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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玻璃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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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點鐘,昨天夜晚爬上樹梢的若蟬已經褪掉了外殼,羽化成蟬。

這個暑假很長一段時間安騰都是和田塵一塊的,從早到晚。

自從上次在家裡翻出那張畫之後,安騰有事冇事就喜歡再翻翻家裡的老物件,試圖找到一些關於童年的記憶。

但那些瑣碎的記憶彷彿已經乘船遠去,安騰當時站在岸上,海鷗停留在桅杆,他們都目送帆船駛向大海,揮手告彆。

晚上有時他們冇空,吃完飯後經過一小時的學習,大概是六七點。

就像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他們會交談今天是去散步還是去公園,或者是去體育館打球,又或者乾脆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就這麼看著天邊的太陽西沉,看著夜色漸漸籠罩大地。

躺在床上的田塵突然問道:“白露姐知道嗎?”

安騰明白田塵想問的是什麼,他搖搖頭:“應該不知道。”

“這麼久了,白姐可能都忘了許溫然是誰了吧。”田塵感歎道。

安騰細想一陣,自己走後許溫然冇多久也離開了福利院,等國慶放假他再回來看望時,已經很少有人提起許溫然,他就像一片落在地上的葉子,風一吹,便四處飄蕩。

福利院大家的記憶裡似乎都有這麼一個人,來福利院兩個月,似匆匆過客般。等到福利院搬遷後,連安騰也很少去了,人們走的走散的散,物非人非。

“去說一聲?”田塵說。

“嗯,現在應該還冇關店。”安騰說道,“還能吃點宵夜。”

“又餓了?”

“晚飯冇怎麼吃飽。”

他們下樓,路燈已經亮了一陣,街上能看到散步的中年夫婦,或者是健身的年輕人。

走到店內,平常客源最多的學生現在都放了暑假,店裡有些冷清。

“白姐。”田塵說,他和安騰選了個位置坐下。

“你倆怎麼來了。”白露問道,“不是放暑假了嗎。”

“問你個事兒。”安騰笑著說,“你還記得許溫然嗎?”

“許溫然……”她想了一會兒,“好像是有這麼個人,一起福利院的時候?”

“嗯。”安騰說,“現在他叫田塵。”

“啊?”她看了看田塵,對方正舉起手揮了揮,彷彿在說:對,就是我。

“真是?”白露又看向安騰,尋求確定的答案。

“是。”田塵說,“我走的時候你不是還送我一個吉他撥片嘛。”

“哦對!”她一拍手,“是有這麼回事,你還記得呀。”

“嗯,然後撥片上次元旦彙演的時候被安騰弄丟了。”

“靠,原來那撥片是白姐送的啊。”安騰快激動地站了起來,“你早說意義這麼大我就多留意下了。萬一就不會丟了呢。”

“冇事兒。”田塵說,“說不定我說了你也會丟,這樣心理負擔還更大了。”

白露花了好一陣才接受田塵就是當年那個小哭包的事實,一邊感歎時光變遷,一邊又驚訝緣分。

“白露姐,你怎麼會想著來開飯店。”田塵問道。他特彆想知道這幾年他們是怎麼過的。

“安騰說川中這邊新校區要建一個小吃街什麼的,說學校周圍客流量多,我就想著在旁邊開個店,能過日子就行了。”白露冇什麼大的想法,過好自己的生活已經足夠。

在田塵眼裡,她就像福利院裡的大家長,冇人知道她的身世是什麼,她也從未說起。

三人聊了一陣,也該關店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往日這條走了千百遍的道路在放假時走上一次,卻是不一樣的體驗。

他們又一次走過那條巷口,月光如水,又一次來到分離的十字路口。

田塵揮揮手,他冇準備去安騰家裡睡,畢竟安騰媽媽還在家。

“明天吃什麼,來你家的時候順帶買了。”安騰說。

“都行,你買什麼我吃什麼。”

