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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獸人少女與饑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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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背叛的公主

第三章

獸人少女與饑餓地獄 第三章 獸人少女與饑餓地獄

「找不到食物耶……」

「嗯,都找了這麼久了,居然連一點點也冇有……」

在歐洛爾雷亞王國北方,與鄰國吉利加爾帝國接壤的國境附近,有一座破落的小村莊。

那一年,十五歲的少女與同年紀的兒時玩伴露夏,在積雪的森林中探索。

這個區域換季時溫差變化極大,平時收穫量頗豐,但大約每隔十年就會發生作物歉收的情形,陷入收成量銳減的困境。這時,村民就得趕在真正轉為嚴冬之前進入森林采集,儲備冬天所需的糧食。

那一年,正好又是歉收之年,然而寒冬又來得比往年更早,在村民還來不及儲備足夠的糧食前,森林就已經被大雪封閉了。村裡的男人多半為了獲取更多的食物遠行狩獵,大人對孩子的監視不如以往嚴密,於是兩個人便偷偷地,前往禁止孩子們在冬季進入的森林。

「米娜莉絲,對不起,還讓妳陪我來。都是因為我答應要讓凱利爾在他的生日那天吃得飽飽的……」

「彆這麼說,沒關係。而且本來就是我提議要來森林的。我也跟露夏一樣,希望能幫凱利爾好好慶祝呀。」

露夏搖晃著微鬈的及肩金髮,原本就嬌小的身體,因為內疚而縮得更小了,少女見狀,連忙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在意。

兩名少女為了讓另一名不在此處的少年玩伴在生日時能吃到美味的食物,便瞞著大人進到這座森林。然而,遭到大雪覆蓋的森林不若平時生機盎然,就算樹上長著樹葉也結不了果,地麵在大雪的掩埋下冇有任何野菜的蹤跡,她們始終找不到可以當作食物的東西。

儘管如此,少女們還是睜大著眼睛,持續在森林裡探索,尋找一種會結出美味果實的樹木,她們曾在村裡聽說過,這種果實隻有在嚴寒時期纔會結成。

她們發出沙沙聲響,在雪地裡不斷前進。回過神來,周遭已經不是平時的森林景觀,她們甚至來到了被大人交代絕對不可以涉足的森林深處。

「呐,米娜莉絲,我們是不是該回頭了?」

「嗯,說得也是。雖然冇找到果實很可惜,不過差不多該回去了。」

聽到露夏不安地問道,少女不禁鬆了一口氣,因為連她也開始有些害怕。從方纔開始,森林的外觀和平常所見並無二致,氣氛卻已截然一變。

比起普通的女孩露夏,隱藏獸人之力的少女感官更加敏銳,因此她確實地感知了周遭的變化。

她們彷彿誤闖另一座森林,異樣空氣不斷搔動著肌膚,讓她感到渾身不對勁。然而,一開始是她提議到森林裡探險,在還冇有找到果實之前,她實在無法開口提議折返。

「那麼我們快走吧。」

「啊,等等!米娜莉絲,妳看那邊!!」

少女停下腳步回過頭時,露夏指著不遠處的樹木。

在周遭枝葉的遮蔽下,確實隱約可以看到樹上有好幾顆拳頭大的黃色果實。

露夏發現果實,興奮地對少女說道:

「太好了,不枉費我們辛苦地找了這麼久!我們摘一摘,趕快回……家……」

然而話還冇說完,她就臉色慘白地說不出話。

少女一見到,也頓時臉色大變。

「咕嘎嚕嚕……」

出現在她們眼前的,是一隻哥布林。

像小矮人般的身軀,醜陋的臉龐,綠色的皮膚,還有異常的繁殖力。就人類所知,哥布林不管出現在哪裡,都是群起湧現的害獸。而實際上,哥布林常在收穫時期毀壞農田,村莊會雇用冒險者消滅牠們,如果數量不多,便由村落裡的男人全員合力驅趕,因此她們兩個也曾遠遠看過哥布林。雖然她們隻是未成年少女,但如果麵對的僅僅是一隻哥布林,還是有可能逃得掉。

不過,問題是哥布林的膚色。哥布林的皮膚通常是綠色的,然而眼前的這隻哥布林的皮膚卻是呈現鮮藍的群青色。

「變異種……」

哥布林一般來說被歸類為弱小的魔物。正如同剛成為冒險者的新手,先接受的委托多半是采集草藥般,第一次接受戰鬥委托時,通常都會被建議選擇哥布林。

如果不是遭到群體包圍,隻要不是徹底的門外漢,新手要擊敗哥布林也不算難事。然而,還有誕生上位種的情況,牠們堪比極稀有的種族,具有遠較一般哥布林強大的力量。

哥布林當中,以哥布林戰士及哥布林魔術師較為知名;不過此時她們眼前,卻出現了與上述能力迥異,甚至在其之上的個體,稱為「變異種」。

少女曾經從過去造訪村莊的冒險者隊伍口中,聽過哥布林「變異種」的傳聞。

外表與普通的哥布林冇什麼兩樣,僅有膚色呈現鮮豔的藍色。哥布林一般喜歡溫暖氣候,在寒冷中行動會變得遲緩,變異種與之相反,牠們不畏寒冷,偶爾還會出現在極端寒冷的地域,甚至具有能抵擋弱級魔法的魔法耐性。此外,比起普通哥布林,牠們具有高度的能力、智慧與暴力。

「寒冰、哥布林……」

與少女不同,露夏對眼前的哥布林幾乎全無瞭解,但她仍為哥布林散發出異樣威迫感而感到驚恐萬分。

所幸哥布林似乎專注於采集果實,並冇有發現少女們的存在。

「露夏,冷靜一點,慢慢地……」

「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露夏!!」

少女原本打算在哥布林發現之前,靜悄悄地逃離現場,但露夏難抵內心恐懼,似乎完全聽不進少女的話,她隻發出刺耳的尖叫聲,並拔腿就跑。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夏!!」

少女發現露夏陷入了名為恐慌的異常狀態。她同時想起了冒險者向她講述過的自身經驗。

儘管她知道這點,但也無能為力,隻好追在露夏身後。她稍微回頭一望,寒冰哥布林聽到尖叫聲後,發現有更棒的獵物,對她們露出了笑容。

事已至此,她們隻能拚儘全力在森林裡奔跑,試圖甩開哥布林,然而哥布林的速度顯然遠比她們快。

眼見彼此的距離愈來愈短,她們麵臨死亡的壓力,腳下又是因積雪而窒礙難行的道路,露夏冷不防地摔了一跤。

「呀啊!!」

「露夏!!」

「嗚、啊啊!」

露夏似乎在跌倒時扭傷了腳踝,她狠狠地摔在雪地上,半個身子冇入積雪中,無法站起身。而且就算勉強起身,少女要帶著受傷的她逃離寒冰哥布林的追擊,幾乎是不可能的吧。

「咕嘎嘎嘎嘎!!」

寒冰哥布林宛如嘲笑著露夏般一步步逼近。

少女擁有拯救露夏的力量。那是她平時隱藏起來的兔人族之力。

如果少女使儘全力,即使這隻哥布林能力高強,牠終究無法使用魔法,少女絕對不會輸。但……

『聽好了,米娜莉絲,妳絕對不能在人類麵前使用獸人的力量。一旦使用了,我施加在妳身上的幻術就會消失,妳象征兔人族的耳朵和尾巴就會被髮現了。』

『為什麼不能讓彆人知道呢,媽媽?』

『……對呀,為什麼不行呢……隻不過是外表有點不同,我們卻……』

「咿呀、不要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掉啊!!」

(……對不起,媽媽!?)

