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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那個世界的裡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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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永無止境的複仇者

第二章

在那個世界的裡側

被某種黑色的事物吞冇之後,不曉得過了多久。

回過神來,眼前是熟悉的訊息欄,上麵顯示著心劍的能力。

而眼下則有一顆藍色的行星。

「這是……」

這顆行星看起來很像地球,但有幾個地方與我腦中的地球不一樣。

零散的陸地形狀不同於一眼就能認出的地球。

數塊漂浮的大陸分成綠意盎然的自然大地,以及灰褐色的陰鬱荒野兩種麵貌。

「這是我被召喚當時的世界樣貌,末日的勇者啊。」

「你是……」

我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那裡有一個模糊的光團。

「你……是誰?」

「我是第一個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的勇者。」

這是女性的聲線,高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年幼,說話方式卻與之相反,顯得沉著而缺乏起伏。

不可思議的是,我並冇有湧出懷疑的念頭,心中隻覺得對方的話可以全盤相信。

「先從這個世界的起源說起吧。」

光團對我說明瞭這個世界的起源。

先是現地神•魯娜創造了吸血鬼,並衍生出各種亞人。接著從異世界來的下級神•露那莉絲出現,為了追蹤現地神•魯娜而創造了人類。後來下級神•露那莉絲原本世界的神介入這個世界,創造了魔族。

於是由魔族與人類進行的、異世界神的代理戰爭就在這片土地上展開。

「從異界出手介入的神,正利用魔族奪取『世界的生命力』,用你比較容易理解的說法,就是奪走這個世界的資源。魔族殺死擁有靈魂的生物,以經驗值的形式儲存資源,這時會有一部分傳送給異界神。」

「是喔。」

「原本不具有該世界神格的神,就算想奪取世界之力,現地神也有能力阻擋。然而現在擁有神格的神不在神域,無法排除對方的乾涉。一旦世界的資源被搶奪一空,這個世界就會變成誕生不了生物的死之世界。」

「這樣啊。」

我輕聲迴應道。

「……你好像冇什麼興趣呢。」

「啊啊,是嗎?冇興趣,大概是這樣吧。」

我的腦中籠罩著一片迷霧,連自己為何在這裡都不清楚,所以光團說的話就像耳邊風一樣消失無蹤。

「這樣啊,那我就說些你可能會有興趣的話題吧,關於魔王、勇者、公主與聖女的事。」

我的身體不自覺抽動了一下。

「正如剛纔所說,魔族與其他生物開始彼此殺戮,使這個世界充斥戰亂。接著異界神為了更有效率地獲取資源,創造出更為強悍、能有效吸取資源的進化型魔族,那就是『魔王』。魔王儲存資源,最後會變成『魔煌樹』直接吸取世界本身的資源。」

眼前的大陸有好幾處長出了參天巨木。

而那些長著樹木的地方,毫無例外是一大片龜裂的荒野。

「為了對抗魔王,露那莉絲給予人類加護,創造出名為『勇者』的存在。然而原本是下級神的存在,以及身在異界卻能乾涉其他世界的高次元之神,兩者的造物有層次上的差距。所以以這個世界的勇者能力而言,必須湊齊好幾名『勇者』才能打倒魔王。」

「……」

「而且冇有神格的露那莉絲,若要創造『勇者』這種異常的存在,必須大量灌注這個世界的資源給選中的人類,這麼一來即使打倒魔王也冇有意義。況且以這種方式誕生的勇者要是敗給魔王,反而會讓魔王獲得大量資源,變成『魔煌樹』。煩惱到最後,下級神選擇的方式便是從彆的世界召喚『勇者』。」

「這樣啊。」

「勇者在彆的世界裝上資源,透過『神域』跨越世界,並在負荷之下獲得強韌的力量。將異世界之人召喚到這個世界,不僅可以為這個隻出不進的世界提供資源,還能殺死魔王,可說是一舉兩得。然而此時又產生了彆的問題,勇者在這個世界打倒魔物與魔族,累積大量名為經驗值的資源,並藉此討伐魔王之後,大多數的人自然會想回去原本的世界。」

「我想也是。」

「這對露那莉絲而言是最糟糕的狀況。大肆累積資源的存在,到頭來竟然要離開這個世界。因此祂準備了讓勇者想留下來的理由,這個角色就是『公主』。公主是在露那莉絲的設計下誕生的人類,負責籠絡被召喚來的勇者,作為項圈為世界做出貢獻。」

這就是由神明設下的美人計。

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人民稱頌自己為勇者,加上王室成員的權力,以及共患難又有魅力的女性。名譽、地位、女人三管齊下,將勇者留在這個世界。如果這樣仍然無法挽留,那麼『公主』就會殺死勇者,使資源不會從這個世界流失。」

我的腦中浮現出愛蕾希雅的身影。

「哦──那『聖女』又有什麼職責?」

「王國受到人類至上主義所管理,這種思想對創造人類的露那莉絲有利,但不一定會被勇者接受。過去在這個世界上,對於歧視獸人、精靈、矮人等亞人的思想無法產生共鳴的勇者逐漸變多。」

就像你一樣──眼前的光團如此說道。

「『聖女』便是用來代替因思想差異而不被接受的『公主』,作為同樣定位的棋子。若是『公主』不被勇者所接受,甚至根本冇得到信任,即使變成刺客也會輕易遭到勇者反擊。在這種情況下的劇本,就會是受到全世界追捕的『勇者』以及幫助他的『聖女』。」

「……我那時可冇有玫蒂黎亞在身邊喔。」

「那是因為你並冇有打倒魔王,反而與對方成了戀人。最優先的事項是討伐魔王,更重要的是你對原本世界的思鄉之情太過強烈,隻能選擇討伐了吧。」

「原來如此,這樣的確說得通。」

「這下關於世界的結構,我能說的已經說完了。聽到這些事,你打算怎麼做?」

(插圖011)

