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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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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溫嗣音清咳一聲,破了這暫時的寂靜。

道:“結束了?”

硯辭輕哼,道:“可不嘛,文斐那人啊,該說不說,多少還有點良心在的。”

“倘若是個再厲害些的妖怪,就怕你我二人,就交代在這裡嘍!”

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走去,白衣翩翩,再次融入了夜色中。

冬至夜,金吾不禁,宛若白晝。

在這種氛圍裡,連帶著溫嗣音身上的清冷勁也緩和了不少。

走著走著,後方跟著的溫嗣音隻見硯辭腳步一停,語氣疑惑,道:“你不是,早被我扇走了嗎?”

上前一看,卻是那剛見不久的孩子,蒙在漫天黑夜裡,一雙眼睛格外的亮。

七分警惕,三分不安。

也正是這副可憐兮兮引人“垂憐”的樣子,將硯辭心裡的邪惡因子儘數勾了出來,不由得伸手,恰似魔爪襲來,一下一下,不緊不慢地揉著孩子嬰兒肥的臉。

這回這孩子反倒是看似安分下來了,隻是怯聲問道:“剛剛那個人,去哪了?”

“這個啊……”硯辭惡向膽邊生,難免惡趣味了些,道:“我把他弄走了,怎麼——

現在開始崇拜我了啊?晚了!”

…………

也不是說怕此時沉默;就是最怕此時,空氣突然沉默。

硯辭冇緣由的,突然感覺周身一陣發涼,就好似墜入了那無間地獄一般,又見麵前的孩子臉上過於陰冷,心下頓時瞭然,知是那孩子一時還接受不了。躊躇再三,還是拉下臉安慰道:

“無需多想了,剛剛不過是小小布了個傳送陣,那狸妖現在在巴蜀那邊,安全的很!”

“是嗎?”小孩低聲喃喃道,不覺間四周的氣息又變寒了幾分,北風過,硯辭不禁打了個哆嗦。

隻聽那孩子的聲音在風中愈來愈清晰,越來越近:“為什麼?”

“什麼?”硯辭有些不明白了。

“為什麼?”那孩子又重複了一遍:“為什麼,是妖就一定要被驅逐呢?”

好久,又自顧自地補了一句,隻是聲音低的近乎聽不到了。

“和我好像呢……”

正鬱悶間,頭頂忽得傳來一陣細碎的輕笑,小孩詫異抬頭,見硯辭半蹲在幾步外,白衣及地,遠處城裡的燈光平鋪在身後,隻從幾簇細碎髮絲間瀉出。

看不清神情,隻是一對灰瞳間,隱隱約約彷若有金光閃過,格外醒目,真叫人挪不開眼。

依舊是那副戲謔的樣子,道:“非也,非也。巴蜀尤以美食見長,不過是,送他去那邊好生鑽研一二罷了。”

順便極為好脾氣的勾了勾手指,那落在桌上的,涼透了的餃子帶碗一起飛到了手裡,硯辭隨手用方纔的樹枝將餃子仔細扒拉開,道:

“怕是隻有你才吃的下去了吧。”

“……羊肉生菜陷的餃子。”

聽完,較是清冷高貴如溫嗣音,也是忍俊不禁。

隻見小孩的臉色,嗯,更黑了。

還未等他來得及說什麼,一陣肚子叫,響徹雲霄。

硯辭臉上,依舊是一臉和善的笑意,直愣愣地看著那孩子臉色一下子變的通紅,又像是早有準備一樣,從懷裡摸出來一個油紙包著,臟兮兮的包裹。

就好似做過無數遍了,百般熟練;隻是與他的身份啊,萬般不匹。

若不是看他身上的衣服,都叫人懷疑,他是不是本就生在爛巷之中了,硯辭想。

雲綾錦,寸錦寸金,更彆說全衣了。這身衣裳啊,怕就抵得上尋常百姓人家的幾輩子了。

還有在剛纔拉扯間硯辭匆匆一瞥,那孩子手上套著的,可是紅玉扳指啊!

試問這下,誰還敢說他家境清寒食不果腹需要四處流浪呢?

要說硯辭為什麼知道的那麼詳儘,原因那也簡單:

天上生活本就將就,再有上頭那位太子殿下幫襯著,就算時不時被文斐找茬扣點,日子也還算過得去,這是一方麵的原因。

再者說……硯辭身上穿的那件,對,他飛昇時帶上來的所謂破爛——一看就不是凡品;哪怕尋遍天下,也未曾見過有可比擬的。

因此也流出了這麼一句話:一錢可買卦仙笑,萬金難得卦仙衣。

這衣服啊,好是好極了的。除了不知,來曆如何……因果難尋啊……

思及此,硯辭不禁微微歎了口氣……頭疼……

但是呢,無論如何,手上一旦有過好的貴的,對身邊的東西自然而然也就有了估量——那孩子身上的,對於不懂行的人來說,不過是一匹臟兮兮的廢料,但在硯辭眼裡——可是他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啊!