少女望著哭嚎的摯友,在內心為未能遵守叮囑向母親道歉,同時衝向哥布林。

「唔啊啊啊啊啊————!!」

「咕嘎呀!?」

少女朝著哥布林的腹部飛踹。

雙方體型的差異加上飛躍的衝擊,讓寒冰哥布林措手不及,直接飛撞在身後的大樹上。不過,這可是一隻變異種哥布林。如果是普通的哥布林,遭到這一擊,恐怕就此倒地不起了吧;然而這隻寒冰哥布林不僅冇有死,甚至冇有造成阻止牠行動的傷害。此外,普通的哥布林在遭到攻擊後,會隨即正麵展開反擊;然而擁有高度智慧的寒冰哥布林,似乎認知到和少女交手並非明智之舉。

牠心有不甘地瞪著兩名少女,往森林的深處離去。

「露夏!!妳冇事吧!?有冇有受傷?」

「米、米娜莉絲……那個是……」

露夏有些茫然,同時似乎還有些驚慌,她所指的是少女頭上的兩隻兔耳朵。

儘管獸人因種族不同而有所差異,但基本上身體效能都很高,MP及魔力也是如此。然而,獸人的魔力本質與人類不同,很容易如霧般從體內消散,遠距離攻擊魔法的效率極差,根本無法與其他種族匹敵。不過相對地,也因為這個緣故,他們能夠以魔力在身上覆上一層薄薄的幻影,所以也算不上完全的缺點。

少女所屬的獸人家係精於幻術,即便在兔人族中也是箇中翹楚。持續在身上纏繞幻影,對他們而言並非難事,不過如果全力施展出獸人的能力,從體內釋放的大量魔力將會使幻影煙消雲散,因此必須極力避免。

「啊、那個、因為……對不起,露夏,我一直瞞著妳……求求妳,不要告訴彆人!!」

「咦!?啊、嗯、嗯!」

見到摯友雖然感到些許困惑,但仍點頭答應,少女便放心地露出了笑容。

少女已經不是當初追著母親問理由的年紀了,她明白自己居住的王國對獸人是何等輕蔑,因此,她從來不曾違背母親的叮嚀。即便她信任自己的好朋友,但也從來冇有向她說過這個祕密。

「這樣就冇問題了!」

少女重新施加幻術,將露出來的耳朵及尾巴藏了起來。

孩童時一直是由母親為她施加幻術,不過從四、五年前開始,她便能自己來了。

「那麼我們趕快回去吧。雖然冇有找到食物,但很可能還會再碰到魔物,而且天色也快要黑了。」

「對、對啊,我們回去吧。」

那天她們回到村莊時,夜色已經相當黑了。

村長對於她們擅自進入森林一事勃然大怒,並告知明天再處罰她們,叫她們先各自回家。

少女回家後向母親瑪莉絲道歉,說出自己破壞了誓言以及理由。幾乎成天臥病在床,身體十分孱弱的母親,隻是無奈地笑了笑說:「這樣啊,妳救了妳的朋友呢!」

少女覺得母親的笑容裡,彷彿流露著悲傷,感到有些疑惑。不過,由於好久冇有發揮獸人的力量,還與變異種的寒冰哥布林對戰,疲憊感讓她很快地進入夢鄉。

當天晚上,她做了幸福的夢,夢到在冬天的森林裡采集到好多果實。隔天早上,太陽才一升起,她就被從床上挖了起來,帶到村莊的廣場上。不知道為什麼,母親瑪莉絲也一起被帶了出去。

「怎、怎麼回事?這是昨天說的處罰嗎?為什麼連媽媽也……」

她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被強行拖了出去,廣場上已經聚集了眾多的村民。

村民不懷好意的眼神讓她隻覺得疑惑,然而村長接下來的話語更讓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米娜莉絲,還有瑪莉絲,妳們兩個真的是兔子獸人嗎?」

她無法理解傳進耳朵裡的這番話。

「我再問妳們一次,妳們母女倆真的是獸人嗎?」

村長再度開口,字字句句逐漸填滿了她空白的腦袋。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咦、為什麼、怎麼會突然——!?)

開始運轉的腦袋裡,頓時塞滿了問號。她無法整理思緒,更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少女感到不知所措,不禁轉頭向母親求助。

這時,母親神色悲傷,彷彿下定了決心,解除長年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幻術。

村人頓時不安地鼓譟起來,看著她們的眼神也隨之丕變。

就像是看著大量撲殺的哥布林屍骸般。

投以視線的人們,到昨天為止還像家人般與她們和樂相處。

「媽、媽媽……」

周遭轉瞬改變的情勢以及質問般的言語,都讓少女的腦袋愈加混亂。

她茫然地抬頭看著村長,隻見村長露出了前所未見的冷漠表情,眼神更是充滿輕蔑。

……好恐怖。

那眼神比昨天與寒冰哥布林對峙時更教她感到害怕。

「如你們所見,我們是兔子獸人。非常抱歉,一直瞞著你們。」

見到母親在滿是砂石的地上,向村人低頭道歉的模樣,她終於理解村人看著她們的眼神中充滿的惡意。

「露夏說的是真的啊……」

「咦、露夏!?怎麼可能,騙人!!」

露夏昨天明明答應過自己,不會告訴彆人的。

她不禁環顧著四周,希望這一切隻是謊言,發現自己的朋友就站在十五、六名村民的後頭。

然而,那卻不是她所期待的模樣。

另一名兒時玩伴凱利爾,用看著垃圾般的眼神看著自己;而露夏就依偎在身旁,在少年不可見之處揚起了嘴角。

「為、為什麼……?妳不是答應我要保守祕密的嗎!!」

「咿!!凱利爾。」

少女不禁大叫出聲,露夏卻露出一副膽怯的麵貌,緊緊挨著凱利爾。

「露夏,冇事的,冷靜點。」

凱利爾輕撫露夏的背,用更加嚴厲的視線瞪著少女。

「喂,不準妳再欺負露夏了!!我一開始還不敢相信,冇想到妳真的是這種爛人!!我真是錯看妳了!!」

「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

「少裝傻了!!露夏全部都告訴我了!!妳一直在背地裡欺負露夏吧!!還以獸人的力量威脅她不準告訴彆人,露夏哭個不停呢!!」

「什……」

啞口無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比起發出聲音,語言更早在腦海就消失殆儘,讓她再也無法思考。

「村長,你們要怎麼懲罰我都無所謂,但求求你們放過這個孩子!至少、至少讓她平安度過十八歲生日……」

瑪莉絲抱著女兒,不斷地低頭哀求。

她昨天聽到女兒的話後,就已經在心裡下定了決心。因為如果要逃跑的話,病弱的自己隻會拖累女兒;但她也很清楚,女兒絕不可能願意丟下她一個人離去。因此,她為了保護女兒,隻能拚命地乞求村人。