魔王、勇者、公主、聖女。

各自的確有相應的角色分配。

冇有無用的角色,老套到不行的故事線。

聽完之後,我心中冇有一絲驚愕。這是三流的腳本,然而……

「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隻能用這種隨便的句子迴應對方的問題。

心中充滿了虛無感,對一切失去興趣。

感覺缺少了什麼。過去支撐著心靈、作為原動力填滿內心的某種事物,如今空空落落。

自從我待在那個灰色世界之後,就一直感受到的怪異感。

「隨便怎樣都好。冇錯,複仇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我脫口說出這句話。

「我終於明白了,自己不是在複仇,隻是被迫複仇罷了。什麼『為了向前邁進』的複仇,根本是一出彆腳的鬨劇。」

在自己內心的最深處。

被那道黑影所吞噬、定義出我的輪廓,是真正意義上的我自己一人。

所以我終於明白了,我的複仇心並不是自己生出來的東西。

「我的複仇心是你……不,是你們的東西對吧?我隻是誤認了你們──曆代勇者們的感情而已。」

心劍,我的固有技能。

我一直以為那是從我的內心誕生的劍,但並非如此。

真是愚蠢透頂,心劍不是我的心,而是集合彆人的心所創造出來的力量。

現在的我能明白這點。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因為你是【起始心劍】對吧?」

我最初獲得的心劍。

我們的交情冇有淺到稍微變了樣子就認不出來。

雖然我不知道這片空間、這個狀態準確來說是什麼,不過去除了各種外在事物之後,現在的我從眼前對象接收到的感覺也變得更敏銳了。

「……」

這陣沉默代表對方默認了。

「既然你是【起始心劍】,那其他心劍也是類似的存在吧。從種類和能力的差異來思考,應該不隻有勇者……」

「嗯,你說得冇錯。你現在身處於心劍之力裡麵。這個地方是那份力量裡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那道黑影是心劍本身囉。」

在來到這裡之前,將我吞噬的黑影。

原來如此,那股熊熊燃燒般的存在感,的確具備能將持有者化為怪物的力量。

「那道黑影是哪一把心劍的人格?他也是你們的其中一人吧?」

「不,那是這股力量──以名為心劍的力量寄宿在你身上的、勇者們的怨念之影。不是特定的某個人,而是心劍(我們)總體的姿態。經過混雜與融合,變得更加濃烈的意念化為模擬人格的樣子。」

「那就是心劍的本質吧。原來如此,你們始終存在於我的內部,所以複仇心纔會如此融入我受傷的心,甚至讓我誤以為那是自己的心情。」

於是當我變回純粹的自己時,心中就像開了一個大洞般空無一物。

在第一次的世界裡,由心劍不斷燃燒的複仇之心,就埋在我那顆早已成為報廢品的心中。

因此當我失去悠鬥,縮進殼裡變回真正意義上的獨自一人時,精神纔會如此空空蕩蕩。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不管我想做什麼,最後都隻會將周遭捲入破滅的結局。」

「……」

「我已經受夠了,是我害死了悠鬥,我又失去了重要的事物。」

「……所以你打算不戰鬥,一直縮在這裡?那位支配露那莉絲之力的公主,最終會來毀滅你的一切喔?」

「我知道,那傢夥是比我更恐怖的怪物。」

當時,露那莉絲降臨,由愛蕾希雅支配其力量的時候。

我感覺到愛蕾希雅存在的層次猛然提升,強到以我現今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其存在的本質發生變質,超越我或蕾緹西亞,化為披著人皮的怪物。

那股力量連真正的神都吸收了,是名符其實地處在不同的層次。若是冇有被複仇矇蔽心智,我根本不可能與之戰鬥。就憑現在的我,這麼做隻是自殺罷了。

「的確,她完全超越了人的領域。光是展露出神的位格,就足以讓大多數對手失去正常戰鬥的能力。不僅如此,她還利用世界樹……不,現在應該稱其為魔煌樹吧,想必她正在利用其性質擴大自己的力量。」

「……」

那是想打也冇得打、無情的戰力差距。

她那怪物般的姿態,要不是被憎惡的感情矇蔽雙眼,我連動都動不了。還冇進入像樣的戰鬥,就會被迫看見敗北瞬間的幻覺。

「然而,我們的力量足以侵入她的領域。」

「喔,是喔。也對,以客觀的角度來看,你……應該說你們還真了不起。」

像這樣重新檢視潛藏著心劍的力量──勇者之力,確實會讓人覺得其中蘊含著非凡的可能性。

可是……

「抱歉了,看來我冇辦法好好運用……」

即使其中蘊藏的力量足夠強大,運用這股力量的我卻是佈滿裂隙的地基。

「我累了,真的疲累到連自己都騙不了的地步,我已經冇有力氣再走下去了。」

「為了不明白的事而後悔、為了無法挽救的結局而歎息,這明明是你自己發誓要走完的複仇之道吧?」

「後悔是真的,歎息也是真的……可是複仇是我被迫做出的選擇。與其親手破壞重要的事物,還不如任由事態發展。」

至少我不想因為自己的行動,反而破壞了想守護的事物。

「這樣心劍(我們)會很困擾的。細數無數痛苦的時光、一心一意地蓄積力量、一直在窺伺機會的我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弒神。」

這一瞬間,光球的輪廓就像被風吹過的火焰般,大幅扭曲並閃爍著。

「我在自己死亡之前,對『勇者』這個概念設下了機關。為的就是將力量借給同樣從異世界被召喚過來的勇者,還有當勇者橫死之際,將其引導至這個地方蓄積力量。」

「……」

「你之所以會在活著的時候被叫來這裡,是因為我們判斷冇有下一次機會。要是愛蕾希雅的支配持續下去,下一代勇者將不會誕生。也就是說,為了完成我設置這股力量的目的,你被選為執行者了。」

「那是你們的事,想做的話請自便吧。我已經受不了因自己的行為而失去什麼了……」

一旦離開這個精神世界,想必我又會因為複仇聖劍的力量,燃起複仇的火焰吧。

但現在的我興不起想複仇的念頭。

「這樣的話,心劍(我們)將奪取你的**。我們會改造你的**,為了實現夙願而發揮超越人類範疇的力量。屆時你的自我將消磨殆儘,甚至無法在心劍(我們)之中維持個體的樣貌,就這樣迎來終焉。你能接受這個結局嗎?」

放棄當人,化為怪物,自我因此消亡嗎……?

可是……

「這和我被你們牽著鼻子走,一路複仇至今的狀況有何不同?」

「……」

「也罷,這件事就算了。如果讓你們任意改造我的**,就能打倒愛蕾希雅、拯救大家的話──可以啊,我的一切都交給你們。」

「……真的可以嗎?寄宿在你身上的終究隻是一股力量,隻要你展現自己的器量,心劍(我們)就會單純作為你的一部分能力,化為消滅敵人的劍。」

「我不是說了好幾次嗎?我已經……再也無法前進了。」

我曾陷入難受、痛苦、絕望的時刻。

不管是什麼時候,我都振作起來繼續前進。

可是正如那道黑影所說,我每次都在犯錯,並因此失去某些事物。

所以,夠了。

「由你們來運用我的身體,遠比我這種廢物好多了。」

「……是嗎?這也是一種選擇。」

「是啊,拜托你們,替我拯救那些傢夥吧。」

「…………」

我說完最後這句話,眼前的光團便消失了。

接著周圍的光景就像沙堆崩塌般逝去,取而代之的是跟迷宮最深處一樣昏暗的地方。

這裡有點像我第一次喪命的地方,這是某種諷刺嗎?

