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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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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大紅唐裝的小姑娘好像嫌棄臟汙,把繡花鞋在地上擦了擦,青色的臉轉過來看著章豫,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章豫咧了咧嘴,現在顧不上紅瓷了,這小姑娘剛纔那幾下,有點棘手了。要知道紅瓷雖然在人間修為十不存一,但好歹也是下邊一個鬼王,不可能這輕易被踢碎胸膛。眼前紅衣小姑娘恐怕是從下麵逃出來的哪位小祖宗。伴隨一聲鈴響,這位小祖宗已經跳到章豫麵前,淩空一腳的同時黑色辮子有靈智一般從另一邊迅猛刺入。雖然正好被兩麵巨門擋下,但這一下竟然將暗黑色的巨門都踢出了大片裂痕。乘著她還冇能收力,章豫咬牙刺出手中雙劍,那姑娘卻在半空中踩到一個虛無的跳板,飛身而去一下子與他拉開了距離。章豫有些心驚,若是巨門被破,他就要進入一息左右的失神狀態,與這個小祖宗對敵若是失神隻怕性命難保。他掐了一個訣,從原地憑空消失。小姑娘似乎感覺到了什,輕輕躍起甩了一下腦袋,那條好似有生命力的辮子狠狠紮進地麵,以她為圓心畫出一個圈,隨著這個圈的出現,無形輕風捲起碎石升空,形成了一道屏障。下一刻章豫出現在圈邊,他袖中那些藍色長鞭漸次鞭打向這個紅圈,長鞭打在屏障上發出水流擊打石麵的聲音。“禦風?”禦風之術來路眾多,章豫一時半會也判斷不出她的路數,於是打算再試試深淺。章豫散去一隻袖中長鞭,用武曲幻化一把大戟,一戟徑直破開風盾,刺向小姑娘。一陣清風將她整個人托起,側身躲過大戟,一手拽住往後一拉,一手手心張開麵對章豫,隻見她手心一個小小火球快速旋轉。下一刻巨大的轟鳴聲響徹整個街道,章豫用巨門盾擋住火勢,還是被爆炸的力道掀飛出一大段距離。“風火……還有個雷嗎?”章豫在半空中笑問道。小姑娘也不搭話,步步緊逼,趁著章豫未穩住身形,淩空飛起,一招老猿掛印,看似小小的膝蓋頂在他其中一麵巨門盾上,就像故意迴應章豫一般,一道紫雷從她膝蓋處爆發,巨門盾被紫雷擊穿!章豫進入了失神狀態,一息的時間,小姑孃的大辮子縮到半空之中,下一刻便像一支離弦的箭直射章豫眉心,她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叮!”傳來的卻是擊中金屬的聲音。一枚古樸銅錢出現在辮子擊中的地方,正好擋住這致命一擊,也是這一會功夫,章豫已經回過神來,他探出一隻手緊緊抓住辮子猛地一拉,小姑娘被他拉了一個跙趔,行動被限。一支長矛出現在兩人之間,與武曲化出的金色武器不同,這把長矛是雪白的銀色。章豫另一隻手握住了長矛,向懸浮在空中的小姑娘擲去。她在掌中再次結出風盾,以掌迎上這支長矛,茅尖才與她掌中風盾相撞,她就發現了不對勁。這支長矛的勁力在與她掌中風盾相撞之後絲毫不減,反而力道如浪花拍岸一般層層疊疊。風盾碎裂,長矛貫穿了她的掌心後又刺穿了她的肩膀。————“一天見師傅三次,有冇有覺得自己有些倒黴了?”元道人看著麵前苦大仇深的蒙生說道。蒙生撓了撓頭,“師傅這回有冇有什能讓我快點醒過來的。”元道人笑道:“你現在醒過來也冇什用,現在有另外一個能打的在抗了。不過這法子我也有,就是南鬥天梁星。”蒙生有些疑惑道:“呂哥已經身受重傷,還有哪位能打的?”元道人故作高深道:“你知道你身上有位穿著紅衣的小姑娘吧?”蒙生頓時有些汗顏,之前出於某些原因冇有把這事告訴師傅。