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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骨被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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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延涼國山美水美,那當屬岱城最美。相比城內的繁華熱鬨,岱城城郊一望無際的金色麥浪,再加上幾點雲彩做點綴,無不讓人心馳神往。城郊的南北儘頭分彆有兩座神廟,北有風伯廟,南立雨師廟,寓意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不及風伯廟的香火旺盛,門庭若市,雨師廟門可羅雀,破敗不堪。雨師不靈,故百姓常拜龍王廟祈雨。

雨師廟的後麵圍成一間小院,黃泥砌的小房子還算結實,隻是太過樸素,飛鳥也不願停留,總覺得有些淒苦之意。

“祁大狗,我餓了!”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娃娃蹲在地上玩著螞蟻,頭上還頂著一株小苗苗,見到來人歡快地撲上去,兩眼放光。

這人修八尺有餘,瘦高又不失健壯,劍眉星目,滿麵春風,近人的很。隻是身上衣物破敗,臉上也有幾抹黑,讓人忍俊不禁。

祁旨卿本是蒼犬,後遇雨師陳安,又一同有了這竹子娃娃泠蘇。

“說了多少遍了,要叫爹,”祁旨卿颳了刮泠蘇的小鼻頭,從懷裡掏出幾塊溫熱的烙餅,“你個小白眼狼,冇大冇小的。”

小泠蘇狼吞虎嚥地啃著比臉還大的餅,含糊不清地頂嘴:“我纔不要叫你爹,你就是祁大狗!陳安纔是我爹爹。”

“小白眼狼,我是你爹爹,陳安是阿孃,我纔是上麵的那個!”

祁旨卿作勢要打泠蘇,泠蘇趕緊躲進了屋子裡。祁旨卿從院子的水井汲了水洗臉,整盆水都變得黑糊糊的,此時白淨的臉龐也算是賞心悅目。

祁旨卿見門縫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在偷看,不露聲色地從腰間的布袋拿出一隻燒雞坐在門口的板凳大口嚼著,還不時地吧唧嘴。

“有肉吃你不早拿出來!”泠蘇氣鼓鼓地說。

“想不想吃?”

“想!”

眼看著泠蘇就要上手抓,祁旨卿又把燒雞藏了起來,狡猾地說:“想吃?叫我聲爹爹就給你吃!”

“爹爹,”泠蘇低著頭,聲音小的像蚊子嗡嗡,“我喊了行了吧!”

“不行,冇聽到。”

泠蘇氣急便要硬搶,奈何實在不夠高,踮起腳尖也夠不到祁旨卿手裡的燒雞。

“爹爹,爹爹!”泠蘇惱火地大喊了兩聲,乾脆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祁旨卿最聽不得小孩子哭,假裝不耐煩地把燒雞遞給泠蘇,見小娃娃破涕而笑,才舒了口氣。

趁著泠蘇在埋頭吃肉,祁旨卿拿了水瓢小滴小滴地澆在泠蘇頭頂蔫巴巴的小苗苗上,不一會兒小苗苗就又挺了起來。

祁旨卿捏了捏泠蘇油乎乎的小臉蛋無奈道:“你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愛吃肉啊,彆人家的女娃娃都愛吃豆芽菜,知道給爹爹省錢。我每天去給人家打鐵多辛苦,你光知道在這裡吃肉。”

泠蘇得意地說:“我知道祁大狗能掙錢,我才吃肉的。”

“你就知道壓榨你辛勤的老父親,你娘知道了準得教訓你!”

“纔沒有呢!陳安纔不會像你一樣,我爹爹最疼我了,祁大狗纔會惹我生氣!”泠蘇道,“我每日都有打掃爹爹的廟,每天都有上香。”

看到泠蘇如此懂事,祁旨卿心裡也是五味雜陳。陳安百年前洪災之後突然消失,世人再冇有見過雨師。

正值祁旨卿發愣之際,隻聽得空中雷聲陣陣,閃電在風中被撕的稀碎,攜著滾滾的濃雲向西北湧去。

自從雨師冇了音訊,風雷電也漸漸淡漠出人們的視野,此番三者同聚,想必是有大事發生。

祁旨卿隱隱覺得事關陳安,便化作巨大的蒼犬模樣,馱著泠蘇追了上去。

風伯風飛廉昔日與陳安還算交好,這幾人中除了陳安,祁旨卿也就能與風飛廉搭上幾句話。

“風師大人,您幾個這是要去哪?是不是和陳安有關!”風飛廉一身素樸的青衫,帶著幾絲文藝,看著突然竄出一隻通體雪白的巨犬,著實嚇了一跳。

雷公陳文玉和電母朱佩娘瞥了祁旨卿一眼,不以為意。

朱佩娘嚴詞厲色:“大膽!天機之事豈能你等過問,還請速速離去!”說罷打了一道閃電,嚇的泠蘇揪緊了祁旨卿的毛。

“閃電娘娘,多有冒犯。我是雨師大人的道侶,我也想找到陳安……”

“娘娘,告訴他也無妨,”風飛廉神情嚴肅道,“我們得到青女和滕六的訊息,崑崙突然落雨成冰,此事並非她們所為。我們懷疑是雨師,特去查探。”

祁旨卿心裡咯噔一下,又問:“會不會是雲龍雨龍?”

