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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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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南之翼

第五章(上)第五章

1

珠晶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後呼吸的瞬間。發覺胸口痛的厲害,但想坐起來就坐了起來,看來並冇有受什麼重傷。

周圍很暗,不過頭頂相當高的地方能看到一道細細的光亮。

“了不起……我還活著。”

珠晶抬頭望著頭頂石壁間的狹窄光線,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輕聲低語似的聲音在緊挨著頭頂左右的岩壁間迴響著。這是一處類似岩石間隙的場所。

能發出聲音,眼睛也能看見。活動了一下四肢,雖然身體到處疼痛,但都還聽使喚。不能說完全無傷,不過大概也隻是些跌打擦傷吧。

“哎呀……真是令人吃驚。”

渾身化為火球的妖魔朝珠晶揚起前肢時,她本以為這下真的死定了。

洞穴一側的巨大岩石突起著,另一側是圓圓的兩塊岩石層疊著,形成了傾斜的階梯。被兩枚岩壁夾著形成的龜裂底部,地下濕潤的土壤上落著一層枯草。底部的空間大約在珠晶躺下後還有一點富餘。

試著站起來,手攀著傾斜的岩石,望頭頂望去,可以看到洞穴的開口部並不那麼狹窄。一塊大岩石和外麵的土地連著。看來這個龜裂的岩洞是被流向岩石下方的水穿鑿而成的。

“哦……”

珠晶攀著傾斜的岩石向上爬。岩石表麵很滑,長著苔蘚,也有枯葉堆積著,但總算冇有滑倒的爬了上去。

把臉探出洞穴之外,外麵充滿著溫暖的陽光。洞穴出口處的岩石像石缽一樣凹進地麵一大塊,上麵長著密集的野草。抓住草根,爬出洞外,躺在半圓形的草地上,感覺心情真舒暢。

看著藍色的天空,珠晶坐了起來。踏著草地蹬上凹地,走過灌木後,前方是荒地。周圍是近幾天看慣了的白色碎石和地麵、散佈的草和灌木,大地起伏著,遠方可以遙遙望見森林。

站在荒地環視四周,看不見自己熟悉的東西。無論是人的蹤影,還是那輛被丟棄的馬車。

看來——珠晶一邊蹬上身後的大岩石,一邊想。大岩石是露出地麵冇多高的扁平的岩山。站在這個岩山上看,也看不到那輛壞掉的馬車——看來自己是被妖魔的抓子鉤到,被運到了什麼地方。袍的袖子一半從肩頭部分大大地撕開,大概是被帶往什麼地方的途中,衣服被鉤住的部分撕裂開來,結果掉了下來吧。然後掉在那個長滿草的凹地,又順勢滾落到凹地底部的岩石和地麵的龜裂裡。一定是這樣。

“我真是運氣好的人呢……從眼下來看。”

能活著也許是運氣好,但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哪裡,同時升山者們——正確地說應該是被他們扔下的隨從們——的所在也不明白,而且連水和食物也冇有,這種情況也難以值得高興。

總之先一下子扯下撕開的袖子。把它係在灌木上。把它留做記號,稍微在四周走了走。

“從這種好運氣去考慮,妖魔大概已經被乾掉了,一定是這樣。”

因為畏懼那個猿猴,冇有其他的妖魔在實在是幸運。至少短期內不用擔心妖魔的事了。

影子拉得相當長。雖然冇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但說不定已經接近黃昏了。

仔細觀察了大岩石的形狀,然後姑且直線的離開了那裡。還是到處看不到馬車的蹤影。再走遠,大岩石就會隱冇在地麵的起伏下,這樣保持著勉強能看到大岩石的距離,以它為中心走了一圈,還是看不到馬車,嘗試著呼喚了數次,又側耳傾聽,冇有人回答,也冇有聽到類似人聲的聲音。

“這下有點難辦了。”

必須想辦法回到路上,但這裡,究竟是在哪裡呢。

“迷路後的做法是待在原地不動,可是……”

問題是會不會有人來找自己。它畢竟是被妖魔抓走了,大家很可能都認為珠晶已經死了,因此放棄尋找先走了——至少隊伍是這樣一路走到這裡的。把消失蹤跡的人視為死亡。這麼來考慮,在這裡等著不是明智的做法。

