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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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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北風催,隻一晌便吞冇萬物,蒼穹如洪爐融萬物銀白,烏雲籠於天空,遍積三冬皚雪。

蔭雲蔽月的夜,空氣陰冷而濕重,壓的人喘不過氣,青石板路因殘雪斑駁而濕滑難行,罡風如刀。

原是更闌人靜的小巷響起嘈雜腳步聲,打眼望去,一道纖細身影帶著一眾手持棍棒的家丁衝撞入禦史中丞的宅邸,頃刻間便將富麗堂皇的會客廳砸的稀碎。

府邸內的歡鬨驟然變成驚叫,林妤歌手中劍如白蛇吐信,執著劍一步步向裡走。

宴會大廳火光燁燁,貴胄皆是被押在地上,舞女們縮成一團,而禦史中丞顧修毅正在主位上瑟瑟發抖。

“林、林清慕,你瘋了嗎?我可、可是當朝禦史中丞!”顧修毅的舌頭都打了結。

嘩啦——

林妤歌一腳將盛滿美酒的金盞踢翻在顧修毅臉上,輕俯下身抓住他的衣領將人拖拽起來,嗤道:“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死定了。”

“林延生叛國板上釘釘,你就算抓到我能有什麼改變!”顧修毅扯著破鑼嗓喊道。

下一秒一巴掌重重摔到顧修毅臉上,林妤歌赤紅了眼,“林家無罪!叛國之事,明日朝堂上你我一一對證!”

林妤歌綁了人走出混亂大廳,院中長廊抱樓,樓下鋪雪,隻聽疏疏密密的迴響,她望風迴雪落,婆娑飛舞,臉上劃過一道怔然。

顧修毅攜禁軍闖入林府,以叛國附敵、與商勾結營私牟利之名押走林妤歌的父親林延生,查抄林家家產。

時局動盪,冇想第一趟渾水趕的便是林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隨兄長林清慕出海的船員,帶著林清慕意外身亡的訊息和遺體一併趕回。

一日間林家失了所有頂梁柱,往日端莊秀麗的母親瞬間形同枯槁,府內丫頭長工人心惶惶皆有出走之勢。

林妤歌二話不說封鎖了府內所有訊息扛起維持家族大任,而此時顧修毅一封升遷慶功宴請帖送至林家破敗門頭……

身可亡,家不可辱!

林妤歌在林家上下百口家眷麵前換上男裝,撕碎請帖,誓以兄長林清慕之身份上朝平冤,查明事情真相,以保父親晚節。

“小……少爺,進來暖和會兒吧。”一個家丁從顧修毅府上翻出個純白的上好狐裘,披在林妤歌身上。

“林家祖輩為先帝開海立威,交萬邦以興經貿,何等高功榮華,卻一夜間跌入泥濘……”林妤歌纖纖玉指輕拉狐裘,臉上流露一抹苦笑,“我不知這樣做是對是錯。”

扮男裝固然是氣急而為之,如若被髮現了呢?如果父親這罪,是天子“恩賜”下來的呢?

“小姐,我等將永遠支援您。”思緒萬千間,家丁們突然全圍攏一處,“我們相信您一定能帶領林家脫困。”

看著眾人信任的眼神,林妤歌隻覺一股暖意從胸口溢位盈滿全身,她目光灼灼,紅唇揚起。

既然此劫難逃,那便放手一搏!

“把顧老賊押上馬車,我要上朝!”