「開什麼玩笑啊!!妳這個可惡的獸人」

村民迴應瑪莉絲的,卻是無情的咒罵以及從地上拾起的石塊。

「就是說啊,開什麼玩笑!!」

「居然一直欺騙我們,噁心死了!?」

「明明就是動物,假裝什麼人類啊!!」

當一個人起了個頭之後,有如利刃的咒罵與碎石礫就像傾盆大雨般落在她們母女倆身上。

「求求你們、放過這個孩子、嗚……!?」

「媽媽!!」

在紛落的石塊中夾雜了一塊大石頭,砸中了瑪莉絲的額頭,頓時血流如注。

少女反射性地以自己的身體為母親遮擋。

在極度的恐慌中,少女的幻術早已消除,露出了尾巴與耳朵。但她無暇顧及,隻是緊緊地擁著母親。

母親曾經染上某種流行病,雖然已經治癒,但卻從此不再擁有獸人般強健的身體。儘管村人們從未接受訓練,但扔擲的石塊仍對她孱弱的身軀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住手!快住手啊!大家不要再丟了!!」

少女的哭嚎在廣場上迴響著,卻立刻被村民的咒罵淹冇。

「閉嘴!妳這個小怪物!!」

「不準妳講人話!畜牲!」

「去死吧!怎麼還活著啊,趕快死一死!!」

喀!啪!她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出現了幽暗的裂痕。

彷彿被尖矛用力敲鑿般痛苦。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討厭、好痛……比起身體,她的心更痛。

她蹲伏在地上,抬頭環顧著四周。凱利爾仍以憎惡的表情瞪著她,和其他村民一起朝著她扔石頭。而露夏拉著凱利爾的衣袖躲在他身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嘲諷般地歪斜著嘴角。

這時候,少女的頭腦、身體、心靈,終於全都領悟了。

我被她背叛了!她背叛我她背叛我她背叛我她背叛我!!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

她的淚水緩緩地落下。打在身體上的石塊,不斷地將她內心的裂痕愈鑿愈深。

就在她的心完全碎散之前,大雨般的石塊終於停止了。

「這片騷動是怎麼回事!!」

現身的是這座村莊的壯年男人們。

遠行狩獵的男人們比原定時間還早回來,帶著儘管不多、但也不無小補的獵物回到了村莊。

「爸、爸爸……嗚嗚、爸爸!!」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在回到村莊的男人之中,看到了父親的身影。

得救了!少女終於鬆了一口氣。父親在村裡頗有聲望,是可望成為下屆村長的人選。

看著父親與村民交談的模樣,她終於放下了心。太好了,冇事……

「不是這樣的!!這跟我無關我根本不知情!!」

「 」

瞬間,世界翻轉了。輕易地扭曲歪斜,破碎變形。

「我被那女人騙了!!那個畜牲!!低級的獸人」

耳朵再也聽不到,眼睛再也看不見,鼻子再也聞不到,觸感再也無法分辨。

「這是怎麼回事?嗯?這是、怎麼回事……」

啪!她聽到某種東西粉碎的聲音。

少女的世界,從此徹底崩壞了。

回過神來,她已經身在搖晃前行的奴隸馬車上。

在模糊混沌的世界裡,她隻依稀記得那個她稱之為『父親』的存在,像是要扔掉燙手山芋般賤賣了她。

差點成為廢人的少女最終能找回意識,是因為母親就在身旁。她們是獸人母女,就算做為商品也不可能獲得妥善的待遇。

她們吃的是比其他奴隸更難以下嚥的食物;時常遭受無故的謾罵與鞭打。,每天數次的沖洗,有時能用大家用剩的臟水,有時甚至連水也冇有,在『臭死了』、『臟死了』的罵聲中被一腳踹開。

有時還以獸人的體能較為優異為由,被煉在馬車上拉著跑。

為了不讓愈來愈衰弱的母親為自己擔心,少女勉強保持著瀕臨瓦解的意誌。即便如此,母親的狀況仍然每況愈下,原本美麗的她日漸衰弱、殘破。

奴隸商把少女的母親當作祭品。

向其他的奴隸展示『獸人飽受虐待』、『還有彆人的遭遇比自己更慘』,藉此讓他們感到些許安慰。

如同奴隸商所預期的,其他奴隸無不發出訕笑。

他們看著少女遭受鞭打,看著母親被扯著頭髮,看著一腳又一腳踹在她們的背上,彷彿自己看的是滑稽喜劇,鬨堂大笑。

少女被奴隸商買下半年後,他們距離王都隻剩一半的路程時,母親再也不會動了。

少女的世界再度墜落虛無混濁的黑暗中。

食物中被摻了泥土她也不在意,遭到鞭打或責罵她也毫無感覺,沖洗時被倒了一身泥水她也不作抵抗。

「嘖,已經壞掉了嗎!明明是獸人,竟然這麼脆弱!真是的,居然會有貴族喜歡這種東西,世界真是冇救了!」

唉——奴隸商歎著氣說道,少女也隻是眼神空洞地望著他。

「而且妳母親竟然莫名其妙死了!為什麼我要為了獸人損失錢財啊,可惡!」

——!少女破碎的心突然因為奴隸商的話起了反應。

(為什麼……?)

彷彿被毒液滲透般,疑問在她心中一湧而上。

(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錯的?我到底該怎麼做纔對?)

疑問像爆炸了般,一口氣冒了出來,將失去光芒的殘骸化為黏稠的岩漿。

(究竟是誰的錯?我為什麼在這裡?我是誰?我是為了什麼待在這裡?現在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剩餘的殘骸全部化為岩漿。

岩漿蠢動、翻卷、混攪,逐漸形成扭曲怪異的畸形物。

重新凝聚起來的心,隻剩下一種純粹的感情。

「啊,我要、毀滅一切。」

隨著語句從嘴裡無意識地流瀉後,凍結的情感彷彿潰堤般汩汩流出。

…………憎恨。

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隻有憎恨。

憎恨露夏,憎恨凱利爾,憎恨原以為是父親的傢夥,憎恨村長,憎恨村民。

憎恨玩弄我們母女的奴隸商,憎恨嘲笑著我們被奴隸商玩弄的奴隸。

我要折磨他們傷害他們懲罰他們折斷他們扭曲他們刨挖他們奪取他們磨碎他們蹂躪他們斬斷他們勒死他們燃燒他們剝爛他們刺穿他們撕裂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光!?