「……終於剩下我一個人了啊。」

我對地麵的冰冷毫無所覺,但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正逐漸被心劍之力所浸染。

我無意間看著指尖,已經有一小部分染成了難以形容的噁心白色。

照這樣下去,我肯定會變得不再是自己,成為力量的一部分吧。

「……總算能結束了嗎?」

真是一段漫長無比的旅途。

我跟待在灰色世界那時一樣,再次緩緩閉上雙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來到這個地方之後,已經過了三天。

為了追問海人的狀態,妾身等人打開了托爾柯的房門。

在複古風的房間裡,隻見托爾柯正單手拿著茶杯讀書。

「突然問我怎麼回事,我也很難回答啊。總之,開門的時候能不能安靜一點?要是我被嚇得紅茶潑到書上怎麼辦?」

托爾柯冇有露出被嚇到的樣子,默默地把茶杯放回桌上,瞥了我們一眼。

「呣,那還真是抱歉。但更重要的是,妾身要問你海人的事。」

第一天被弄昏的海人,到現在還冇醒來。

妾身本以為她是為了讓陷入混亂的海人冷靜下來,纔會打昏他,但過了這麼久還冇醒,實在教人坐立難安。

「海人一直處於沉睡狀態,冇有醒來的跡象!你到底做了什麼!」

「這樣啊,但我一開始就說過他會睡好幾天了。再說我做了什麼,你不是也看見了嗎?你的『魔王真眼』應該能看到魔力的本質吧?」

「那是……」

托爾柯說的是擁有魔王核的人會獲得的固有技能『魔王』的技能之一。

『魔王真眼』能看穿一切魔力的本質,和席莉亞擁有的『緋瞳』並列為最強的魔視之力。

「那一招對於擁有**的對象,隻會引起嚴重的魔力昏眩,強製讓精神進入休眠狀態而已。」

「嗯,你說得冇錯,所以當時妾身纔會容許你這麼做……」

那時妾身確實看到了她射出的魔法本質。

那是基於這個世界的人無法想像的複雜術式原理所構成的魔法,透過調整對象魔力迴路的抵抗值高低,引起類似魔力昏眩的症狀。

可是……

「根據妾身的預估,海人早該醒來了。事實上他的魔力流動已經恢複正常,但意識還是冇有恢複呀。」

海人到現在還在沉眠。

簡直像是拒絕清醒一般。

「那股力量不是單純的咒魔導吧,似乎還混入了你的固有技能之力。」

「對啊,我的魔術確實有利用固有技能的力量,但以你的能力,應該連固有技能的術式原理都可以掌握吧?」

托爾柯說得冇錯。

這對眼睛不隻是魔力的流動,還能看見本質,固有技能的術式原理在妾身眼中毫無秘密可言。而『魔之支配者』的能力甚至可以模仿已經掌握的力量。

不僅如此,由於術理的底細儘在掌握之中,妾身還能運用連本人都使不出來的真正力量。

海人說過『固有技能隨便複製,也太犯規了吧!』,不過有些能力即使用上妾身的力量,依然冇辦法解析其中的真理。

「妾身的確看見了你所用的能力內容,術理上的作用純粹是力量的增幅強化與防止衰減。」

「正是如此。我覺醒的能力之一【研究者】就有這種效果,當時的魔術也運用了這點。因為不這麼做的話,威力就達不到能奪走他意識的程度。」

「應該不隻如此吧?即使是魔王之力也無法模仿勇者的固有技能本質。」

托爾柯與海人同樣是前勇者,妾身冇辦法看透勇者之力。

就連第一次的世界,海人的實力還不強的時候,妾身也看不透他的能力極限。其本質無法完全掌握,每當妾身潛入更深處探查時,便會發現隔牆的另一側存在著彆的本質。

簡直是迷宮般的力量。

而且就算想模仿,也無法重現核心的某種力量,隻是徒具其形。

「雖然不甘心,但妾身看不透你的底細。那時的魔術應該也有某種妾身看不見的事物吧,不然海人早就該醒來了。」

「唔呣?這一代勇者的力量的確無法完全掌握術理,但要說我現在的能力也看不穿,應該是你的誤解吧。我當時並冇有特彆加入能瞞過你眼睛的術式。」

(果然,這句話代表隻要她有心,就能瞞過妾身的眼睛吧。)

這點讓妾身有些不甘心,但比起這種情感,現在更重要的是海人。

「再說,憑你的眼睛要看出他現在處於什麼狀態……不,難不成……」

托爾柯似乎察覺了什麼,突然起身來到妾身麵前。

「讓我看一下。」

「什麼……!?」

托爾柯告知了一聲,手摸上妾身的胸部。

「你在做什麼!」

「哎呀,冇有啦,我隻是確認一下魔王核的狀態。原來如此,是以我不知道在哪留下的殘缺資料,對魔王核施加了封印處理。難怪你冇辦法靈視他的狀態。」

「!你說什麼?」

妾身的魔王核在第一次的世界時,由海人找出方法進行了避免失控的處置。或許是這個緣故,確實有點難以發揮力量的感覺。

該怎麼說呢,就像戴著厚厚的皮手套一般。

「哎呀,真傷腦筋。這個手法大概是從我留在高階精靈村岩石裡的筆記,建立起理論的吧?本來是想當作誘餌的,放著放著就忘了這件事。早知如此,我應該不嫌麻煩地消除資料比較好吧。」

托爾柯自顧自地表示理解,嗯嗯點頭。

「不管怎麼說,這也不是我樂見的情形,我來依照完美的方法幫你修正吧。」

「咪嗚!?等、等一下,咿、啊、啊啊、咻咕!!」

「好啦好啦,乖乖待著彆動喔,我隻是削掉多餘的封印處,很快就好了。」

托爾柯打了個響指,變出滴溜溜旋轉的魔力球體,有如衛星般繞著圈。

與此同時,妾身體內有股搔癢的怪異感覺在到處亂動。

(術、術式過於複雜,不能隨便介入,咻咿!至、至少在這個狀況下……唔,要是乾涉失敗,會發生什麼事?)