元道人隻是擺擺手,“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也冇有特意問你。隻不過我得提醒你,這小姑孃的跟腳並不簡單,如果把她與呂小花相比,她估計能打四個呂小花。如果我冇猜錯的話,她的名字喚作莧陸。”隨後他話鋒一轉,“冇辦法,你小子太衰了,才拜師就快用到保險的,你小子是頭一個。話不多說,保命要緊,之所以之前計劃先教你北鬥,是因為北鬥群曜乃是施法的根本,而想要達成術法的各種延伸變化,則更多依賴於南鬥。”“這個南鬥天梁是一顆庇廕之星,相當於在你的體內有一個醫生,練好了可以生筋骨,長肌肉,大幅提升傷口癒合速度。除此之外,還可在極端環境中維持一定範圍之內的生機。我還得提醒你一點,有一顆南鬥星曜很特別,它的名字你應該熟悉,叫做七殺。”“七殺曜術多數情況下可以配合武曲曜術來用,它會大大加強武曲的殺傷力。七殺的效用就像在一個空心的錘子再加入一個不被固定的小鐵坨,錘子第一下錘中之後,那個小鐵坨在空腔內從後往前的撞擊,就會讓這個錘子發出第二段力道,而七殺對武曲的加強,會讓這把錘子,一共有七段力道。”“這七段力道一道比一道強,能夠讓武曲幻化出的武器在冇有防備的情況下,對對手造成極大創傷。當然這七段力道都需要修習才能做到,目前除了我冇人能打出七段,那個孽畜也隻能打出五段。這個曜術我也就先跟你說一說,畢竟要使用它,還得先學武曲。”“但是話說回來,要你去對付那個孽畜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因此為師除了教你天梁外,還要教你一個之前提到過的大殺招。”“教你天梁不但是要你趕緊恢複身體,保住小命,而且要防止這個曜術再把你弄死。”他神秘地笑了笑,“記得為師之前跟你提起過北鬥之中有一顆殺敵一千,自損一百的星曜嗎?”————莧陸懸浮在半空中,雙手一前一後抓住那支長矛,忍痛拉繩子般往外拔,卻被章豫一躍而起,握住長矛另一頭向下壓去,把她整個人都釘在了地上。當他掏出一張黃符,準備將符紙貼到莧陸額頭時,她突然怒目圓瞪,全身變得通紅。下一秒無數烈火從她的七竅之中噴湧出來,圍繞她周身化為一個巨大火球。章豫發現那根長矛有被融化的跡象,提前將其化為了一團銀粉。火球轟然炸開,如同太陽墜落到此處,整個街麵都在震動,瀝青地皮被融化,飛濺到周圍建築表麵,碎石將街麵窗戶砸的玻璃四處飛濺。章豫已經掠至安全區域,無奈笑道:“燃氣管道年年炸,這次炸的特別大。話音剛落,一隻大辮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擊中了他身前暗黑大盾。章豫鼓掌笑道:“我還以為你要跑了呢,不愧是惡鬼司當差的,你們惡鬼司個個都有骨氣。”她的跟腳章豫已經大致有數。風火雷三象術是玄陰界惡鬼司陰差的必修,章豫對於玄陰界現狀可以說瞭如指掌,如今惡鬼司有變,這個小姑娘應該是從那兒跑出來的某位陰差。煙塵高處莧陸淩空站立,俯視著地上的章豫,下一刻她就捲起滾滾煙塵,像一隻俯衝的燕子,直直向著章豫砸去,身後煙塵之中隱隱約約有破空呼嘯聲。章豫隻是向後退了一步,六麵巨盾封住身周,大把藍色長鞭從他兩袖之中伸展出來,呼嘯著卷向撞向自己的莧陸。一把和之前一模一樣的長矛在半空中緩緩成型,被章豫握在手中。隨著兩人相撞,那些煙塵之中呼嘯的風刃一刀刀割在巨盾表麵,切割出深深溝壑,藍色長鞭直直探入攪動著煙塵,就像無數遊動的纖細觸手。長矛依舊握在章豫手中,不能確定能夠命中的情況下他不敢隨意出手,七殺加成的東西缺點就是一點不會轉彎。現在周圍的全是煙塵,一米內都無法見看清,章豫提防著莧陸的紫雷,不斷旋轉巨盾,同時用貪狼鞭在煙塵之中探尋她的蹤跡。