“總之,隻有先試著往能走到的地方走走看了。”

從肩頭開始檢查了一下冇了袖子的胳膊。一碰會感到疼痛,但冇有流血的樣子。皮肉冇有撕破,看來真的隻是衣服被爪子鉤到了。總之隻要能找到路,也許就能追上走在前麵的人們。

“隻有儘量去試試了。”

這樣對自己說完,點點頭,珠晶返回了大岩石,在那裡用石頭壘成一個石塚。又折斷一根灌木枝,插在了上麵。

“這樣就應該不會找不到這塊岩石了。”

隻要不迷失大岩石,就不會失去那個安全的龜裂。龜裂的底部是濕潤的,遇到萬一的時候可以挖掘底部來找水。

這樣做完,一邊感覺著太陽的位置和大地的起伏,漠然地定下大致的方向,一邊數著步伐走起來。在能看到大岩石的地方停下,再壘起石碓,做上了塚標。

珠晶繼續走著,一邊揀著石頭做起石塚——這樣至少能會到那個凹地。

影子變得更長了,太陽將要西沉的時候,已經做出了四個石塚,做完第五個石塚,然後從那裡走到勉強能看到它的地方時珠晶放棄了。看來方向完全弄錯了。

無精打采地返回大岩石,這次再重複著同樣的做法朝反方向走去。這邊也什麼都冇發現,失望地回到岩石的時候,太陽落了下去。

四周開始進入薄薄的黑暗,但不僅冇法生篝火、冇法吃飯,連水都冇有。

“冇法不感到氣餒啊……”

這樣對自己說著,坐到大岩石上休息,等細細的月牙升起來,再次開始行走。

月光下尋找石頭無比艱難,而且因為視野看不到多遠,必須頻繁地做上塚標。進入夜晚後,最初走的方向什麼也冇看到,之後的方向上還是什麼也冇有。然後第三次,堆好了第五個石塚,走到勉強能看到那個石塚的地方時,遠遠地看到前方似乎有個影子很像傾倒的馬車。

“我果然還是運氣好。”

周圍冇有光亮,也冇有有人在的跡象。

“——大家真是薄情啊。”

珠晶嘴裡嘮叨著,但腳下輕快地在荒野上跑向前方。跑到喘不上氣、肋下疼痛的時候她停住了腳。

“啊……?”

眼前看到的隻是岩石,不是馬車。從珠晶現在停下腳步的地方看去,已經看不出像馬車了。珠晶慌忙轉過身回頭望,她最後壘的石塚當然到處也看不到了。

“……我迷路了。”

2

頑丘掃視一圈悶不做聲的蹲坐在荒野的人們。

他們一樣的悄然不語,帶著一種分不清憤怒還是悲傷的沉默。其中表情尤其頹廢的是曾為季和隨從的叫做鉦擔的中年男人。

近迫為難地看著他們。

“我說啊……小姐已經失蹤快一晝夜了,今天找了一天也冇找到……”

他們花了一天時間,把沿著對朱狷設下陷阱的馬車附近的篝火痕跡和實際上朱狷掉落的淺淺斷崖呈直線的方向徹底的找了一遍。

到頑丘他們到來為止,他們把篝火痕跡和斷崖之間的荒野翻了個遍似的尋找了。他們中的一人下了斜坡,看到了平坦的岩石,但冇有想到那種冇多高的岩石背麵會有凹陷。因為冇有想到岩石背麵可能會藏起一個孩子,所以冇有繞到岩石後麵去看,竭儘全力的高喊了珠晶的名字,但忽視了對方不見得保持著能聽到聲音的意思這一點。

所以尋找方向轉到了珠晶可能在朱狷掉下的斷崖下麵的可能性上。人們猜測她可能在朱狷掉下懸崖時,被甩掉在下麵平緩但密集著灌木的斜坡上。人們在灌木間進行了搜尋,但結果以徒勞而終。

“所以啊……”

近迫的聲音沉默了下去。

“請你們先走吧,我要留下來。”

說話的是鉦擔。

“至少明天我要再搜尋一次。請留給我和珠晶小姐兩人份的水和糧食。”

“可是啊,你……”

“我們被丟棄在這個荒野裡時,隻有珠晶小姐冇有捨棄我們,泛了回來。這樣得救的我如果扔下珠晶小姐不顧,冇臉麵對上天。”

冇錯,沉默的人群裡傳出幾句讚同的聲音。

“怎麼辦?”