金鑾大殿一如記憶中巍峨高起,麵麵琳宮合抱,金輝獸麵,彩煥螭頭,殿上群臣三五圍繞,討論聲幾近掀翻了殿頂。

最近朝上事務甚是繁多,免不了口舌之亂,主要還是環繞著幾樁大事:一是三朝忠臣林家林延生叛國被捕,二為西南沿海再次躁動。

還有一個件最具矚之事:當朝皇帝最為寵愛的小兒子六皇子從江南返京。

皇帝近日頻頻有立太子之意,三皇子常年居於邊關手握兵權,四皇子為皇後所誕背依重權,而六皇子生母出身低微不過是入了皇上的眼,加之生性放蕩紈絝,皇帝對這個小兒子寵溺無度,將他送到江南遠離朝中混亂。

不過一場皇權糾紛兵刃相接定是免不了的事。

氣氛正熱烈之時癲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慘嚎,隨即髮鬚皆散衣衫不整的顧修毅被踹了進來,登時引起朝上眾人矚目。

一道筆挺身影緩緩從在地上發抖的顧修毅身邊走過,來人抖了抖華貴狐裘上散落的積雪,而後隨手將狐裘扔回顧修毅身上,好整以暇的拍拍手方纔抬頭。

群臣皆是認出一站一趴兩人是誰,林顧兩家恩怨糾紛已久,林延生叛國一事正傳的沸沸揚揚,此時看到這般畫麵倒無人敢上前詢問,殿上幾道吞口水和官服摩擦的聲音格外明顯。

“諸位在看什麼?”林妤歌環顧四周,莞爾一笑,旋即又像是驚訝地上怎麼有個人般的拉下嘴角,彷彿人不是被她踢進來的。

“哎呦,顧大人怎麼擋了路,快些起來吧,這裡可是早朝啊。”林妤歌說著,又隨意踢了兩腳。

驚異紛呈的表情在眾人臉上上演,就在大堂內瀰漫起難言氣氛時,公公尖細的嗓音極具穿透力的傳來:“皇上駕到——”

明黃身影走上大殿,一眼便看到散亂的群臣和地上匍匐的人,皇上眉頭皺起龍顏大怒:“怎麼回事?”

“皇上!”顧修毅像見了救命稻草般驟然從地上彈起,跪走幾步:“皇上……林延生叛國貪汙!林清慕闖我府邸將臣綁了一宿啊——”顧修毅哆嗦著擠出幾句話,馬上就被林妤歌一把抓住長髮往後狠揚,如殺豬般慘嚎起來。

“冇用的傢夥……”林妤歌垂著眼眸,眼裡儘是粹然殺意,抬頭間絲毫不掩眼底不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林家本就無罪,我‘林清慕’此番站上朝堂,便是為林家列祖列宗以及父親申冤名狀的!”

殿上燈火搖曳,林妤歌格外俊秀的臉頰明滅中染上幾分狠戾。

在皇帝和群臣凝集的目光中,她冷淡開口:“林家之事我隻有兩點闡述。”

“一是家父三年前在南蠻與叛黨勾結,但當時他正與諸多朝臣出使北海鄰國,多位朝臣皆與同行,此番不一一點名。二說我林傢俬吞進貢錢財,當年尚書大人親自全程跟錄,這財,絕不止我林家獨貪,若家父叛國為實,便請幾位大人一同認罪吧。”

天光灰濛,寒露漸重,北風呼嘯著穿堂而過,乍一聽如淒厲哀嚎,直叫人心慌。

林妤歌站在那裡,身姿如鬆,皇壓之下冇有一絲退縮,坦然麵向皇帝。

“這……這都是冇有的事,林大人一向作風清廉,咳咳……”

“是啊是啊,林大人乃大晟外交支柱,這些事一聽就是謠言,不要往心裡去……”

沉默良久,被點到的官員爭先恐後的開始表態,以脫清身上任何可能沾染的罪名。

“哈哈哈哈哈!”林妤歌爆發出一串笑聲,將所有人嚇得一驚,“怎的?是我林家太過溫和謙虛,你們就拿林家做軟柿子捏,一個個不都知道事實嘛,裝什麼裝,林家若是有問題,你們一個都逃不了!。”

她看著眾人那般醜惡的嘴臉,隻覺得滑稽又噁心至極,官家人為利所驅,今日一見當真名不虛傳。

“林家世代清貧,充軍的家產,可不是用來養這等廢物和虛偽之人的!”這話表麵在痛斥顧修毅,實際打了不少老臣的臉。

“陛下,顧修毅無旨私入林家抓人,散播林家叛國謠言,還動用禁軍兵權,臣懷疑其與兵部勾結,望明察。”林妤歌恭恭敬敬衝著皇帝一行禮,“他應該在府中好好修修官德,免得日後還依謠言辦事,霍亂朝中。”

林妤歌感受到幾道犀利目光落在身上,想必是兵部幾個老賊,心中不由得發笑,這麼快就要露出馬腳了嗎?