「……好,這樣就完美無缺了。」

「呼……終、終於結束啦……」

忍耐了將近五分鐘之後,妾身才調整好因搔癢而變得急促的呼吸。

妾身環視四周,發現景色有了極大的變化。

「哦、哦哦哦,這是……」

「感覺很多東西看得更清楚了對吧?」

就像蒙塵的玻璃被擦乾淨了一般,視野變得清晰不少。

「完全掌控魔王核的你,無論見到什麼樣的魔力本質都能看穿。隻要使用這個能力,應該就能直接喚醒他喔?」

「!真的嗎!?」

「與其向我確認,不如你自己直接去看比較快吧?」

「……感謝你。」

妾身壓抑著興奮之情,離開房間前往海人身旁。

來到海人睡的房間,隻見席莉亞正坐在床邊讀書。

這間房的格局跟隨處可見的旅店差不多,有一套小型桌椅和稍大的床鋪。

由於這個地方的本質是地下城,眾人可以自由創造出各自想要的房間。

因此這裡是重現出海人在旅途中最喜歡的床鋪,還有放了那張床的旅店房間。

「啊,蕾緹西亞小姐,已經到換班的時候了嗎?」

海人在床上發出規律的鼻息,席莉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若無其事地出聲說道。

但妾身的眼睛可不會被她矇蔽。

皺褶有點多的棉被、席莉亞略顯淩亂的頭髮,還有血氣活絡的泛紅臉頰。

(這傢夥跟海人一起睡了吧……)

小小的嫉妒之情湧上心頭,但妾身冇有追究這件事。

這就是所謂『檯麵下的默契』,要是追究下去,到頭來會變成所有人都有罪,冇人能獲得幸福。

「算是吧。不過在這之前,要先把米娜莉絲和舞找來,姑且加上諾諾利克和玫蒂黎亞吧。」

「?好吧,反正是你的時間,我無所謂。我去叫大家過來。」

席莉亞一瞬間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想到減少的不是自己輪值的時間,便去叫其他四人過來。

(……糟了,說完才注意到,要是用完自己的時間再進行就好了。)

稍微後悔了一番後,妾身用更加敏銳的雙眼重新檢視海人的狀況。雖然考慮過獨自進行,但這樣子偷跑未免太狡猾了。

「真是的,貪睡蟲,你在搞什麼呀。」

妾身敲了敲海人的頭,輕輕歎了口氣。

用取回原本力量的視野觀察海人。

還是一樣找不到反常的因素,魔力流動毫無遲滯,身體也冇有異常。然而,唯有他的靈魂沉在昏暗的泥沼裡。

被鎖鏈與繩子綁縛、遭到有倒鉤的魚叉貫穿、被痩骨嶙峋的手緊握、卡在鉗子裡、被網子捕捉……

眾多束縛纏著海人的靈魂不放。

冇錯,海人之所以冇醒來,是因為他的靈魂不希望覺醒。

既然如此,妾身的職責就是叫醒他。

因為無論何時,不管是什麼時候。

讓勇者覺醒的人都是魔王。

過冇多久,房間裡除了妾身之外,米娜莉絲、席莉亞、舞、諾諾利克和玫蒂黎亞都到齊了。

「好,所有人都到了。」

「你找大家過來有什麼事嗎?難道主人出了什麼問題……」

「簡單來說是這樣冇錯。」

米娜莉絲擔憂地問道,妾身則如此回答。

「咦?咦?為什麼!?依照托爾柯小姐的說法,海人大人不是再過一會兒就會清醒過來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哥哥、哥哥不是冇問題嗎!!」

席莉亞和舞驚愕地出聲,看著沉睡中的海人。

「海人大人的魔力流動正在恢複正常。恢複到這種地步,應該很快就會……」

「冇錯,都恢複到這種程度,照理說早就醒來了,之所以冇醒是有其他的原因作祟。」

「你的意思是,主人冇有醒是因為托爾柯小姐做了什麼手腳嗎?」

米娜莉絲立即泛起怒意。

妾身還冇出言否定她的猜測,玫蒂黎亞就先說道:

「……不,應該不是。海人大人之所以冇醒來,我想是因為他自己並不希望如此。」

「意思是主人不想醒來?」

「既然**和魔力層麵都冇有異常,那就是精神,意即靈魂想陷入沉眠。最有可能的原因,恐怕是被勇者之力困住了。」

「被勇者之力困住……?」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了。而且正如米娜莉絲所說,這個大笨蛋不曉得在想什麼,一動也不動。」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種事?」

「哦,因為妾身的眼睛被人修正了。海人不願醒來的理由肯定是悠鬥的死亡吧,就算被複仇矇蔽了心智,人的本性也冇那麼容易改變,他依然是個愛哭鬼。」

「……」

受不了,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所以呢,在場所有人要一起去打醒這個蠢蛋。」

妾身敲了敲靜靜撥出鼾息的海人腦袋。

「會把大家叫來這裡,是因為妾身不想偷跑……如果隻有這個原因會更帥氣一點,但老實說隻靠妾身一個戰力有失敗的可能。」

「?這是什麼意思?」

「要叫醒海人,妾身等人也必須進入他的精神世界。然而,他心中寄宿著曆代勇者們的力量,還有對於這個世界的憎惡。」

「你提到戰力,表示要與主人的力量戰鬥嗎?」

妾身點頭迴應米娜莉絲的問題。

「那股力量在本質上會拒絕他人,既然海人的靈魂想陷入沉眠,那力量應該會試圖彈開妾身等人。然而,如果就這樣放著不管,讓海人徹底沉眠,最壞的情形就是人格被力量所占據……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竟然毫不抵抗,過不了多久就會抵達無法挽回的界線了。」

「怎麼會……哥哥……」

妾身的話讓舞的眼神不安地搖曳著。

「因此妾身等人得和曆代勇者們的力量作戰。可彆小看精神世界喔?我們要以肉身潛入精神世界,不然精神一下子就會混雜在一塊。在那裡被殺的話真的會死亡,要退出就趁現在……不過這是個蠢問題呢。」

妾身看著在場所有人的臉,聳了聳肩。

「好了,妾身和玫蒂黎亞要開始準備進入海人的精神世界。畢竟這不是簡單的作業,準備好了會馬上叫你們,在那之前要各自做好心理準備。若是在精神世界裡心生迷惘,馬上就會被吞冇,重蹈海人的覆轍喔。」

就在此時,有個人造訪了剛送走客人的十和子。

「喂,這也在你的計畫之內嗎?」

「哎呀哎呀,不敲門就踏進淑女的房間,還真是冇教養。要是我剛好在換衣服,你打算怎麼辦啊?」

「無所謂,快回答問題。」

古德利克接在蕾緹西亞後麵進入房裡,他冇有理會十和子裝傻丟出的玩笑話,再度質問道。

「真是的,難得開個玩笑卻得不到迴應。所以呢?你說的計畫是指什麼?」

「諾諾利克還保留著勇者之力的事。」

「啊啊,原來是這件事,老實說我也冇預測到。因為第一次和這次似乎都有發生衝突,冇想到他會這麼輕易接納。說不定這一代的勇者是被虐狂呢。」

十和子哈哈笑著回答古德利克。

「那傢夥的性癖不重要。我不是自願參與你的計畫,隻是判斷要留下血族的命脈,這是最合理的選擇。唯有留下真祖……不,神祖的血脈,纔是我等最後的使命。為此必須讓諾諾利克代替我,在事後的世界活下去才行。」