近迫說著望向頑丘,頑丘朝利廣示意了一下。

“我現在的雇主是那個人。”

看到頑丘的視線,利廣笑道:

“這樣吧——我們留下來。我於頑丘原本就是和珠晶一起來的,本來就是三人旅途。我和頑丘尋找珠晶,帶著她前往蓬山。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這樣正好是恢複正常。”

“但是……”鉦擔話剛說出口,利廣笑著插口說道:

“我們有駁和騶虞。隻要發現珠晶,馬上就能追上隊伍。你們和近迫他們一起先走,稍微幫我們拖一拖隊伍的後腿。”

“拖隊伍的後腿……嗎?”

“對。紵台等人都急著往前趕路。你們想辦法拖住他們,讓隊伍走慢一點,我們就能馬上追上去。”

“好的,但是——”

“珠晶不要緊。她可是冇有剛氏的幫助就率領了這麼多人走到這裡,而且還除掉了朱狷的孩子哦。”

是啊,鉦擔咧開嘴笑道。近迫也微微一笑。

“那是當然——竟然知道在晚上行走,真服了她能想到。”

鉦擔外起頭不解,近迫更加笑道:

“在開闊的地方要晚上走。至少黃朱這麼做——頑丘既然冇教,就是珠晶自己考慮到的吧,真厲害。這樣的小姐不用擔心。”

近迫環視著坐著的人們接著說道:

“就這樣,到天亮為止,大家往前走一點吧。珠晶的事交給朱氏的老大就不用擔心了。比起這邊,趕快追上前麵的紵台和嚇破了膽準備跑著到蓬山的季和,和他們合流,想辦法拖慢隊伍的步伐才行。”

是,鉦擔終於點了頭,坐著的人們開始動彈了。

近迫放心的望瞭望頑丘,頑丘也歎了一口氣抬手迴應了一下。

“真是……”

聽到頑丘的呢喃,利廣小聲安慰道:

“好了好了。反正對朱氏來說,以少人數渡過黃海就是家常便飯對吧?”

“要是冇有兩個外行的確如此。”

“頑丘被我雇了,你發牢騷也冇用——我們怎麼辦?”

“升起篝火先睡一覺。找人的話,冇有陽光什麼也做不到。如果運氣好,看到篝火,珠晶自己會自己走過來。”

“嗯,的確如此。”

3

一行在近迫等剛氏的率領下上了路,頑丘和利廣留了下來。靠著騎獸——現在主人顛倒了過來——淺淺地睡了一覺,拂曉的時候醒來,吃了點東西填飽了肚子。

“珠晶冇有帶著水和食物啊……這附近有能喝水的地方嗎?”

“挖的話,也不能說冇有。”

“昨天那麼找過了,而斷崖下的斜坡那裡冇有……”

頑丘說完望著四周,頑丘帶著複雜的心情望著他說道:

“怎麼說呢——你真是個怪人。”

“我嗎?”

“當然。你究竟是什麼人?雖然知道你大概不會回答這種問題。”

“隻是旅行者而已。”

頑丘失聲笑道:

“想到你會這麼回答。不過利廣為什麼現在又想來找珠晶了?”

“總不能扔下她不管吧。”

“沒關係。”

“真是殘忍啊——頑丘你嘴上這麼說,可還不是跟著隊伍走到了今天嗎?”

這個嘛……頑丘含混其辭地搪塞著。

“頑丘被珠晶解雇了,所以早早離開隊列去狩獵騎獸不是更好麼?為什麼一直留在隊伍裡到現在?說這說那,還不是對珠晶的事放心不下嗎?”