風飛廉搖搖頭:“雲龍雨龍自雨師消失後隻在民間布雨,應龍已身歸太虛,燭龍也常居鐘山之上。崑崙乃神隱之地,惡龍無法靠近,如此說來隻有雨師陳萍翳了。”

陳文玉冷漠著臉說:“若不是他陳萍翳百年前違背神則洪災降世,我等怎會被削弱神力,替他揹負罵名,落得如此下場!”

祁旨卿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內心自是十分矛盾。此刻他既盼望著能儘快找到陳安,一解相思之苦;又唯恐陳安出現在崑崙陷入四麵楚歌的困境不能脫身,叫人擔憂。

“你們騙人,我爹爹纔不壞呢!祁大狗你快和他們解釋!”小泠蘇不滿地大叫。

祁旨卿原本是最能說會道的,如今卻是一言不發,他也不知道陳安當年為何這麼做,這也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總以為自己是更瞭解陳安的,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對他一無所知,甚至還要藉助神仙之手才能微微窺見一絲光亮。

百年前天缺一角,漫天大水傾瀉而下,河水暴漲,海水倒灌,洪災氾濫。眾神尋補天石,加之靈力封補缺口,光耀人間。

此後雨師銷聲匿跡,人間旱災降至。人皇不忍民生疾苦,天旱而雩,用盛樂,籲嗟求雨,以祈穀實。雲龍雨龍得以感召,遂召四海之雲,千裡之雨。久之,龍王廟之興建漸盛,而雨師廟衰敗,問津者少之又少。

崑崙山逶迤高聳,厚厚的積雪融於淺淡的霧色;崑崙腳下冰雪消融,山花初綻,天光乍泄,欣欣向榮。

祁旨卿一行人還冇站穩腳跟,隻見整座山體發生劇烈的晃動,耀眼的光芒混著濃重的黑霧霎地在白雪中炸開,山中轟隆作響,山頂巨大的雪塊滾落而下,席捲而來。

“是雪流沙,快跑!”巨大的蒼犬叼起嚇懵了的小竹娃娃躍到半空,望著流沙似的瓊屑在一盞茶的時間鋪滿了山坡。含苞欲放的山花被深深的掩埋,白費了一整個冬天的蓄力。

待到一切平靜,風雷電三人一齊去找山中神明,祁旨卿化作常人模樣抱著還在抽泣的泠蘇,隻見雪神滕六攙扶著受傷的霜神青女一瘸一拐地向他們走來。

傳聞青女貌若天仙,今日一見果真冰肌玉骨,明眸皓齒,叫人移不開眼。隻是血跡染紅了素色的綢裙,無不讓人憐惜。

“到底發生了什麼,青女姑娘怎麼樣?”風飛廉擔憂道。

青女疼得說不出話,滕六慌張地說:“諸位,是我二人失職,叫應龍骨被人偷了去。”

眾人大驚,祁旨卿雖不是天上神官,也知應龍骨偷不得。天上人間愈漸完善,創世之神也逐漸淡出人們視野,或身歸太虛,或頤養天年。應龍則盤踞崑崙以身軀滋養萬物,唯龍骨不被腐蝕,鎮在山中,以佑天下太平;其中神力,不可估量。

雷公陳文玉怒道:“你二人是如何看管的!是陳萍翳所為否?”

祁旨卿瞪大了眼睛,陳安?絕對不可能。

“我們也冇有看清,依稀記得身形確實是與雨師大人相似,但那人的功法狠毒偏激,不像是雨師大人的風格。”青女喘著粗氣,吃力地說。

朱佩娘:“一百年變數頗多,想改變自身的行事風格並非難事,陳萍翳此番必遭天譴。”

祁旨卿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他不允許他們這麼詆譭陳安:“此事尚未查清,切不可蓋棺定論,當務之急是去竊龍骨之地一探究竟,陳安是否清白自見分曉。”

風飛廉讚同道:“祁公子所言極是。再者雨師乃神官,若所為逆天必有雷劫傍身,諸位稍安,切莫意氣用事。”

應龍骨藏於崑崙最深處,外堅而縕,中空而廣,靈力充沛而生機盎然。巨大的骨骼為藤蔓所環繞,衍生流水叮咚,又有瑤芳點綴,流螢點點,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而今見之,山體崩塌,碎石滾落一地,龍骨不知所蹤,所有的生靈相繼死去,再腐為枯木,死藤不過須臾之間。

祁旨卿心緒已成亂麻,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找起,不知道該如何去找到陳安,唯有一雙清澈的眸子不住地四處張望。

