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龍吟聲烈。
實質般的雲氣層層擴散，遮蔽光陰，晌午剛過，附近幾個城區竟是暗了下來。
一道道人影從客棧、酒樓、民居之中竄起，落於附近高處，彼此對視，望向龍虎寺山門所在。
龍吟聲後，有刹那的沉寂，偌大的廣場之上，一時隻有風聲‘呼呼’。
“怎麽可能……”
王玄應呆呆的立在風中。
懷疑、錯愕、震驚、惶恐……
諸般情緒在他心頭翻湧，最後化作一股股涼意從心頭湧起，擴散至全身，讓他止不住的發抖。
雲海翻湧、蒼龍影現，過去的兩百年間，龍虎寺隻發生了四次而已。
而那四位，一人位列神榜陸地神仙、兩人洞徹陰陽之妙，豪雄榜上高踞前列的宗師，最近那位，可也是被稱之為‘甲子無敵’的龍虎寺當代真傳大師兄！
‘我，我竟然得罪了大師兄……大師兄一樣的人傑？’
王玄應隻覺眼前發黑。
“難怪，難怪師叔祖隻見他一麵，就決意收他為徒，傳承衣缽……他，他……”
望著那雲海蒼龍，魚玄風心中隱有的一分不甘瞬間消散，又不禁升起莫大的頹然來。
他環顧四周，偌大的廣場一片沉寂，無論是龍虎寺的長老弟子，還是其餘門派的高手、江湖人士，無不駭然瞠目。
更遠處，甚至有百姓被蒼龍之影所驚，紛紛跪伏在地，頂禮膜拜。
四周房屋，但凡高處，無不站著人。
他看到了寺中魚貫而出的人群，不止是顏三星這等外門長老，甚至有和他師父一般地位的宗門舵主，
甚至於，是楚玄空這等準堂主。
“這龍影……”
人群中，風中已掃過四周，他雖然不知這龍影代表什麽，可眼見四周江湖人士無不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心中卻是大定。
“好！”
他率先叫出聲。
之後，彷彿被定格了一半的廣場才鮮活起來，各種吵嚷、議論混雜著炸開。
……
昂！
四根玉柱之間，黎淵怔怔失神，那一聲龍吟在他心中不住迴盪，更像是觸及了靈光之地。
他聚精會神，仍是忍不住恍惚。
恍惚間，隻覺那一條百米蒼龍撕裂雲海，它的眸光猶如實質一般落在了自己身上，仔細打量，翻來覆去的看。
而更遠處，那一頭巨虎也不知何時站起，隔著雲霧來回踱步。
傳功呢？
黎淵心中湧出這個念頭，繼而，眼前的蒼龍、白虎之影瞬間黯了下去，雲霧卻冇有散，而是化為一篇文字來。
“龍禪金剛經入門篇……”
不是龍虎渾天錘啊。
黎淵心下仍隻是一轉念，那雲霧所化的文字已如活物般跳躍著‘鑽進’了他的目光之中，繼而拓印於心。
下一刹，似有勁風吹過，雲霧散去。
黎淵一睜眼，就瞧見了從龍虎寺內魚貫而出的一眾老者，其中唯一的熟麵孔，是顏三星，滿臉含笑，讓人陌生。
“哈哈哈！”
人未至，笑聲先到，顏三星搶出人群，大笑拱手：
“一別數月，黎師弟功行又有長進啊！”
黎師弟！
不遠處的魚玄風隻覺心頭一悶。
這叫的可真順口，好像之前交代自己的不是你一樣……
“來了不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倒讓為兄好生匆忙。”
“……”
雖然這些年也見過不少，但顏三星態度變化之快，黎淵仍是有些佩服，他自問就做不到如此的順滑。
心中轉念，他自然不會說什麽煞風景的話，當即拱手，先就在眾人麵前認下了‘師弟’這稱呼：
“小弟也是剛到不久，正準備去尋師兄，不想在此耽擱了些……”
黎淵這纔回頭，瞥了一眼臉色煞白的王玄應，後者下意識後退一步，許是氣血流通不暢，差點跌坐在地。
但四周之人卻冇有一個發笑，看著他的眼神頗有些同情憐憫。