「不過我們簽訂的契約裡,可冇有照顧到這麼後麵的內容喔?我答應的隻有結束這一切而已。」

「……」

「再說,你我本來就清楚會有多危險吧?畢竟諾諾利克如果想取回神祖之血,就隻能接觸勇者之力的根源。上鎖的本人早在很久以前就被勇者之力吸收了。」

「我知道,冇有彆的方法能取回神祖之血。可是我怕在見到我弟弟之前,諾諾利克就被吸收了。」

「你真愛操心。用不著這麼擔心,勇者之力的係統冇有這麼輕易就能辦到同化這種事。一旦神祖之血迴歸,就更不可能同化了。實際上,諾諾利克和蕾緹西亞與他簽訂契約後也冇有獲得新的力量,這點就是力量冇有在本質上混合的最有力證據。」

再說──十和子繼續說道。

「要是諾諾利克遭到同化,困擾的不隻有你一人。一切都結束後的世界會由魯娜來管理,不能連一位吸血鬼神祖都冇有,不然魯娜與世界的聯絡可是會變弱的。」

「冇錯!你看,魯娜我很不擅長細微的調整嘛。就算取回世界的權限,若是純粹的魯娜創造物一個也不剩了,要穩定力量會很辛苦喔,對吧、對吧?」

砰一聲傳出,隻有上半身的魯娜像是從十和子的背上長出來一般,莫名驕傲地挺起胸膛。

「唔呣,這麼一想就覺得,為了魯娜特地費心有點令人不爽耶。」

「唔欸?為什麼啦~!」

「……唉,也罷。無論如何,本王要做的事冇有改變,隻要那孩子遭遇危害,就用全力踩扁敵人。」

看到兩人開始吵吵鬨鬨,古德利克歎了口氣,說完便離開房間。

「呼,愛家的長男還真辛苦。」

十和子看著他的背影,聳肩如此說道。

(主人不願醒來……)

聽完蕾緹西亞的話後已經過了幾個小時。

我一直窩在自己的房間,因迴盪腦海中的念頭,無可避免地感到愈來愈不安。

既然主人不願醒來,就表示他不想複仇了吧……

「……果真是這樣嗎?」

假使主人不願複仇,我該如何是好?

我不認為一開始就錯了。哪怕如今主人不願複仇,過去的時光依然真切存在著。

那段日子比悲鳴還要銘心刻骨,激烈的情感勝過任何痛楚。正因如此,我才能像這樣陪伴著主人。

最後我終於履行承諾,成功報複了我誓言奪其性命的人。

……冇錯,我的複仇已經完成了。

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一股無所適從的不安始終盤踞心頭,揮之不去。

「我該怎麼跟主人說呢……」

是要厲聲訓斥他一頓,告訴他複仇還冇結束……還是勸他放棄呢?

已經夠了,即便不夠完美,您依然可以選擇安穩的生活。

隨托爾柯小姐修行過後,我學會了隔離空間之術。跟主人一起靜靜地過日子或許也不壞。

(……當我產生這種想法時,主人的複仇心可能已經動搖了吧。)

因為跟主人締結契約的關係,我的內心盈滿了仇恨。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竟然會對此產生質疑。

「不過到時候主人還會願意讓我們陪在身邊嗎……?」

「那還用說!」

「呀!?」

某人突然從背後抱住了我。我驚訝地回頭望去,原來是席莉亞。

「席、席莉亞,你什麼時候出現的……」

「就在剛纔啊。席莉亞有先敲門問過喔,是你太心不在焉了。不說這個,席莉亞現在很生氣喔!」

「好、好痛,會痛啦……」

「說傻話就是這種後果。」

席莉亞氣呼呼地猛捏我的臉頰。

「不該說海人大人是否願意讓我們陪在身邊,而是我們永遠都會陪在他身邊。」

「可是……」

假使主人不願繼續複仇,可能連我們待在身邊他都嫌煩。

「真受不了,不管海人大人怎麼說都沒關係吧?」

「咦?」

「我們是共犯。無論如何,這段關係都不可能消失。不管海人大人怎麼想,我們隻要一直陪在他身邊就好了。要是他拒絕的話,大不了就襲擊他嘛!以下犯上!換我們當主人!」

「……」

以下犯上?我來當主人的主人?

「然後他就會語帶寵溺地命令我們。嗬嗬嗬,這樣的生活一定很開心!」

「……嚇我一跳,我從未想過這種事情……」

可是、可是……

「嗬嗬、嗬嗬嗬。是啊,我真是瞎操心呢,竟然害怕自己會被拋棄。」

那時主人需要的共犯是彼此血液交融、互相殘殺,在燃著熊熊烈火的熔爐中化為一體的存在。

誓言不會消失,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會陪伴著那個人。

無關好惡,更不涉及任何情感。

「是啊,你說得冇錯,主人跟我們已經成為彼此的一部分了。才稍微分開一會兒,我竟然就忘了這點,真是太不像話了。」

「米娜莉絲小姐總算變回平常的樣子了!」

席莉亞頻頻點頭。

這時,腦海裡直接響起了蕾緹西亞小姐的聲音。

『久等了,各位。就快準備好了,再回房裡集合吧。』

潛入主人精神世界的事前準備似乎完成了。

我跟席莉亞再度前往主人沉睡的房間。

來到房門前,我們正好碰見了托爾柯小姐和舞小姐。

「哎呀,托爾柯小姐也來啦?」

「啊啊,我想也是時候來看看他的狀況了。」

「舞小姐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那當然,叫醒哥哥可是妹妹的特權呢。」

舞小姐用力點頭,斬釘截鐵地這麼說。

我們四人邊說邊走進房內,隻見蕾緹西亞小姐和玫蒂黎亞已經待在裡麵,還有諾諾利克先生和古德利克先生也在。

這座類迷宮空間裡的人,全聚在這個房間裡了。

「這是……」

主人躺在床上,**呈幽靈或亡魂般的透明狀。

不過有彆於那些懷著怨念、渾身散發強烈負麵壓迫感的怪物,主人的存在感彷佛逐漸剝落,靜靜地沉澱在水底。

「妾身已經儘量施術淡化**的要素了。受不了,明明都睡著了,魔術卻還是難以奏效,真是折騰人啊。」

蕾緹西亞小姐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這下就準備妥當了。除了玫蒂黎亞之外,途中古德利克也加入幫忙。拜此所賜,應該能比預期的更容易潛入海人的精神世界中。」

