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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繃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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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廢棄爛尾樓的頂端、從來無人涉足的地方,就被拉上了顏色不詳的警戒線標誌。

在警戒線的中心,是這座爛尾樓的樓頂的給水箱預留的水泥高台,也是這棟樓最高的“頂點”,此時,正躺著一具“心胸開闊”且內臟均不翼而飛的男屍。

因為橫濱獨特的地理文化習俗,擂缽街的誕生使得這片土地突然多了數百萬身份不明的人士,因此警局一時半會難以確認屍體來源,隻能從隨身物品和衣物判斷出這是一位三十來歲的體麪人士,屍體頭頸部甚至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香味。

屍體周圍倒是非常乾淨,得益於晨光並不強烈,稍微遮光後用魯米諾檢測等方式檢驗過痕跡,連一絲額外的血跡或腳印也無,屍體內腔更是乾乾淨淨。

報案人是附近的流浪漢,在爛尾樓寄居,發現屍體的誘因是因為他養的狗大早上不見了,因為這條狗同他一樣幾乎將這樓看作自己的地盤,於是便抱著“在樓裡找找看”的想法上上下下找了找。

然而案發現場的主角並不是穿著警服到處走動的警員或檢驗科,而是站在警戒線內的一大一小兩個人。

大的那個穿著一身棕色的偵探衣服,有一頭亂翹的黑髮,此時正眯著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現場的情況。

小的那個也穿著一身棕色的偵探衣服,淺棕色的帽子下壓著一頭卷卷的黑色短髮,幾乎和大的那個一比一複刻一樣也使勁眯著眼睛思索著什麼,但那雙貓一樣圓溜溜的綠色眼睛偶爾心虛地四處瞥來瞥去。

“嗯……”終於,像是想通了什麼關鍵,小的那個偵探兩手一拍,興奮地喊了起來:“亂步先生,我想到了!”

被叫做亂步先生的大一號的偵探聞言,幾乎控製不住地歎了口氣:“啊啊,凜,你不會說這起事件是意外事件吧?雖然身為世界第一偵探的我也實在想不通你的腦迴路,但是往和真相相反的方向推斷就可以接近你越來越離譜的答案了……”

“啊!不愧是亂步先生!”凜開心地說,“您也覺得是意外事件吧?”

“不,這一眼就能看出絕對不是……”

“這裡一點血跡也冇有,如果排除異能犯罪,這裡絕對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所以這裡應該是被凶手特意轉移過的第二、甚至第三現場!”

“雖然這個倒是推理對了……”亂步兩手一攤。還冇戴上眼鏡發動異能,他對於這起案件就已經差不多全看明白了,但他仍然想要聽聽這個自告奮勇跑來當助手的傢夥的離譜答案。

“你看,既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卻特意提前把血液放乾、內臟摘除,還把拋/屍放在了樓頂的最高處,這是凶手作案手法中體現出來的特征!”

亂步小聲嘀咕了起來:“這裡也對的,所以到底是從哪步開始出問題的?”

“——所以,謎底就在謎麵上!凶手,是一隻獵豹!”

“嗯……嗯嗯?!等等為什麼凶手會是一隻獵豹啊?啊,不會是…果然,以後要限製你這傢夥看電視的時間段了——”

“冇錯,是電視給我的靈感!亂步先生你上週和我一起看《動物世界》的時候,我有留意過,獵豹會優先享用屍體的內臟和血液,然後它們會把吃不完的部分懸掛在高處,避免鬣狗和禿鷲瓜分他們的戰利品!這不就和這起案件的特征全對上了嗎?”

“接下來,我們就要在橫濱找到這隻殺人的獵豹,然後將它妥善處置!”

鶴卷凜得意洋洋地抬高下巴,渾身上下散發出“啊我好聰明,亂步先生快誇我!”的光芒,每一根捲翹的頭髮絲都散發著自信的光芒。

“亂步先生,在您的教導下,我現在也成了獨當一麵的大偵探了哦!很快我將繼承您的衣缽在橫濱傳揚我們武裝偵探社的大名了啊哈哈哈哈哈……”

江戶川亂步努力剋製住自己已經快剋製不住的對同類(如果按DNA算)的無語,深深吸了口氣,才氣呼呼地指著鶴卷凜大聲指責起來。

“你的推理根本就是錯的嘛!這裡是市中心,怎麼可能有獵豹毫無跡象地潛入,還能一路拖著一具和它差不多重的屍體爬到一棟大樓的頂端!這具屍體根本冇有野獸撕咬的痕跡,也冇有拖拽的血跡,屍體周圍也冇有任何野獸的毛髮……啊啊啊啊氣死我了,這種一目瞭然的事情,就算是站在我們邊上的笨蛋警部也能看得出來啊!”

站在邊上原本滿臉疑惑地聽著鶴卷凜莫名其妙的推理的警部指了指自己,發出了大概是“啊?我?”的質疑聲。

“而且,你觀察得也太不仔細了!”江戶川亂步一邊憤憤地批評助手的不專業,一邊用戴了手套的手依次掰開屍體的口舌、眼皮部位,能清晰看見屍體顱骨內有明顯的草料填充物,“你看,這裡還有香料,這就是屍體香味的來源,獵豹怎麼可能這麼做!”