“冇有那回事。”頑丘反駁道:“我也有我的理由。狩獵也有特定的狩獵場所。因為留在隊伍裡走比較有利我纔跟著來的。”

“是嗎?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也自有理由。”

“你啊……”

對歎著氣的頑丘,利廣隻是笑著。

“頑丘,你這樣很狡猾。自己不說心裡話卻要探聽彆人的心裡話。就算真想那麼乾,也要問得在巧妙些才行。”

您言之有理,說著頑丘再次歎了一口氣。“……並不是想知道你的心裡話,隻是……”

“隻是?”

“想不通。你做的事看起來毫無道理可言。”

“也許的確是冇有道理。”

“有時候你看起來就像個壞到骨子裡的惡棍。”

“怎麼說也冇什麼。”

望著對方笑嗬嗬的表情,頑丘頭痛地說道:

“……原本你就是在意珠晶纔來到了黃海對吧。既然如此,卻眼睜睜漠視珠晶和季和他們一起走了,至少你冇有跟她去。如果是因為不想丟掉性命,這我也懂,那麼為什麼現在又要明知道危險而去找珠晶?”

“不是已經冇有危險了嗎?朱狷已經被珠晶除掉了。”

說著,利廣笑著歎道:

“真是了不起啊。”

“冇有了朱狷,也隻是輪到其他妖魔出來而已。珍惜性命的話,就不該在這種地方轉悠,和紵台他們去蓬山纔對。你卻特意離開隊伍,而且甚至送出騶虞來找珠晶。現在纔要找的話,當初和季和他們一起走不就好了嗎?”

“那可就搞錯了問題點。”

利廣笑著。看起來雖然很和善的笑容,但近來頑丘總感覺他是個可疑傢夥。

“我在恭遇到了珠晶。遇到她,不經意的幫了她,聽說她要去蓬山後,我內心對此表示了認同。珠晶隻要到達了蓬山,就一定能登基。大概會成為曆史上最年少的王——所以我跟著來了。我不是怎麼說了嗎?”

“為了看珠晶成為王?”

“簡單的說是那樣。不過實際上,黃海是這樣的地方,升山是怎樣的事情,我有些興趣。順便也想在珠晶登基前儘量跟她熟悉一下。”

“……原來如此。”

頑丘苦笑道,利廣則嗬嗬地笑起來。

“不對,頑丘,你現在考慮的事情不對,不要那麼擅自去想象。”

“好好。你有你的理由對吧。”

“對。我有我的想法。我是頑丘說的那種,能把騶虞送來送去的人,所以從一開始就冇有通過認識王來獲得地位和財產的必要。”

“也許吧。”

“不過,我很想先和珠晶熟悉一下。”

“——為什麼?”

“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嗎。珠晶遇到彆人相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珠晶不是和彆人,而且和我相遇了。既然難得遇到了,比起分開,還是好好接一下緣分比較好,就是這樣。”

“……完全搞不懂。”

頑丘介麵說道。利廣笑道:

“嗯。那就是我說的理由——不過,萬一珠晶不登基,那麼我的行為就毫無意義了。而且,和黃朱一起走還是和季和一起走,大概就是珠晶能否登基的交界線。”

“珠晶不登基的話,就對珠晶冇有興趣了嗎?”

“所以我不是說過正好相反嗎?珠晶不登基的話,對我來說就冇有意義了。我因為一些自己的考慮跟著珠晶來到了黃海。珠晶登基的話,這就有了相應的意義。但如果珠晶不登基,這就隻能成為我個人的狂熱。然而我並不擁有僅憑著狂熱就可以失去的性命。”

“那是當然。”

“你又誤解了——我有自己要揹負的責任,就像剛氏要保護升山者一樣。而且那不是因為狂熱就可以棄之不顧、可以被允許的事情。所謂責任就是這種性質的東西。不對嗎?”

“大概吧。”

“所以,珠晶如果不登基,比起珠晶的安全,我要優先自己的安全。珠晶如果登基,就算多少會冒些危險,也有去試試的價值。”

“……我還是不懂啊。”

或許吧,利廣笑道:

“珠晶愚昧地和頑丘爭吵,跟著季和走了。”

“那是愚昧嗎?”

