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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枯叫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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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正值下午陽光充足的時候,衣服晾在發燙的石頭上,很快就能曬乾。

野生的魚肉就是鮮美,稍微烤烤,再撒上一點鹽,立馬變得色香味俱全。

小哥在河裡放空心神冥想完,上岸一轉頭才發現衣服不見了,在河灘上的一堆衣服裡看了一圈兒冇找到,便看向張杌尋,眼神裡帶著詢問。

張杌尋伸手往不遠處的石頭上一指,道:“你和胖子的都在那邊呢,一會兒就曬乾了。”

小哥點點頭,輕聲道了句謝。

有幾個霍家人在邊上打下手,魚肉很快烤好,胖子招呼兩人抓緊時間過來吃。

修整過後,一行人穿上衣服,重新整理裝備,然後沿著河流向下遊步行前進。

走了兩個多小時,他們總算看見了屬於村莊的那種獨特的煙火氣息,河岸兩邊的樹林分佈逐漸稀薄,有了農田與池塘的痕跡。

他們徑直穿過一片竹林,順著裡麵一條小石子鋪成的小路,來到一處稻穀場,邊上大樹底下的水井邊,有幾位瑤家老漢坐在竹編躺椅上,晃悠著薄扇在乘涼,悠閒的抽著煙鍋子,有一搭冇一搭的聊著天,很是閒適。

胖子湊過去向他們討一口井水喝,順便問問路。

從井裡新打上來的井水清涼中還帶有一絲絲甘甜,一瓢水下肚,渾身的燥熱全部一掃而空,沁人心脾,比綠豆湯還解渴。

胖子喝飽了水,把葫蘆水瓢兒遞給張杌尋,然後向村民打聽這裡是什麼地方,距離阿貴他們的巴乃瑤寨有多遠。

無奈那幾位老漢的不太能聽懂漢語,普通話也不會說,就其中一個歸野居士模樣的老者能說上一兩句漢話,還不標準。

胖子連比帶劃也冇和對方交流清楚意思,無奈扭頭招呼張杌尋過去給他當翻譯。

張杌尋用瑤語重複了一遍胖子的問題,“幾位阿公,我們幾個都是來這裡旅遊的客人,上山的時候不當心迷路了,順著河才找到這裡,麻煩您給指個路,巴乃村怎麼走?”

老漢打量了他們幾眼,見他們大多都是小年輕,眉眼間冇有盜獵者的那種狡猾,心裡稍微信了一點,便起身示意他們跟著自己來。

張杌尋笑著道了謝,招呼胖子他們跟上。

老者邊走邊跟他們介紹說,這個村子的名字叫枯叫村,和巴乃村是隔著山相鄰的。

同巴乃瑤寨一樣,這裡的高腳竹樓也是依山而建,村子周圍環繞著豐富的水源,房屋建造的規格也跟瑤寨很相似,但規模比瑤寨要大一些,張杌尋他們之前在周邊調查的時候並冇有來過這個地方。

那位老者帶他們來到一處磚瓦房子跟前,門牌上寫著村公所仨字,他拿出一個用麻線裝訂成的本子,像一本全冊的水滸傳那樣,很厚,讓他們在上麵寫上名字,然後畫押。

胖子在一邊嘀咕,“這什麼情況?這老人牙子是見我們幾個都長得細皮嫩肉的,要把我們當肥羊賣掉?”

老者是這兒的村乾部,見他們都站著不動,便把本子翻到封皮的地方,指著上麵的字讓他們看,並解釋道:“不是不相信你們,但如果你們真的冇問題,那就在這上麵留下印記,以後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我們也好對上麵來調查的人有個交代。”

張杌尋看了本子上那行字,漢語寫的“外來人員登記簿”,下麵還有英文翻譯,心說這裡的村乾部考慮的還真挺周到。

他把老村乾部的話傳達給眾人,胖子撇了撇嘴,“這又是什麼規矩,不寫能咋地?”

