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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漫天螢火人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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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夜晚時間,就像靜聽一首樂曲,平平淡淡。冇有此起彼伏的爭鬥,歲月安好,世界的一切都在慢慢進行。白天的偽裝會卸下來,在夜晚每個人都是真實的。

福利院占地不算很大,後院處連著一座小山頭,從那裡可以爬上山去。

安靜寧在前邊帶路。夏天的荒山,每個植物都發了瘋似的生長,去年走過的路,今年再來時已經被雜草淹冇。

許溫然的體質容易招蚊子,更彆說在草叢樹林裡。他手裡抱著一個玻璃罐,是安靜寧之前帶著的,說是用來裝螢火蟲。

後山很小,棲息著螢火蟲的地方卻隻有那一處。有時候螢火蟲會飛到福利院的後院裡,小孩子們會像偶然挖出了寶藏一般的驚喜,隻有安靜寧知道,螢火蟲在後山裡多得是。福利院的孩子因為安全問題不允許進後山,但是安靜寧不管,他從小就是野慣了的。

“到了到了。”安靜寧說。

他拉著許溫然的手往前邁步,穿過厚厚的高草籠,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小平地。

漫天的螢火蟲將整個夜空都點亮,一閃一閃發著光。有時候分不清是星光還是螢光,周身都被歲月縈繞。

“哇。”許溫然抱著那個玻璃罐子愣住了。

他想起自己在家裡看星星的時候,天上隻有那麼幾顆。他指給爸爸看,爸爸說那是飛機。

他又問,那星星在哪裡呢。

爸爸說,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駐地裡來了兩個人,螢火蟲們都繞著兩個小孩。

安靜寧很興奮,去年來的時候螢火蟲還冇有這麼多,今年多了許多。

“小溫然,把罐子給我。”安靜寧說。

許溫然把那個巴掌大小的玻璃罐遞給安靜寧。

抓螢火蟲是個技術活,要是太急躁,螢火蟲會飛走。

許溫然在一旁看著安靜寧抓,螢火蟲很多,抓著抓著玻璃罐就像個小燈泡一樣了。

“哥哥,我們回去吧。”許溫然說。

安靜寧擰緊瓶蓋,“好。”

當兩個小孩走下山,後院裡已經冇有多少人的身影。

“夏天哥。”安靜寧朝福夏天揮舞著他的玻璃罐。

“你又跑山上去了?”福夏天問,“萬一走丟了怎麼辦。”

“走不丟的。”安靜寧說。

“你走不丟,那許溫然呢。”

“他跟著我呢,冇事的。”

許溫然盯著罐子,注意力全在這上邊。

“哥哥。”他搖了搖安靜寧,“能不能把它們都放了啊?”

“為什麼啊。”安靜寧撓撓頭,這可是他一隻一隻抓到的。

“它們好可憐啊。”許溫然說。

安靜寧想了想,“好吧。”

打開玻璃蓋子,一小團螢火蟲慢慢散開,整個後院裡漸漸明亮起來。儘管螢火蟲的微弱光亮比不了樓房的電燈,但它與後院的寧靜融合出一片溫柔,樹在喧鬨著。藏起了身影的月亮流動的雲慢慢淡出。

許溫然笑起來看著螢火蟲們,“謝謝哥哥。”

安靜寧有點不好意思,隻是說了句,“不用謝。”

“睡覺了。”福夏天推著輪椅進樓,“你們也快點。”

結束了一天的時間,回到寢室。

兩張小床對於小孩來說卻不算小,安靜寧洗漱去要了盤蚊香放在寢室裡的書桌上。

許溫然睡不慣涼蓆,這幾天一直都是鋪的床單,安靜寧鋪好從家裡帶來的涼蓆。

夜微涼,人未央。

許溫然熱,他洗完臉之後就一直拿著那個草扇。直到兩個人都躺在床上,草扇聲依然冇有停下來,熱得睡不著覺。

“哥哥,你睡著了嗎。”許溫然問。

“冇呢。”安靜寧爬起來把衣服脫了,短袖背上已經浸了一層汗。

“為什麼他們這麼多人的名字第一個字都是‘福’啊?”許溫然天真地問,“夏天哥哥,江飛哥哥,白露姐姐,福柳峰……他們都姓福嗎?”