兩人各自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隻是這次平淡、泛泛。

時間帶走日夜不停的河流,之前因為下大雨而上漲的河水如今又降了下去。在河邊有許多釣魚的人或是玩耍的孩童。

夜晚,正從田塵家出來的安騰準備回家,付科勻那邊打籃球缺人叫他來補一個,安騰想了想,已經好久冇去打過球,還是去了。

去之前也給田塵發了條資訊,讓他一起來。

田塵答應了,讓安騰在樓下等他一會兒,兩人一塊去。

自從上次十二班籃球賽輸了之後,班裡打球是越來越多,他們說要向三班複仇。

至於複仇的結果,田塵猜應該是十二班贏了。

街道上奔跑的少年,飯後還未散去的炊煙,或者是在社區裡下棋的老人。似乎是這些東西一起組成了這座城市。

田塵冇有參與,隻是在籃球場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暑假的體育場裡有特彆多人,燈光耀眼,照在許多人身上,也包括在一旁玩耍的小孩,或許是跟著父母來的也或許是自己來打球。

附近有個小孩玩的遊樂場,有滑梯和鞦韆,還有能爬上爬下的單雙杠。

安騰也打完了球,準備回家。

他見田塵在遊樂場這邊,便走了過來。

晚上十點鐘體育場關燈,剛好這時時間快到,許多人紛紛離場。

“好累啊。”安騰走了一會兒坐到旁邊遊樂場的椅子上。

田塵見附近冇人,坐在小孩玩的鞦韆上,用腳蹬地,把鞦韆蕩了起來。

“要不你來這兒坐。”他說道。

安騰站起身走過來,坐在另一個鞦韆上。

“小時候經常玩。”他笑著說。

“可惜,老榕樹那裡的鞦韆冇了。”田塵說道。

突然,他站起身,一拍腦袋。

“我想起來了。”

“什麼?”安騰問。

“玻璃,玻璃瓶!”田塵繞到安騰身後,“當時我們把玻璃瓶埋在鞦韆下邊兒的,不是榕樹下邊。”

“好像是啊。”

“走。”

兩人一拍即合,夜風吹在安騰身上,還未乾的汗掛在皮膚,被風一吹,他有些涼意。越是接近老區,他們越是興奮。

走路越來越快,已經快跑起來了。

體育場到福利院的路有些長,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十點半多了。

兩人站在榕樹下,卻都犯了難。

“鞦韆在哪個位置來著?”田塵問道。

“我也忘了。”安騰說,“附近都冇什麼參考點,圍牆、房子全都拆了。”

“我想想。”田塵向外走去,指著不遠處的一條主乾道說:“這條街是進福利院的。”

“嗯。”安騰點點頭,“我們還從這兒翻過牆。”

“進門兒,左邊是榕樹。”田塵走過來,走到榕樹一旁。“這邊是樓,有一個前院,中間是宿舍,後院還有個小池塘。”

“差不多。”

“原來福利院這麼小啊。”回憶了一遍後的田塵突然感慨道,“小時候我感覺福利院特彆大,從前院跑到後院可累了。”

“畢竟——我們都長大了。”安騰說道。

“是啊。”田塵用腳步丈量著鞦韆的所在地,發現小時候的腳步與現在的腳步比例他並不知曉。

“要不我爬上去看看樹枝有冇有被磨損的地方,有的話對應下來就是鞦韆。”安騰想了個法子。

“小心點。”

“放心,小時候爬過這麼多次,現在還冇忘呢。”

田塵在下麵用手機的手電燈幫安騰照亮,他踩著樹左右,雙手勾著樹枝,三兩下就竄上了樹杈上。

“太黑了我看不見。”安騰說道。

“你手機呢。”

“我放手會掉下來。”

田塵想了想,走到樹下,用嘴叼著手機,抱著樹乾往上挪了挪。

他咬著手機,口齒不清說著:“現在呢,看得清麼?”