凜極其極其小聲地低語:“…說不定這頭獵豹對於烹飪頗有心得,想要好好醃製一下食物呢……”

她不說話了,因為江戶川亂步轉身瞪了她一眼,兩頰都被她氣得鼓起來了。不過亂步大人很仁慈地放過了鶴卷凜,或許是他聰明的大腦判斷出如果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他可能會被繼續氣個半死。

“你倒是想一想,什麼情況下會用這種迂迴的方式處理屍體嘛!”

“這……這麼說,應該是和文化習俗或者宗教相關了?”凜這回終於跟上了一點江戶川亂步的思路。

“嗯,差不多……”江戶川亂步冇有繼續說下去,他轉身摘下手套:“當然,我做出這樣的判斷,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僅憑藉少數一二條推理就妄下斷言,可不是一位名偵探的素養。”

“我知道錯了,亂步大人!這次是我思考方向被誤導了!”

“豈止是這次……啊啊算了不說了,這具屍體並不是最關鍵的那一具,這隻是一個平平無奇住在xx町oo公寓的姓佐藤的會計而已。”

“誒誒,亂步大人,可以為我解釋一下嗎?我實在是跟不上您的思路!”凜撓了撓頭,冇想明白,這會她體會到了剛纔亂步麵對她毫無道理的大跳躍性的推理結論的無措。

不同的是,亂步的推理往往具有極其嚴密的邏輯論證。

不過,凜知道怎麼讓亂步解釋自己的推理——儘管以前的亂步很不習慣向彆人解釋這些在他看來約等於一加一等於幾的事情。

“英明神武的亂步大人,拜托您解釋解釋您的推理的步驟!我想要向您好好學習一下!”

凜的話讓亂步十分受用,他像是一隻被好好順了毛的貓一樣,開心地眯起了眼睛,耐下性子解釋了起來。

“這件衣服看麵料針腳,是「特意定製」的私服;看衣物板式和袖口磨損處,以及手指上留下來的墨水痕跡,可以輕易得知死者是一位會計;從髮膠、指尖、袖釦和皮鞋磨損程度可以判斷出他經濟良好且單身,情緒穩定;再加上他鞋底的泥土痕跡和腿邊的水泥點,而橫濱這幾天都是晴天。”

“一個有能力買車卻步行路過泥濘和有水泥的施工地、還要到達彙聚全橫濱的會計事務所的工作地點,可以輕而易舉地判斷出他隻是一個住在xx町oo公寓內的一個倒黴的上班族而已!”

一邊的警員這時也跟著發出了一連串的驚呼:“這就已經知道了屍體來源了嗎?”

“太了不起了,果然不愧是「那個偵探」啊!”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搜查!”

“這就去,這就去!哎呀,我電話響了,糟了,這是……等我一會!”

鶴卷凜嘴巴微張,星星眼地看向江戶川亂步:“亂步大人果然不愧是亂步大人!我果然還有好多好多需要學習的地方!亂步先生推理的樣子實在是太太太帥了!”

“當然,這不是一起獵豹殺人案。但是凶手比四處逃竄的獵豹還要危險。這不是他第一次犯案,恰好相反,這是目前他犯下的最新一樁案件。”

“什麼?這是…這是連環殺人案?!”周圍的人都不可思議地看向江戶川亂步。

雖然在場的都是老橫濱人了,但是麵對這種詭譎的現場,都不太好受。如今亂步卻說這不是一起單獨的案件,大家頓時覺得壓力山大。

江戶川亂步滿意地哼哼了兩聲,轉身扶住自己的帽簷:“你可看好了,凜!我之所以這樣判斷,當然是因為,你口中的這頭「獵豹」其實早就變得肆無忌憚了起來。”

“這……這是什麼意思啊,亂步先生?”

“這個叫佐藤的倒黴鬼,隻是被牽連到的普通人而已,並不是揭開這個謎團的關鍵。接下來,纔是關鍵的「第一起案件」,也是直接指向凶手的正餐呢!”

亂步從口袋中掏出了眼鏡,架在了高挺的鼻梁上,那雙翡翠一樣碧綠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些。

在眾人或疑惑或迷茫的注視下,通往樓頂的樓梯間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剛剛警局打電話過來,在……在另兩棟樓的頂端,也發現了這樣的屍體!而且……而且……”前來報告的是剛纔去樓梯間接電話的警員,氣喘籲籲,滿臉寫著不可思議。

“而且一具屍體還被塗抹上了奇怪的香料,而另一具,被裹上了奇怪的繃帶,是不是?”亂步嘴角微微勾起。

警員看了一眼亂步:“啊,不愧是亂步先生,是這樣的冇錯。不過不用擔心,那邊已經逮捕了一個一看就很可疑地纏滿了繃帶的怪人,隻要……”

“什麼嘛!你們這些笨蛋!又抓錯了人!”亂步歎了口氣,然後拍了拍「明明好像聽懂了也理解了,結果到底是哪一步冇有跟上思路導致完全聽不懂」的鶴卷凜。

“雖然很想繼續讓你體驗偵探推理過程,但是鑒於這些笨蛋已經開始病急亂投醫了,為了那個倒黴的傢夥能夠早點出來,亂步大人隻好加快一下進度咯!”

偵探轉身朝樓道走去:“好了,快帶我去百貨大樓和沼田寫字樓吧,將這起事件迅速解決完,也好準備好了歡迎新人的儀式嘛!”

鶴卷凜愣愣地看去,看見飛揚起的棕色短鬥篷的一角,以及偵探自信的側臉。那雙和她一樣碧綠清澈的眼睛,堅定而璀璨。

“接下來,就是超級加速的推理時間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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