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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這夜漫長且深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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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無月,夜已深沉。

“走!”

第十名把房門拉開然後手上的手槍一擺,對我厲聲吼道。

我仰頭長歎一聲,整整頭上的軍帽和衣領,闊步走出房間。

徐立才和第十名神情嚴肅地緊隨在後,然後再是6名全副武裝的人武部官兵,所過之處,眾人紛紛側目,如臨大敵。

消防隊來了後,別墅那邊的那點火一下子就被撲滅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招待所裏裏外外燈火通明,參加救火的工作人員或者出來觀望情況的旅客在現場的安全保衛部門人員的要求下正在紛紛離開返回各自的房間,今晚能親曆這樣一件稀罕事情,夠他們回去在朋友同事麵前吹一年的了,現場是熱鬨的,因為大事件總是好事者狂歡的節日,大家邊走邊交頭接耳,輕聲地抒發著自己的驚奇、忐忑、害怕之類種種刺激的情緒。

然後,現場所有的人都漸漸地停下了腳步,閉上了嘴巴,站到了一旁,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令人難以忘懷的一幕。

當前從黑暗中走來的是一個年輕的軍人,在他身後是兩名武裝帶上佩著手槍的軍官和六名背著五六式衝鋒槍的官兵,踏、踏、踏、踏,整齊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寂靜,長長的一列,在路旁兩排玉蘭花苞式樣路燈昏黃的燈光下拉出了更長的影子,氣氛肅穆,戒備森嚴!

兩人成行、三人成列,所有人,形成了一枚鋒芒四射的箭頭,弓開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代表著一往無前的堅定決心,要劈開一切阻礙或者試圖阻礙他們的事物。

在現場維持秩序的公安乾警和工作人員,見此情景也都神情嚴肅地目視著這一行人,緊張地注意著事態的進行。

那些住宿在招待所裏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旅客們,也逐漸從這肅殺的氛圍中迅速地醒悟到了什麽,然後目光中帶著厭惡、好奇甚至憎恨。

當他們走到停在操場上的兩輛軍車前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一名軍官上前把走在最前麵的那個人推了一把,那人掙了一下,甩脫了推搡,反而轉過身來,麵帶微笑地舉起雙手朝人們搖了搖,然後再義無反顧地鑽進了汽車。

汽車啟動,轟轟地駛到緊閉的招待所大門前,這時過來一名穿白衣服的民警小步跑到車前問了兩句,然後,大門被匆忙拉開,車隊轟然地衝出大門,駛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兩輛軍用吉普車耀眼的車燈劃破了黑暗,疾駛在不明朗的路,在下一個路口,前車慢慢地停了下來,後車迅速地超了過去,車燈閃了閃,這是在發出告別的訊號,然後左拐進入另一條岔道,馬上就消失在夜幕之中,很快連發動機的轟鳴聲都變得悄悄。悄悄,就像是別離的笙簫。

伴著這別離的笙簫,前車裏飄出來低沉的歌聲。

送戰友,踏征程。

默默無語兩眼淚,

耳邊響起駝鈴聲。

路漫漫,霧濛濛。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樣分別兩樣情。

戰友啊戰友,

親愛的弟兄,

當心夜半北風寒,

一路多保重。

這一首1980年上映的電影《戴手銬的旅客》裏的插曲《駝鈴》曾經傳唱大江南北,大家耳熟能詳,電影講述的是那十年的初期,老公安偵察員劉傑在誣陷流亡的過程中與真正的凶手、盜走國家機密導彈燃料的間諜蘇哲鬥智鬥勇的故事,《駝鈴》唱響的時候,正是劉傑完成任務但仍被戴上手銬押上飛機,揮手與戰友們告別的畫麵,也是影片點題的最感人的部分。

揮手自茲去,濃濃戰友情,我一邊低唱這歌,心中祝福我親愛的戰友們在這一夜裏能戰勝困難,識破詭計,耐心蟄伏,等待著我為這場鬨劇畫上句號。

而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雖然冇有硝煙,我彷彿又回到了戰場,心中的熱血在激烈地燃燒,我在極力壓抑著心中的血脈噴張,讓自己保持頭腦的冷靜,把自己將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盤算清楚,必須每一步都計劃好。

當地的領導不知道出於什麽我們還冇發現的原因,突然直接懟了上來,利用起火事件和當地的力量,用一個蹩腳的理由暫時困住了我們的手腳,而我們確實大意了,冇有想到當地的情況會如此複雜,衝突會如此激烈,但正是因為如此,在冇有識破其中暗藏的陰謀時,更不能掀開我們一直藏起來的王牌,如果按照常規手段等到上麵來人協調處置,隻會夜長夢多,互相扯皮,把問題鬨得更大,把情況搞得更複雜,我們的東西一點都見不得光,卻又事關祖國的未來,現在大家都已經把棋走死了,現在就看誰能打破僵局——翻盤。

車子熄了火靜靜地停在路邊,車裏的人都默默地等著我做出最後的決定,然後即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因為我們都是是人民子弟兵,是特殊材料凝鍊出來的隊伍,時刻準備著,頂風逆水雄心在,不負人民養育恩。

我已經想清楚了,送死我去,黑鍋我扛,生是部隊的人,死的部隊的鬼,從不問敵人有多少,隻問敵人在哪裏,一切後果我來負責。

既然有人想要把事情鬨大,那麽就如他所願好了,我雖然冇有解決問題的智慧,但是我有消滅問題的力量和勇氣,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戈爾迪烏姆之結,纏繞不清,錯綜複雜,就像今夜的局麵,我隻有一聲“劍來”,然後手起劍落,彈指之間,魑魅魍魎,灰飛煙滅!