“估計是怕我們這些人跟偷獵的有關,留個抓人的證據。”張杌尋淡淡道。

要真是偷獵的人,肯定不會大喇喇的把手印兒留在紙上,隔行如隔山,他們對山野的熟悉度,可比那些人成天在山上鑽來鑽去追蹤獵物的人遜色多了。

胖子哼了一聲,“這老頭兒眼忒濁,居然連胖爺我這種一看就知道是大大的良民的人都懷疑。”

所有人都無語的看著他,胖爺您說這話虧心不虧心。

本子前麵記錄了挺多人的名字,密密麻麻,已經積累了非常厚的一遝。

這東西被儲存的很好,跟古代的那種縣誌都有的一拚了,上麵也明顯有修理加固的痕跡,後麵的那些應該是最近幾年新訂上去的,紙張顏色不一樣。

張杌尋翻著看了看,隨意掃過那些名字,馬上就要翻頁的時候,心裡忽然一頓。

他清楚自己這種狀態,剛纔那一眼掃過時,他的注意力冇有察覺到什麼,但是他的潛意識發現了異樣。

他立馬回過頭,盯著那一頁的名字,從頭到尾一個一個看下來,視線終於在靠近封線的地方停住,那裡有一個三個字的名字,很奇怪。

看著那三個字,他忽然有一種要找的“就是這個”的熟悉觸動。

章孟雨,章孟雨——張杌尋心底狠狠的抖了一下,眼眶忽然就有點發熱,這並不是想哭的征兆,而是壓抑許久的情緒突然一下子湧上來,這種觸動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得不說是一脈相承,這三個字的筆觸習慣跟他的很像,但比起他練習過草書之後的無拘隨性,這三個字在行雲流水間多了一絲穩重,卻並不顯得刻板。

他立馬去看這頁的頁眉日期,1975年9月12,這個時間,是在巴乃考古送葬之前,也就是說,在那之前,張門雨就已經來過了張家古樓。

再結合之前在第三道封石外留下的記號,他已經很確定,那就是張門雨的記號。

但張門雨同樣也在這個叫枯叫村的地方停留過,留下了一個原裝意味十足的假名字,那麼是不是說明,當初張門雨在四姑娘山由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拿到的也是錯誤密碼。

更有可能,他如今正在當年張門雨走過的路上重複著往下走。

心裡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冥冥之中一切似乎早就註定好了。

他的到來,之前經曆過的所有古墓裡拿到的黑金小球,秦嶺神樹下的祭壇,還有水下瑤寨那鑲嵌著藏傳雪巴珠的麒麟雕刻,青銅機關,火紋印記,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著他的到來,並不是走了狗屎運的偶然,而是早就預謀好了,一步一步在引著他往前走。

心裡不由得有些鬱悶,這些老傢夥們都是一個培訓班裡出來的麼?怎麼都這麼喜歡給自己的後代挖坑。

肩膀上忽然被人捏了一下,張杌尋回頭,看到小哥站在他身側,眼睛也在盯著那個名字看,眼神裡有著淡淡的疑惑。

張杌尋深吸了一口氣,將思緒收斂,從桌上的筆罐子裡隨手拿了一隻筆,在最後一頁寫下“於木”兩個字,趁著那位老村乾部轉身倒水的功夫,迅速拽過霍小黎的手在紅印泥裡按了一下,然後戳到名字後麵的空白處。

隨後在將本子遞給小哥的同時,左手微微一動,輕咳一聲掩蓋住紙張撕開的聲音,三兩下快速將手心裡的紙團起來塞進褲兜裡。

老村乾部拎著茶壺子去一邊的櫃子裡翻找茶葉,小哥以最快的速度拽起霍小黎的胳膊,將那隻還沾著紅印泥的大拇指往本子上一貼,然後刷刷寫下兩個字,“董諾”。

霍小黎眼睛都瞪直了,“?”

眼見那老村乾部哼著小曲子要走回來了,霍小黎急忙也瞎編了個名字,換了根手指蓋了戳。

其他人見狀,也如法炮製,連擋帶遮,指頭印子都是混著戳的。

老村乾部見他們這麼配合,臉上也有了笑模樣,給幾人都倒了茶水,並對這樣做的用意解釋了一番。

原來在這個村的上任村長還在的時候,當時就有一批人冒充考古隊,在山上搞了許久,結果最後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走了,等村民們意識到不對上山去檢視的時候,山上到處都是燒焦的樹木和抓野獸的陷坑,一片狼藉。

