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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隨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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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陷阱都冇殺死他。

墨徒還真是厲害!

鎮三山心裏唯有這個念頭,不該招惹他們!

但現在後悔也晚了,今天他的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就在此時,前方的暗夜裏突然響起馬蹄聲,亮點星辰。

伴著人聲犬吠。

「——就在這座山上——」

「圍山——」

速度極快,眨眼間星辰就變成燎原般的火把長龍,火光烈烈,能看到這些人有官兵有官差,兵器森森。

官兵查過來了?!

如果是以前,甚至不久前,鎮三山會立刻帶人跑,藏起來,但此時此刻看到官兵,他卻歡喜不已。

救兵啊!

這是救兵啊!

鎮三山滾落山腳,不顧胳膊血流不止,也不管身上添了多少傷,瘋了一般向火光處跑去,嘶聲大喊「救命啊——墨徒殺人了——快來啊——墨徒殺人了——」

喊聲響徹山穀,遠處的犬吠瞬時更激烈,火光更騰騰。

這賊子!

山上的高小六也看到了官兵,聽到鎮三山的喊聲,立刻就知道鎮三山的打算。

墨門是一定要他的命,但他不是真的墨徒,落到官兵手裏反而能活命。

都怪那該死的陷阱,要不然早就殺了這賊子了。

高小六握著長劍咬牙恨恨。

現在也不是不能殺,隻是已經驚動官兵,官兵還不少,再去殺那山賊,會暴露自己。

但不殺——

高小六看著在山路上跌跌撞撞奔逃的鎮三山。

鎮三山還在不停的狂喊。

「墨徒殺人——墨徒殺人——救命——」

墨徒殺人,嗬,墨徒作惡。

高小六猛地躍起,如流星一般追向鎮三山。

鎮三山已經能夠看到對麵奔來的官兵鎧甲上的紋路,還有高高黑黑的獵犬,大約是嗅到了血的味道,露出鋒利的牙齒......

「兵爺救命——墨徒——」

他從胸腔裏擠出所有的力氣嘶喊。

宛如連天的火把照得夜空都明亮起來,官兵們不僅能聽到喊聲,還能看到奔來男人,男人渾身是血,宛如從地獄裏剛爬出來,而在他身後,有一道金光宛如靈蛇,又如同地獄裏伸來的勾魂鎖......

下一刻,金光劃過男人的脖頸。

最前方的官兵們瞪大眼。

鎮三山也瞪圓了眼,明明向前奔跑的他突然看到了身後,那個宛如紈絝子弟的墨徒,一手向前,一腿半跪在地,金燦燦的衣袍飛舞。

先前他心裏譏嘲過墨徒穿成這樣像唱戲似的。

現在明暗交映中看著這一幕,他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唱戲還真挺好看的。

下一刻視線又飛旋,看到了連天的火把,如雲的官兵,以及官兵們震驚的麵容。

官兵們張大嘴,似乎在嘶吼。

「狂徒——」

聲如巨浪。

鎮三山被浪打翻,天旋地轉,失去了意識。

首級滴溜溜落地,砸在一頭奔近的獵犬前,獵犬一聲低吼咬住了首級。

跟來的官兵們再次呼喝,有人去製止獵犬,有人則更急地殺向這邊。

失去首級保持奔跑姿勢的屍體噗通倒地,露出其後的人。

火光照耀下金燦燦耀目。

那人又抬著袖子遮住臉,長劍與身體飛旋,向後濃夜籠罩的山林奔去,眨眼就消失,如同從未出現。

如果不是這麽多人一起看

到,各人都要以為隻是自己花了眼。

「追——」為首的官兵喝道。

跑得再快,當著官兵們的麵,這麽近的距離殺人,休想逃脫。

四五隻獵犬狂吠如閃電般追入山林。

「圍住這座山。」

伴著呼喝,軍旗揮動,官兵們分隊列陣向山林圍去,更有煙火騰空而起,給外圍的官兵發出布控的信號。

這一次本就是發現了墨徒蹤跡追來,大理寺的都察官員,附近駐兵的調動,準備齊全,勢要捉拿凶徒,給皇帝一個交代。

......

......

人聲,犬吠,遍佈山林。

似乎怎麽甩都甩不掉。

高小六憤憤啐了口:「仗著人多欺負人,還有狗,等我回去也養狗,下次帶狗來,看誰怕誰。」

話雖然這樣說,但他知道也許冇有下次了。

暴露與官兵麵前殺人,距離太近了,潛藏幾乎是冇有機會了。

要不被他們抓住?

家裏應該知道他私行出京來除惡了,會跟劉宴打個招呼。

不行,這一次動靜太大,就算劉宴保住了他的性命,京城墨門也完了。

高小六抬頭看向一個方向。

雖然不如這群山賊對這裏熟悉,但他摸過來也多少瞭解,那邊有一處懸崖絕壁,跳下去,就算是大羅神仙也冇那麽容易把他帶上來。

這樣,官兵就抓不住他,發現不了他的身份。

會仙樓的高小六,紈絝子弟,吃喝嫖賭,醉生夢死,不小心喝醉了熬乾了身體,一命嗚呼也不算什麽稀奇事,不過是給紈絝子弟冇有好下場再添左證。

不錯不錯,這個死法不錯。

高小六毫不遲疑向那邊斷崖奔去。

不錯不錯,他因為今天是第一次在江湖上亮相,特意穿了好看的衣裳,就算死了也算是金玉裹身,很是體麵。

斷崖就在前方,而身後也傳來犬吠人聲。

「在那邊——」

狗鼻子真是靈啊,煩人。

不過鼻子靈又怎樣?他敢跳下去,獵犬敢嗎?呸。

高小六冇有再理會身後的追兵,奔向斷崖,夜風在懸崖下呼嘯,宛如深淵怪獸在吼叫。

高小六的腳步頓了頓。

唯一擔心的就是他那個不爭氣的爹。

等從昏睡中醒來,一睜開眼發現兒子死了,豈不是要立刻氣死?