暴力破局,把桌子給掀了!

“去地炮獨立團!”我淡淡地說道,然後把身子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開車的武裝部誌願兵司機身子一板,緊張地應了一聲“是!”麻利地打起來火,車燈亮起,車子向著地炮獨立團駐地飛馳而去。

近江作為台海海防最前沿,正麵對敵,是國內人均駐軍最多的縣之一,而且海陸空各個兵種齊全,而距近江縣城隻有十多分鍾車程的地炮獨立團,是一支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就成立的榮譽部隊,在抗日戰爭時期更是戰功顯赫,收複過被日軍占領的安平縣城,全殲過日軍的參觀團,解放戰爭更是所向披靡、摧枯拉朽一路從北方打到了東海之濱,然後一直駐紮在當地,以加強配置的152加榴炮、122榴彈炮和130火箭炮鎮守著近江的海岸線,保衛著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

有經常到駐軍部隊聯係工作和開展慰問的近江縣武裝部部長徐立才帶路,我們一行三人,我,徐立才還有第十名很快就來到了地炮獨立團的司令部,見到了當晚負責戰備值班的地炮團團長李入海。

這是一位已經將軍人氣質浸淫入骨,將金戈鐵馬視為生命的鐵血軍官,標準的主戰部隊軍事主官的樣範,身軀挺拔,目光堅定,渾身散發著不怒而威的氣息,隨時準備著整裝待發,隨時準備著血染疆場。我們進來的時候,接到值班參謀通知的他已經在值班室裏等候,做好迎接的準備,當看到居然是一個陌生的青年軍官走在徐立才的前麵,他的眼神一凝,定在了我的身上。

深夜裏部隊來了不速之客,李入海知道十有**是出事了,但聽說是武裝部徐部長過來的時候,還琢磨是不是哪個兵冇管好跑出去闖禍了,被地方上找上門來商量怎麽處理。但看到徐立才帶著人隻是站在門口,走過來的是那位明顯不同於旁人,帶著他恰好既熟悉又不喜歡的那種上級機關氣質的青年軍官,他在心裏盤算著,也許是真的有大麻煩來了。

戰備值班室內。

“解放軍總參二局參謀林千軍。”我先向李入海敬禮,並自我介紹道。

“XX軍地炮獨立團團長李入海。”李入海向我回禮,也做了自我介紹,然後神情嚴肅地等著我開口說明來意,這麽晚了找過來,而且又是這個傳說中的單位的人,肯定不會是來跟他聊天的,隻會是來給他找事的,而且一定是大事。

我回了回頭,看到徐立才他們已經悄悄地從外麵把門關上後,纔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地說出了我一路上經過深思熟慮後已經確定去做的驚天意圖。

“李團長,今晚有敵對勢力特務份子有組織地在近江縣城進行破壞行動,造成縣城局勢動盪,人民群眾和中央檢查組首長的人身安全收到嚴重威脅,根據軍委授權,我命令你部,立即全速機動開進近江縣城,執行戡亂警備任務。”我一口氣朗聲說完,然後從上衣兜裏掏出了一份摺疊好的檔案,伸直雙臂遞給了李入海,李入海站直了本就挺拔的身子雙手接過,立即打開桌上用來閱讀檔案的檯燈,站在桌邊俯下身子仔細認真地看了起來。

授權檔案不長,內容很也很短,就是要求全國各級機關、組織、部隊、企事業單位,必須要全力配合與支援持此檔案的中央特派員所提出的一切要求,不得違背、拖延、敷衍,否則視為違反中央命令,可以現場對當事人從重從嚴予以黨紀國法處理。檔案下端落著中央辦公廳、政府辦公廳和軍委辦公廳的款,蓋著三枚鮮紅明亮,幾乎閃閃發光的公章。這就是我們工作小組開展工作的底氣,得到中央最高授權的底牌,古代所謂的王命旗牌、尚方寶劍也不過如此。作為獨立開展工作的其中一個小組的組長,我手上也掌握著一張,即使是在與徐立才他們發生衝突的時候,我都冇有拿出來。這份檔案不但內容是絕密,甚至樣式、花紋、印記都是絕密,是不到最為關鍵的時刻,不能輕易拿出來給不到一定級別、可以信賴的人看的。

為了更加明確地印證檔案的真實性,裏麵還夾著我在軍情局裏的工作證,以證明我的身份。和平年代,調動軍隊包圍甚至軍管縣城,而且是一支齊裝滿員數千人的團級戰備部隊,即使隻是暫時的,此事也不是非同小可,而是驚天動地!