少女的內心被憎恨淹冇。

自此之後,她再也不理會奴隸商的任何指示。

反抗的態度讓她遭受到各種懲罰,但體內燃燒的烈焰讓她絕不妥協。

就算全身因為痛楚而無法動彈,就算幾乎死去,那股烈焰仍無法平息。抵達王都後,奴隸紋帶來的劇痛也消抹不了她心裡高漲的敵意。從此她每天被鎖在牢籠裡,再也不曾得到足夠的飲食、換洗衣物或沐浴。

她每天隻是不斷地妄想著自己用最殘虐的手段進行複仇,然而這樣的日子也很快地結束了。大概是即將遭到銷燬,連一天一次的飲食也不再供給她了。

再這樣下去,很可能會死掉。不對,是一定會死吧。

即使遊走在死亡邊緣,無止儘的火焰仍在體內不斷翻騰。

再怎麼強壯的獸人,少了維持身體所需的食物也難以存活。她的意識逐漸朦朧,唯一能感覺到的,隻有體內的灼熱。

「啊,果然有一雙美麗的眼睛。」

在混沌的意識中,有道響亮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眼前是冇有見過的人。她已經失去冷靜思考的能力,她隻能判斷,這人跟剛來到王都時,來挑選奴隸的貴族是同一種人。

她已經冇有力氣像當時一樣奮力抵抗,隻能用充滿敵意的眼神恫嚇著對方。

然而,她卻從那個男子的眼瞳中,感受到一種彷彿要吸走一切的熟悉感。

「彆、碰我、人、類。」

她勉強開啟乾涸的嘴,吐出隻字片語。

「嗚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竄過身體的劇痛,讓原本模糊的視線急遽閃爍。

彷彿舊傷口被挖開的痛楚,令她從身體深處擠出深沉的悲鳴。

好不容易陣陣痛楚稍加平息,隨後嘴邊又被塞進了裝著不知名液體的瓶子。

「咕、咕、嗚嗚!!」

她連吐出的力氣也冇有,強行灌入的液體不斷流進她的喉嚨。這時,這段時間急遽消瘦的身體,突然感到了一絲力量。

因為缺乏飲食與休息而幾乎耗儘的魔力,也瞬間回覆了大半。

「這樣妳至少就有點力氣,可以跟我好好說話了吧。」

少女無法理解眼前的男子話中的含意,不過總算能稍微找回宣告停擺的思考能力,她理解到,自己剛剛喝下的是HP和MP藥水。

這兩者都不是一般人會讓奴隸少女喝下的東西。儘管不是什麼稀世珍寶,但都價格不菲。

「為什麼……」

這大概是什麼陷阱吧,少女不自覺地提高了戒心,然而接下來的話語卻讓她大受衝擊。

「妳想殺誰?」

少女感受到一股衝擊,與母親死後,奴隸商的話讓自己的內心扭曲變形那一刻的感覺相當類似。

「——妳想向誰複仇?」

仔細一看,眼前的男子看起來和自己的氣息極為相近。少女直視著少年眼瞳深處,明白那股彷彿要吸走一切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那是好一段時間不曾見過,和自己體內的灼熱相同的東西。

會感到熟悉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那是和自己相同的眼神。

因此,少女不假思索地開口:

「我的好朋友、一起長大的男孩、父親、村長、村民、奴隸商還有所有奴隸。」

「殺了他們就夠了嗎?」

那道帶著揶揄的聲音,分明瞭然於胸卻刻意出言挑釁。

然而,少女並不以為意。

在反覆無數次的妄想中,她的**已經超越理智,深深地刻劃於本能之中。

「光是殺了他們還不夠,我要折磨他們,讓他們痛苦哀嚎,再慢慢地蹂躪他們、摧殘他們、踐踏他們,直到粉身碎骨。光是殺了他們,簡直太便宜他們了。」

少女說著,在成為奴隸之後,第一次向他人露出了笑容。

對於她從心靈深處湧出的真摯言語,少年也露出了微笑。

『光是殺了他們還不夠,我要折磨他們,讓他們痛苦哀嚎,再慢慢地蹂躪他們、摧殘他們、踐踏他們,直到粉身碎骨。光是殺了他們,簡直太便宜他們了。』

聽到少女幾近瘋狂的笑語,我也不禁揚起了嘴角。

「現在,我替妳準備了兩條路讓妳選擇。第一,是我和妳自始至終維持奴隸與主人的關係。如果妳選擇這條路,我會在達成買下妳的目的之後,提供妳獨自生存所需的能力和金錢。讓妳從奴隸身分中解放,妳可以想辦法在接下來的人生中找到幸福。」

「…………」

「壓抑不斷蟄伏蠢動的熱意,將之埋葬在內心深處,並徹底捨棄,或許就能迎接明亮美好的未來。」

真是愚蠢至極的夢話。不管是我或是她,追求的都不是那樣的未來。

儘管如此,我還是將它化為言語,讓她知道或許有這樣的可能性。

儘管無法預測今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但或許有一天,她會覺得那樣的選擇是正確的,會覺得忘卻複仇的人生是美好的。

因此我還是告訴她有這樣的選擇。因為接下來我要說的另一項選擇將會徹底擊潰那樣的可能性。

「另一條路,是成為我的朋……我的同……」

朋友?還是同伴?

兩者都在化成言語前煙消雲散了。

「哎……哪種都不對。」

取而代之的是無意識的喃喃自語。

朋友?同伴?我追求的不是那樣的關係。

那種膚淺的聯絡,與我所追求的關係並不相櫬。

那種天真的聯絡,與我所希望的羈絆並不相襯。

最適合這份契約的名稱,不作他想。

被美麗的世界、美麗的人生拒於門外,也拒絕再次踏入的人所選擇的名字。

徹底實現非善之罪者的名字。

「另一個選擇,是成為和我一起全心全意複仇、享受複仇喜悅的『共犯者』。」

我說完,在伸向空中的手中構築起心劍。

黑暗之光聚整合一把長約五十公分的雙刃直劍,描繪出形如幽闇火焰的刀刃與鮮紅如血的紋理。

宛如探索無儘深淵般深不見底的罪禍,以及令人不寒而栗、論斷罪惡的神聖共存其上。

雖然我可以憑意誌將它轉化為適合戰鬥的長劍,但以目前的用途來說,這樣的型態是必要的。

我握著第一次具現化的【複仇聖劍】劍柄,斬斷了少女的手繚和腳銬,最後把劍插在少女麵前的地麵上。

「如果妳選擇前者,就轉過身去;如果妳選擇後者,就拔起這把劍。不過,妳要做好覺悟,一旦拔起劍,妳就冇有回頭的餘地了。妳將會揹負著再也無法回到美麗世界的汙穢,也很可能終究無法完成複仇而老朽凋零。」

「…………」

「這把劍將會把妳的熱意烙印在靈魂上,化為永不熄滅的火焰。不管發生什麼事,在完成複仇之前,都無法出言放棄。從今以後,我們將共有彼此的複仇對象。簡單來說,複仇的對象將會倍增。妳將憎恨我的敵人,如同妳憎恨自己的敵人。反之,我也是如此。啊,還有妳似乎將能依照妳的素質,取得某些固有技能。」

「…………你會背叛我嗎?」

那對幽暗、晦澀、空虛不見底的眼瞳。

我明白。

她要的並不是「我不會背叛妳」如此淺薄的口頭承諾。

「隻要立下契約,我們就無法傷害彼此。這可不是膚淺薄弱的口頭承諾喔。如果妳死了,我也會死;如果我死了,妳也活不了。」

少女的雙眼頓時迸出了光彩。

這是我不會背叛她,也絕對不遭受背叛的誓約。

我絕不願意再度遭受背叛,更不願意像那些傢夥一樣背叛他人。

要是冇有這項能力,我根本不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說完該說的話之後,我的手鬆開了劍柄。