煙塵中紫光亮起,莧陸發現不能用紫雷破盾,便化出一顆雷球轟在旋轉的巨盾上,雷球炸開,無數紫色雷蛇包裹住陀螺一般的章豫,不斷尋求縫隙想要鑽入其中。莧陸出現在他的上方,長辮捲動迅速往旋轉巨盾上擊出七下。與此同時,章豫擲出長矛,貫穿了她的腹部。她就像一隻被槍擊中的燕子一般飄落下來,墜落在地。煙塵散去,章豫伸出手用貪狼鞭勾住她的脖頸提到自己麵前,戲謔地笑了笑。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自己臉上。一道身影迅猛襲來,一拳就擊碎了章豫的巨盾,收手為肘,重重擊中章豫麵門。正是醒來的蒙生。章豫心中悔恨不已,千算萬算,結果還是低估了這個小姑孃的身份。剛纔被她的長辮擊盾那幾下,乃是玄陰惡鬼司統領李喜獨門絕學,七星卸甲!被連續擊中七下之後,無論什樣的術法都會變得跟紙殼子一般一碰就碎,李喜依靠這招卸甲縱橫玄陰界千年。而能學到他這個絕學的人,隻有一個,偏偏章豫就是冇想到,那位竟然會跑到人間來,不但變成了,還附在一個小子身上!隨著章豫仰後倒去,他的貪狼鞭也碎成了藍色粉末,蒙生踏著大步如跗骨之蛆緊緊跟隨,每一拳都實打實打在章豫身上,這個倒黴大師兄感覺自己身上骨頭好像全被打斷了。混亂之中章豫依稀看到蒙生額頭顯現出來一個金色羊頭,他心中暗罵,老牛鼻子自己不出手,這是打算臨時教個小師弟出來打死自己嗎?擎羊會在短時間之內大幅度提升施術者的身體機能,無論是力量、速度還是反應,都會成倍增長。蒙生在擎羊的加成之下宛如戰神附體,一手抓住被打的倒飛出去的章豫往回猛拉,另一隻手又是一拳重重擊在章豫額頭。這一拳撞上了一枚圓圓銅錢,層層漣漪從他的拳鋒和銅錢相撞之處擴散開來,彷彿一滴水落入平靜湖麵。章豫心中一驚,剛纔那一拳差點直接打死自己!他的肩膀被蒙生死死抓住掙脫不開,蒙生突然收回拳頭,雙腿扣住地麵,以腰發力將章豫整個掀翻,重重砸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不等他反應過來蒙生抽身以肘重擊他的胸口,這一下著實凶狠,章豫隻覺得隨著呼吸胸部鑽心的疼。他騰出一隻手作劍指一勾,一麵巨門盾從側方向蒙生撞來,試圖把蒙生撞開,不料蒙生迅速作出反應,用額頭猛然撞擊章豫下頜,同時又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導致巨門隻能圍繞著兩人旋轉。章豫下頜被重擊頭暈目眩,他睜開腫痛的眼睛看到貼在自己身上用肩膀和肘部瘋狂輸出的蒙生,抽出一隻手擊中蒙生下頜。蒙生被這一下擊中瞬間失去了準頭,章豫便又勾起腰,伸出手抓住他的脖子往腋下拉,雙腳猛然往他腰間夾緊,一個斷頭台即將成形。不料蒙生力量大的驚人,他見章豫如此便將脖子縮回,腦袋用力往上頂,避免被章豫夾住。同時他帶著章豫整個站起來,發力把掛在自己身前的章豫狠狠砸向地麵。一砸之下,章豫感覺自己的脊椎都快斷了,卻依舊不鬆手,咬牙切齒喊道:“我看你擎羊能扛多久!”他打算掐訣,但蒙生早有提防,伸手過去直接給他的手指掰斷了,章豫發出痛苦的慘叫聲。章豫這輩子都冇想到,自己一個縱橫兩界的修法之人,會有一天在大街上被人摁在地上揍。章豫在蒙生的貼身亂鬥之中忍痛將手指摁在水泥地上強行掰正,蒙生冇能抽手再掰他的指頭,果斷一拳打在章豫臉上。但章豫的掐訣已經完成,他變成了一隻金色豪豬,無數支細小的尖刺從他身上猛然探出,紮進了蒙生身體。擎羊讓蒙生的痛感大大減弱,他不管不顧使出來最後一擊,以標指重重擊中章豫咽喉,那還有一根尖刺,深深紮進了蒙生指頭中。但是這一下也把章豫打得噴出一大口鮮血,徹底暈了過去。眼看章豫暈過去,他身上的金色尖刺也消失不見,全身都是小洞的蒙生也出一口鮮血,向後重重倒去。————“第四次了。”夢中的元道人表情有些嚴肅。蒙生有些愧疚地撓了撓頭。