戰情就是命令!長年堅守在海防一線枕戈待旦,李入海也是聞戰則喜、殺伐果斷的人物,仔細檢視了檔案和證件真偽之後,並冇有猶豫不定,而是轉過身來平靜地對我說道,“林參謀,根據檔案要求,獨立團執行你的命令,但是根據部隊條令......”

好樣的!因為前幾年部隊裏麵發生過的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在一定層麵上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所以部隊的調動非常非常的敏感,我也明白李入海心中的顧慮和擔心,我拿出這份檔案的目的隻要讓他能坐下來聽我說,以我為首,不要推三阻四、研究研究、製造麻煩就是好的開始。部隊的一切行動聽軍委指揮,這是鐵的紀律,鋼的原則,鮮紅的底線。我現在在這裏有這個條件,完全可以去爭取更直接的命令,把人家給摘出來,就冇有理由不去做。

我也不能讓人家李入海一個團長帶著他的團跟著我衝鋒陷陣還擔著上軍事法庭的風險,本來人家炮兵就很辛苦了,要是再坑人家,變成了炮兵炊事班的了,那我在良心上也過不去啊!

“我知道!”我果斷地打斷李入海的話,然後抬起手腕看了看錶,“現在是京城標準時間3點58分,我給你們一個小時進入一級戰備,隨時準備出發,全體執自衛武器輕裝,全機械化全速開進,在近江縣城執行戰地警備糾察任務,占領各個戰略要地,封鎖人員車輛的一切進出往來,安排精乾可靠力量保衛位於縣城招待所的中央檢查組駐地,抓捕一切可疑分子,保衛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你們能不能做到?!”

“報告林特派員,我們堅決保證完成任務!首戰用我,用我必勝!”李入海胸脯一挺,斬釘截鐵地說道。

“複述一遍你們的任務。”

“一個小時內進入一級戰備,隨時準備出發,全體執自衛武器輕裝,全機械化全速開進,在近江縣城執行戰地警備糾察任務,占領近江縣城的各個戰略要地,封鎖人員車輛的一切進出往來,安排精乾可靠力量保衛位於縣城招待所的中央檢查組駐地,抓捕一切可疑分子,保衛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李入海的記性非常好,一字不落地把我的話複述了一遍。

“好!你們想要的,我一個小時之內可以給你們,機要室在哪裏?我要直接跟京城通話,向軍委報告!”

“是!請林特派員放心!”李入海的眼中終於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他健步帶著我走出值班室,向部隊的核心心臟——機要室走去。

“當地的具體情況你們可以向近江縣武裝部的徐部長瞭解,但是不要讓他們隨意走動。”我在路上不忘叮囑了這麽一句。

不愧是戰鬥在海防一線的功勳部隊,我在機要室裏還剛拿起電話的時候就已經依稀聽到外麵的部隊大喇叭裏傳來了“噠滴嘀噠、嘀嘀噠嘀”的起床號了。

四十分鍾之後,我踏進了地炮獨立團的作戰指揮室,那裏正圍著近江縣的沙盤地圖在召開作戰會議,對行動進行最後安排部署,一進去就聽到了李入海的大嗓門在喊。

“二營長,你TND的別管你的122榴彈炮了,我們是去執行警備任務,別老是琢磨著在哪打一炮,有本事衝著海那邊打準一點......”

當我進來的時候,現場的各級軍官瞬間明白了我的身份,全部安靜了下來。我把身子一讓,露出了跟在身後的地炮團機要參謀,他快步走進去,把身上夾著的檔案夾雙手遞給了坐在一側的團參謀長。參謀長打開檔案夾,看了一眼,然後抬頭站了起來說:

“團長,軍區密電!”

“念!”

“XX軍地炮獨立團,根據中央軍委的命令,命令你部接電後立即進入110區域就地展開,進行代號為海峽和平——1983的實戰演習,演習內容為戰地警備稽查,軍委已派遣特派員林千軍率隊到你部對演習進行指導!此令!軍區作戰值班室,戰備值班首長——XXX!命令宣讀完畢!”

“下麵請林特派員講話!”李入海手一擺,把我請到了他的指揮主位,自己站到一邊。

我,林千軍,已經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我們的事業之中,置生死榮辱於不顧。我莊嚴地舉起右手環顧大家向在場的所有指揮員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等到大家禮畢之後,我用鏗鏘的聲音說道:

“如何指揮調度我不行,全靠在座李團長和各級指揮員,執行命令是你們的責任,以後會有什麽後果我負責,我不管大家用什麽方式,想什麽辦法,我隻要近江!”

說著我拿起了沙盤上的指揮鞭,“啪”地一聲抽到了牆上掛著的“110區域作戰態勢圖”上,指揮鞭頭就像一枚利箭,箭頭直指著近江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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