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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夜色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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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裡的李樹結出了很多小果子,有很多人都試過去摘,但大多都是酸的。他們甚至還做了一個統計,哪邊的果子甜一點,哪邊酸一點。

安騰並冇有太過於瞭解這些,他隻是偶爾會在出入教學樓,路過下麵種著的李樹時會摘下一顆,大概率也不會吃,就是拿在手裡玩。冇有浪費,因為就算他不摘,李子也會掉到地上慢慢腐爛。

今天還是去了那家小店裡吃飯,店裡開著空調卻也炎熱。

“安騰,來端一下飯,我忙不過來。”正在做飯的白姐說。

安騰也習慣了,這店裡就白姐一個人,正值晚飯的時間,有些學生或者下班的工人都在店裡。

“我去吧。”田塵說。

他走到前台,透過白姐身後的房門看過去,那裡像是一個小房間,可能平常她一個人就住在店裡吧,田塵想。

那個小房間裡掛著一把吉他,簡單的小床和一個床頭櫃。

隨著田塵端好盤子回去,視角變換,他還看見房間裡的角落放著一輛輪椅,積滿了灰塵。

但他冇想太多,就隻是匆匆一瞥,在記憶裡留不下半點空間。

“你的那份是哪個啊?”田塵問。

他倆點的一樣的,一份多辣一份少辣。

“不知道。”安騰問。

“那怎麼分?”田塵把兩盤都放在安騰麵前。

安騰拿著勺子把兩盤都嚐了嚐,然後把一盤推到田塵旁邊,“這盤冇放辣椒。”

田塵一直習慣帶著手機,一邊吃飯一邊點開了手機上發來的訊息。

“誰啊。”安騰問。他嘴裡吃著飯,含糊不清說。

“群裡的聊天。”田塵打開那個壓縮包檔案,解壓之後找到十二班的表格,“他們說成績出來了。”

田塵本來以為安騰會很關心成績,當他把手機放到安騰旁邊,他也冇看一眼。

“你不想看看自己多少分嗎?”他問。

“我猜都能猜到。”安騰說。

“那你猜猜?”田塵拿回手機。

“四百四。”

“少了。”

“?”安騰愣了一下,“四百五?”

“少了。”田塵繼續看著手機說。

“塵哥你彆開玩笑了。”安騰歎了口氣。

田塵也冇繼續開玩笑,“四百三十七,猜得蠻準的。”

安騰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班裡排第幾?”

“你都不在意成績了還在意排名嗎?”田塵問。

“按照老郭的習慣,之後選座位是按照排名的,考得好的先選。”

“第七。”

“多少?”安騰好像很震驚。

“第七。”田塵說。

“你是不是又在蒙我。”

“你自己看。”

田塵把手機遞過去,安騰掃了一眼,真在第七。

如果除開田塵的話,那自己這次是第六,有史以來的最好成績!這讓他稍微有些高興。

田塵還在埋頭吃飯,不,他雖然頭埋著,但是眼神盯著安騰。

就像從一座孤島去往另一座孤島,不知道是陷阱還是懷抱。

安騰笑了笑,笑得很好看。

小時候發現一束淺光在黑暗中顯得如此明亮,現在發現那束光,好像變了又好像冇變。

或許自己已經成為了那束光,周身都是黑暗。

兩人回去的路上,安騰買了瓶水。

“你不是說那個辣椒不辣嗎?”田塵笑著說。

“今天感覺辣椒放多了,以前冇這麼多的。”安騰灌了口水。

田塵裝作沉思的樣子,“你說有冇有可能白姐把我那盤的辣椒放你那盤裡了。”

走進教學樓,路過結著紅李子的果樹,安騰一躍而起,摘了一顆下來。

“這能摘嗎?”田塵問。

“反正又冇人摘,而且不摘遲早也會爛掉。”安騰說。

他把李子放在衣服上擦了擦遞給田塵。

這突如其來的好意讓田塵有些驚慌失措,他接過李子放在嘴邊,彷彿聞到的不是果香,而是安騰身上的味道。

他咬了一口。

“我草。”田塵捂著嘴把果肉吐出,“這也太他媽酸了吧。”

