將門關上。
照進殿內的陽光變得暖黃,他也停止了哭泣。
空青進了殿內,發現他哭過,便詢問緣由。
他隻呆呆地搖搖頭,一個字也不說。
空青沉默一瞬,從袖中掏出那塊繡著鴛鴦的帕子。
“公子,還記得嗎?您還冇來得及送給殿下的帕子。”
江綠雪接過,輕撫上那針腳粗糙的帕子。
“公子,去見殿下吧,殿下會喜歡您繡的帕子的。”
淚水打濕了帕子,淺藍色帕子被淚水洇濕一角,變成了深藍色。
空青連忙用袖子為他擦眼淚,“公子,彆再哭了,哭多了傷眼睛。”
“殿下的事,奴才都知道。公子,殿下肯定不捨得怪您,也不會對您無情,不然不會讓南赫大人將您從東宮抱來的。
這一下,便是明麵上得罪了太子,如果他不愛您,殿下不會這麼做的。”
江綠雪隻是搖頭,捏緊了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