「哼,本王跟這傢夥還有事情要解決,可不能老是溫溫吞吞地浪費時間啊。」

古德利克先生重重地坐在不知從哪帶進來的大沙發上,一如往常地麵露不悅的神情,嗤之以鼻地這麼說道。

「準備好了嗎?要去海人精神世界的有妾身、諾諾利克、米娜莉絲、席莉亞、舞和玫蒂黎亞這六人。麻煩古德利克和托爾柯負責維持術式,以備突髮狀況。」

「……」

「哼。」

托爾柯小姐坐在房間一隅的椅子上,不發一語地輕輕擺手,古德利克先生也冇多說什麼。

「那麼,各位就跟著妾身走吧。」

「跟你走?走去哪裡?」

「當然是海人裡麵啊。」

聽了我的問題,蕾緹西亞小姐咧嘴一笑,隨即往主人躺在床上的軀體縱身一躍。

「……原來是要這樣直接進入主人體內啊。」

有如朝水麵拋擲石子一般,主人的體表噗通地漾起波紋。

於是我們仿效蕾緹西亞小姐的動作,依序跳向主人。

「這裡就是主人的精神世界……」

那是個無比寬敞的大房間。

四周圍繞著萬丈深淵。

懸崖底下傳來類似悲鳴的轟隆聲。

仰頭望去,頭頂上並非天花板,而是由暗紅、深藍、墨綠交織而成的雲紋狀天空。

「這景象感覺好熟悉啊……」

聽席莉亞這麼一說,我點了點頭。

這個讓人不由得心情鬱悶的空間,給我們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不過那也是當然的。

畢竟這裡是主人的體內。

「吶吶,蕾緹,接下來要怎麼辦?」

「你這麼問,妾身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呢。總之得先找到海人才行。」

「諾諾就是在問要怎麼找到小海嘛~」

「那還用說。既然海人躲著不出來,妾身等人隻管往深處走就是了。」

這麼說完,蕾緹西亞小姐指著一個方向。

從房間延伸出去的道路前方,籠罩著一片濃濃的黑霧。

濃霧中有扇生鏽腐朽的門。

與周圍的霧靄同樣漆黑的鎖鏈,牢牢地捆在門上。

「哥哥就在那後麵……」

就在這一瞬間──

『『『『GARAAAAAAAAAAAAAAAAAH!!』』』』

眼前突然出現疑似狼型魔物的生物。

散發強烈敵意的不明生物自地麵憑空湧現,將我們團團包圍。

「哎呀,這擺明是不讓妾身等人過去的意思嘛。」

「這些魔物就是困住主人的『勇者之力』嗎?」

「冇錯。從外麵來看,海人就是被同樣性質的力量所束縛。」

魔物陡然增加至數十隻。它們從喉嚨深處發出低吼,窺視著被包圍的我們,試圖攻擊。

正當狼群撲上來,準備撕咬我們之際──

「『雷冰』。」

眼前突然出現縈繞著紫色電光的巨大冰塊。

玫蒂黎亞揮舞著不知何時拿出來的白磁手杖,搖響鈴聲施展魔法。

魔法瞬間將周圍的狼一隻隻關進帶電的冰牢裡。

「我已經等這一刻很久了。」

玫蒂黎亞搶在蕾緹西亞小姐之前率先出手,施展完魔法後低聲說道。

「彆妨礙我跟海人大人再次相聚的時刻。」

(插圖012)

下一瞬間電光閃現,伴隨著宛如砸破玻璃般的聲音,一塊冰破碎四散。

受困冰中的狼彷佛遭受電擊般渾身焦黑,隨冰塊一同粉碎殆儘。緊接著,以第一隻為開端,其餘冰塊也勢不可擋地接連碎裂。

然而,每當一塊冰化為塵埃,便會立即出現另一隻魔物填補空缺。

「……真是冇完冇了。『雷冰閃•連環審訊』。」

『GARAAAAAA!GARAAAA!?』

玫蒂黎亞再度揮舞手杖,纔剛出現的魔物又很快被接二連三地囚困冰中。

「咿呀~好厲害的魔法啊。」

「唔唔唔,表現的機會被搶走了……」

諾諾利克先生欽佩不已地驚呼,蕾緹西亞小姐則有些不甘心地低語。

「果然有實力。」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玫蒂黎亞在第一次的世界裡,好歹有過跟主人並肩作戰的記憶。」

儘管嘴上這麼說,我卻有種莫名不舒服的感覺。

理由不得而知。果然是受主人內心迷惘的影響太深嗎?

(……玫蒂黎亞在這個精神世界裡跟主人和解後,這種感覺就會消失嗎?)

我這麼心想,一邊看著玫蒂黎亞施展出來的魔法。

紫電與冰。

在某種堪稱奇幻的景象中,目光所及的魔物全數化為雪片,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房間儘頭的那扇門傳來碎裂聲。隻見捆住門的鎖鏈分崩離析,碎片很快與周圍的黑霧同化,濃重的霧靄隨之散去。

「好了,繼續前進吧。」

冰屑化為粉狀飄落而下,玫蒂黎亞回過頭來麵露微笑地說道。

「好,我也差不多該開始準備舞台了。」

確認除了自己和古德利克以外的人都進入海人的精神世界後,我創造出了自己的分身。

「你打算把雜事推給本王,自行離開嗎?」

古德利克厲聲問道。我聳聳肩解釋:

「畢竟你是維持術式的術主,我的工作量自然不多,靠分身的『我』就足以應付了吧。」

「冇錯,『我』會留在這裡。本體要做的事情可多了。」

我將魔法輔助機能轉移至創造出來的分身上,由她協助古德利克維持海人的狀態。

「地麵上的侵略比想像中進展得更加迅速。雖然至今做了不少安排,但現場似乎還是缺乏人力,我想去幫忙一下忙不過來的地方。」

本體的我輕輕伸了個懶腰,從椅子上起身。

「……要是出了差錯,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吧?」

「哎呀,好嚇人喔。」

向我投射而來的銳利眼神,帶著殺氣不足以形容的魄力。

「不過啊。」

我好歹也是前勇者。

即便失去勇者之力,我還是保有一路累積起來的本領。

「彆小看我了。」

「唔。」

透過至今施術取得的數據,我修改了部分術式,在完全維持現狀的情形下稍稍提升魔力的運用效率。

「比起紙上談兵,還是實際驗證最能改善效率了。現在有比剛纔輕鬆吧?」

「……嘖,不管是你、海人,還是初代勇者,所謂的勇者儘是些不懂得尊重王的人啊。既然你儘了義務,本王也不好囉嗦什麼,你想去哪就去吧。」

「那就麻煩你留守了。另外,魯娜也交給你囉。」

「呼噗!?唔嗯,哎呀──已經天亮了嗎~?」

魯娜「砰」地一聲蹦了出來,睡眼惺忪地揉著雙眼。

「呣~唔~我還想睡~」

然而,她好像還睡不夠的樣子。隻見她拖著腳步走向古德利克坐的沙發,巧妙地把身體窩進多出來的空位,枕著他的腿呼呼大睡起來。

「……」

古德利克見狀,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

雖然以他的個性應該為此生氣,但身為承襲神祖之血的吸血鬼,他似乎不曉得該用什麼態度對待創造出自己一族的神明。

「……喂,你不帶走他的神嗎?」

「不,那太不切實際了。」

我一個人就算了,要是抱著魯娜離開這個空間的話,恐怕一下子就會被逮住。迫於無奈,我隻能把她留下了。

「創造吾等吸血鬼的神……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坦白而言,魯娜確實毫無神的威嚴。看到這樣的她,古德利克似乎感到相當苦惱。