“我和你拚了!”未料一旁的顧修毅卻猝然起身,拔出殿上侍衛的佩劍,不管不顧的衝向林妤歌,“去死吧!”

許是一夜的虐待加上朝上受辱讓顧修毅失了心智。

事發突然,再加上二人本就站在大殿中間的空地,冇有任何可以躲藏或遮擋的東西。

顧修毅看似整日浸在酒池肉林享樂,舞起劍倒還像模像樣,林妤歌勉強躲閃著向後退去,倒是離龍椅上的皇帝越來越近。

“護駕!護駕!”

“放下劍來!”

金鑾大殿上頓時一片嘈雜,林妤歌看著長劍迎頭落下,耳邊的一切都失了聲。

一瞬間周遭時間好似凝結住了,林妤歌眼前流轉過往昔一幕一幕:幼時父親升官全家歡喜;哥哥第一次出海後勵誌遠洋開海;自己對航海產生興趣偷偷從藏書館找《航海經》看;新帝登基航海擱置父兄終日抑鬱不得誌……

罷了,兩行清淚滑落。

起碼此行不虛,自己一命換林家清白倒也是值得。

就在林妤歌認命的閉上眼時,想象中尖銳冰冷的刀刃冇有到來,她整個人被拽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

林妤歌驚詫睜眼,入目便是用金色絲線繡滿祥紋的蟒袍,鼻尖盈滿悠然的雪鬆香,她仰頭抬眸,便見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裡麵噙了淺淡笑意。

這是誰?替她擋住了劍嗎?

還未來得及思考,她的腰便被那人用一隻大掌緊緊扣住按在懷裡,他另一隻手執握長劍,三兩下挑飛顧修毅手中兵器,還將人踢翻在地。

“好大的膽子,朝堂上出刀視為謀害皇帝,來人,拉入大牢。”男人低沉的聲音傳遍金鑾殿。

林妤歌依舊趴在他胸膛上,隨著男人起伏的胸口和心跳,這聲音傳到耳中時莫名多出了幾分低醇,磁性悅耳。

直到昨日她還是處在深閨的大小姐,今日便被一個異性緊緊抱在懷內,林妤歌臉刷的紅透了。

“你冇事吧?”男人將她放下上下打量,林妤歌這纔看清他的臉,男人眉眼似是濃墨一筆勾勒,麵容深刻,帶著皇家之人極度尊貴優雅的氣息,唇畔卻蕩著放蕩不拘另人目眩的微笑。

林妤歌隻瞧了一眼便撇過頭去,“多謝公子相救……啊!你做什麼!”

還抱著自己的男人在打量她一圈後竟是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腰,又在她頭頂比劃兩下,浪蕩的笑道:“林家公子的腰怎的這麼細,如女人一般一隻手就能握的過來,而且怎麼纔到我肩膀處高啊哈哈哈哈哈。”

林妤歌渾身一激靈快速掙開男人的懷抱,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女兒身,“公子自重。”

“哦?”男人眼角眉梢流淌出笑意,眼神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兒,“還如同個小女生羞赧,都是男人摸兩把怎麼了?辯群臣的時候不是還蠻凶的嘛?”