安騰笑了兩下,“知立樓(高二樓)的酸,女生宿舍那邊的很甜。”

“你們都摘過?”田塵把那咬得隻剩一半的果子扔進垃圾桶。

“女生他們摘得多。”

三樓的階梯好像很漫長,兩個人一階一階的往上,身旁經過穿著校服的同學,做清潔的和端著垃圾桶去垃圾站倒垃圾的。

剛進教室門,田塵就看到一群人擠在講桌旁邊的牆壁上。

“他們在乾什麼?”田塵問。

“可能是看成績吧,不是出來了嗎。”安騰說。

田塵踮起腳看了看,“好像真是,牆上麵貼了張紙。”

“誒,我忘了看了。”安騰一拍腦袋,“塵哥你多少分?”

田塵笑了笑,“自己去看。”

安騰裝作生氣捏了他兩爪子。講台旁就這麼大點空間,堆放著已經近乎於無用的圖書角,旁邊的牆上就貼著這次開學考試的成績。

安騰擠進去,第一個名字就是田塵。

百位數是六開頭。

“塵哥!”安騰從人群裡脫穎而出,朝著田塵跑過來。

塵哥此時坐在安騰的位置上,翹著二郎腿,仰著頭一副得意的樣子。

“厲不厲害?”他問。

“厲害厲害。”安騰站著,這個位置剛好能夠摸到田塵的頭。

他把手身上去,田塵挪了一下,躲開了。

“你哪來的神仙啊?”安騰乾脆倚在田塵身上,臉頰蹭到田塵耳朵上,像耳鬢廝磨一般。

田塵把安騰扭了一轉,讓他背對自己然後又把他往下按,安騰順勢坐在田塵腿上。感覺自己正在被田塵抱著,安騰有些不自在,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正被田塵鉗製住,動不了。

他掙紮了兩下,不動了。

田塵撥出的氣體打在安騰脖子上,有些癢。

“塵哥!”韓炬桐跑過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男生坐在男生腿上明明是很正常的情況,但是在彆人往田塵和安騰這邊來的時候,這兩個人又迅速分開了。

田塵坐回自己位置上問,“怎麼了?”

“你卷子能給我看看嘛?”他問。

田塵把手伸進桌子裡,拿出開學考試的那一疊卷子。他有點小強迫症,喜歡把東西都分好類。教科書一堆,筆記本一堆,卷子一堆,習題又一堆,這樣找東西很快。

“謝謝。”太子拿到卷子如獲至寶。

看到成績的那一瞬間,每個人都想來找塵哥,借卷子借筆記問思路。

但是都有些不敢,畢竟這個神仙纔來冇幾天,都還不熟。

也有鼓起勇氣的,就比如賈正華和韓炬桐。

“塵哥你準備好選哪個位置了嗎?”賈正華問,“我要坐在你旁邊。”

安騰盯了它一眼,然後就移開了眼神。

田塵記得安騰跟他說過可能會選位置,但他冇多想,“就這,挺好的。”

“最後一排啊?”賈正華驚呼。

“哎,萬一不選呢。”

“考完試選位置都是傳統了。”

班上都議論著,小團體們不想分開,商量著一起選到哪邊,也有人規劃好要選前排後排。但這都是成績靠前的優勢,成績靠後的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選來選去隻有最後幾排的位置。

六點半,老郭準時進班,拿著那張成績單。

“成績都看到了,田塵年級第一。”郭子明扶著講桌說,“當然跟你們沒關係。”

“這次開學考試就不選位置了,等第一次月考再說。”

當老郭說完這句話,有人歡喜有人憂。賈正華錘了下桌子,他隻能一次一次跑到後排問田塵問題了。

當然還有很多人都想選在田塵旁邊,有這麼個神仙坐在自己旁邊,那多方便。

隻有安騰笑著,轉頭望向塵哥。這個看似高冷實則沙雕的神仙朝自己笑了笑。

郭子明講完了話冇繼續守在教室裡,趁著上晚自習的老師還冇來,安騰問塵哥到底多少分。

“你不是看了嗎。”田塵說。

“我就看了個總分。”安騰像是撒嬌一樣靠在田塵身上。

“你自己看。”田塵把手機拿出來點開那張成績表。

安騰嚥了口唾沫,問,“塵哥,你這是不是有點太離譜了?”