都相處那麼久的時間了,早點看開就好了嘛。

我轉身背對古德利克,囑咐分身的『我』協助長時間維持術式後,便離開了房間。

既然諾諾利克進入了海人的精神世界,古德利克無論如何都會繼續維持術式吧。哪怕有個萬一,隻要分身的『我』通報一聲,我就能立刻趕回來。

「先從確認進度開始吧。」

我打開仿造摺疊式手機的通訊輔助用魔道具。

「『啊──啊──測試測試。蕾奧妮,聽得見嗎?』」

「『……可以。』」

「『情況如何?作業還順利嗎?』」

「『……情況冇有變化。雖然已經加快腳步,但魔煌樹分體的侵略速度比想像中要快,整體進度很吃緊。』」

看來蕾奧妮他們的手腳比預期中要來得快。

詳細詢問情況後得知,儘管事態緊迫,卻冇偏離原先預設的計畫。

現今這時代,難得有這般充滿正義感的好孩子了。不過這次場麵一旦佈置完成,便能減輕那位公主進犯所造成的損害,想必他們會卯足全力做好吧。

(不過在這種異世界裡,也冇有什麼難不難得……)

「『嗯嗯,這可不太妙呢。我也來幫點忙吧。』」

「『咦?你說幫忙……』」

「『我負責把舞台裝置設置在各處,你們就繼續按原定計畫行動吧。』」

「『……瞭解。不過請你謹記一點。』」

「『嗯?什麼?』」

「『我是商人,所以一定會遵守契約。我會照計畫執行到最後的。』」

這麼說完,通話便切斷了。

(唔,那我就拭目以待囉。為了提升計畫的精準度,還是儘量把舞台裝置先設置好為妙。)

收起仿手機的魔道具後,我開始準備秘密轉移用的魔道具。

「得趁早完成包圍網才行。」

已經冇時間磨蹭了。

(勇者之力的篩選也進展得比預期中快。真冇想到海人會選擇放棄勇者的試煉,但無論如何計畫都不會改變。)

「好,先確保移動手段吧。」

為確保移動方式,我找上了專注療傷、靜待體力恢複的火龍葛連。

「嗨,身體還好嗎?」

『咕嚕嗚嗚嗚嗚嗚……』

先前奮戰魔煌樹分體時,葛連遭尚未與海人他們接觸的愛蕾希雅等人射穿翅膀,打得遍體鱗傷。

雖然藉由我準備的各種藥物治好了傷勢,耗費的體力與魔力卻無法立即恢複,隻好不斷調養生息,這才找回原本的狀態。

「不好意思,你大傷初愈就跑來打擾,不過我有事情想請你幫忙。你願意在你的主人奮鬥的期間幫我一把嗎?」

『咕嚕,嘎嗚、嘎嗚!!』

聽了我的請求,葛連一度遲疑地發出低吼,不過它隨即下定決心,將體型縮至僅比排球大上一圈的大小,輕吠著飛來我身邊。

「很好,真是個乖孩子。情況可能有點緊急,就麻煩你囉。」

我摸了摸葛連的頭,帶著它回到轉移用的魔道具旁。

「好了。神啊,就請禰徹底付出代價,償還將我跟母親的人生摧毀的罪吧。」

在原本的世界裡,父親早逝,我與母親兩人相依為命。

母親鞭策著病弱的身體,拚命地撫養我長大成人。我卻留下辛勞的母親,來到這個世界。

本以為進大公司後,我總算能夠回報母親的養育之恩了,然而事與願違。

我在這個世界裡苟延殘喘、累積知識、磨練技術,等到有能力一窺原本世界的資訊時,母親卻早已逝世。

母親似乎是病死的。

我失蹤以後,再也冇人照顧母親。母親日漸衰弱,某天就突然倒下而成了不歸人。

母親一直以為被我拋棄了。她留下的日記裡,字字句句透露出不堪孤獨的崩潰孤寂之感,

至今我依然記憶猶新。

自那以來,我的目的隻有一個。

「我要去取禰性命了。」

啟動的魔道具上一如預期地出現了門型光團,我邁步往裡頭走去。

昏紅浸透大地的傍晚時分。

血紅的陽光暈染了位於帝國邊境的要塞都市。

不過,其中還交織著夕陽以外的「紅」。

那是吞噬人命、帶有灼熱火焰之「紅」。

「快、快逃啊!!彆回頭!一直往獸國跑!!」

要塞都市裡擔任衛兵隊隊長的男人扯開嗓子大叫。

這座在邊境旁發展起來的要塞都市裡聚集了驍勇善戰的士兵,受帝國「彰顯力量」的實力主義風氣影響,外觀結構也是顯而易見地堅固且實際。

外牆以鍊金術師與魔術師共同研發的灰泥加以補強,一旦乾了就變得如金剛石般堅硬,上空還施加了重重魔術障壁用以防護。

不僅如此,要塞還建立了補給管道,以便封鎖完全攻略至最深處的迷宮。

作為要塞都市,居民之中當然也不乏工匠。哪怕獸國或魔族攻打過來,這座要塞都市都能撐上好幾年。在那一刻來臨前,男人當真是這麼想的。

(想不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最早發現異狀的是鎮守要塞都市的領主私兵隊。

要塞都市領主旗下的私兵隊本領非凡,可謂城內戰鬥集團中的菁英。儘管如此,他們仍舊努力不懈地持續磨練自己。

聽說他們進行定期討剿魔物的山中訓練時,遇見了一批新種的魔物。

魔物外型有如樹木構成的烏龜,應是名叫『火山龜』的龜型魔物亞種。

『火山龜』為D級魔物,帝國衛兵任誰都能輕鬆地獨力擊敗它。雖然疑似其衍生種的魔物不太好應付,但依然不是私兵隊的對手。

因其猙獰好戰且頑強不屈,最終這種魔物被分類為C級,冇多久訊息便傳遍了領地內。然而在那之後,又發現了其他新種魔物。從這時起,情況開始變得不大對勁。

第二次發現的新種魔物,全身同樣由樹木拚湊而成,外型神似擁有鷹頭獅身及翅膀爪喙的『獅鷲獸』。儘管受了點傷,私兵隊仍是成功討伐了這些類獅鷲獸。

經過此事,眾人認為新發現的魔物並非魔物的異變種,而是新種植物型魔物寄生在既有的魔物身上。

同一時間,公會也接獲許多帝國領土內發現類似生物的情報。而且寄生對象不光是魔物,人也包含在內。訊息傳開後,人們這才萌生了強烈的危機感。

然而,魔物和人類遭到寄生的例子頻傳,身為源頭的植物型魔物卻一直冇找到。

即便如此,人們還是抱持著樂觀的態度。畢竟這座位於帝國邊境的要塞都市,和魔族與法國、獸國交戰的地方相距甚遠,人們依舊可以在這座堅不可摧的要塞照常生活。

因此即便愈來愈多詭異的魔物出冇,人們還是毫無來由地深信問題遲早會解決。

不料,這股威脅在某天突然斷了要塞都市的命脈。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媽媽──!!」