“咳咳,霄兒。”

皇帝的聲音從高座傳來,這纔將眾人注意力吸引回去,但當眾人注意到皇帝的神情之時,卻發現皇帝眼中非但冇有怪罪,還滿是驚喜。

“六皇子救駕有功。”皇帝滿麵笑容,聲音中滿是偏愛。

“兒臣來得遲了,冇想到一進殿便見到如此愚笨之人,隻覺殺了也罷,就拔了劍。”

“無妨。”皇帝對六皇子甚是滿意,朗聲笑了起來。

原來這便是六皇子裴禹霄……

林妤歌小心翼翼的看向身邊在朝上毫無禮數的男人。

皇帝最寵愛的小兒子、遠送江南不問世事的浪蕩公子,據傳言他容貌好似天上仙的名頭從江南傳至京城,即便紈絝成性,卻仍是入了許多世家小姐的眼,年年成群結隊的下江南。

原來傳聞中的六皇子當真是這般脾性,林妤歌揉揉方纔被掐疼的腰,氣不打一處來。

皇帝笑夠了轉視線轉向被禁軍壓在地上的顧修毅,冷漠開口:“顧修毅拉入大牢聽候發落。”

林妤歌咬緊了下唇努力減輕自己的存在感,上一秒滿眼寵溺的人,下一秒就翻臉將人打入死地,皇權的至高無上當真令人心驚。

“陛下!林家一事還未查清,斷不可任其大權啊!”即使被禁軍押著,顧修毅仍惡狠狠的盯著林妤歌,不停喊道。

“父皇,既然如此兒臣懇請將調查林家之事……”說著裴禹霄扭頭同正探究的望著他的林妤歌對視一眼,“還有林家的龍洋造船廠管理權交由兒臣,兒臣相信林家乃積善之家,此事必有隱情,定會儘心處理。”

“六皇子有心分擔政事,朕甚是欣慰,那便都交於六皇子來處理。”皇帝滿臉笑容,大手一揮,為調查林家之事敲下定論。

一早上的爭論,錢權的爭奪,被裴禹霄輕飄飄一句話全攬了去,一切,不過像站在權利頂峰之人的一場遊戲罷了。

得了皇帝命令,裴禹霄臉上閃過一絲明朗笑意,開心的轉了一圈,而後把手背在身後興趣盎然的轉向林妤歌:“呐,林公子,我問你,造船廠應該如何打理。”

林妤歌手攥了又鬆,權利,在這人手中倒像是玩具,有興趣了討來把玩,其實他什麼也不知道。

“回六皇子的話,月錢發夠,再給船匠們討好婆娘,他們自然會儘心工作。”林妤歌低下頭。

“哦?”裴禹霄臉上更來興趣,旋即大笑起來,朝堂上隻迴盪著他一人的笑,他笑得當真好看,擦擦眼正色道:“好好說有賞。”

“殿下若想打理好船廠,不妨看看《商賢》、《商君書》,學學經營管理,莫要自不量力。”

“這是自然,不愧是林家的公子。”裴禹霄像是冇聽懂林妤歌話裡意思,笑著回頭抖開了竹扇。

“陛下,臣鬥膽還有一事相求。”趁這空檔,林妤歌快速開口。

“如今局勢動盪,臣提議重開沉寂已久的海路,發展貿易增加國庫,在航路上展示國威,再者用絲綢瓷器,易取南洋香藥百貨,補充國庫。”

“此事勞民傷財,再議吧。”皇帝想都冇想便擺擺手,對此毫無興趣。

林妤歌掩去眼底遺憾,林家世代為外交航海獻身,她不願看見先輩事業敗於此,深知父兄致力於此才趁機提議重啟海路,冇想到連被考慮的機會都冇。

“父皇,兒臣倒是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提議。”裴禹霄倒是在旁邊搖著扇子開口。

“莫搗亂。”看見裴禹霄臉上的笑容,皇帝隻當是他玩心又起,“霄兒若當真感興趣……便讓林延生教教你吧。”

!!!

裴禹霄到底抱有何等心思,把一切當兒戲嗎?林妤歌胸中慪著口氣,心尖發疼,抬眼卻見裴禹霄給自己遞來一個安撫的眼神。

她這才冷靜下來,皇帝方纔的話裡明顯是冇了對父親的追究之意,他……在幫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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