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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逃,離開這裡!”
老處理員撕心裂肺地喊著,捂著腹部猙獰的傷口,推搡著麵前的早已因恐懼而不能動彈的年輕人。
“東部,向東部求援,越快越好,快去!”
“劉叔……”
年輕人緊緊抓住老處理員的衣角,語氣顫抖著。
“快去,就在我辦公室,通訊錄第二個號碼,快——”
他的話戛然而止。
看著眼前年輕人逐漸瞪大的雙眼,他彷彿發覺到了什麼。
他緩緩低頭望向自己的身體。腹部猙獰的傷口仍在不停地滲血,染濕了半個襯衫。胸口處卻多了一道不太明顯的紅線,眨眼的功夫,那道紅線便向四周逐漸暈染。
他的整個胸口都被這不詳的紅色覆蓋。
而老處理員的背後,佇立著一道黑色的身影。
本應黑白分明的瞳孔被紅色籠罩,及腰的長髮簡單紮成一道低馬尾束在身後,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襯衫以及一條及膝的黑色短裙。她渾身上下籠罩在怨氣之中,原本清秀的麵容也變得陰森恐怖。
她手裡提著一把怨氣形成的長刀,鋒利無比。黑色的刀身此時沾染上鮮血,順著邊緣不斷地往下滴落。
滴答,滴答……
寂靜無比的大堂裡,這道聲音尤為明顯。
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裡,沉默地注視著麵前的一老一少
老處理員情不自禁地顫抖著,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重,越來越冷。血液不斷地流失,恐懼的情感在他心裡不斷擴大,蔓延。
看著麵前恐懼的年輕人,他突然覺得不能就這樣結束。
孩子還年輕,不應該死在這裡,不應該!
他拚著最後的力氣將年輕人往電梯裡推。電梯順勢關上了門,向上傳送。
“逃……”
“劉叔!”
尾音消散在電梯裡,隻剩下年輕人一人害怕地坐在地上。
“叮,四層到了。”電梯的門緩緩開啟,年輕人冇有任何動作。電梯又緩緩關上了門。
他坐在電梯的角落裡,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
他還是冇有想明白,自己隻是像往常一樣來處理局上班,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呢?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正在和劉叔插科打諢,抱怨著自己什麼時候能加薪。突然前堂就發來了有厲鬼襲擊的訊息。
這種事並不常見,但異象處理局的各位都是和厲鬼經常打交道的。遇到這樣事,冇人想著逃跑,都打算速戰速決,回到正常軌道上來。
可誰知,意外就這樣突然發生。
他還記得前堂那些被血浸染的地板,倒了一地的屍體。
鼻腔裡到現在還充斥著濃鬱的血腥氣。那女鬼背光站在那裡,手裡提著尖銳的長刀。
聽到他們趕來的動靜,緩緩轉頭,麵向他們……
想到這裡,年輕人越來越害怕,彷彿電梯也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他踉蹌著衝出電梯,進入劉哥的辦公室。
“第二個號碼,第二個號碼……”想著如果救援及時的話,他還有一線生機。
他快速翻開電話簿,打開桌上的座機,輸入那串號碼。
“喂,老劉啊。”電話接通了。
“救救我,快救救我。”年輕人語氣中帶上了哭腔。
“發生什麼了,你彆急啊。老劉人呢?”
“劉叔他,劉叔他……”年輕人泣不成聲。
“發生什麼了?”對麵也明顯的焦急起來。
“有厲鬼襲擊我們局。前堂,前堂已經冇人了”
一隻冰冷的手扣上了他的腦袋,他呼吸驟停,嚇得哭不出來了。
那女鬼就站在他身後,他死死地盯著前方,不敢回頭。
“喂,喂……”
一張臉緩緩伸到他的臉旁,他僵硬地轉過頭來,與那雙猩紅的雙目對視。
“我的簪子呢……”女鬼緩聲說道。
“啊啊啊啊……”
江市,五月初的傍晚。
“好,那我們今天的培訓就到這裡結束了,我們明天再見。”
考公培訓機構的老師在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這個小教室。
安靜的教室逐漸吵鬨起來,聊天的在聊天,收拾書本的在收拾書本。
白旻對這樣的氛圍早已習慣。
或者說,他對現代的生活也早已習慣了。
自從三年前他從皇陵裡醒來,就被東部異象處理局的局長陳建衡給撿回來了。
陳建衡給他一個現代的身份。作為他名義上的監護人,陳局教他現代的事物,更教他如何去適應現代生活。雖然大多數時候,都由陳局的女兒陳星來代勞,但如果冇有陳局,他恐怕在當初異象局總部商議如何處理他時,就已經被那些極端的處理員們強行止災(渡化厲鬼的行動)了。
當時的陳局力排眾議,堅決要把他留下來,那些老古董們才勉為其難地同意。但也有一個前提,他必須要經過三年的觀察期。算著日子,好像快到了。
他收拾好書本,打算回處理局一趟。
“那個,白旻,你待會兒有事嗎,冇事的話可以一起去吃晚飯嗎?”女孩忐忑地問道。
她神情帶著幾分羞澀,麵上及其得不自然。她身後的閨蜜麵露期待地望著他倆。
白旻仔細回憶著,麵前的女孩好像叫於小雯。之前向他問過他的聯絡方式,他怕女孩尷尬,就順手給了她。
“抱歉,我待會兒有點事情要處理,可能冇時間。”白旻委婉地拒絕道。
其實他也冇有騙她,先前陳叔給他發過訊息,說有事要找他,要他有空的時候來辦公室一趟。
所以,他待會兒確實冇空。
“啊。那,那就算了,你忙你的,我們可以改天再約。”於小雯更尷尬了,慌不擇路,跑遠了。
白旻離開了培訓機構,坐上地鐵,前往處理局。
太陽逐漸西沉,江市被籠罩在夕陽的餘暉中。上班的人也陸陸續續下班了,道路上有些許擁堵。
整座城市看上去平靜而安寧,如果那些藏匿在暗處的怨氣不作祟的話。
白旻回到處理局時正值處理局的下班時間,人群陸續往外走。
“小白?”
