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辭彆沈老大人,棺槨便被合上了。
“封釘。”
那一錘一錘的聲音,落在沈半見耳邊,也敲在她的心上。
一下,又一下,鈍鈍的,痛得她連呼吸都覺得艱難。
淚水如決堤的江河水,洶湧而出,再也止不住了。
祖父,他真的要走了……
“起棺。”
沈老大人的棺槨被抬了起來,沈半見心頭一震,驚恐看去。
夏侯凝夜伸手扶住沈半見,擦去她臉上的淚:“我們一起送祖父。”
藉著他的力,沈半見勉強走出了靈堂,隨同送葬隊伍,一起朝邙山行去。
天灰濛濛的,白色的冥紙漫天飛揚。
沈半見抬頭,那飛揚的白紙,像極了小時候她與祖父一起放飛的紙鳶。
“祖父,我寫完這些字,就能去放紙鳶了嗎?”
“嗯,寫完咱們就去。”
然而,那個教她寫字,陪她放風箏的人,再也冇有了。
他的歸途,是蒼茫的邙山,他的歸宿,是那一方小小的墳塋。
“落棺。”
“入葬。”
眼看躺著祖父的棺槨,就要被送入那黑沉沉的地洞,沈半見的身子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
她突然衝上前,死死抱住了棺槨——似乎這樣子,就能阻止祖父離去一般。
下人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看沈修文。
沈修文看著放聲痛哭的沈半見,猶豫了。
沈蘇方大步上前,卻有人比她先了一步。
夏侯凝夜按著沈半見的肩,低低道:“讓祖父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祖父走……”沈半見手指扣得骨節發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夏侯凝夜紅了眼圈,可他隻能狠著心,將沈半見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來。
“祖父……他說要接我回家……他說過的……他還冇接我回家呢……他還冇接我回家啊……”
沈半見無力往地上摔去,夏侯凝夜抱住了她。
眼前一片模糊,沈半見哭得冇了力氣。
可她知道,祖父的棺槨被抬進了墓,祖父真的走了。
匠人在封墓,按著習俗,送葬的隊伍還要繞山一圈,最後辭彆死者。
沈半見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冇了,這一場喪禮,耗儘了她所有的精氣神。
夏侯凝夜在她身前單膝點地:“我揹著你走。”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他們身上,或吃驚,或意外,也或者動容。
那些動容的,心中明白:這裡的人,並非每一個都是真心來送葬,可這個喊沈老大人“祖父”的女子,她的悲慟卻全冇有摻一絲假。
沈蘇方則是震驚地看著夏侯凝夜。
她能懂沈半見的悲痛,因為逝去的也是她的祖父,可她不明白,一個男子怎麼能為一個女子做到如此?
他不懼被牽連,來陪沈半見送葬。
即便沈半見走不動了,他揹著她,也要與她一起走完這最後一程——因為他知道,這是沈半見的心願。
世間的男子,要麼懦弱無能,比如太子南宮珞,要麼隻認權利與地位,比如皇帝南宮煌,又比如她的父親。
女人,在他們眼裡,隻不過是生兒育女的工具,一些點綴罷了。
什麼生死相許的感情,都是編出來,自己騙自己。
她十五歲時,就不相信這些了。
可此時此刻,她分明在夏侯凝夜的眼裡、他的一舉一動裡,看到了她早就不相信的感情。
沈蘇方心中湧起了深深的嫉妒與憤恨。
憑什麼,沈半見就能得到一個男人毫無保留的寵愛?
她都冇有的東西,沈半見憑什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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