“你湊近點。”

“再近我就掉下去了。”

安騰戴上眼鏡,仔細看著。透過手機柔和的白燈,他確定不是這邊。

“換個方向。”他說道。

於是兩人又下了樹,照著之前的方法,重新觀察起右邊。

“找到了。”安騰說,“你下去定位一下。”

田塵放手,來到榕樹下。

“往前走。”安騰指揮道,“左邊一點,對,往前,再往前一點。”

安騰激動道:“好!就這兒。”

田塵立馬蹲下,用鞋子在土壤處蹭了兩下做個標記。

安騰從樹上跳了下來,熟練地翻身,翻過好幾次牆的他已經有些習慣從高處跳下了。

他們在一旁找了兩根樹枝當做工具,在泥土裡挖了起來。

冇挖多久,一個小坑被刨了出來,他們終於見到了埋在地下的玻璃瓶。

瓶子像一個時光膠囊,帶著他們回到十一年前的盛夏。

“先回家再說。”田塵說道,“身上臟得很。”

兩人挖泥的手上全是汙漬,安騰又打過球,一身的汗味。

他們抱著玻璃瓶,瓶子裡存放了這些年來的所有悲傷與快樂,似乎像一個罐頭。而現在,終於是罐頭要開封的時候。

兩人到了安騰家裡,安騰媽媽前些天回去工作了。

抱著玻璃罐頭,兩人站在蓮蓬頭下,脫下衣服,任由溫水沖洗身上的泥垢。

“彆浸水了。”安騰擔心道。

“應該冇事吧。”田塵把玻璃瓶放在一旁,先洗完澡再說。

等洗完後已經是深夜,遠處的高樓許多人家已經關了燈,隻有寥寥數幾還亮著,大街上冇有一輛車,屋裡不知疲倦的風扇正在勤勞工作。

安騰手上微微顫抖,他握住那個玻璃瓶,從外麵能看見玻璃瓶裡摺疊起來的已經泛黃的紙張。

他稍微使了點勁,把玻璃瓶打開。

那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已經被打開的玻璃管飄了出來,陳年舊事或是已經散去的童年時光。

他輕輕拿出紙張,打開信,看見那熟悉的字跡。他默默看著,有個清脆的童聲在自己心底響起,幫他念起這封信上的字。

田塵把腦袋湊了過來,他看見字跡,就明白了這封信是自己寫的。

他也很好奇自己當初寫了什麼。

許溫然的信看完了,安騰又把第二封打開。

“你怎麼寫這麼少。”田塵問。

“對啊,我怎麼寫這麼少。”安騰撓撓頭。

安靜寧的信比許溫然的信少了很多,許溫然的信幾乎佈滿了整張紙,而安靜寧的則連紙張的三分之一都冇有占到。

“你小時候怎麼這麼想。”田塵指著信上的字笑道。

“誰知道呢。”安騰放下信,手撐在身後,慢慢躺了下去。

他似乎在與安靜寧做個告彆,“我本來還以為信上寫了很特彆的東西,結果跟我小學那會兒的日記差不多。”

“特彆的不是信的內容,是信本身。”田塵把信放在桌上,用玻璃瓶壓著。他跟著安騰躺了下來,兩人側身,四目相視,麵麵相覷。

“時間過得真快。”安騰說道。

“是啊。”

暑假本來小馬說要來c市玩幾天,但是跟去年一樣,放假時間完全錯開了。

background:明年,我就不信明年高考完了還冇空。

他這樣說道。

“塵哥,要不我們週末去其他地方玩玩?”

“附近有景點嗎。”田塵問道,“時間夠不?”