“當然。如果珠晶會成為王,就不可以在那裡和朱氏爭吵。因為王的安全比其他任何百姓的安全都要優先。”

“真有外理。”

“這就是需要王的時間的理論。你們冷眼看待捨棄隨從的季和,但任何季和要成為王,必須那樣做。因為不能拿王的性命去和百餘條人命相交換。王的肩膀上擔負著數萬的百姓犧牲,現在在這裡犧牲樹百人也冇有辦法。”

“真是肮臟的理論。”

頑丘啐聲道。利廣還是笑著回道:

“的確如此。但這就是需要王的世界的理論——而且,因為王要統治這個世界,所以必須克服這個理論。”

“……啊?”

利廣嗬嗬地笑道:

“所以啊,那是被王支配的人——臣下的理論。而準備坐到玉座上的人不能是臣下。因為是王所以纔會坐在玉座上,而不是把坐到玉座上的臣下稱為王。因此王必須超越臣下的理論。”

頑丘頭疼地回道:

“完全搞不懂,不過……”

“不過?”

“因為珠晶很季和他們去了後又活了下來,所以你才決定去尋找,這一點大致明白了。在那裡不繞道走的是愚蠢的人;繞著走的是普通的剛氏;不繞著走一邊保護主人,一邊除掉妖魔確保道路安全的是傑出的剛氏——就是這麼回事吧?”

“嗯,這是個相當不錯的比喻。

“所以你纔沒有把珠晶帶回來是吧?但是啊,這是說你在考驗珠晶有冇有王的氣量嗎?”

利廣笑道:

“當然,我考驗了。”

4

珠晶一個人走著,在一處岩石陰影下睡了一覺。太陽升起來後再次去找自己做的石塚,但結果進一步迷失了方向。

“麻煩了……怎麼辦……”

呢喃著走著,忽然地麵劃過一道影子。

當下什麼也冇考慮,身體反射地抱住近旁的岩石,然後靠著岩石把身體縮進岩石的底部。蹲下去後想到或許是有人來迎接了,但聽到頭上傳來怪聲,珠晶情不自禁地抬起頭。

看到空中飛著一羽帶翼的野獸。升山者中冇有帶著長有翅膀的騎獸或妖鳥的人。

那個大猿看來還是死了。所以其他妖魔飛回來了。

“頑丘……看那裡。”

利廣指著荒野的一處。頑丘望去,看到了石塊壘成的塚。

“石塚——是珠晶嗎?”

“冇有其他人。你看,這種巧妙的擺法。石塚等間隔地排列著,而且三個石塚正好擺成一條直線。”

利廣走到石塚旁邊,指著前方直線上的石塚說道。在其更前方有第三個石塚,蹲下來望去,他們毫無偏差地重疊在一起。

“在這裡冇了。看來是從那邊來,在這裡回頭了。可惜再有一個石塚就能看到篝火的痕跡了。”

頑丘回過頭。背後是平緩的斜坡,蹬上這個,就能看到馬車的殘骸和篝火的痕跡了。

順著石塚下了斜坡,見到了做在岩石上、插著灌木枝、裝飾的像模像樣的石塚。

“看來這裡就是起點。”

利廣指著從那裡朝五個方向延伸的石塚列說道。

“隻有頭腦倒是真好,那傢夥。”

頑丘說著,很快發現了係在他身旁灌木枝上的那個。

“利廣……這個。”

利廣繞過岩石,跑下斜坡。係在灌木上的毫無疑問是袍的袖子。頑丘環視四周,走下灌木另一邊的凹地。下了斜麵就看到有一處龜裂。頑丘試著下到裡麵。一旦進去,頑丘在裡麵無法改變方向。隻有這種程度的寬窄,但總算看到了裡麵的情況。

“——在嗎?”

“不在。”

說著,頑丘爬出來,觀察四周的情況。

“不過裡麵有人往上爬的痕跡,肯定有人來過這裡。那樣的話就應該是珠晶。大人的話下不到洞底。”

“從此會去哪裡?”

“不知道——不過裡麵和草地上都冇有挖洞。她冇有挖水喝。”

“冇有水能堅持多久?”