祁旨卿翻找著,見旮旯一棵枯木之中竟夾雜著一塊半掌大的碎玉,很是奇怪。應龍骨被竊後,偌大的洞中並無半點活物,唯有這棵枯木生的蹊蹺,外看似毫無生機,實則仍有一息尚存。白潤的玉石幾乎與枯木融為一體,想來兩者結合已有些年份。

此處常年無人久居,木中為何藏一塊碎玉,細細看來這碎玉像是某種器物的一部分,祁旨卿正琢磨著又從岩縫裡挑出兩片,眼熟的很。

他拚拚湊湊之後,心跳驟然加速,雙手不受控地顫抖著,濕潤了眼眶。他居然這麼久才反應過來,這是陳安的法器之一——雨師盂。

祁旨卿知道,崑崙他來對了。可他又不禁惴惴不安,想到可能是陳安盜取了龍骨就不寒而栗,趕緊將碎玉全都藏於袖中,免得被他人發現。

入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人,此人頭戴盤龍金簪,身著繡著玉龍的金絲錦袍,手搖玉骨扇,一身華貴靚麗,風度翩翩。

這人一身素色衣著與雪山極為相配,唯有手上戴著一根紅繩顯得格格不入。紅繩上穿著一顆小巧圓潤的玉珠,很是可愛。

滕六先發現了那人,恭敬地道了一聲“冰夷大人”,眾人的目光才移到他身上。

“免禮。”

騰六麵露不安:“是我們驚擾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無妨,”冰夷聲音溫潤如玉,“我已聽聞應龍骨被盜之事,冇有第一時間抓住元凶也給諸位添麻煩了。”

冰夷與滕六攀談,祁旨卿心想這人花花公子的模樣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便小聲問風飛廉:“風師大人,為何你們對他這般客氣?自創世神歸隱,龍者不是皆聽從神官號令?”

“你有所不知,冰夷雖在創世神之後,卻常被人與創世神並提為神龍,民間尚有信仰,我等自然麵子上不敢怠慢。況且,此人掌管河川,共工神力陳萍翳得到一半,冰夷另一半,因此地位也與我們大抵相當。”

祁旨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睛眯成一條縫不懷好意地看著冰夷心道:此人竟敢和我娘子搶功,果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冰夷察覺到祁旨卿的目光,溫柔地笑笑:“你便是祁旨卿?我與雨師素來交好,常聽陳安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聽到這人提到陳安,祁旨卿一下子紅了眼,呲著犬牙道:“你認識陳安我怎麼不知道?他到底在哪?是不是你害了他?”若不是風飛廉極力阻攔,恐怕這蒼犬還真能撲上去咬他一口。

“祁公子稍安,我與雨師已有百年未見,他在何處我亦不知,”冰夷說,“隻是龍骨之事我親眼所見確實不是雨師所為,我見偷竊之人化為龍身往南邊去了。”

“我確實看到一片黑影向南去了,不過不知是何物。”青女回憶說。

陳文玉皺了皺眉:“不是陳萍翳,那會是誰呢?”

泠蘇一隻手縮進袖子裡,晃了晃被祁旨卿牽緊的另一隻手,哀怨著說:“祁大狗,我好冷,爹爹不在這裡,我們回家好不好?”

冰夷饒有興趣地看著泠蘇,想要摸摸這小糰子,祁旨卿趕緊戒備地把泠蘇護在身後,冰夷隻得尷尬地縮回已經伸出一半的手:“雖是蒲月,這裡冰天雪地也是寒冷,小娃娃若是怕冷,不妨去寒舍一坐?”

冰夷掌管兩條冰龍,在山上建了一座偌大的冰晶宮殿,其中奢華不可言喻。

“不用了。”

朱佩娘:“既然罪魁禍首不在此處,我們也不在這浪費時間了,告辭。”說罷,風雷電三人又消失在雲霧之中,滕六帶著青女回去療傷,隻剩下祁旨卿還在原地,他要再回山洞看看。

“祁公子怎麼不隨他們一同前去?”冰夷問。

祁旨卿見他心裡更煩:“你又在這裡作甚?既斯水神一職,當恪儘職守,黃河之水多次氾濫成災,你還有心思與我在此搭訕?”

冰夷的笑意瞬間僵在臉上,和氣地說:“想來不知怎得惹公子不悅,還望公子海涵。公子言之有理,為官自當為百姓著想。後會有期。”

兩條凶狠的冰龍禦風而來,冰夷乘著獨有的龍車氣勢凜凜地往河海中去了。

泠蘇仰著小臉問:“為什麼我們不走?”

祁旨卿把泠蘇抱在懷裡,毅然地走進藏龍骨之處:“我們去找陳安。”

“祁大狗,下雪了。”

雪很小,稀稀疏疏的輕輕伏在地上,祁旨卿想起被陳安撿回來的那天也在飄雪,那時的他小的可憐,不過是隻耷拉著耳朵的小狗,陳安也還是個娃娃。

小陳安凍的鼻頭通紅,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說:“你呀,以後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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