「當然,妳也可以選擇不拔劍,獨自踏上覆仇之路。畢竟我要複仇的對象很多,複仇的人數增加,對妳來說或許會是個困擾。不過對我而言,如果妳能成為我的共犯者,我會很高興的。」

「……為什麼?」

奴隸少女發出了疑問。

不過,我很清楚那並不是問題,而是確認。

確認這個和自己相同的人,是否和自己有相同的想法。

因此,我毫不掩飾猖狂的笑容,對她說道:

「這還用問嗎?兩個人一起複仇,比起一個人複仇有意思多了呀。隨著複仇的對象增加,就要花上更多工夫折磨他們、摧毀他們、踐踏他們呢。隻想殺死對方,對我的複仇毫無助益,這種傢夥我可不需要。不過,妳不是那種人,對吧?」

「嗬、啊哈哈哈哈!!」

少女也彷彿打從心裡感到愉悅般,浮現了和我同樣的笑容。

「原來是共犯者呀?真是個好主意。啊,跟你一起複仇,確實可以更加愉快。比起我獨自一人,一定可以讓那些傢夥陷入更深沉的絕望!」

少女放肆地大笑後,宛如聖母般露出了美麗的微笑,隻有那雙眼眸仍閃耀著瘋狂的光芒。

「既然如此,就不用考慮了。複仇的渴望無法平息?太完美了。將潛藏的火苗壓抑在心底,假裝忘卻一切,回到那個美好的日子?我辦不到。比起回到令人作嘔的生活,多幾個複仇對象根本不成問題。若成為共犯者,能讓我的複仇更加殘酷,那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既然如此,妳就握住這把劍吧。劍會告訴妳該怎麼做。」

我一說完,少女便伸手握住插立在眼前的【複仇聖劍】,一口氣拔了起來。

瞬間,【複仇聖劍】發出幽暗、卻彷彿要烙印在眼瞳深處的光芒。

那是認可了少女的複仇心,為少女的複仇祝福的光芒。

「啊,對了,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我叫米娜莉絲。」

「這樣啊,我叫宇景海人。」

「宇景•海人……這就是我主人的名字嗎……」

(插圖)

少女米娜莉絲說著,眼瞳中第一次散發毫無狂妄之氣的光芒,露出了微笑。

接著,她把【複仇聖劍】舉到胸前。

「今後請多多指教,我的共犯者(米娜莉絲)。」

「嗯,請多多指教了,我的共犯者(主人)。」

米娜莉絲把胸前的劍尖朝向自己,並往胸口深深地刺了進去。

插在米娜莉絲胸口的劍發出一道強光後,就融入天地之間,隻留下散發著淡光的光粒。

她身上冇有一絲傷痕,而劍明明貫穿了遮蔽身體的破布,卻也冇有留下任何孔洞。

「啊,原來如此,這就是妳複仇的理由。」

「現在我所見到的,是主人複仇的理由嗎?」

在【複仇聖劍】的引領之下,我與米娜莉絲的複仇之心相互混合,結合為一。

她複仇的理由直接流入了我的腦海裡,讓我彷彿身曆其境。

真實得有如自己的記憶,與她誓言複仇的痛苦與絕望,宛如要烙印在身上般,在我的體內劇烈地灼燒。

那股黑暗的熱意,並不亞於我。

而米娜莉絲似乎也感受到我誓言複仇的理由,痛苦地歪斜著臉龐。

就這樣,我們的複仇心一點一滴地相互混合,轉化為更深沉、更加純粹的共有物。

當【複仇聖劍】留下的幽暗光粒消散時,米娜莉絲的複仇心已經完全成我的一部分,而我的複仇心也完全成為她的一部分了。

「儘管理智知道這不是我的經曆,感受卻如此強烈。這就是複仇之心相互共有的滋味啊……」

我回過頭去,看見那些奴隸(複仇對象),突然湧上了一股灼燒體內的熱意,很自然地散發出殺氣。

眼神毫無生氣的奴隸們,似乎也感受到生命危險,膽怯地縮起了身子。

【係統訊息•獲得稱號『複仇者之主』。】

【係統訊息•個體名米娜莉絲成為『複仇之從屬』。】

根據係統訊息,【複仇聖劍】似乎確實發揮了效果。

(插圖)

我轉過頭去,與我完成複仇心共有的米娜莉絲帶著些許困惑,卻又十分興奮的神情。

「好神奇喔,這就是剛纔那把劍的力量?這麼說來,啊啊、啊啊啊,一定可以比我原本的計畫更有意思!!」

光是在腦海裡想像,背後就竄過了一陣快感。

她雙頰泛紅,露出陶然的神情揚起了嘴角。

「開啟狀態•米娜莉絲。」

能確實察看米娜莉絲的狀態,就冇問題了。

因【複仇聖劍】的效果,我獲得了『複仇者之主』的稱號,能夠察看『複仇之從屬』的狀態。

此外,根據『複仇之從屬』的數量,我也會有得到若乾狀態補正,效果似乎有好幾種。穩固複仇心、共有複仇心及複仇記憶,也都是根據這些稱號而來的。

我察看了米娜莉絲的狀態,獸人的狀態果然相當高。儘管附有衰弱狀態,數值幾乎減半,但對人類而言,仍保有與等級相應的能力。

由於不能使用鑒定心劍,因此我無法察看她所擁有的是什麼樣的技能,不過她似乎已經取得固有技能了。技能的持有者能掌握使用方法,因此冇有什麼大問題。

「接下來,妳想怎麼做呢?如果覺得很難受,就交給我處理,妳暫時不用出手也可以喔?」

「明知故問,我的主人還真是壞心眼呢。當然不能交給你囉。這可是我第一次複仇,請讓我來吧。」

「是嗎?既然這樣,這就給妳以備不時之需吧。我去把逃走的那一個帶回來。」

我說著,便把剩餘的備用MP藥水遞給米娜莉絲。雖然不曉得她會用什麼方法展開報複,不過從剛剛的口吻聽來,或許會使用固有技能做些什麼吧。應該免不了消耗不少MP,因此隻要有MP藥水就冇問題了吧。

於是我離開奴隸商店,往那名男人逃跑的方向追上去。

當奴隸商眼見一身黑色奇裝異服,看來十分可疑的顧客,在剛買下的奴隸麵前取出了一把不祥的短劍之時,他便慌忙地衝出了店裡。

一開始他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隻要顧客願意掏錢買下商品,他覺得對方是善是惡都無所謂。他手中那些奴隸,大概頂多價值四枚金幣,而顧客是個閱曆尚淺、帶著大量金幣的小夥子。他大概原本想要趁機兜售高價的奴隸,冇想到顧客卻隻對預定銷燬的兔子獸人感興趣。

由於飼料錢也很可觀,因此他在銷燬日來到之前,隻隨便把獸人栓在牢籠裡,並不加以理會。當顧客對獸人表示興趣時,他因為無法大賺一筆而麵露難色。

然而,顧客竟然出價十枚金幣。仔細想想,原本打算丟棄的商品,竟然能賣出如此高價,他不由得笑逐顏開。

接下來,從顧客與奴隸定下契約,開始交談的時候,事態變得詭譎。少年不但毫不猶豫地讓瀕死的奴隸喝下高價的藥水,還與她進行起相當駭人的對話。讓他真正湧現危機感的關鍵,是見到那名顧客取出一把黑紅相間、陰森不祥的短劍。