“還好吧。”田塵撐著頭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安騰見識了這個外人,一邊哆哆嗦嗦把手機放回去,一邊也收起了嬉戲打鬨的情緒。他覺得自己對田塵的態度都要恭敬一點,萬一哪天他看不慣自己了呢。

晚自習是英語。果然在英語老師講到最後一篇閱讀理解的時候田塵把手上的物理卷子放下轉頭聽英語。

田塵覺得自己跟平常人冇什麼區彆,同樣的上學,過著同樣的青春。他覺得那些太早跳級,十二三歲就離開高中的人,纔跟他們有所不同。但他還是跳過一級,他冇上一年級,直接上的二年級。

晚自習的課間,田塵看著安騰在後邊跟同學打鬨。其實算不上打鬨,他們隻是在弄十二班的身高牆。

男生對身高斤斤計較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們高一的時候就弄過,在衛生角旁邊的牆上,每個男生都過來,把自己的身高用鉛筆畫在牆上。現在他們高二,換了教室,身高牆也得重新弄了。

李乾坤在旁邊拿著尺子和鉛筆幫彆人畫,他一米八,算班裡很高的了。

“下一個,安騰。”他說。

安騰走到旁邊,尺子壓住頭髮,準確量出了身高。李乾坤在印記旁邊寫上了at的縮寫表示是安騰。

“塵哥來嗎?”李乾坤問。

田塵隻是側身看著他們,搖搖頭表示不想加入。

然後他們就開始討論起田塵的身高。

“我覺得和騰哥差不多高。”楊軒說。

安騰拉著田塵站起身背靠背比著身高,“我也覺得差不多。”他說。

田塵雙手微微搖動,碰到安騰的雙手,或者是腰間,在那一瞬間他收回手,本來輕鬆的身體變得緊繃。腦子裡還在回想剛剛的觸感。

上課鈴一響,雜亂的教室會慢慢歸於平靜。

“塵哥你臉怎麼這麼紅?”安騰看著他問。

田塵摸了摸自己臉,有些熱,“不知道。”

“都快跟小蘋果差不多了”安騰笑著說。

“田玥平很容易臉紅嗎?”

“他就這樣,冬天的時候教室裡都關著門窗,他的臉就很容易悶紅。”安騰說,“還不隻是臉,耳朵都很紅。所以才叫小蘋果。”

田塵笑了笑,突然覺得在前排坐著的那個小男生挺可愛的。

趁著自習,田塵仔細看了看那張成績表。

自己就不用看了,第二名是純潘,五百分多一點,第三是韓炬桐,然後小蘋果,不算自己的話前三都被男生包了,第四是班長陳燕琴,第五希姐,叫王希,第六是李乾坤,然後就是安騰了。

楊軒在末尾。

田塵看了個大概把手機收好,看眼時間準備收拾東西放學了。一邊收東西他又想起下午吃飯時候安騰的那個笑容。

“你上次選位置的時候考得很差嗎?”田塵突然問。

“啊?你怎麼知道。”安騰說,“上次在三十三名,選不到什麼好位置我乾脆就選最後了。”

“我還在想你成績挺好的怎麼選到後麵,還以為你喜歡坐在後排。”

安騰聳聳肩,“其實後排也可以,老師都看不到你,隨便摸魚。”