“我在你這留下這一縷神魂還有一個作用,你見到那個孽障用來護身的小銅錢了吧?”蒙生點點頭,那顆小小銅錢卸掉了自己全力一擊,否則章豫早就被揍翻了。“那枚銅錢叫做買渡錢,其實就是買命錢,能幫持有者擋下致命傷害。這個買渡錢其實是下邊那條弱水上擺渡人收的錢,人間有一種走陰人,時常受人所托到下邊去辦事,他們走的那條路要過弱水,又不能從橋上走,隻能拿著買渡錢坐擺渡人的小舟。這可是個好東西,不管在人間還是玄陰界,都能保人一條命。”“為師在你身上留的一縷神魂也有這個作用,不過僅能救你的命三次,三次過後,我就隻能去下邊撈你了。”“也還好你現在暈過去了,不然等會擎羊的反噬勁兒湧上來,夠你受的。你那會在章豫身上造成的所有傷害,擎羊這會都會打個折還給你。為師已經幫你運起天梁修複傷口,不過趁著這會暫時安全了,再教你點東西。”一支金色小劍在元道人在手中緩緩成型。“武曲的性質我之前談到過,幻化武器,在一定距離之內操控金屬。”隨後他又伸出另一隻手,一條藍色長鞭章魚觸手般從袖中緩緩伸展出來,“貪狼。與凝聚出形態就不能再變化的武曲不同,貪狼的長處就在於能夠隨心所欲的變化。”說著,他手中長鞭緩緩變長,又分裂為無數細小的鞭子,懸浮在半空中緩緩遊動。“貪狼附帶一種特殊能力,能夠引導人的情緒。凡人情緒中的喜怒哀樂都能被貪狼放大,因此章豫的貪狼鞭打中呂小花之後,他就顯得格外衝動,腦袋瓜子都不用了。”傳授給蒙生這兩門曜術之後,元道人沉吟了一會,“還有一點時間,我再教你一招保命的東西。”一道無形的波紋從下往上覆蓋了元道人,隨著波紋的變動幅度越來越大,眼前的元道人變成了章豫,蒙生都被嚇到了。“文曲。這是一顆古代主科名的星曜,與藝術和興趣有關,應用在曜術上,這是一門幻術。不但能夠變換施術者的容貌,”元道人突然分化成三人,“還能夠幻化出世間萬物,此門曜術主要用於造出幻象,迷惑他人。但就是個幻影,騙騙人還行,一碰就露餡了。”“其實此門曜術最強的一點在守住心神,不受一些影響心神的術法影響,比如被貪狼命中,如果文曲修為高,就不會受影響,廉貞也一樣,如若你早早學會了文曲,就不會被那個萬花筒影響了。”元道人將文曲曜術傳給蒙生,並叮囑道:“某個曜術的使用次數越多,這個曜術的施法強度就越高,效果就越好,下次我傳授給你廉貞之後,北鬥的課程就差不多結束了,往後就是南鬥課程。”東西教的差不多了,元道人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說道:“告訴呂小花,鎮山被天羅地網陣困住了,得他帶著你去找我那個雲遊的女徒弟,叫風離的那個彪子,她的陣法得我七分精髓。之前隻有我和鎮山能夠聯係到她,現在我原身在下邊,鎮山被困住,我給你幾個地方,是她可能去的地方,你們隻能去碰碰運氣。找到她讓她幫忙給鎮山解開陣,我在下邊一時半會可能回不來了,保住你的小命,等師傅回來親自教你。”蒙生點點頭,記下元道人給他的幾個地名。“還有那位莧陸姑娘,為了救你損耗很大,最近可能是出不來了,你讓呂小花給捉幾隻惡鬼來給她補補。”“師傅她咋補,跳出來把鬼吃掉嗎?”“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她住在你這兒。”元道人指了指蒙生胸前玉佩。“冇事兒戴著玉佩曬曬太陽,有好處。”隨後元道人摸了摸他的頭,“一天見你四次,也是委屈你了。”————元道人與獸麵將一起席地而坐,看著遠方一支緩緩而來的隊伍。這支隊伍前方,兩個扛著紅色大旗的紅袍高大鬼物埋頭奔跑,其後一群身穿灰色長衫,頭戴鬥笠遮住的鬼物在半空中邁著大步,跳著詭異的舞蹈前進。隊伍正中四個青麵獠牙,滿身肌肉的小鬼扛著一頂紅色大轎踏空奔跑,他們前方是兩個穿著青衣,頭戴紅冠的引路鬼,扛著兩支招魂幡。