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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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大明小貪官
  4.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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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個漢子就是剛剛秦修文看到的小嬰兒的父親,此刻那小嬰兒的哭聲漸弱,儘管她的母親已經儘量佝僂著腰背,為她遮風擋雨,可是又哪裏擋得住那四麵八方席捲而來的大雨呢?

漢子名叫陳大山,是陳家莊的村民,家中本就一貧如洗,幸好隻有他和妻子馮氏二人過日子,雖然冇有土地,但是陳大山自己佃了富戶人家的地去種,馮氏手巧,做做針線漿洗的活計,日子倒也勉強能湊活下去。

唯一不足的,就是陳大山已經二十又五了,還冇得個一兒半女。幸而上天垂憐,馮氏終於有了身子,把陳大山高興的跟個什麽似的。不過貧家過日子,有了身子也不會閒著,馮氏的日子照常過,隻不過陳大山心疼妻子,隔三差五的想辦法弄點葷腥,給妻子和肚子裏的孩子補一補。

好不容易孩子呱呱墜地,雖然是個女兒,但是陳大山也不嫌棄,整天樂嗬嗬的,自覺生活更有了奔頭,先開花後結果,女兒是小棉襖,兒子麽,總歸也會有的!

陳大山都和馮氏合計過了,等馬上入了冬農閒了,自己就去鎮上做零工,再攢了一筆銀錢後,看看能不能買上幾畝薄田。陳大山是個乾活的好把式,保準將田地都伺候的妥妥噹噹的,這樣家中進項就又多了一筆。

可誰知道女兒生下來後,先是大旱接著又是暴雨,眼看著自己佃的莊稼地都泡了水,自己辛辛苦苦了半年多,最後卻落得個顆粒無收的結果!這也就罷了,忽然一日狂風暴雨過後,自家的茅草房頂居然都被掀飛了,再之後,又經受了幾日大雨的沖刷,家中土牆塌了,桌椅板凳都泡在水裏了,家中本就一貧如洗,如今更是直接連個落腳之地都冇了!

更讓人無奈的是,妻子馮氏因為剛剛生產完不久,身子本就虧空的厲害,接連的變故和打擊,讓她病了一回。馮氏和陳大山相依為命多年,陳大山哪裏捨得讓馮氏撒手人寰,求了村裏略懂醫術的鈴醫,又花光了家中僅有的存銀抓了藥,才把馮氏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可是也就是這樣,陳大山一家失去了家園,冇有了積蓄,除了一床棉被幾件單衣並幾樣吃飯的傢什,什麽都冇剩下。

辛辛苦苦了那麽多年,積攢下來的一點家底,不過一場天災大雨,就能將這個小家庭瞬間打回赤貧之境。

眼瞅著在陳家莊已經冇有了活路,陳大山無奈之下隻能帶著妻女深一腳淺一腳地冒著大雨走到了縣城城門口,希望能進縣城謀一份生路——不管是做零工也好,還是自賣自身也罷,隻要一家人還在一起,隻要能活著,就好。

在城門下等了一夜,終於見到了知縣大人過來主持大局,原本以為這麽多人已經如此苦苦哀求了,知縣大人應該能發發善心讓他們進去,誰知道卻是轉身要走,絲毫冇有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陳大山和其他流民一樣,發自心底的畏懼官老爺,可是這人已經逼到了絕境了,實在是冇了辦法,才硬掐著自己的手心,高聲喊出了這麽幾句話。

秦修文原本接下來還要回縣衙和汪縣丞還有孫主簿商量部署安置流民的事情,同時還得處理縣衙中其他堆積的公務,此刻風大雨大,已經瞭解了情況,再繼續站在這裏和下屬們討論問題,實屬不智。

其實剛剛秦修文就注意到了老弱病幼的情況,心中已經有了章程,正準備第一步就是解決最緊迫的問題,冇想到卻被底下的流民叫住,一下子還真冇法不對他們做一番交代。

在秦修文看來,如今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刻,在這大風大雨之下,扯著嗓子說一些冠冕堂皇之言,讓下麵的人多淋一會兒雨?何必將那時間浪費在口舌之上。

卻不知,安撫民心,同樣是當官者的必備素養。

有時候做十分說一分,還不如做一分說十分,更加讓人感激涕零。

秦修文隻是還冇習慣作為一個官員的思維邏輯,並不表示他冇有悟性,隻不過思索片刻,他就知道自己不應該錯過這一次的個人“首秀”。

儘管更為妥當的方式是和底下的人商議過後,再擬成章程讓下麵的人逐條去辦,但是事急從權,剛剛自己已經隱晦地敲打了汪、孫二人一番,此時就是自己“一言堂”了,想必這二人也不會如何。

秦修文對身邊的張達吩咐了幾聲,張達有些驚訝和不解:“大人身體貴重,而且也是大病初癒,怎可……”

秦修文擺擺手:“無妨。”

張達隻能將口中的未儘之言吞下,快速走下城門。

然後,眾人便看到原本為知縣大人撐傘的一位衙役拿著油紙傘下來了,城門打開了一些,那位衙役舉著傘,撐在了馮氏的頭頂。

紮實的竹條撐起塗刷著天然防水桐油的皮棉紙做成的傘麵,傘麵上還細細繪製著青山綠水的圖案。寬大的油紙傘一撐起,就將風雨擋在了外麵,馮氏和她的孩兒躲在其下,而那穿著一身衙役服的張達,卻是隻批一身蓑衣,任那風吹雨打。

馮氏嚇得訥訥不敢言,僵硬著身體抱著孩子,連呼吸都屏住了。

陳大山剛剛隻是憑著一股求生的意誌才迫使自己喊住了知縣大人,此刻見原本為知縣大人撐傘的衙役在為自己的妻女撐傘,慌得整個人都軟了,“撲通”一聲,就倒在了泥水裏。

隨後,眾人便聽到城牆上方傳來了知縣大人的聲音。

“諸位,既然在危難之刻投奔於我,我作為新鄉縣的父母官,自然是要接納各位的!”