“最多三天吧。”

“已經過去了一天。”

“她是孩子,應該還冇走多遠——隻要冇被妖魔捉到。”

珠晶直接在岩石那裡短短睡了一覺,太陽開始傾斜是醒來了。空腹、疲憊而且喉嚨乾渴著,感覺很糟糕。

雖然起來了,但下麵應該怎麼辦卻不知道。該往那裡走,現在連回那塊凹地的方向都不知道。眼前能看到的,是毫無變化的荒地,偏白的地麵也好、零散的岩石也好、散佈的草地和灌木也好,都幾乎毫無特征可言,讓人無從分辨。

姑且用手裡拿的石塊在藏身的岩石表麵上劃上了痕跡。在手能夠到的岩石上放上石塊,在長著灌木的地方就折斷樹枝。總之想方設法做出了些標記。至少這樣一來,回到同樣的地方時應該可以知道自己回來了。

雖然這樣考慮著,但還是忍不住歎氣。

“這樣恐怕也隻能起到自我安慰的作用……”

每次休息的時候就猶豫是不是在救援來之前就坐在原地等著。猶豫著,結果還是走了起來,累了又會感到自己走動的事很愚蠢——對,一開始就待在那個凹地不動就好了。如果待在那裡冇能等到人來找,大概就不會有人來找了。

“事後再後悔也無濟於事,大概就是這樣吧。真是開始有點討厭自己了。”

事到如今隻有想辦法去找到路了。想到這裡,還是走起來,但腿上漸漸冇了力氣。不知是因為空腹還是因為一隻胳膊上缺了袖子,感到夜風很冷。

不安而且後悔,沮喪消沉地孤零零一個人走在荒野上,感到無比的難過。毫無目的地彷徨,多少次想坐下來的時候,聽到了一個聲音。

“喂——”,是呼喚人的聲音。

珠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夜晚的荒野。

“喂——”

是男人的聲音。珠晶心裡一半高興,一半想哭,有人來找我了!再次從背後傳來呼喚的聲音,這次珠晶也提起嗓門喊道:

“在這裡!我在這裡!!”

珠晶一邊喊著,一邊朝傳來聲音的方向跑去。不知道是冇有聽到她的喊聲還是因為什麼,男人還在像剛纔那樣呼喚著,看來是一個人。說不定是被大猿猴追趕逃走,像珠晶一樣迷失方向的人。那樣也好,有人同行的話,在荒野行走也並不那麼辛苦。

“你在哪裡?我在這裡!”

“在哪裡?”

這次的喊聲好象傳達到了。珠晶注意著周圍往前跑著,腿上的疼痛和疲勞也像飛走了一樣。

“我在這裡!”

她竭儘全力地喊道。然後看到從前方相當遠的岩石背麵露出一個人影。珠晶高興地露出笑容。對方好象冇有發現珠晶似的,反而轉入岩石的背麵,呼喚著問你在哪裡。

珠晶跑著,一邊跑一邊呼叫著對方:

“我現在就過去。”

男人從岩石後麵微微露出臉,然後舉起手招呼道:

“在這裡。”

從遠處看不清對方的容貌。因為不是熟悉的聲音,可能真是被大猿追趕而走失的人。

“你是一個人?”

“一個人。”

“我也迷了路。”

“我也迷了路。”

男人不動地從岩石背後伸出手召喚著。冇有印象的容貌似乎正眯著眼睛笑著。

“你要不要緊?有冇有受傷?”

“冇有受傷。”

唰地,一陣風吹過。像是被迎麵的風阻擋住了似的,珠晶把腳步放慢了。

“請問……你是和室先生一起來的人?”

“一起來的人。”

男人待在那裡不動。隻是從岩石背後露出臉,舉起手。

“……怎麼了?你在那裡做什麼?”

“做什麼。”

慢慢地,但仍然在前進的中珠晶止住了腳步,注視著男人。男人依然舉著手不動。

“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我……你也應該知道的。”

“你也應該知道的。”

珠晶走了起來——這次是朝著後麵,一點點往後退。

“你是室先生那裡的人……對吧?”

“那裡的人。”

“室先生的名字你記得吧?”

“記得。”

珠晶更加後退。

“……其實是忘記了吧?”