隊伍後麵跟著一群手提刀斧鐵鏈的陰兵,它們中央是一個個被鐵鏈捆住的鬼物,被陰兵用鐵鏈拖拽前行,這些鬼物的眼和口都被黃色符咒封住,陰兵不斷鞭打。看著那頂大紅轎子來到麵前,元道人和獸麵將都站起來,對著轎子行禮。隨著一聲悠長的嗩,轎子在兩人麵前停了下來,兩位引路鬼飄到轎子兩邊,拉開簾子。轎子的人每一個動作都將抬轎小鬼往下壓一分,隨著他走出轎子,那些小鬼已經被壓的縮成一團,全身顫抖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響。一個如雷般的嗓音響起,“天元道人,好久不見。”元道人恭敬道:“終南聖君,別來無恙。”隻見那轎中人身穿蝙蝠金繡紅袍,頭戴角冠,蓬髮虯髯,腰懸寶劍,手握摺扇,腳穿雲靴,比那頂轎子還高一個頭,宛如一座小山般昂首挺立。他有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鍾馗。鍾馗出轎後往兩人這邊踏來,一股先天壓勝的氣息使得獸麵將氣機紊亂,有些站立不穩,元道人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才堪堪穩住。走到元道人麵前,他緩緩開口,嗓音震得人腦殼嗡嗡響:“天元道人,你教的一個好徒弟啊。”元道人搖頭道:“給聖君添麻煩了。”鍾馗擺擺手,“原本我是來此興師問罪的,其一你約束自己徒弟不嚴,致使其勾結玄陰,為禍不小;其二……”鍾馗指向旁邊的獸麵將,“這廝本被罰在此守著他的殘兵敗將五千年,時間還未到,讓你打碎了鎮珠,放走了陰兵。”獸麵將隻是沉默。“其三,你這把大火將方圓百都燒成了焦炭,日後就冇有陰魂敢在此地駐足了。”“隻是上頭有令,如今玄陰時局有變,需要匯聚各方力量打開局麵,你帶著這個武人戴罪立功,上麵就不會追究你等罪責。”說完鍾馗歎了口氣。“李喜墮魔,玄陰危在旦夕了。”元道人心中大駭,隻聽鍾馗緩緩道來:“弱水封印被破之時,上命我等前去鎮壓,我腳步慢了一些,宗布和李喜先到弱水畔,不料李喜突然發難背刺重傷宗布,隨後調轉矛頭,假傳上令竊取抱犢山,盜走北帝法器,攻陷羅酆山,圍困蟠塚、羅浮,如今玄陰界已大半落入魔神之手。”他憤恨地拍了一下手中摺扇,“李喜墮魔後放出十二魔神,現在的玄陰界已陷入苦戰之中,桃止山外堆積大量亡人,過不了奈何橋。總之現在玄陰界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元道人拱手道:“聖君需要我幫忙做什,貧道必然鼎力相助。”玄陰界五山乃是東桃止山,西蟠塚山,北羅酆山,南羅浮山,中部抱犢山,分別有十位鬼帝統領,聽命於酆都。其中東部桃止山守著玄陰界的入口,而弱水就在桃止山管轄範圍內。這座山距離弱水最近卻冇有淪陷,實在是因為守護此處的兩位鬼帝太強,乃是鬱壘神荼兩位古神。如今五山兩座淪陷,兩座被困,確實如終南聖君所言,玄陰界已經大半淪落。李喜乃由酆都所封三大鬼王之一,統領惡鬼司,傳說中這位鬼王每日都要吃掉上千惡鬼,一個吃了幾千年惡鬼的鬼王竟然會墮魔,這就像一個每日吃牛肉的人有一天變成了牛,令元道人深感詫異。與李喜不同,被偷襲重傷的宗布其實是一位長於弓箭的古神,傳說之中他的弓箭可射殺萬物。這位大神在玄陰界統領厲鬼司,也可算作是李喜的同僚。鍾馗道:“我想拜托天元道人到桃止山去,兩位東帝雖說強橫,但我已接到快報,四隻魔頭正在率群魔前往桃止山,隻怕桃止山也抵禦不住。而我受上命要往羅浮山解南帝之困。”元道人拱手道:“既是聖君所請,貧道義不容辭。”鍾馗將扇子插在腰間,伸出如老樹一般的雙手拱手回禮:“多有勞累。”待這支隊伍遠去之後,元道人拍了拍獸麵將肩膀,“老兄,跟著我戴罪立功,說不定還能讓酆都給你封個官職噹噹。”獸麵將隻是點點頭,悶聲悶氣道:“如今我已一無所求,隻不過冇有去處,隻能跟著你去走走。”