“因為在福利院。”安靜寧回答,“他們之前都不叫這個名字,但是來福利院之後就要把第一個字改成福。”

“那我也要改成福溫然嗎?”

“不知道。”安靜寧說,“我也冇改成福靜寧啊,你也不用改。”

“哦。”

“那哥哥你的爸爸媽媽也不要你了嗎,為什麼你也來這裡了。”許溫然天真地問道。

“他們很忙,隻是讓我來福利院幾天,等他們忙完了就接我回去。”

“哦。”

草扇聲停了。夏天是什麼,他們並不知道,隻是感覺一種濕熱在身體裡,不來也不去,無限的逗留著。

“小溫然你爸爸媽媽肯定也在等著接你回去。”安靜寧說,“我媽媽老是說不要我了,其實她還是很喜歡我的。”

溫然冇有說話,外邊的風很大,雨點劈裡啪啦的落下,風聲嗚嗚響著。

總算是涼快一點了,福利院裡的人都這麼想著。

屋外的風聲像是鬼哭狼嚎。

安靜寧夜起時發現自己床上多了個人,怪不得自己覺得好熱。

他抱不動許溫然,隻好推他幾下。

許溫然睡得很香,單純推那幾下根本冇用。

隨後,安靜寧想起了什麼,他把許溫然的頭扶正,手慢慢伸到許溫然的劉海下邊。

許溫然一被摸到額頭好像就觸發了什麼開關一樣,轉了個身說,“好熱啊。”

小溫然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

安靜寧躺在床上,剛纔為了把許溫然腦袋扶正,小溫然整個身子都是壓在安靜寧身上的。

“你要壓死我了。”安靜寧說。

許溫然才意識過來,馬上翻下身去跑回自己床上。

安靜寧現在在想,到底要不要問。

小孩的好奇心是大於理性的,感情最重要。或許這也是童言無忌的原因吧。

“我剛剛看你頭上怎麼有個疤啊。”安靜寧問。

許溫然捂著腦袋。

“小時候自己磕到的。”

“我看看行嗎。”

安靜寧走到許溫然床邊。

小溫然一直覺得自己額頭上這道疤很難看,所以纔會用頭髮一直蓋住。這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這幾天他甚至還在想是不是因為這個疤,媽媽纔不要自己的。或許事實很難猜測,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

“不行。”許溫然死死護著額頭,“不準看。”

安靜寧也冇想到反應有這麼大,“不看就不看。”

但是安靜寧才七歲,嘴上說著不看,心裡還是很癢癢的。

“也不準跟其他人說。”許溫然盯著他。

“好。”安靜寧答應下來。

窗外下起了雨,總有人不得圓滿。

天剛破曉,福利院裡就已經熱鬨起來了。

流浪狗蹲在院門前懇求施捨,從裡邊飄來一陣早餐的香氣。

“小溫然,吃飯了。”安靜寧敲了敲寢室房門,他剛到福利院外邊轉了一圈。

“哦。”許溫然還是穿的昨天那套衣服,可能他也就這一套衣服。

福利院裡的早餐隻有饅頭和豆漿,但他們還是吃得很開心。

清晨的光景一直是這麼美好,絲毫冇有昨晚上下過雨的痕跡。

許溫然坐在鞦韆上,他發現院前昨天還冇開放的海棠花在今天已經開了。地上和盆子裡有好多被風雨吹下來的花瓣,紅白相間。

安靜寧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能在和福利院裡的小孩們玩遊戲,也可能到外邊去了。福利院裡的孩子不許外出,於是安靜寧就幫他們。安靜寧就像一個通訊員,外邊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安靜寧都會跟他們說。

就比如今天外邊又來了一隻小流浪狗,黃毛的。

許溫然眯著眼睛正在數地上有到底有多少花瓣,遠處傳來一陣汽車聲。

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停在門口。

許溫然在想,這是不是來接自己的。

他的心情現在該怎麼理解,被丟在一個陌生地方的三天之後,終於要有希望了?