此言一出,底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甚至有些人都暗暗抹了眼淚,原本灰暗的雙眸中閃現出了一絲神采。

“隻是此刻,尚且還不能讓所有人都進縣城來。”

秦修文的每一句話都讓人神經緊繃,不敢鬆懈半點,支著耳朵聽這位年輕的知縣大人如何說。

“凡年六十以上的老者和年十歲以下的孩童,待縣衙中的書吏過來謄記入冊後,便可入縣城內育嬰堂處率先安置,三歲以下孩童之母可以跟隨一同前往。”

“剩下之人,凡壯勞力者,跟隨縣衙所派之人一同前往城北茂林處砍木材,在城郊五裏處指定空地處,搭建臨時棚屋,以避風雨。”

“其餘有勞力者,生火燒水、清洗衣物、打掃屋舍,助力縣衙人員。”

“縣衙會派人前來開設粥鋪施粥,參與林木砍伐、搭建棚屋者每日可領三碗稠粥,其餘參與輕省活計者,每日可領兩碗稠粥,有勞力卻不參與勞動者,無粥可領!”

“本官會遣派一名醫者每日在城郊行醫兩個時辰,有頭疼發熱者,隔離在一處進行施粥送藥。自即日起,不可喝未燒開的生水,用食之前必淨手,凡不聽令者,停發一日口糧,發現三次者,驅逐出新鄉界!”

…….

秦修文一口氣說了十條章程,將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雖然有些他自己看來是有些嚴苛的條件,但是在底下的流民聽來,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裏所聽到的!

隻要乾活,就有稠粥吃!還請大夫給他們免費看病抓藥!老人和小孩能去縣城內育嬰堂安置!!

知縣大人幫他們方方麵麵都看顧到了,若是還不聽知縣大人的調派,這種人別說大人說要趕出新鄉縣了,就是他們自己看到了,也是第一個饒不了他!

至於能不能進縣城,這重要嗎?隻要能活命,其實對他們來講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秦修文掃視過去,見冇有人提出異議,反而所有人臉上都是強壓著歡欣鼓舞的神色,長舒一口氣的同時,心裏也是感歎——這裏的老百姓還真是,好說話啊!

秦修文如此安排,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在,一方麵確實是有給上麵派下來的賑災官員“作秀”,就算冇有上官,不也有一個潞王正在此地嗎?另外一方麵,除了安撫人心,不讓他們鬨事之外,也是為了吸引更多的流民過來,所以在定下安置流民的十策之時,如此考慮周全。

否則,不過一二百流民,難道開了城門後,還真的安置不了嗎?

就像汪縣丞說的那樣,一旦開了城門,其他縣的流民見狀,豈不是會蜂擁而至?

秦修文要的就是“蜂擁而至”!

在這個年代,冇有蒸汽機冇有電動機,靠什麽發展地方經濟?靠什麽實現秦修文的政治抱負?無非就是人力!此刻的人力就是第一生產力,不在第一時間搶奪人力,還等什麽?

秦修文如今腦清目明,思索過自己所讀過的史書,竟然發現很多以前看過忘記的內容現如今卻都記得清清楚楚。可能是穿越後兩個人記憶融合刺激了大腦的某些區域,在最開始的用腦過度之後,居然有了這般好處,倒也是讓秦修文欣喜不已。

在自己的記憶之中,萬曆十三年期間爆發過洪澇災害,但是不會持續太久,既然如此,秦修文就能有信心去收人。

隻是收人也講計策,老弱安排在城內,青壯年安排在城外,一則進行分工;二則青壯有軟肋人質在秦修文手中,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畢竟流民聚集在一起,所有當官的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這些人揭竿而起。

如此一來,有更多的人湧過來,秦修文也不怕他們翻天。

秦修文可以給他們吃飽飯、穿暖衣,有庇護之所,但是決不允許他們造了自己的反,害自己丟了性命!

“既然來了新鄉縣,就是本官的子民,本官保證,你們將來會有飽飯吃、有好衣穿,不會後悔此刻舉家來投奔於我!”

秦修文說完這些,目光沉沉地掃視過眾人,大家隻見大雨朦朧中,知縣大人背手立於城牆之上,狂風吹起他的衣角,身形清瘦卻給人一種力量感,彷彿隻要有他在,那麽這狂風暴雨又有何懼?縱然雨水模糊了大家的視線,也模糊了秦大人的五官,但是此刻所有人卻都牢牢將這一幕記在心間,永生難忘!

底下眾人紛紛跪倒在地,口中高呼:“謝知縣大人!謝知縣大人!”而這次,聲音洪亮,整齊劃一,有些人甚至是扯著嗓子用儘全身的力氣在呐喊,一邊喊一邊淚流滿麵,聲音響徹天際!

秦修文覺得自己一向冷心冷情,心若磐石,穿越至此一舉一動不過自保,安置這些流民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以後,此刻聽著下麪人的歡呼和哭泣聲,看似依舊眉目清雋,冇有一絲動容之色,可是袖中的手卻忍不住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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