元道人笑道:“就當報我的解困之恩了。”————蒙生在車上醒來,睜開眼看到的是頭靠在方向盤上睡著的呂小花,他身上的血液都已經結痂,車瀰漫著一股鐵鏽味。蒙生趕緊去拉呂小花,扯開他破破爛爛的臟衣服,想要運起天梁給他療傷,不料衣服一拉開,下麵的傷口已經全部結痂。呂小花疲憊的聲音傳來:“別忙活了,我隻是累壞了。”蒙生這才放下心來。他透過車窗往外看,發現外麵已經天光大亮,這是一片荒野,舉目看去都冇有什人煙。“車是我在鋪子門口另外開的,這兒是郊外,我開了一夜車,又要運天梁療傷。你要是會開車就開一段兒,不會就自個玩會吧。”蒙生說道:“車我倒是會開,就是不知道要開去哪。”呂小花挪到副駕駛去綁好安全帶,把座位放下來,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我已經聯係了公司總部,他們那邊派人過來,可能就這兩天,咱倆哪也不用去,一直在路上跑著,別讓章豫逮到就行。”蒙生這時想到師傅讓他告訴呂小花的事情,便一五一十說了,呂小花聽著,詢問了幾個細節問題後感歎道:“親傳弟子就是不一樣啊,竟然真有神魂傳道這回事,師公他老人家還真是神通廣大。師公跟你說的那幾個地址,有一個正好我知道,離這也就有個幾百公,不過咱們得換輛車。”他拍了拍真皮座椅,“這玩意兒城市邊跑還不錯,但要是跋山涉水,夠嗆。”然後他報了個地址,“咱們先去這兒換輛車,你用手機導航著走吧,至於厲鬼,其實我手上有幾隻。”說完他掏出來幾張黃符,與正常黃符不同,這幾張用黑墨寫成,冒著絲絲黑氣。“就是不知道你口那位怎吃?”話音剛落,這幾張黃符中的黑氣突然變得濃鬱,隨後打著旋兒往蒙生那飄,黑煙之中隱隱有張著大嘴似在哀嚎的人臉,被蒙生胸口的玉佩吸了進去。蒙生楞楞看著黑氣,“可能就是這吃吧。”呂小花乾脆把這幾張符放進蒙生上衣口袋,“讓她慢慢吃,她也是你我的救命恩人。”說完他往後一靠,“用手機導航一下咱們就出發,我實在得休息會了。”蒙生按照手機導航開著車,每當聽到其他車的喇叭聲都會被嚇得一激靈,生怕那個陰魂不散的倒黴大師兄鑽出來再把這車給炸了。此時鼻青臉腫的章豫坐在酒店房間頭,把那些碎瓷片一片一片重新粘回紅瓷身上。要說紅瓷也是真挺暖心的,胸口破那大一個洞,還能把自己從呂小花手搶出來。眼前這個紅瓷並非其本體,乃是他與玄陰界魔神達成協議之後,用瓷片拚湊成的一個瓷人,其中注入了一位鬼王神魂,用於遮蔽章豫氣息,躲過陰差追捕。之所以前些年章豫冇這蹦躂,完全是因為他在玄陰界的三界通緝榜上,被那些陰差追捕了整整一百多年。因而現在的當務之急倒不是去追那個小師弟,而是趕緊先把紅瓷拚湊回來。但是紅瓷遮蔽的氣息也是有限度的,這使得章豫施法時不能搞出太大動靜,他不得不壓製了一半修為。想到這章豫就有些鬱悶,雖說有老牛鼻子在背後壓陣,但一天之內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手上栽了兩次,實在憋屈。想到這,他站起來打開窗戶,從袖中掏出一隻玉質小蟬,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蟬腦袋。原本沉寂的玉蟬從沉睡中甦醒過來,張開綠色翅膀抖動身體,發出了歡快的叫聲。他又拿出一片碎布,指尖生出一朵細小的火花,把這塊碎布點燃。嫋嫋青煙升起,有神智般的鑽進玉蟬腦袋中。那是在打鬥中從蒙生身上撕下的衣角。玉蟬吸了煙後,抖動著翅膀往遠方飛去。“跑吧跑吧,讓我看看你們還能做到什程度。”章豫看著遠方露出了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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