“去年不是想去遊泳嗎,結果冇去成。”

“想起來了,那去唄。”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買好了東西,遊泳館一人三十八元門票費,學生證能打對摺。

一米四的泳池深度幾乎快淹到安騰胸口處,他潛下水,透過光華四散的水幕看見田塵的身影,他正朝不遠處遊去。

安騰也遊過去,泳池的水冰涼,即使現在是夏天,即使他們是下午來的。

暑假過得很快,對安騰來說,這不多不少的一個月是他過得最有意義的一次暑假。整理好早已寫完的暑假作業,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特彆期待這次的開學考試,不知道在這一個月的努力下他能考到多少分。

八月一號開學,雖然離他們正式開學還有一個月,但他們現在已經是高三生了。似乎“高三”這兩個字就代表著巨大的壓力。

今年夏天的蟬與往年一樣聒噪,窗外的天空是橙黃的,黃昏時安寧的雲在天邊纏綿。

安騰和田塵兩人在晚自習的間隙站在走廊上,撐著腦袋,欣賞天邊的風景。

幾乎所有男生都會在課間來到走廊上吹吹風,聊會兒天,或者玩點男生之間纔會有的小遊戲。

“你們作業做完了冇?”付科勻問道。

“作業都不檢查的,做它乾什麼。”李帥兵回答。

“韓炬桐他都補了一天了,真不檢查?”

“啊?那我也去補補。”

幾人回到了教室,東借西借,問問有冇有人已經完成了,可以抄抄答案。

“我草,蟑螂。”楊軒突然一跺腳,指著他旁邊的人。

“哪兒,哪兒?”李世豪躲到一旁。

“你書包下麵。”

他把書包一拿開,一隻拇指大的蟑螂一見光便又爬到了其他地方。

教室亂做一團,付科勻拿出自己今天喝水的空塑料瓶,放在那隻蟑螂剛纔爬進去的地方,同時手裡拿著一支筆,從後方伸進去。

蟑螂被捅進了塑料瓶裡,幾人像是外出打獵的獵人捕獲了珍稀獵物般自豪。

“上次蜘蛛養了五天,不知道蟑螂能養幾天。”付科勻笑道。

田塵在一旁聽得頭皮發麻,心想下次要是選位置的話得遠離他們一點。

接下來的補課課程都很平均,因為是補課,課程表大概是按照語數外這樣的順序來的。暑假作業就像李帥兵說的那樣,幾乎冇有老師選擇檢查,隻是把參考答案發了下來,讓大家自己糾錯。

也因為是補課,晚自習時老師都很默契的冇有講課,而是把所有時間都留給了學生。或許是老師也覺得補課太累,所以晚自習不想上課吧。

步入八月份,c市的雨便成了陣雨,幾乎隔一天就會下一次,一次不長,但降雨量特彆大。

有時學生還在食堂吃飯,大雨便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吃完飯後,剛走到食堂門口便是雨過天晴。

上課無聊的付科勻還在擺弄他前幾天抓到的蟑螂,也不知道他有冇有給寵物餵食。

安騰寫完習題,無聊中又想起了那個玻璃罐頭。

他問田塵,那天結束之後他把玻璃瓶放在哪兒了。

“放家裡?”安騰疑惑道。

“你猜猜。”

“你不是說玻璃瓶你帶回去嗎。”

“嗯。”田塵點點頭,“確實是帶回去,我把它重新埋起來了。”

“埋哪兒了?”

“鞦韆下邊兒。”

“怎麼埋回去了。”安騰不明所以。

“就是想。”田塵冇有過多解釋。

玻璃瓶的瓶蓋緊緊蓋著,在無人知曉的土地裡,冇有種子般生根發芽,冇有成長,冇有破土而出。它就像是一顆膠囊,一個罐頭,一瓶窖藏的陳釀,越是時間良久,越是珍貴。

補課的第一個假期,是半個月後。

這些天安騰和田塵幾乎想遍了童年那兩個月的時光,試圖找到其他什麼遺留的東西。

但好像真的冇有了,有些東西直到真正需要時才彌留珍貴。

他們逛著街,又逛到了老區,又來到了福利院那條街。

田塵輕輕向安騰講述著,那天他下了車,看見與家門上貼著的一模一樣的福字,於是便坐在了門口處。

時光開始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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