「有、有怪物!?」

震耳欲聾的悲鳴蓋過了指示眾人避難的聲音。

「可惡,明明隻剩下最後一批,冇想到竟然滲透到這裡了……!?」

他們這群人是這區最後一批非戰鬥人員。

其他部隊應該正在與怪物廝殺,藉此爭取避難時間,但從眼前的怪物數量來看,在前線攔阻怪物的部隊恐怕已經覆滅。

麵對一步步惡化的狀況,男人下意識地咬緊牙關。

如今的要塞都市內,滿是遭新型魔物寄生的暴徒。

儘管訊息紛亂不一,無法確知暴徒是於何時何地出現,但似乎有人遭到寄生後依然維持原本的模樣。

這些樹型怪物寄生人類並潛入城裡後,突然在各地露出真麵目,數量呈爆發性的增長。

雖然成功擊退了區域性地區的魔物,麻煩的是連要塞都市內數一數二的強者都被寄生了。

這座要塞都市的各地爆發戰鬥的同時,其他要塞都市似乎也發生了類似的狀況,無法指望外人前來救援。最終他們隻好放棄守住要塞都市,任由魔物進犯。

事發至今約過半天。

男人過去一直深信著所向無敵的這座要塞都市,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土崩瓦解。

「啊唔!!」

就在絕望一點一點啃噬心靈之際,男人眼角餘光突然瞄到孩童跌倒在四肢呈樹木狀的怪物麵前。

「『疾足』!!」

還冇意會過來,男人已抬腳蹬向地麵。

他用最擅長的技能瞬間縮短距離。

接著提起大劍,劈開樹木伸向孩子的觸手。

「!?你是!?」

下一秒,男人不禁驚撥出聲。因為他認得眼前化為樹型怪物的人的麵孔。

「萊利……渾蛋,你也太不小心了……」

見率領其他部隊的昔日宿敵淪為這副德性,男人痛苦得麵容扭曲。

他是一名充滿正義感與責任感的好男人。雖然嚴守紀律,但部下都很景仰他。

「小子,跑得動嗎!?」

「咦、啊……」

「不,跑不動也要跑。就算跑到喘不過氣,甚至跑到腿斷掉,你都要死命地逃!!否則你隻能成為這些傢夥的餌食!!」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以半威脅的口氣逼迫孩子前去避難後,重新麵對眼前的怪物。

「嘖,冇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形式對決啊。」

在上次的模擬戰中,男人以極小的差距落敗。

巧的是,兩人至今的戰績為九十九勝、九十九敗、三十一次和局。

「不過,總比彼此還冇做個了結就死掉要來得好。好,就來打最後一場吧。可彆手下留情啊!!」

男人凝聚體內的魔力,同時瞪著眼前的對手。

「『物理提升』!『物理加速』!!『黑夜之力』!!『反應強化』!!『附加火屬性』!!」

男人使出自己會用的所有強化魔法與技能,做好萬全準備應戰。

寄生同僚的樹型怪物並未出手攻擊,隻是佇立原地靜靜地等著。

「要上囉!!『疾足』!!」

疊加的強化技能超出身體負荷,令全身關節都嘎吱作響。儘管如此,男人依舊再度抬腳蹬向地麵。

雙方些許的間距瞬間消弭,男人揮舞的劍與樹型怪物的觸手迸出沉悶的硬質聲響。

「喝啊喝啊喝啊!!」

「增加、填滿、化為、一體咿咿咿──」

劍與樹一再交擊。

男人揮舞的劍占了上風。

「哈!怎麼啦?看我把你削成碎屑!」

「啊咕、啊嘎、嘎啊啊啊啊啊啊!!」

儘管遭到樹木寄生後狀態值會大幅提升,但攻擊也會變得單調,而且無法施展魔法。另一方麵,男人則是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揮劍時反倒發揮出超越實力的力量。

若是在這裡敗下陣來,正在避難的要塞都市居民將深受其害。這個事實令男人無比專注。

乍看勢均力敵的戰況急轉直下,逐漸失去平衡。

「咕啦啊啊!!」

下一秒,決定性的破綻出現了。樹型怪物冇能以觸手擋下劍的攻勢,徹底亂了陣腳。

「你可彆恨我啊!!『極突』!!」

男人將保留到最後的力量全數灌注劍身,一劍刺向樹型怪物的心臟。

掌心傳來凝聚全力的一擊所帶來的紮實觸感,怪物的軀體由裡到外灰飛煙滅。

即便怪物再怎麼頑強,僅憑頭顱殘肢也無力迴天,終究化為腐土而崩解散落。

「這樣就……唔!不會吧。」

才稍微鬆了口氣,眼前不知不覺又出現了令人絕望的黑影。

六隻樹型怪物紛紛聚集而來。

其中四隻為人型、一隻是馬,另一隻則是狗。

除了臉部以外,六隻怪物全身都已樹木化,四隻人型樹怪也無法從臉辨彆它們原本的身分。

無論如何,以目前的狀況來看,恐怕連牽製它們都辦不到吧。

「到此為止了嗎……!」

男人不用幾秒就做了決定。

他迅速啟動腰包裡具有爆炸效果的魔術道具。

訓練過無數次的投擲動作十分流暢,加上身體殘留的強化效果,男人準確地將魔術道具丟到了怪物身邊。

男人冇去確認魔術道具是否發動,直接轉過身子、拔腿奔跑……眼下隻能撤退了。

(其他人應該已經逃離要塞都市了……問題是那些怪物會追到哪裡……)

男人如此尋思的同時,背後傳來爆炸的聲響,但他並未減速回頭,而是一路穿越滿是烈火與瓦礫的要塞都市。

在跟樹型怪物交手之前,男人就看到自己的部下背著最後一批避難者逃難了。

由於敵我實力旗鼓相當,打鬥花了不少時間,再來隻管顧著自己逃命就好。

躲躲藏藏地連續跑了一晚,直到抵達獸國邊境時,男人這才緩下腳步。

騷動發生還不到一天,帝國堅不可摧的要塞都市便落入了怪物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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