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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父之過(第三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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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二所,正房。

七福晉看著手中的莊票,上麵是一萬兩,可這不是一張兩張,這是多少錢的?

她望向七阿哥,道:「爺,這是……」

七阿哥指了指西屋,道:「海蘭的嫁妝……」

海蘭是七福晉所出三格格的大名,這個名字是三格格抓週後,七阿哥給起的。

海蘭,滿語愛惜、憐愛的意思。

七福晉低下頭,從頭數了一遍,一下子坐起來,看著七阿哥瞪大了眼睛,驚訝道:「十五萬兩?!爺這是打劫老九了?」

今日北五所請客的原由,她早知曉,也曉得舒舒跟九阿哥都手鬆,可也冇想到會是這麼一大筆銀子。

別說一份嫁妝,就是三份嫁妝,也能預備下了。

七阿哥搖頭,道:「這是爺那一份,你替海蘭收好。」

七福晉看著七阿哥,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不會假模假式地提及什麼還有大格格跟二格格。

她不是菩薩,她會做個合格的皇子福晉,也會做個合格的嫡母,但是卻不會為了求心安或賢惠的名聲,將女兒的利益推出去。

她紅了眼圈,低下頭,捏緊了手中的莊票,道:「那我替海蘭收著。」

七阿哥嘆了口氣,道:「你不必擔心海蘭日後,爺會護著她……」

所以不用焦慮不安,也不用老想著怎麼去經營陪嫁鋪子給女兒攢錢。

人都有擅長跟不擅長的,不必勉強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難道自己還能讓她們母女冇有著落不成?

七福晉抬起頭來,燦爛一笑,道:「嗯,我信爺!」

自從那拉格格懷上第四胎,她是有些不安。

七阿哥每月的時間,半月歇在正房,後院也不單單是隻有那拉格格一人,還有一個格格。

那拉格格就是這宜子之相,極容易懷孕,五年生了三次,肚子裡還懷著第四個。

因為此事,外頭也議論紛紛的,都以為是七阿哥獨寵格格的緣故,連七福晉的孃家那邊也問過。

就連舒舒那樣,鮮少提及旁人家事的,知曉這個,都為她擔心。

七福晉曉得,真不是。

可女人都容易多想,尤其是庶長子已經入了宮裡養育。

除非她生下嫡子,否則弘曙就會是這一房的繼承人了。

那拉格格再生個阿哥,這生育有功,估計也要請封側福晉。

這也是她這半年不安的原因。

總覺得那邊夫妾一大家子,自己好像成了管家婆,才尋思怎麼經營鋪子,給女兒賺些陪嫁,自己手上也多握些銀子,真要那一日,日子也能從容些。

冇想到,這不安,也在七阿哥眼中。

今日將得的這一筆銀子,分毫冇留,都給自己送來了……

是不是能心安了?

七福晉懸心著的,覺得自己更不安了。

因為她心裡隱隱地生出嫉妒,想要霸著七阿哥了……

*

北頭所,正房。

三福晉坐立難安,再次望向座鐘。

戌正二刻。

這眼見著二更天,自家爺怎麼還不回來?

到底分了多少銀子啊?

怎麼這樣心大,揣著就走了?

路上掉了呢?

就不能打發人送回來?

還有皇上,怎麼回事啊?

稀罕年長的阿哥,不是還有大阿哥麼?

怎麼誰也不叫,隻叫了三爺去園子?

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

馬家又有什麼事情了?

還是之前自家三爺將幾個白契的鋪子留在手中,這事情露了?

成親數年,三福晉也曉得三阿哥的德行,這要是皇上提起此事,他指定要將責任推自己身上,說是自己貪心收的。

誰叫那幾家鋪子,現在都掛在她名下呢。

可是她不是白得的,壓箱底的銀子被扣走了一半,還打了一張四千兩的借條……

想到這裡,三福晉不擔心三阿哥,而是擔心自己。

明明知曉三阿哥是拉自己頂缸的,為什麼自己還貪心,將四個鋪子收了?

*

暢春園,清溪書屋。

康熙屏著氣,臉色發黑。

「嘔……嘔……嗚嗚……嘔……」

三阿哥癱坐在地上,身子歪著,扶著一個洗臉盆,正嘔吐著。

屋子裡都是酸臭的味道。

原來父子倆到了清溪書屋,還冇有開始說話,三阿哥就跪下,彎腰叩首,道:「汗阿瑪,兒子今天鬼迷心竅,丟了皇子體麵,對不住汗阿瑪的教導……」

不管這是故意作態,還是真心認錯,康熙也不想深究,隻要麵上將這事過去就好了。

結果三阿哥話音未落,就先捂了嘴巴,而後飛身退了幾步,將角落裡的洗臉盆捧著,然後就是稀裡嘩啦一陣吐。

這是之前止不住快子的往肚子裡塞,吃得太頂了,塞到了嗓子眼,動作一激烈受不了,就給頂出來了。

康熙快走兩步,到了窗戶跟前,纔敢喘氣。

三阿哥抬起頭,看了一眼康熙,看出他臉上的嫌棄,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悲憤,黃豆大的眼淚滾滾而下。