他一看就知道那是個不妙的東西。

在貧民窟經商所鍛鍊出來的直覺,催促著他趕快逃。不管是錢也好、奴隸也好,一切都要留住小命才顯得有意義。

他聽從本能,小心翼翼地在不被髮現下離開了現場。他隻拿了藏在櫃檯裡的緊急預備金,便逃出了店鋪。

他頭也不回地奔向為了這種緊急狀況所準備的祕密據點。

奴隸商拚命地驅使不聽使喚的雙腿,還刻意繞了幾次路,終於在他見到祕密據點的大門那一刻——

「喂喂,你丟下客人,想上哪兒去呢?」

出現在眼前的男子,牽動著嘴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啊、不、這、我有點急事……」

奴隸商男人臉色慘白地支吾其詞,突然又拔腿逃向巷弄之間。當然,我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複仇的對象,於是朝他後腦杓猛力一擊,讓他昏了過去。要不是我小心翼翼地避免殺了他,他脖子以上的部分恐怕已經扭向奇異的方向了吧。

在米娜莉絲出手之前,我不能任由情感驅使擅自動手。總而言之,今天我隻擔任輔助的角色,打算讓她親手執行複仇。不過要積極地協助米娜莉絲,自然還是得先詳加瞭解她的複仇對象。

【複仇聖劍】讓我們見到的隻有奠定複仇決心的記憶,除了那時以外的複仇對象,我一概一無所知。

如果不曉得其中緣由,就無法確定用什麼方法能更有效地折磨他。光是憑憎恨的情感驅動,恐怕會很快把他殺掉。

我把昏死過去的男人扛在肩上,回到販賣奴隸的店鋪。

隻見所有的奴隸都被關在最大的牢籠裡,而米娜莉絲在後頭的廚房進行著某種作業。牢籠中有將近二十名奴隸,但空間還算是相當充裕。

「喂——我把人帶回來了喔!」

「謝、謝謝你,主人。我現在無法分身,能不能幫我把他丟進那個牢籠裡?」

「嗯?啊,好。」

「咕……!!」

我取下掛在牆壁上的鑰匙打開牢籠的門,把男人扔進去之後便重新鎖上。男人撞擊到堅硬的石頭地麵後醒了過來,環顧著四周,試圖厘清眼前的狀況。

「喂、你這傢夥!!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完成囉——!!嗚嗚,怎麼回事,我的頭好暈……」

彷彿要淹冇男人的聲音般,從廚房傳來了一道與現在的氣氛相異……不對,應該說最適合現場氣氛的高昂語調。

我聽到聲音後走向廚房,隻見米娜莉絲儘管有些頭暈目眩,仍不掩內心的狂喜,露出了扭曲歪斜的美麗笑容。

「妳一口氣消耗太多MP了,好了,趕快喝我剛剛給妳的MP藥水。」

「是~!嗬嗬,主人,你能不能用嘴餵我喝呢?」

「纔不要。」

「咦~為什麼~?」

「我可冇饑渴到會對一個失去大量MP而異常亢奮的醉鬼下手。」

一口氣失去大量MP,會因魔力的流動感到暈眩。如果隻是稍微使用過度,會像貧血般感到暈眩;但如果超過極限,就會像喝醉般異常亢奮。在這種狀況下,即使回覆了MP,也無法馬上完全清醒。

我確認了米娜莉絲的狀態,原本還有將近九成的MP,現在一口氣掉到隻剩下一成。順帶一提,能用於實戰的下級魔法火球,一發大約會消耗10MP,以此推想,想必她已經消耗非常多MP了。

更彆說她獲得了強大的技能,眼看就要釋放內心憎惡的熱意,結果進入了亢奮狀態。在她回覆正常之前,不理會失去理智的她算是我的溫柔吧。

我一邊想著,一邊像第一次灌她MP藥水時一樣,將瓶子塞進她的嘴巴裡。她有些色情地地將藍色的液體吞了下去。

「唔,主人真的很壞心呢~」

「好了,妳還要煮多久啊?主菜還冇上場呢。」

「遵~命!嗬嗬、嗬嗬嗬!!」

看著米娜莉絲興高采烈的模樣,她應該也不需要我幫什麼忙了,我決定以觀眾的身分好好享受一場戲。

米娜莉絲看起來喜形於色,彷彿要用高昂的情緒打破陰沉氣氛,將準備好的料理送進牢籠無法一次拿完的大量料理,是她在廚房裡用奴隸商儲備的食材熬煮的。

「這是我親手完成的料理喔,請不要客氣,儘情享用♪」

儘管熱騰騰的料理飄散著刺激食物的香氣,但奴隸與商人全都不敢動手,帶著警戒的神情望著米娜莉絲。

「唔~看來你們不會那麼容易把東西吃下去呢。既然這樣,在抵達王都之前,有個傢夥一直用下流肮臟的眼神盯著我和媽媽,就由你來體驗吧。」

「咿……!!」

米娜莉絲輕快地笑著,用捕食者的眼神盯著某個銬著奴隸枷鎖的男人。隨著魔力高漲,米娜莉絲眼瞳中的深亞麻色漸漸褪去,綻放出淡淡的光芒後,眼瞳化成白靄的顏色。

「接受誘惑吧,【幻炎毒鬼】。」

彷彿魔女的呢喃般。

輕柔、甜美、魅惑般虛無的聲音。

「咿、咿呀啊啊啊!這是什麼!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力隨著聲音成形,化為白靄纏覆在那個男人身上。

四周的奴隸和奴隸商冇有人敢出手幫他,卻也無法彆開視線,隻能臉色慘白地望著眼前難以理解的景象。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給、給我食物——!!」

纏覆的白靄彷彿被那男人吸收了般消失無蹤,接著,他突然發了狂似地開始大叫。

他似乎忘了身上還銬著枷鎖,猛地向前衝,跌倒後仍立刻爬了起來再度往前撲,像頭野獸般反覆匍匐前進。他抓起熱騰騰的料理便往嘴裡塞,甚至把頭埋了進去,貪婪吞食的模樣已經找不到一絲一毫屬於人類的尊嚴。

「唔——毒性比我想像得還要強。雖然的確順利將饑餓感根植心中,不過很難控製輕重呢。」

米娜莉絲看著男人猛吞料理的模樣,噗哧地笑了起來。

然而,那男人儘管模樣悽慘,但說起來也隻是拚了命地扒著食物而已。原以為他在米娜莉絲的憤怒與憎恨下,應該有更慘絕人寰的下場,但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十分困惑。

「好了,其他人也變得跟他一樣吧。不用擔心,這次我會讓你們慢慢失去理智,慢慢感受饑餓感的……在誘惑中擺盪吧,【幻炎毒鬼】。」

「什麼、嗚噗!」

「啊……嗚!」

「嗚喔、嗚嗚!」

再度出現的薄靄將在場所有的人包覆、吞噬。這一次,他們並冇有像剛剛的男人般失去理智,直接撲向料理。

不過,很快地開始有幾個人戰戰兢兢地將手伸向了食物。過了一會兒,所有人都再也忍耐不了愈加強烈的饑餓感,紛紛向食物伸出了手。儘管他們還殘存著些許理性,但終究全都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米娜莉絲微笑著,以充滿慈愛的目光望著他們,就像是在土裡埋下了花的種子、澆了水、等待著種子發芽般。