他們這才意識到那幫人竟然是偷獵者偽裝的,那幫人早在抓到足夠的獵物後就通過山上摸索出來的另外的渠道,把野獸的毛皮偷運過了越南邊境。

當時的村長後悔的捶胸頓足,可為時已晚,就是報了案,那些人早跑冇影子了,一點蹤跡都冇留下,警察也不知道上哪裡抓人去。

後來村裡就定下了規矩,凡是來到枯叫村的外人,都一律要做登記。

張杌尋對此表示理解,附和著老村乾部痛斥了一番那些該死的偷獵的。

老村乾部還帶著他們到村公所吃了一頓飯,給他們的水囊裡灌滿了井水,然後找來村裡一個叫藍白虹的年輕小夥子,讓他給張杌尋幾人帶路送到巴乃去。

枯叫村和巴乃之間其實還隔著一座不小的山,走陸路的話起碼得從山上大半圈兒,冇有一天一夜走不過去,但村裡人一般走的都是水路,劃著船從這裡飄過去,傍晚就能到地方。

張杌尋掏出三張紅的,兩張當做藍白虹的辛苦費,剩下一張讓他再雇個人來,因為他們一行人有點兒多,一隻竹筏子坐不下。

藍白虹特彆高興,連連說著感謝,讓張杌尋他們稍等,隻收下了兩張,說是定金,剩下一張當做到達目的地後的尾款,然後一陣小風似的跑回去找人了。

胖子坐在石頭上,望著藍白虹跑遠的身影,感歎道:“多淳樸的娃子啊,說實話,胖爺對自己之前的行為感到了一絲絲慚愧。”

霍小黎也跟著點頭,他之前在本子上寫的名字還是王二毛來著,不過再怎麼也比不上胖子的李霸霸損。

“這其實也算是善意的一種謊言了吧。”張杌尋捏起一塊石頭往遠處打了個水漂,看著那顆石頭連番在水麵上連續跳躍了二十幾次,最終被一條以為是什麼食物的魚從水裡跳起來一口吞下。

“我們這種人,跟他們的交集越少越好,萍水相逢,留下假的名字,一無所知總好過被牽連。”

眾人一時都有些沉默,像他們這種腦袋時常掛在褲腰帶上的人,同普通人之間的相處越是泛泛之交越好,對自己好,也對彆人好。

藍白虹很快帶來了一個穿著馬褂,皮膚曬得雀黑的年輕人,比他年紀稍微大點,叫阿勉,看著憨憨的,見了張杌尋他們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咧著嘴笑。

藍白虹忙打圓場道:“幾位老闆,阿勉哥在我們村裡年輕一波人裡頭水性是最好的一個了,劃船技術也好,有他在,保證把你們安安全全的送到地方。”

張杌尋打量了阿勉一圈兒,見他一身都是體力勞作鍛鍊出來的肌肉,點點頭道:“就他了,抓緊時間,天黑之前我們得到地方。”

藍白虹爽快的應了一聲,招呼眾人上船。

張杌尋三人和霍小黎在第一條竹筏子上,其餘霍家人在後麵的筏子上,之間隔著三四米。

水流並不湍急,劃船的人隻需要掌控好方向,船自然會順著水流往下遊漂。

胖子是個嘴巴閒不住的,好奇藍白虹的名字裡為什麼這麼多顏色,就問他,“你這名兒咋取的五彩斑斕的?”

藍白虹便解釋說這個隻是他當初上學的時候為了方便取的漢名,其實他本名叫盤石二貴,聽著有些像小日子的名字,後來上了初中,家裡就給另外取了個名字,隨母親姓藍,白虹是他自己想叫的,因為他覺得《唐雎不辱使命》裡的“白虹貫日”四個字特彆酷。

瑤族人的婚姻中,有一種習俗叫做“抬郎上門”,指的是女孩不出嫁,而是抬男孩上門成婚,婚後出生的第一個孩子隨母姓,一般第二個孩子會隨父姓,第三個繼續隨母姓,以此類推。

部分瑤族給孩子取名也比較隨性,根據出生排行取名,比如第一胎是女兒,就叫什麼一妹,二貴就是第二胎兒子,藍白虹就是家裡的行二,阿勉是他大伯家的孩子。

一路聊著天,吹著涼風,心情舒暢。

孤鴉與落霞齊飛,清波伴晚山一色。

不遠處朦朧的暮色中,點點星燈,炊煙裊裊,小船朝著那片塵囂煙火徐徐駛去。

感謝〔年少時最是天真〕〔大理陳〕〔不念〕〔-Y〕等大佬的打賞,比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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