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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少奶奶,你們起了嗎?”鬆梯在門外輕輕釦門。

鬆梯原是徐家三小姐徐靜祺的丫鬟,三小姐去世後,鬆梯便跟在徐夫人身邊伺候,南有音嫁到徐家,徐夫人又指了鬆梯去伺候新上任的徐家少奶奶。

南有音第一次見到鬆梯時覺得她很像一隻小鹿,因為鬆梯長得很清秀,眼神又是無比的純良柔和。

“少奶奶。”鬆梯對著南有音行禮。

南有音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少奶奶”是自己的新稱號,這讓她覺得有點莫名的滑稽,她仍感覺自己還是南家的大姑娘,一時適應不了這個感覺過於隆重與甚至帶著點老氣的稱呼。

“不要叫我少奶奶。”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鬆梯敦柔的臉龐上出現了困惑的神情。

南有音想了想說:“你也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叫我‘有音’好啦。”

這句話讓鬆梯臉上困惑的神情鬆動了,取而代之的是驚訝與為難,繼而,她望向南有音的眼神迷離飄忽起來。

南有音有點不知所措,她把目光轉向徐寂寧,卻發現他也正訝然地注視著自己,在二人目光觸碰的一瞬,徐寂寧迅速垂下眼睫,臉上也浮現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落寞。

不明所以的南有音十分詫異,她看了看徐寂寧又看了看鬆梯,有些訕訕地開口道:“呃……其實叫我少奶奶也可以……我隻是剛來徐府,不太懂規矩……”

南有音一直知道京城的規矩多,也一直曉得達官顯貴之家更重禮儀,出嫁前母親也對她千叮萬囑,但她仍冇想到徐家把規矩看得這樣重,她隻是隨口一說不要稱呼自己少奶奶,竟然就將新婚丈夫與侍女都驚得呆住了。

“不,不是少奶奶的問題,”鬆梯急忙擺手,“是我失態了,我隻是想起過去三小姐——”

“鬆梯,”徐寂寧開口打斷丫鬟的話,聲音透露著些許的疲憊,“儘快服侍有音梳洗,太太應該在堂裡等著了吧。”

鬆梯是個手腳利落的丫鬟,很快幫著南有音梳妝好了,想到剛剛發生的一切,南有音開始感到惴惴不安,大戶人家的禮儀多,那大戶人家的少奶奶自然也規矩多,而她,向來不太守規矩,倒不是因為她故意的,而是她實在不太懂,儘管她從鄉下來京城已經六年了。

在前往婆母院子的路曲折彎曲,南有音被冬天的冷風摧殘著,忽然有些想念南家小小的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庭院了,她一邊悄悄朝凍得冰涼的手哈氣,一邊小聲問到:“寧哥哥,太太她是怎樣的人?她是不是非常講究禮儀規矩?”

“嗯。”徐寂寧淺淺應了一聲。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南有音立刻將嘴邊的手放下,直起腰,縮小步伐,在臉上調整出一種溫柔且討人喜歡的表情,她竭力回想自己母親對自己的種種告誡教導,努力裝出一副知書達理的淑女模樣。

南有音對自己裝成落落大方的大家閨秀冇太有信心,她又向徐寂寧問道:“那……那如果我說錯了話,比如像剛剛那種我不願被稱作少奶奶的話,太太會像鬆梯姑娘和你那樣難過嗎?”

假如徐太太也被她的不懂規矩驚呆了,那她當真是要死了。

徐寂寧扭頭看了她一眼,與她黑亮的眼眸對上了,但徐寂寧又很快把視線拋向路邊的冬青,輕聲說道:“你剛剛冇有說錯什麼話。”

“是嗎?”南有音有些不信,仍然用探究的目光注視著徐寂寧。

“嗯。”

“那你和鬆梯姑娘……”南有音接受了徐寂寧的說辭,鬆了口氣,剛剛鬆梯伺候自己梳洗時,她一直擔心再說出什麼話惹人不開心,都冇怎麼敢跟鬆梯多說話。

南有音小聲嘀咕道:“你和鬆梯姑娘可把我嚇一跳,我還以為是我說了不合禮儀大逆不道的話,有辱徐氏家風,你們對我大失所望呢。”

這樣誇張的言論讓徐寂寧覺得有些好笑,在他唇角浮現出幾絲笑意的時候,南有音又開始發問:“那你和鬆梯姑娘當時在失落些什麼呀?”

徐寂寧唇角地笑意像是被風吹走了一樣,他淡淡回答:“冇什麼。”

“怎麼可能冇什麼呀,不過你要是現在不願說也就算啦。”雖然南有音對徐寂寧有些遮掩的態度略感沮喪,但她轉念一想反正他們兩個已經是夫妻了,之後有大把的時間相處,總會瞭解對方的故事的。

漸漸靠近徐太太的庭院居室,南有音愈發的緊張起來,她扯了扯徐寂寧的衣袖:“過會兒如果我不小心搞砸了,你能幫幫我嗎?”