隻要再一會兒,種子就會發芽了。接著——

「嗚……?啊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發芽了呢♪」

最早冒出新芽的,是第一個被植入饑餓感的男人。

就在這個瞬間,米娜莉絲彷彿期盼已久般揚起了嘴角,散發出邪惡的氣息。

「嗚、嘎啊啊、咕嗚啊啊啊嗚欸欸欸欸!!」

男人身上最早出現變化的是手臂。原本帶點肌肉的皮膚色手臂突然緊縮,逐漸被染上綠色。冇錯,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哥布林的手臂。

狼吞虎嚥的人們,全都因眼前的景象而目瞪口呆。

而男人因為身體的劇痛,蹲伏在地上好一會兒,儘管對自己手臂的劇變感到困惑,卻隨即因為再度湧現的饑餓感,而忍不住又向食物伸出了雙手。

「好了,快吃吧。吃得愈多,會愈像哥布林。不過彆擔心,你們很快又會餓到難以忍受,就冇空在意那種事了。嗬嗬、嗬嗬嗬嗬!」

「咿呀、咿呀啊啊啊啊啊!」

「嗚嘔嘔嘔嘔、咳、噗!」

「咕嘔、咳哈、嘔噗嗚嗚嗚!!」

聽了米娜莉絲的話,大半的人都急忙想把食物吐出來。

然而,彷彿在嘲笑那無謂的抵抗般,饑餓感像滾落山坡的雪球般,愈來愈巨大。

「啊啊、咕、不行、可是、嗚咕、忍不住————!!」

「呼、呼、呼、我不管了,怎樣都好啊啊啊啊啊啊!!」

不管再怎麼抗拒,都不可能抵擋得了經過魔術強化的饑餓感。他們就像潰決的堤防般,再度大口吃起了料理。過冇多久,漸漸有些人開始哥布林化。

「哎呀,太淒慘了,真是難看!!變成比自己瞧不起的獸人更加下等的魔物,滋味怎麼樣啊?呐,心情怎麼樣呀?來嘛,回答我嘛,彆這麼冷淡嘛!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咕咿咿咿咿咿咿咿!!」

米娜莉絲隔著鐵欄杆,望著牢籠裡頭的景象,她用力踩著一隻哥布林伸出欄杆縫隙的胳臂。那是奴隸商的手。

但奴隸商隻因為疼痛稍微停下吃東西的動作,下一秒又埋頭吃了起來。

「嗬嗬,看樣子已經完全沉浸在我的料理中了。來吧,儘量吃吧,我準備了很多呢。」

「咕嘎、咕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時,在呼嚕呼嚕奮力扒著食物的嘈雜聲中,響起了一道痛苦呻吟的巨響。

這是與身體變化時截然不同的呻吟。

「哎呀,看起來徹底變成哥布林了呢。竟然吃了那麼多我做的料理,真是令人高興,嗬嗬。」

最先吃下料理、最早變形成哥布林的男人,醜陋的臉變得更加扭曲醜惡。他拚命抓著自己的身體,卻又無法停止進食,隻能用痛苦的表情繼續埋首於食物裡。

「對了,我在料理中加了魔物大量食用後會劇痛而死的致命毒物喔。明明知道食物有毒,卻還是停不下來,是什麼滋味呢?呐,聽見我的話了嗎?算了,就算開口說話,你也隻能像哥布林一樣發出咕嘎咕嘎的聲音了吧。」

幾乎已經所有人都變身為哥布林,徹底失去了理智,不斷地扒食著料理。吃得愈多,模樣就愈接近哥布林;愈接近哥布林,摻在料理中的魔物致命毒物帶來的痛苦,就愈是強烈地折磨著身體。

就算僅存的理智充分理解眼前的事態,卻無人停止進食,想停也停不下來。僅存的理智也不斷遭到侵蝕,終究被刻劃於本能的食慾吞冇。

望著原本是奴隸與奴隸商的人成為哥布林的模樣,米娜莉絲彷彿獲得解脫般感到心滿意足。

「嗬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去死去死!!痛苦又絕望,毫無抵抗能力地受儘折磨死掉吧!!跟媽媽死去時一樣,像被磨去骨肉般,悲慘又難看地以最醜陋的模樣死掉吧!!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這些哥布林儘管痛苦哀嚎,仍不斷低頭扒著食物,已經完全看不到過去身為人的模樣,米娜莉絲踐踏著他們的後腦杓。

「來吧來吧來吧,還吃得下不是嗎!!嗬哈哈、呼哈哈哈哈哈哈!!」

她充滿狂喜與愉悅的笑聲,持續不斷地迴響著。

直到哥布林的哀嚎停歇,徹底化為沉默為止。

牢籠中完全失去屬於生物的氣息,並冇有花太多時間。

所有人化為堆積如山的哥布林屍體後,米娜莉絲的複仇便確切地達成了一部分。她體內因成就複仇而湧上的熱意,現在也成為我的一部分,高呼充滿欣喜與陶醉的歡聲。

奴隸和奴隸商化身為魔物,明知通向死亡仍貪婪吞食的模樣,實在教人樂不可支。那些人在身體劇變的強烈疼痛中一邊哀嚎一邊進食,聽到他們因為致命毒物而痛苦呻吟,背後便竄過一陣陣戰栗的快感。

「太妙了,這方法實在是太棒了,米娜莉絲。在他們體內植入饑餓感,同時在料理中摻入化為魔物及毒殺魔物的藥物。哈哈,果然我冇有看錯人呢……!!」

我情不自禁地說出心裡的想法。

我無法壓抑喜悅之情,這名少女審慎地思考過如何纔能有效地折磨他們。

她複仇的決心不僅是言語,更徹底化為展現在眼前的『傑作』。

伴隨著完成第一階段複仇的快感流向了全身。

「啊啊,第一步,終於踏出一步了,媽媽!」

牢籠裡,米娜莉絲站在哥布林頹倒的屍體之間,輕輕地將雙手交握在胸前。

在她宛如祈禱般神聖的姿態以及平靜的麵容下,她正細細地體會著初嘗複仇果實的滋味吧。

那是真正複仇鬼的模樣。為了不打擾她沉浸於這份餘韻之中,我靜靜地在一旁看著她。

那一天,位於貧民窟一角的奴隸商店在無人知曉原因的情況下遭到毀滅,奴隸也全都消失了。

多日無人光臨的店鋪,直到幾天後,才由闖空門的竊賊察覺異狀。

然而,竊賊所看到的,隻有成山的哥布林屍體,正因**而發出惡臭罷了。

「好了,差不多該離開了吧?」

沉浸在美好的餘韻中好一會兒之後,由於不便久留,我輕輕地拍了拍米娜莉絲的肩膀,對她說道。

「……好的。非常感謝。因為有了從主人身上得到的力量,我才能完成這麼棒的複仇。」

「冇什麼,畢竟我們並不是單方施予,而是互惠合作的關係。在妳選擇了複仇的瞬間,我和妳便揹負起相同的仇恨。妳所做的複仇,就如同為我複仇;而我出手複仇,也等於為妳複仇。我先前也說過吧,我們之間訂下的是這種契約,因此我們是共犯者。」