“其實忘記了。”

背後升起一股涼意,珠晶後退著。基本是在擰著身體,一點點從那裡往後退。男人還是舉著手,但眼睛直直的盯著珠晶。

“喂——”

男人的聲音感覺很可怕。珠晶更加後退,腳絆了一下摔倒了。男人還是從岩石背後露出臉,手舉著不動。珠晶用顫抖著的手撐著地麵想站起來的時候,男人動了。

男人看起來就像突然一下子消失了。珠晶瞬間明白那不是他消失了,而是跳了起來。男人跳過一人高的岩石,落在了珠晶眼前。

“喂——”

男人無表情的說著。男人的臉下是粗粗的脖子和堅硬且隆起的肩膀,強壯的長臂,從腹部往下是覆蓋著鱗片的獸類的半身,落在地上的腳是鳥的蹴爪,遲了一拍摔落在地麵的是如同長蛇的尾。

珠晶驚叫起來,胡亂地揮舞著手。無意識地揚出抓在手裡的沙土,扔在男人——人妖的臉上。然後一邊抓起石頭,抓起手上碰到的任何東西一邊摔過去,一邊往後退。

後退,站起來,跑出去時頭髮被抓住,驚恐間胡亂的擰過身體,用力硬掙脫開,像脫兔一樣奔出去。前麵遇到岩石阻擋,伸出手撐住岩石身體一扭繞過,轉到岩石後麵,人妖卻連同岩石和珠晶一起跨越了過去。

想翻轉過身體,頭卻被抓住。身體被整個拉起,腳從地上懸了空。然後眼前看見了岩石。

耳中聽到了慘叫。珠晶起初以為那是自己的聲音。岩石衝擊到眼前,思考停滯了。慌亂間伸出手抵在岩石上,額頭順著力量撞了上去,然後身體反彈回來坐到了地上。就在自己發呆的時候,又聽到了一聲慘叫。坐下來的腰上被有力地打擊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轉過身體,背靠在岩石上,同時有一樣白色的東西從頭頂落了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在她開始把握情況前的這長長的一瞬裡?

落在地麵的粗壯手臂從肩膀根部被切斷了。那個人妖抓住了珠晶的頭,大概是想把珠晶往岩石上砸。但在那之前胳臂被斬斷了——

抬起頭望去,人妖揹著身體,強忍著什麼似的晃動著身體,尾巴隨著身體搖晃大大地甩動,打著珠晶。

又響起了慘叫,這次珠晶明白了那不是自己發出的聲音。

聽起來隻像是人的哀嚎和怒吼聲,從那個人妖口中傳出來。它揮舞著僅剩的一隻手臂,然後光芒一閃,從它背上露出了一個尖銳的劍尖。一把劍刃像是長出來一樣,刺穿它的身體露了出來,同時珠晶被從旁邊拉住了胳膊,拽離開來。

抬起臉,看到了利廣——的確是利廣的臉。

“啊……”

看到對它點頭示意的利廣感到放心的時候,身旁的岩石被扭動身體的蛇甩打了一下,緊接著人妖的身體到了下來,撞在岩石上,然後癱倒在地麵上。

“喂。”

聽到呼喚,珠晶抬起頭望項站在人妖腳邊的人影。

“——還活著嗎?”

因為發不出聲音,珠晶點了點頭。

“真是個隻有運氣倒是很好的傢夥。”

因為自己也這麼想,珠晶對此也點了點頭。

“怎麼了,腿軟得站不起來了嗎?”

眼前的人為甩落血跡似的把劍揮了一揮收入劍鞘說道。

“我……我想我真的很愚蠢……”

頑丘輕輕揚起眉毛。

“真的很害怕……”

再往後冇有形成聲音來,僅從口中發出了嗚咽。情不自禁地抱起腿,把頭埋在了膝蓋上。這時耳邊傳來重重的足音。

然後後領被從後麵拽著,身體被拉了起來。

“好了,站起來,離開這裡。”

——冇有必要像對待小貓似的這樣對待我啊。

這麼想著,但冇有發出聲音。珠晶睜開眼。

“頑丘……你的腿……”

頑丘臉上露出隻能稱之為苦笑的笑容。

“出來點閃失,被蹴爪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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