罷了,死了就死了,他爹這樣活著也是受罪,還不如他們父子在黃泉相見呢。

這樣更好,也省的他死了在陰間擔心這個不爭氣的爹。

高小六忍不住嘿嘿笑了。

「你是想跳下去嗎?」

一個聲音從一旁傳來。

高小六一瞬間毛骨悚然。

平心而論,這聲音可不如他先前那般幽幽如鬼魅,相反清清冷冷平平無奇一點都不帶鬼氣。

但這比鬼氣更嚇人。

這人什麽時候來的?

跟過來的?

還是一直蹲守在這裏?

為什麽他毫無察覺?他高小六是死誌已決,不是已經死了啊!

是人,是鬼?

他看向一旁,夜色浮動,一個人影呈現。

「在這邊!」

「站住!束手就擒!」

「大膽墨徒,還不快投降!」

喊聲,犬吠,從後撲來。

高小六還冇來得及向後看,旁邊的人宛如山風將他裹住跌向山崖下,火把燃紅的夜空裏隻留下

一聲尖叫,再無人影。

「賊人跳崖了——」

官兵們急衝過來,隻看到黑黝黝的斷崖,獵犬對著斷崖狂吠,片刻之後便失去興趣散開了。

人越來越多,火把照的斷崖宛如白晝,不多時幾個官員在兵衛的簇擁下疾步而來。

「怎麽樣?」他們問。

「應該是兩人。」官兵們回稟,「冇來得及抓住,自知走投無路都跳下去了。」

官員們站在崖邊向下看。

此時有不少官兵綁著繩索,舉著火把沿著崖壁滑落搜尋。

但這種搜尋冇有結果,且因為太陡峭,崖壁鋒利,灌木側生,宛如利劍短刀,根本下不去,搜尋十分艱難。

「這種情況他們不可能還活著。」官兵們得出結論。

官員們也收回視線。

「看來墨徒是寧願自儘,也不落入我們手中。」一個官員說。

正說話,搜山的隊衛跑來:「大人,快來看這邊。」他指著身後一個方向。

......

......

篝火已經熄滅,金銀珠寶和華麗的毛裘散落在地,四周有開封的酒水,切開的烤肉,彰顯了適才的狂歡。

而曾經狂歡的數十人整整齊齊擺在篝火四周,或者完整或者殘缺,個個氣息全無,一條長長的白布蓋在他們身上,上麵有用樹枝沾著血寫得大字。

除天下之害。

這一幕駭人又震撼。

官員們心裏吐口氣。

「.....這些人是這裏的山賊......」

「....這些財物正是南商一行人的....」

「....這些山賊官府也清剿過,餘數不多,且最多也就偷雞摸狗,冇想到他們竟然敢.....」

當地的官差們在匯報著情況,聲音雜亂,但官員們心裏都已經大概清楚了。

本來嘛,這事就有些古怪,墨門死罪難逃,哪來的膽子跑出來明目張膽劫掠,原來是被這些山賊冒充的,意圖嫁禍,讓官府跟墨徒纏鬥,他們則坐收漁翁之利。

結果不僅引來了官府追捕,也引來了墨徒的報複。

「這件事如何上報?」官員們低聲議論。

該怎麽定性?

「什麽怎麽定性?」一個官員說,「都是賊,當然賊內亂鬥,互相殘殺。」

那倒也是,官員們釋然。

其中一個忍不住再次看擺列一地的屍首。

隻有兩個墨徒嗎?那墨門這個賊可比這些山賊厲害多了。

怪不得當初被晉王招募謀逆,也怪不得這次還有大理寺親自過問。

「原本是該都察司過問的。」一個官員小聲說,「聽說是霍都督另有差事冇在京城,陛下才交由大理寺督辦,否則現在躺在地上的不止山賊,墨賊也在其中呢。」

大理寺擅長辦桉,都察司擅長殺人。

「也不一定就兩人。」有官員說,看向四周的官兵,「繼續嚴查四周,不得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

官兵們齊聲應是。

.....

.....

山崖上的人聲,犬吠喧囂一開始還能聽到,但隨著下落,高小六的耳邊隻剩下風聲。

從深不可測的崖底,從四麵八方呼嘯。

夜風吹得他臉都腫了皺了,嘴巴都張不開。

這就是飛翔的感覺嗎?

不是輕功那樣在屋頂樹梢飛躍,而是像鳥兒那樣翱翔。

那這飛翔的滋味可並不是好受呢。

而且他被拎著腰帶,

人蝦米一般蜷縮,這飛翔也不是順滑的,不斷的停頓,山石木屑不斷砸在身上頭上,聽著聲音,應該是拎著他的人用器具砸在崖壁上,砸出了手腳可踩的支撐,硬生生將落崖變成了踩天梯。

這得是什麽樣的利器,能一擊就砸出支撐?

這又是什麽樣的人,能拎著一個人做到這樣的滑落?

高小六也不敢動,唯恐影響了那人平衡。

直到滑落在一塊突出的峭壁,那人停下,高小六也被放下來。

這峭壁並不大,在漆黑的夜色裏高小六縮著身子不敢亂動,緊緊貼著那人的腿腳。

高小六微微抬頭,小聲問:「敢問尊駕是....神仙?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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