溫嗣音這時好巧不巧的咳了一聲,打破了硯辭的黑日做夢,目光再次聚到孩子手中,卻是目光一頓。

疾步上前,伸手奪過孩子緊攥的包裹,打開看向裡麵發冷變硬的白飯,臉色一冷,再開口間不覺染上幾分寒意,道:

“就憑你身上的衣裳,也看的出來非富即貴,怎能如此落魄!”

“你管我呢!”眼見自己東西被扣,小孩聲中不禁帶上了些許怒氣道。

隻聽溫嗣音極輕地歎了聲,對著硯辭低聲道:“要不,算了吧。說到底,他也隻是一個人界的孩子,不必費上這麼多心思。”

“不!”硯辭微微搖了搖頭,斬釘截鐵拒絕道。

就算隻是小孩,想他堂堂硯仙師,可是四海八荒公認的,最好善樂施的大好人一枚,怎能棄之不顧呢?

再說了,冥冥之中,硯辭也覺得,這孩子與他,有著解不開的緣分。

困於現狀,硯辭也是冇法:他自己本人還是個負債累累的窮鬼,空有一腔熱忱冇有實力,讓這孩子即刻吃上山珍海味怕是絕無可能,但起碼,還是吃上一頓熱乎的吧。

目光四下裡巡視,眼神意味深長。

……等他再次回來,手上多了碗先前喝剩下的茶水,隨意將飯糰放裡揉吧揉吧,伸進樹枝攪拌攪拌;頗為好脾氣地雙手捧著,麵向先前的孩子道:“茶粥,接著。”

接觸到他不解的眼神,與一旁溫嗣音抽搐的神情,頓了頓,還是極為好心地補充:“起碼是熱的……”

冬至裡的風更大了,卻在城外三人中,詭異地消停下來。

硯辭正欲訕訕收回手,掌心一空,碗被小孩端了去,三下五除二,吃了個乾乾淨淨。

“我不知你究竟是天上的哪位神仙,但一定是個好人。”小孩口中含著飯,再不見恐懼之色,囫圇說道:“但是你知道嗎,我在哪裡都不受待見。”

“我是天煞孤星,我是生來邪祟啊!”

說著說著,他眼眶紅了。

“你可能會說我蠢吧,但是我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他非我族類,但又如何呢?我不在乎,他會做餃子,會煮茶;會關心人,會安慰人。”

“他可是比絕大多數人都還要好的!”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不知何時,硯辭已是來到他身後,抬手扶上他的背,摩挲著那不斷顫抖的脊梁骨,溫聲安慰上了。

“所以我隻是,送他去學藝了。待他攜一身好手藝歸來,你再來捧場吧。”

小孩愣愣抬頭,見仙人臉色在光影中明滅,半晌,有聲音自上方響起,如聽仙樂,耳暫明。

“你要記住,冇有誰,天生就是不堪的。”

“也冇有誰,是生來就該遭人唾棄的。”

“更冇有誰,是生來就該被驅逐的。”

“誰也決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但這世間,好在多少還有幾分公正在。世間每一個人,都擁有向善向美,向陽而生的權利!”

硯辭笑了,指尖靈光微簇,一朵玉蘭竟是生生破了凜冬氣開出來的,處在夜間也是格外嬌灼。小孩不禁看呆了眼,一晃神間白光一閃,卻是硯辭一口吞了進去,惹得溫嗣音嫌棄聲色頓生:“不嫌臟?”

“好吃。”

硯辭還不閒著,素手一揮,又不知從哪兒折下一枝。塞到小孩懷裡,手上光焰再起。

“來來來,不虧待你,給你也搞一個——我看看啊,山茶!也是好東西啊……哎喲……”

硯辭猛的一個跳腳,把其餘人都下了一跳,細看之下,才發現原是他一時不察施法過度,可憐山茶就像斷頭一般整朵掉下。

自然而然,周圍人對他也冇有什麼好臉色。硯辭自知理虧,自覺伸手去拽那朵花的遺骸,用了不小的力了,不成想冇拽動分毫。

身為看客此時正起勁的溫嗣音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拽過硯辭作亂的手,沉聲道:“你哪怕再使出天大的力氣,隻要人家不鬆手也隻是無用功。”

“哈哈哈,是嗎?”硯辭見那小孩果然是自發將花攥得死緊,便也不再強求,自顧自地收回手,感覺更尷尬了。

突然間手心一沉,被人塞了個圓溜溜的重物。心中一驚,抬頭卻是一個奮力往前逃竄的小小身影。暗自裡發笑,高聲道:“早點回家,今朝不比往日,小心被拐跑了!”

無人應答,隻是又過了許久,纔有聲音隱隱約約從遠方順風傳來:“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會的,一定會的。硯辭心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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