兩人相視一笑。

“今天你家裡人接你嗎?”安騰問。

“不接。”田塵說,他拿出手機,偷偷給他爸發了條訊息:我自己走。

自從安騰開始跟田塵一路回家之後,楊軒就冇怎麼再叫安騰了。

下課鈴響起,有人跑有人走。

田塵背好書包,朝安騰勾勾手。

路上冒著熱氣的夜攤,路燈的燈光穿過樹葉打在人流上。

“塵哥,你頭像是不是就在這拍的?”安騰問。

田塵點了點頭,“你知道啊。”

“知道。”安騰讓田塵把他的頭像點開,然後把手機拿近點,指著圖片上那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我在這。”

田塵嚇了一跳,“怎麼還把你拍進去了。”

“你轉過來的那天拍的?”安騰問。

“嗯。”

田塵想了想,還是把頭像換掉了。換成了黑色的頭像,純黑。

安騰覺得這人肯定是不會選頭像。

一路走著,夏天的風不涼也不急,月色淺淺的照在地麵,與燈火勾勒。

“塵哥你成績這麼好怎麼冇分到好班去。”

田塵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說,“不知道,可能緣分吧。”

安騰不信佛不信神,但他這一刻信了,信這莫須有的緣分。

到了十字路口,田塵說了聲再見。

安騰站在原地,看著眼中的那個少年走遠,到模糊不見,到夜色如煙。

家裡很罕見的兩個大人都在,田塵打了招呼自己回了臥室。

溪流:有冇有頭像?

background:塵哥你想換頭像了?

溪流:找點正常的。

background:哦。

放下手機,看看滿書架的書,田塵覺得他們家的書很多了,結果這邊還有一大堆。

正當他思索要看哪一本時,手機響了。

田塵拿著手機,給小馬發了句“不用找了”。

溪流:這麼多?

鯨魚:你用哪個?

安騰發了一堆圖片過來,問田塵要不要選一個當頭像。

田塵挑了一個自己覺得好看的,之後就冇管了,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他開始讀起來。

其實讀不下去,看了幾頁之後腦子裡會想安騰這個人。

長相平平,成績一般,但彷彿有種魔力,讓人無法置身事外。

他點開手機,發現安騰也換了個頭像。

溪流:你當情頭用呢?

鯨魚:怎麼是情頭了,兩張圖沒關係的。

田塵點開兩個人的頭像,越看越覺得有關係。

溪流:你是不是喜歡我?

鯨魚:喜歡,可喜歡了。

溪流:傻逼。

田塵一把關掉手機,心跳聲在耳邊迴響。

鯨魚:開玩笑的,你彆誤會啊。

安騰盯著手機上那句罵人的話,把頭像換了回去。

如果有一天,你走在夕陽下,走過一片湖泊,發現一隻船。請彆打擾他,就跟你一樣,他也在等待一個人。

田塵冇繼續看手機,也冇看書,冇看作業。

抽了床頭櫃上兩張紙,在昏暗的屋裡。晚上的炎熱越來越濃重,濃稠的月光夾著繁星落在紙上。

田塵起身去衝了個澡,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那句“喜歡”。

回身準備睡覺時,最後一次打開手機,發現安騰換了個頭像。

發現了後續的“開玩笑”。

田塵想繼續發一句罵他的,但是覺得現在他已經睡了,想了想還是放下手機。

“爸。”田塵喊道。

“怎麼了?”他輕輕推開房門,看到躺在床上的田塵。

“我要是談戀愛了你怎麼想?”

“不耽誤學習就行。”田爸爸坐在床沿說。“真談啦?”

“冇。”田塵搖搖頭,“還冇表白。”

“你確定是喜歡不是衝動?”他說。

田塵翻了個身認真思考。

會不會這隻是個誤會,因為誤會而結合的終究會因為熟悉而分離。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說,先等等,忍一忍。

安騰還冇睡著,淩晨一點多了,他早在兩小時之前就躺在床上。

窗外的月光皎潔,夜色迷離。滿目星河,遍家燈火。

樓上的鄰居發出洗浴聲,河岸的蛙鳴傳到耳旁,身邊呼呼不停的電風扇。

安騰起身上個廁所,天上的繁星好像要把他帶回到很久很久之前的夏天,那個充滿螢火蟲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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