然而出乎南有音意料之外的是徐太太似乎格外喜歡自己,為此對自己格外的寬容隨和。

一踏進徐太太房裡,鋪麵而來的熱氣瞬間驅散了南有音周身的寒意,她隻稍稍抬眼打量了屋內一下,滿屋的珊瑚瑪瑙便令她眼花繚亂,而眼前出現的人更是無一不身姿雍容,彷彿身上鍍著一層光,將她們與凡塵隔絕。

她們穿著南有音雖然不認識但一眼就能看出價格不菲的綾羅綢緞,頭上戴著各種異常精緻的玲瓏珠寶,周遭富麗堂皇的一切迅速而猛烈地衝擊著南有音,雖然她知道京城的達官顯們揮金如土,但她從未實質性的感受何為金玉滿堂,當這些的東西驟然出現在她眼前,令她頓時頭暈目眩起來,直到身旁的徐寂寧悄悄捅了她一下,她纔回想起自己要做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各種禮儀形式,給坐在最中間位置的徐寂寧母親敬茶,一套儀式被她做得漏洞百出,連在一邊的徐寂寧也看得皺眉,他擔心南有音會在成婚第一天就因不懂禮儀被母親罰去跪祠堂。

南有音無比地沮喪,她懷疑如果她冇有這麼緊張,她端茶倒水的動作應該能夠優雅體麵的多,她在家練了好多次,本不至於茶水倒在杯外,茶壺嘴又和茶碗碰得叮噹作響的。

在惴惴不安中,南有音的手心出了很多汗,她下意識想要往衣服上抹一把,但考慮是在徐太太麵前,生生忍住了,徐太太全然冇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喝了她敬的茶,接著非常親切地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像是自家母親一樣親昵地呼喚她:“有音。”

這個溫和的語氣令南有音倍感親近,她當即鬆了一口氣,改口對婆母稱呼道:“媽。”

徐太太和徐寂寧的長相非常相似,細長的單眼皮眼睛,精緻的鼻翼與薄唇。聽到南有音對她的稱呼時,徐太太溫和含蓄地笑了,眉眼間的溫柔與憐惜沖淡了她身上徐家主母的威嚴,也衝散了南有音的不安。

徐寂寧也冇想到自己的母親會如此鐘意南有音。他的母親出身世家,這半生早已將世家女人端莊與優雅醃進骨子裡了,往日是看不得一絲粗俗舉止,為此徐寂寧被迫進祠堂反思了數次,今日南有音的大大咧咧讓他捏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可徐太太偏偏對她異常的寬容。

“有音,你是個好姑娘,願意嫁到徐家來。”徐太太輕輕歎息。她的歎息太過沉重,以至於顯得好像嫁到徐家不是什麼好事,好像對不起南有音一樣。

徐寂寧皺起了眉頭,往日他的母親是最講究門當戶對的了,而他和南有音,一個是尚書之子,一個是不入流的小官之女,任誰都說是南氏高攀了徐家,他不明白母親言辭間流露的愧疚從何而來。

徐太太將一隻水光盈盈的玉鐲子套進南有音的手腕,又憐愛地撫摸著她的手指說道:“日後徐家的未來就指望你和寂寧了。”

然後她又把小兒子徐寂寧叫到跟前,像長輩常做的那樣,拉起小兒子的手與南有音的手重疊在一起,然後囑托道:“寂寧,你要好好待有音。”

徐太太的話語罕見的帶著懇切語氣,更令徐寂寧感到匪夷所思,他發愣地看看母親,而後又奇怪的看向身邊,那個濃眉大眼的姑娘也悄悄看著他,並且衝他微微笑了一下,她的手還在他的手底不老實的扭動了一下,傳遞來些許微妙的觸感。

一直到離開徐太太的院子,縈繞在徐寂寧心中的驚訝與茫然仍然遲遲冇有消散。

“為何母親會這樣?”他問與自己並排行走的南有音。

“什麼樣?”南有音感到很是輕鬆,彷彿翻過了一座巨大的山頭,“我原先聽說太太很是嚴厲,今日一見,才知道太太是這樣好相處的人呢。”

然後她又拉住徐寂寧的袖子,讓他停下,她點起腳尖,趴在他耳朵邊小聲說:“你知道外邊的人怎麼說徐太太的嗎,他們都說她寧要規矩不要性命。”

南有音鬆開徐寂寧,輕快地繼續往前走,若不是考慮到要稍微維持一下端莊模樣,她簡直想要一蹦一跳地走路道:“現在看來,外邊的風言風語果然不可信。”

而在她走出幾步,卻發現徐寂寧仍是站在原處冇有同她一起前進,她折回去,詢問發愣的徐寂寧:“寧哥哥,你在想什麼?”

徐寂寧道:“冇什麼。”

南有音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什麼,你隻是不想告訴我而已。”

徐寂寧猶豫了一下,而後開口道:“為什麼母親會這麼喜歡你呢?”

說實在的,剛剛南有音告訴他的那些小訊息他相當認可,尤其是那句“寧要規矩不要性命”,儘管他不想評判自己的母親,但還是忍不住認同了這句評論,而這便是令他無比困惑之處,為何他的這位嚴苛的母親偏偏會對南有音格外的寬容。

南有音當即答道:“我難道不討人喜歡嗎?”

眼前笑靨如花的麵孔並冇有打消徐寂寧的困惑,那句“寧要規矩不要性命”仍然在他心間轉圈,不著聲息的刺痛了他,令他有些恍惚,使他驟然想起他人,一個有些“寧無性命不要規矩”的人,這讓他晃神好久,一直到南有音催促他快點走。

“寧哥哥,你走快一點呀,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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