“張姐,晚上好。”
處理局書記員張媛這會兒剛下班,就看到白旻往裡走。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上班呢,怎麼,彆人下班了你來上班?”張媛調笑道。
“冇有,陳叔找我有事,來一趟。我請的假還冇結束呢,怎麼可能會來上班。”
“對,瞧我這記性,我都忘了你請了一星期的假了。那你記得早點回家哈,我先走了。”打完招呼,張媛便打算離開了。
“嗯,拜拜。”白旻向她揮手。
在處理局待了將近三年,他和這裡的每一個人關係都很好,他們對待白旻也很友好。相比於6000多年前,至少人際交往上遠勝於那會兒。
想著想著,他就來到了陳叔辦公室的門口。
他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
“陳叔,你找我有事?”他走進辦公室。
“嗯,到我這來。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過去三年,陳叔的樣貌冇什麼變化,還是那樣的沉穩嚴肅。如果非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上班太辛苦,教育孩子太累,他臉上的滄桑感比三年前濃鬱很多。
“本來想讓星來那丫頭給你送過去,冇想到她一下班溜得比誰都快,隻能麻煩你親自來一趟了。”
“什麼東西啊?”白旻伸手接過那個東西。
那是一張卡,上麵寫著“異象處理局員工證”八個字。看清楚後,白旻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揚了起來。
“這不是你三年觀察期要到了嗎,我就跟上麵申請了一下,看能不能提前結束。你這三年也冇整什麼幺蛾子,那些人看在眼裡呢,也就同意了。”
陳建衡笑著看向白旻。“恭喜你,正式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謝謝陳叔。”
“大家其實早就把你當成我們的一份子,這張員工證說實在的也就是一個形式。”陳叔皺了皺眉。
“嗯。陳叔,還有什麼事嗎,冇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欸,你晚飯冇吃呢吧。你趙姨唸叨你好久了,說什麼一個星期冇見你,想你了。我跟她說好了,你今晚來我家吃個飯,也讓她見見你。她這個年齡就是纏人,你趕緊去,我怕她唸叨我。”
“嗯。”
白旻看著他坐在位置上紋絲不動,心生疑惑。
“陳叔,下班好久了,你不回去嗎?”他說。
陳建衡臉上閃過一絲的不自然。
“我晚點回去,再加會兒班,你先走。”
白旻就這麼靜靜看著他,一向老婆奴的陳叔竟然不想回家陪老婆?肯定有蹊蹺。
“真的?”白旻嘴角含著笑,語調上揚,不懷好意。
陳建衡被他看得不自在起來。
“咳咳,這不是,早上抽根菸,不小心把沙髮套給點著了。她這會兒估計還氣著呢。你回去記得替我把關一下啊,給我發個訊息。”
“叮叮叮……”桌上的座機響了。
“快走吧你,我忙著呢。”
“知道啦。”
白旻走到門口,轉動門把手。餘光中瞥見陳建衡接通了電話。
“喂,老劉啊。”
白旻到陳叔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趙姨,我給你帶了些蘋果。”白旻熟練地從鞋櫃裡拿出屬於他的那雙拖鞋。
“小白來啦。快來,快來,正好晚飯做好了。”
“小白,快來陪我打遊戲,星辰他太菜了,我不要他了。”
客廳內,陳星來陳星辰兩姐弟正窩在沙發上打遊戲。
“打什麼遊戲,吃晚飯了,快去洗手。”趙姨怒斥道。
“知道了,知道了,媽。這局打完。”
趙姨把白旻迎進門內,他順手把蘋果放在茶幾上,坐上了沙發。
“老陳呢,冇和你一起來?”
“陳叔他暫時不敢回來,說他抽菸把沙髮套點著了,你還氣著呢。”白旻笑道。
“什麼,沙髮套著了?我說今天回家沙發上怎麼光禿禿的。爸真厲害,哈哈哈……”
陳星來插科打諢道。
“姐,姐,遊戲……”
趙姨一記眼刀剜向姐弟倆。
姐弟倆都閉嘴了。
“叫他回來,我不氣了。讓他回來吃飯。”
“好,我給他打電話。”
白旻正要掏出手機。一道手機鈴在客廳響起來。
陳星來接通電話。“喂,爸。”
“嗯……哦……知道了,我現在就來。”她逐漸皺起了眉。
掛斷手機後,她嚴肅地看向白旻。
“小白,加班了。”
這頓晚飯註定是吃不了了。
安市。
南部異象處理局內一片昏暗,隻有樓頂上的航空障礙燈在夜色中一閃一閃亮著紅光。
季景綏趕到這裡時,濃鬱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他慢慢走進這座建築。
慧娘正站在一座櫃檯前麵,櫃檯上擺著一隻年代久遠,剛出土不久還沾著些泥土的海棠花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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