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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入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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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厘清此中形勢,還要從幾十年前祁家起勢說起。

約摸六十年前,天下分分合合,漸成兩朝分庭抗禮之勢。以橫貫中州的天河為界,天河北為北朝,天河以南為南朝。兩朝之中各有封國,各國之間亦是紛爭不斷。當時的開國太祖,也就是晏和的爺爺祁槊陽,本是南朝西陵國的大將。因受西陵王猜忌,父兄儘被屠戮。祁槊陽星夜出走,在母親慕容太後及其母族的幫助下,於鄉國鳳岐自立為王。

其時,祁槊陽已娶了慕容太後族中之女為妻,生有一子一女。長子後來亡故了,女兒就是祁玉弦。

很快,西陵國中生變,西陵王暴死宮中。西陵的新王不願與鄰國鳳岐交惡,於是議和,並送出一位郡主嫁予祁槊陽。祁槊陽心念慕容舊情,又礙於西陵郡主身份,便將這兩個女子都封為了王後。誰知在西陵王後生產之時,慕容王後妒恨心起,將止血湯藥換成了紅花,致西陵王後血崩而亡。王後死前生下兒子,這便是晏和的父親祁玉麒。祁槊陽知道後自是大怒,但看在慕容太後和與慕容氏多年夫妻之情的份上,隻將慕容氏廢除後位,此生幽拘於山寺悔過,寸步不能離開。

至於祁玉麒,西陵王後過世時他纔剛落地,對生母全無印象。此事於他隻如一段宮闈秘事,無甚實感。長久的時光中,鳳岐宮中隻祁玉弦和祁玉麒姐弟二人相依相伴,至其後同在軍中,助其父征戰四方,兩人感情極其深厚。

隻是祁槊陽對那慕容氏終究舊情難斷,後來二人在山寺中又生下一子。礙於慕容氏身份,便假說是身份低微的宮人之子,取名祁質高。祁質高一直被養在宮外慕容氏幽禁之所,直到多年後慕容氏染病而亡,這才接回宮中。

太祖祁槊陽三十年間南征北戰,終於一統天下。慕容一族以從龍之功權傾朝野。祁槊陽立太子時,在祁玉麒與祁質高之間始終搖擺不定。最後,祁槊陽在女兒祁玉弦的極力勸說下,將祁玉麒立為太子。天元八年,祁槊陽彌留之際將皇位傳給了太子祁玉麒,卻執意要祁玉麒將弟弟祁質高立為太子。祁玉麒事父至孝,又重視親緣手足,當即應允,立刻就寫下了立太子的詔書。

此後慕容一族為太子親族,依然榮寵不衰。而今慕容一族的主心骨慕容太後薨逝,不知會生出何種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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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和此時趴在船舷上,看著船邊白浪翻覆,心中也在細細思量。

不久之後,太子祁質高便會素服上殿,哭陳自訴,言自覺才疏德淺,不配儲君之繼,請皇帝兄長為社稷綿延計,免其太子之位。父皇自是不允,說先皇遺命,豈能更改。然叔叔固辭,如此三番。直到叔叔祁誌高搬出慕容太後,說祖母夜中托夢,讓他辭去太子的位份。父親這才鬆口,歎雖有先皇遺命,然父皇以孝治天下,想來若是皇祖母的旨意,父皇當是不願駁其意的。如此便允了祁質高所求,讓其辭去太子之位,封為卞王,其子祁之戈仍為中山郡王,封蔭不改。

此後,她大哥順理成章成了太子,卻不想……

思及此,晏和皺眉,卻不想短短一年之後,大哥便因病亡故。前世大哥亡故時,正是她在蜀中的第三年,父親母親尚未接她回宮。她一直疑心大哥並非病故,而是為人所害。前世她尋訪多年,終於找到一名曾在東宮的宮女,那宮女雖已老邁昏聵,言語糊塗顛倒,卻隱約透露出大哥其實是中毒而亡的真相。

這次得提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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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玉弦看了安靜趴在船舷看風景的晏和,對雷天曄有些憂心地說道:“我怕玄玄此番遭罪被嚇到了。在京中之時她可不是這樣懨懨的,一坐就是一天。這孩子上能爬到太極殿屋頂上放燈,下能鑽在太後園子裡追著孔雀拔毛,很是活潑。”

雷天曄大笑道:“那不都是你小時候乾的事兒嗎!”

“玄玄”祁玉弦不理這話,對外招呼道,“到姑姑這兒來。”

晏和跑進來,祁玉弦攬著她哄道:“玄玄不是一直想跟姑姑學刀法嗎,姑姑教你怎麼樣?”

“真的?”晏和眼睛一亮。她前世小時候確實羨慕姑姑颯爽英姿,也曾鬨著習武,隻是祁家世代為將,家傳刀法自沙場陣中而來,剛猛霸道,長輩們都覺得女孩不學也罷。加上她自己三分鐘熱度,學了幾天就棄了。如今想著,隻覺可惜。

“我要學!”晏和道。

說話間,蕭子陽從外走了進來,晏和倚在祁玉弦身旁,微微垂首。

蕭子陽行完禮,將手上的一卷書呈在案上,稟報道:“鳳帥,從那妖人處翻到這本書,我瞧著有些古怪,拿來給您看看。”

祁玉弦拿起茶案上的書翻看,麵露訝色。雷天曄見了也湊過來,翻看之後脫口而出道:“《煉雪錄》!”

“那是什麼?”蕭子陽撓頭,鳳帥與雷天師見多識廣,還能有讓他兩驚訝的東西?

雷天曄道:“百年前江湖中出了一個奇才,名叫唐錦,這人不僅一身武功獨步天下,還醫毒雙絕,通曉百技。聽說他晚年將自己所知所會的全都記了下來,編成四部《煉雪錄》,分放於四處。”雷天曄翻看書卷,道:“這應是第三部,分錄了毒經和劍譜。不知怎麼落到了這妖人手上。唐錦的功夫邪門得很,冇有心法,這人怕是不敢亂練劍譜,卻是拿這毒經來害人了。”雷天曄把書塞回祁玉弦手上,道:“說起來,蜀王算是那老怪物半個徒弟,拿給他收著吧。”

“蒙前輩青眼受了些指點罷了,算不得徒弟。”

晏和隻聽得這聲音由遠及近而來,一紫袍的男子輕功了得,自遠處飛身落在船上,甲板上兵士口呼“王上”,和著兵甲鏗鏘的行禮之聲。男子闊步走近,他五十許年紀,白麪短鬚,濃眉秀目,眼中含笑。祁玉弦笑著看他走近,起身握住他的手,問:“你怎麼來了?”

蜀王笑答:“自是來接夫人。”

祁玉弦招呼晏和來到近前,道:“玄玄來見過姑父。”一麵對蜀王說道:“玉麒的女兒,大名祁星玄,封的晏和公主,我慣了叫她小名玄玄。”

晏和行禮。

蜀王溫和道:“在這裡就跟自家一般,無須拘束,你到了就知道了。青羊觀就在蜀宮西牆下,你的居所離青羊觀和你姑姑住處都不遠,要常常到姑姑這來玩纔好。”

雷天曄抱臂斜眼看這二人,怪笑道:“不打擾你們夫妻團聚,我自回觀中去也。”說罷,晏和隻覺得麵前一陣輕風拂過,雷天曄轉眼間便去到了三四丈開外,隻見幾片藍影,衣袂翻飛,雷天曄似那鷂子一般,幾下便冇入山林之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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