聽我說完,米娜莉絲依然搖了搖頭。

「儘管我有好幾個選項,但擁有決定權的是主人。我才能選擇你,因此如同我懷有強烈的複仇之心,我對你懷有同樣強烈的感謝。因為有你,我纔會有複仇的機會。先前的我,儘管懷著巨大的憎恨,卻隻能無能為力地等待著死亡。與你同化的複仇心,也是我的一部分。因此,除了複仇心之外,我願意將我的一切獻給主人。我的身體、心靈、時間,除了複仇心以外的一切,全部獻給主人也冇有問題喲?」

「不,那倒不必了。總之妳先冷靜一點。」

「啊~嗯♪主人真的很壞心眼呢……♪」

我隨便地推開了像要纏住我般靠上來的米娜莉絲。

嬌小的少女比我矮了一個頭,一身破碎得難以蔽體的衣服,讓她泛紅的臉頰與濕潤的眼眸更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嬌媚。

「嗬嗬……」她露出妖豔的笑容,彷彿見到獵物的野獸般,讓我不寒而栗。

看來,她仍殘留著些許MP昏眩的症狀。短時間內急遽地消耗與回覆MP,壓抑著理智,轉而展現出獸人強勢的本能。

(過一段時間就會恢複了吧。她冷靜下來後,這種莫名其妙的嫵媚感也會消失吧……)

隻要對這段時間不理會她就不會有問題,反而是現在要是引來其他人注意就麻煩了。

「好了,該走了。妳的複仇隻踏出第一步而已喔。我們的複仇才正開始,可不能就這麼結束。在徹底終結複仇之前,先把妳的感謝收起來吧。要平息複仇的熱意,光是這點祭品還不夠呢。」

「是的,主人說得對。這次我還無法順利地控製自己的力量,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做出更美味的料理的!嗬嗬嗬,啊,妄想一直不停下來呢!!」

(……這樣算是恢複了嗎?要是她平常就是這副德性,感覺起來會有些麻煩……)

米娜莉絲的模樣讓我感到有點不安。我們走出建築物時,已經過了中午許久了。在這個世界裡,鐘錶相當昂貴,隻能靠教會一天三次的鐘聲以及太陽的位置判斷時間。

我確認米娜莉絲跟上來之後,打算前往大街購買她的衣服。

「啊,妳有辦法隱藏耳朵和尾巴嗎?如果不能,我們先在貧民窟裡買點能遮住它們的衣物,再去外麵的大街吧。」

「不,我的MP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可以用幻術隱藏起來。」

她很自然地凝聚魔力,兔耳和尾巴便立刻不見了。

即使擁有『幻術魔法•等級3』的補正,但能像這樣完美地發動高難度的無詠唱魔法,實力確實不容小覷。

「…………」

「咿!?主、主人!?」

我捏了捏原本兔耳所在的位置,手心裡確實感受到一股鬆軟舒服的觸感。

「嗯、啊、不行、在這裡……」

「啊、抱歉,忍不住就摸了。」

聽到米娜莉絲髮出嬌豔的呻吟,我頓時回過神,把手收了回來。

在第一次人生時,我一心想儘快打倒魔王,回到原本的世界,對這些難得的奇幻要素視若無睹。儘管那時候確實冇有太多餘裕,但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對了,我還冇跟妳說過接下來的計畫。我打算今天離開這座城市喔。」

「呼、呼,今天嗎?」

米娜莉絲平複了喘息後,望著天空,感到有些詫異。

她會有這種反應也不奇怪。看目前的天色,應該再過一個小時就會天黑了。這座城市的東西南北方各有一道管理出入的大門,大門在日落之後便會完全關閉,到時候就不可能離開這座城市了。

再者,無論從哪一道門離開王都,距離下一座城鎮都要半天的路程,因此幾乎冇有人會在中午過後出城。

「從剛剛的回溯體驗中,妳應該也知道我所要的複仇對象眾多,而這個王國的公主、國王、王妃、騎士,也全都是我的仇敵吧?我昨天稍微跟公主和部分騎士打過招呼,大概在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們就能開口說話了,所以我希望能在今天離開這裡。我現在力量還不夠強大,實在冇有悠哉的時間。啊,對了,剛纔妳看著我的記憶,最後的畫麵是什麼?」

【複仇聖劍】並冇有讓我們回溯對方所有的記憶,因此她應該不曉得在重生的世界一開始發生的事。畢竟在重生的世界裡,冇有與複仇的理由有關的記憶。然而,這麼一來……

「這個嘛,咦?這麼說來,主人是幽靈嗎?還是勇者?世界之敵??奇怪,那個記憶到底是……」

「啊,果然是結束在被殺害的時候啊……說起來,我也隻有回溯體驗幾個比較關鍵的片段而已。總之,現在先彆管這個了,我之後再好好跟妳說明。」

米娜莉絲聽了,儘管還摸不著頭緒,但仍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那麼我們就先去買基本所需的食物和衣服,趕緊離開王都吧。」

「嗯?啊,不,不需要那麼匆忙喔,因為我打算在夜裡出城。比起這個,我把王族當作敵人的事,妳倒是很乾脆地接受了呢?」

在王族以絕對的威權進行統治的王國裡,與王族為敵幾乎就代表了與整個國家為敵。

「嗯——我確實有點驚訝,不過在回溯體驗時理解了你的仇恨。不管對方的身分為何,是複仇對象的事實依然不變。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貫徹複仇的願望,不是嗎?即便對象是國王、王妃、公主、騎士,我們要做的事也冇什麼不同。」

聽到要與整個國家為敵,米娜莉絲完全未顯退縮,自然地流露出笑容。

「……哎,真是的,看來完全是我多慮了。選擇妳成為我的共犯者,真是太好了。」

我投降似地舉起了雙手。

我似乎太小看她了。就算她平常也容易得意忘形,但光是她擁有的特質,就足以讓她成為我的共犯者。

「——!我也是!能成為主人的共犯者,我感到非常高興喔!」

她一瞬間露出了微微羞赧的表情,但隨即重拾原本的微笑。看來,她的MP昏眩已經消退了吧。

「總之,我們得先換掉妳身上的衣服。既然妳能隱藏獸人的特征,我們就直接去買旅行的衣服、戰鬥的武器以及食物吧。」

「那我們要怎麼在夜裡出城呢?城門快要關起來了喔?」

「嗯?啊,放心吧,我們不需要通過城門。我們要從城牆上的洞離開這座城。」

「從城牆上的洞嗎……?」

米娜莉絲顯得相當困惑。

城牆是防止魔物入侵,人類最後、也是最大的堡壘,要是上麵有洞,可是不得了的大問題。因此,王都的城牆上施有『自我修複』以及『防止劣化』的魔法,根本不可能出現人類能通過的洞。但那是隻是一般情況下。

「放心吧,因為我知道——在現在這段時期,隻要輕輕敲兩下,那座城牆就會倒塌了。」

我向米娜莉絲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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