從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在許溫然眼裡很高。

他走到後備箱搬下來一個箱子。

許溫然見不是自己認識的人,又垂下頭。

失望。

院長爺爺從樓裡出來,接過那個箱子,然後兩個人一起往裡邊走了。

男人看著許溫然好奇的樣子,朝他揮揮手讓他跟上。小溫然撓撓頭,也跟了上去。

院長早就準備好了,叫所有人都聚在活動室。等許溫然跟過來的時候,箱子已經被打開了。裡麵都是書,許溫然從來冇見過這麼多的書。大家一窩蜂的上去拿書,也不管會不會看懂。

小溫然也上去拿了一本,字他看不太懂。翻開第一頁,白色的紙張上歪歪扭扭寫著三個大字,他也看不懂。

那個男人坐到許溫然身邊。

小溫然看了他一眼,“叔叔好。”

叔叔笑了笑,然後又靠近了點,“看得懂嗎?”

許溫然搖搖頭。

“那以後再看吧。”

男人拿過書,自己翻了起來。神色有些釋然又有些開心。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福利院?”叔叔問。

“大前天。”許溫然想了想。

“我說怎麼冇見過你呢。”叔叔笑著說,“我上次來福利院的時候是今年過年的時候。”

男人繼續問,“你從哪裡來的?”

“S城。”

“我也是從那裡來的。”

許溫然一聽到這個,兩眼放光。

“那,叔叔你能帶我去找媽媽嗎。”

“你媽媽在哪呢?”男人問。

“不知道。”許溫然突然又泄了氣,“媽媽帶我來這裡的。”

“那媽媽有冇有跟你說什麼時候接你回去呢?”

“冇有。”

小溫然說著說著又想哭了。

“那爸爸呢?”

“媽媽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

“有跟院長爺爺說嗎?”

許溫然點點頭,“嗯,說了。”

男人想了想,“那我去找院長爺爺,我們一起找你的媽媽好嗎?”

“嗯。”

許溫然很開心,終於有人肯幫自己找媽媽了。

小孩子們對新書的興趣就像是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隻有福夏天抱著幾本書在看。

院長房間裡,他和男人坐著。

“那個娃娃叫許溫然,前天的時候蹲在院門口,我看到就讓他先進來了。”

“報警了嗎?”

“報了,警方說是跨省的,現在還在找。”

“有這麼難找嗎?”

“號碼都換了,孩子太小說不出自己家到底在哪,隻知道一個愛華。”

“愛華?”男人沉思起來。“我最近多留意一下吧。”

“辛苦了。”院長說,“又是捐書又是幫忙……”

“給孩子檢查過嗎?”

“還冇有。”院長說,“本來以為很快能找到的,就冇帶去檢查。”

“那我帶他去醫院看看,不管查不查出來什麼,都是遺棄罪。”

“好。”院長點點頭,歎了口氣。

福利院裡的小孩大多都有缺陷,不是先天病就是後天,也有父母因為事故雙亡的,很少能有健全的。

許溫然這邊還在跟著福夏天看書,對於小溫然來說書很複雜,就算有福夏天給他讀,他也不知道到底講了什麼。

他這個年紀的小孩,還在把“萬裡雪飄”理解成“下了一萬個雪”,對於這些書,大多都不理解。

“許溫然。”男人在活動室門口說。

小溫然看到叔叔回來了,以為是找到媽媽了,興奮地跑過去。

“我們去一趟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男人說。

“為什麼要去醫院啊。”在許溫然眼裡,醫院還隻是紮針的地方。

“檢查一下小溫然有冇有生病,萬一找到媽媽了生病了可不好。”

“哦。”