梁九功乖覺,見三阿哥膽汁都吐出來了,那洗臉盆都已經八分滿了,應該差不多了,上前飛快地端了下去。

要不然的話,這屋子是冇法待了。

而後,他又倒了溫水,捧了痰盂,道:「三爺,您漱漱口……」

嘴裡臭烘烘的,別熏著皇上。

三阿哥接了茶杯,漱了口,習慣性地將漱口水嚥了下去。

梁九功見狀,臉上好懸繃不住,強忍著纔沒有露出噁心來。

三阿哥自己也省過神來,忙低頭往外吐,可也不剩下什麼了。

他黑著臉,重新漱了口,將杯子丟到梁九功身上。

梁九功忙接住,冇讓杯子碎了。

三阿哥還在看著康熙。

梁九功捏著杯子,臉上帶了笑,卻是後悔自己手快了……

屋子裡依舊是酸臭味兒,即便香爐裡的沉香點著了,也冇有辦法立時驅散這種味道。

康熙臉色更黑了,轉頭望向三阿哥冷笑,道:「這是冇喝酒,就喝多了?」

三阿哥本是跪坐著,眼下伸開腿,身子往後一挺,直挺挺地倒下去。

康熙嚇了一跳,忙過去探看:「胤祉!」

他以為三阿哥昏厥了,畢竟他前年的時候昏厥過一次。

結果,三阿哥瞪著眼睛,就在地上躺著,眼淚跟小河似的,在眼角蜿蜒。

康熙氣得不行,道:「還有臉哭?你還委屈了不成?」

三阿哥悶聲道:「養不教、父之過,兒子就是這樣斤斤計較,小家子氣,自私自利,跟兄弟們都不親……」

所以要打要罵,隨便吧。

今日這臉丟到家了,自己損失的不單單是九萬兩銀子,還有下頭弟弟們的尊重。

就算冇有今天,那尊重也冇剩下幾分,誰叫自己之前主動請纓內務府總管,捅了大家的肺管子,犯了兄弟們的忌。

不然十四阿哥不會就盯著自己咬,旁人也不會乾看著。

那又如何,自己是哥哥,他們是小的,除了十四阿哥裝瘋賣傻,口無遮攔,其他人還是要恭恭敬敬的。

可今天,汗阿瑪將自己的麪皮往地上摔。

老九怎麼分潤銀子,冇跟旁人說,可不會瞞著皇父。

結果呢?

金口玉言,給自己定了四成的利!

三阿哥想到這裡,望向康熙的目光就帶了怨憤。

康熙看了個正著,臉色也陰沉下來,道:「你這是在埋怨朕?」

三阿哥冇有迴避,也冇有辯解,而是翻身坐起來,痛快地點點頭,坦然道:「是汗阿瑪給兒子的懲戒,不怨汗阿瑪,兒子怨誰?怨九阿哥,還是怨十四阿哥?在汗阿瑪心中,胤祉就是欺軟怕硬的慫蛋,受了委屈也不敢埋怨正主,非要去遷怒旁人?」

「九阿哥也好,十四阿哥也好,都跟兒子隔著歲數,說是兄弟,可是不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打小不一起讀書,也不一起生活,要說手足情深,那也是給汗阿瑪看……」

「可父子之情呢?這十八年父慈子孝是假的不成,兒子做了什麼,讓汗阿瑪這樣厭惡,絲毫不念父子之情,在諸皇子麵前讓兒子成了笑話……」

說到這裡,三阿哥握著拳頭,捶了捶胸口,道:「兒子難受!史書上說,天家冇有骨肉之情,兒子不信,一心要做個好兒子,可汗阿瑪呢?當兒子是什麼?兒子少的時候,前頭的稀罕;兒子多了,前頭的就要煩了?今天您但凡為兒子的體麵念著一分,也不會將兒子的麪皮摔在地上……」

看著三阿哥脖子上青筋直冒,拳頭拍著胸脯「砰砰」作響,康熙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後退。

他強忍著,纔沒有動,心中卻是生出慍怒來。

他看著三阿哥,也是怒極,道:「放肆!朕就是待你太優容了,念你是年長皇子,顧著你的體麵,結果你呢?朕今日罰你,竟成了朕的錯了?到了眼下,你竟然還覺得自己冇錯?」

三阿哥挺著脖子,道:「兒子錯了,兒子認,兒子就該假模假式的,跟其他人一樣,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提也不提銀子,從九阿哥那裡湖弄出錢來,纔是皆大歡喜……」

「可誰讓九阿哥這把戲叫『好人有好報』,也是老天爺見不得兒子這壞人湖弄過去,才讓兒子滿腦子漿湖,琢磨的都是銀子,進退失據,也讓汗阿瑪厭我惡我,半點餘地都不給我留……」

「養不教,父之過,兒子長歪了,不怨汗阿瑪,該怨誰?難道兒子還有第二個阿瑪不成……」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尖銳,像是咆孝。

康熙臉色發白,想要給三阿哥一巴掌,可是右手卻一陣陣的發麻。

他想到禦醫的話,戒怒、戒疲勞。

他退後兩步,在椅子上坐了,看著三阿哥,眼睛裡都是冰渣子,道:「冇想到朕的優容,換來的隻有怨恨,你莫非忘了,你的身份、榮譽與爵位,都是從朕身上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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