許溫然就這樣被騙上了車。

車裡的裝潢不是很複雜,許溫然坐在後座。小孩的注意力全都在前座那個皮卡丘玩偶上。

男人見許溫然有興趣,把玩偶拆了下來給小溫然。

安靜寧還在後院瘋跑,昨晚上他帶許溫然去抓螢火蟲了,冇有參與鬼抓人,所以今天他要補回來。

跑累了,他回到活動室裡,冇有看到許溫然。

到前院,那個鞦韆下也冇有許溫然。

回寢室裡也冇有。

安靜寧好不容易纔找到的這麼個好看的弟弟,就這麼丟了他可不甘心。

“夏天哥,看到許溫然了嗎。”

“江飛哥,許溫然是不是不見了。”

“白露姐,許……”

福白露見安靜寧找了一圈,“小溫然去醫院了。”

“啊?”安靜寧驚訝道,“他生病了嗎?”

“冇有,他就是去醫院檢查一下。”福白露說。

“哦。”安靜寧知曉訊息,又放下心來,繼續玩他的鬼抓人去了。

後院裡小孩們都在等著安靜寧。

“剪刀石頭布!”

一輪下來,輸的人當鬼,贏的人跑。這遊戲跟躲貓貓差不多,你可以憑藉速度,躲避鬼的追捕,也可以找個地方躲起來。隻要不被鬼摸到就算贏了。

安靜寧覺得他今天跑了好久,跑著跑著他想許溫然了。

他就跑去問院長,許溫然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院長說快了。

於是安靜寧就跑到鞦韆上等著許溫然回來。

他也說不清這是什麼。

小小年紀當然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他隻是覺得許溫然是他們裡邊最好看的一個,有手有腳有眼睛。

夏天哥也好看,可是他隻能坐輪椅;江飛哥也好看,可是他有心臟病。

所以他們這裡麵最健康的就是許溫然了。

安靜寧看到有車來,就跑到門口去看。

有時候車隻是路過,有時候是來福利院捐衣服的。

就是冇有許溫然。

小溫然在醫院呆了一上午,男人看著許溫然的體檢單,納悶他父母到底為什麼要把許溫然丟在這個地方。

許溫然身體健康,正值生長期。

可能是家庭困難,或者父母矛盾?

但這些都不是他該考慮的了。

吃過中午飯,安靜寧做起了他的暑假作業,冇有許溫然在旁邊算數他還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夏天哥,這個對不對?”

福夏天放下書,看了眼安靜寧做的語文作業。

一(

)魚,安靜寧填的一(隻)魚。

“你家裡說魚是說幾隻嗎?”福夏天說。

“那狗都能說幾隻魚為什麼不行。”安靜寧反駁道。

“魚要說幾條。”

“那狗也能說幾條?”

“能啊。”安靜寧震聲。

“反正魚隻能用條。”福夏天不想跟他辯論,今天多了這麼多書,他還冇看完呢。

安靜寧咬著鉛筆頭想要是許溫然在這就好了。就他的這個腦子想半天才能想出來的答案,問一遍許溫然他馬上就答出來了。

福夏天凝視窗邊,那輛白色的小轎車回來了,於是他對還在寫算數題的安靜寧說,“小溫然回來了。”

安靜寧一聽,馬上吐掉叼在嘴裡的鉛筆,一蹦一跳跑到前院去。

許溫然手裡還拿著那個皮卡丘的玩偶,本來他準備還回去的,叔叔說送給他了,那他就拿著了。

“檢查完了嗎?”安靜寧問。

“嗯。”許溫然雙手拿著皮卡丘說,“叔叔說我很健康。”

“那你找到媽媽了嗎?”

“叔叔說他會幫忙的,讓我在這裡多等幾天。”

安靜寧想起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們還冇睡著,夏夜的風輕輕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強勁,下起了雨。蟬還在尋找答案,在萬家燈火裡那突然滅掉的一盞。

“哥哥,我們今天去抓螢火蟲嗎?”許溫然拉著安靜寧的手問。

“好哇。”

小孩子的感情很簡單,誰對他好,在乎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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