“黎師弟，我……”
王玄應汗出如漿，連咽口水。
“嗯？”
顏三星麵色一沉。
“黎，黎師叔。”
“退下吧！”
冷眼掃過心神失守的王玄應，楚玄空緩步而來，微笑拱手：
“黎淵？貧道楚玄空……”
龍吟堂副堂主，換血大成的準宗師。
“原來是楚堂主，黎淵失禮。”
黎淵心頭一跳，鄭重其事的拱手見禮，同時將他身上的兵刃光芒牢牢記下。
一身名器，一口極品名劍，品階與火龍劍相差彷彿……
楚玄空隻說了幾句話，就轉身離去，那幾位長老這才上前來，與黎淵打過照麵，態度溫和，讚歎連連。
“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黎師弟若不嫌棄，去為兄處小酌幾杯如何？”
顏三星擠出笑容。
黎淵瞥了一眼魚玄風。
“魚師侄一起。”
“……是。”
魚玄風張了張嘴，忙應下。
他雖出身魚家又拜入宮九川門下，但到底是外門弟子，往日裏與這些位長老之間可冇什麽交情。
“風長老！”
黎淵回頭，迎著他的視線，圍觀眾人‘唰’的一聲散開，一乾江湖人士無不滿臉笑容，和煦非常。
“一起去？”
“啊？”
齊刷刷的目光掃過來，饒是風中已心性沉穩，也不免有些亂了手腳。
但他很快調整過來，紅光滿麵的走了過去，腳下生風，比以往都要輕快幾分。
“這位是我神兵穀長老，風中已。”
黎淵早知道風中已來此間的目的，是要藉機搭上龍虎寺，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哦，久仰，久仰。”
顏三星敷衍著拱拱手，其餘幾個長老也笑著拱手見禮。
風中已臉上越發紅潤，心中卻不免有些發虛，他可是知道，龍虎寺長老，起碼都得是煉臟大成的修為，甚至不乏煉髓有成。
這等高手，換做往常，他莫說搭不上邊，看到都要退避三舍。
“請！”
顏三星微笑，帶路。
黎淵早已習慣了他人態度的劇烈變化，很自然的接受，瞥了一眼跳上肩頭的小虎崽子，也跟了上去。
魚玄風一臉怏怏，與滿臉紅光的風中已落在最後，中間則是五個龍虎寺長老，而更遠處，還有不少長老迎過來。
“雲海翻騰蒼龍現，這是要驚動道主的大事，也就他老人家不在，否則，隻怕立時就到了吧？”
魚玄風心下嘀咕。
冷靜下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蒼龍影現’的影響力。
任何相麵與摸骨，都無法與‘祖師爺的認可’相比，兩千多年來，但凡得到祖師爺意誌傳功者，可有半數成為陸地神仙！
此事傳開，震動的絕不隻是龍虎寺、衡山道城，乃至於其他諸道、朝廷都要被驚動的。
陸地神仙啊……
一念轉過，對於顏三星的態度變化，他也就很快接受了，同時警醒，自己態度似乎有問題。
叫一句師叔怎麽了？
“師叔入門之事？”
走過山門，四周看熱鬨的弟子都被訓斥離開後，魚玄風纔開口詢問。
“些許小事，哪需要黎師弟親自去？”
顏三星推開院門，請眾人進去，同時隨手指了指路邊的弟子，讓他去將外事院鄭長老請過來赴宴。
“黎師弟遠來辛苦，今日姑且將就一二，待得明日，老夫請你上‘仙客居’上坐一坐。”
眾人腳程並不快，主要是路上一直為黎淵介紹門內事宜，此刻院內已擺好了酒宴，不需要等待。
“顏師兄客氣了。”
黎淵隻覺肩頭微沉，小虎崽子跳了下去，很快尋了處向陽的地方躺下曬太陽，這小傢夥路上盯著他看了一路。
“來，喝酒！”
“雲海翻湧，蒼龍現！龍師叔還是慧眼識人，黎師弟如此天賦，險些就被地方小宗門給耽擱了。”
“風兄勿怪，林某有口無心。”
……
前一刻，還在被人刁難，似有算計，後一刻，已與門中長老們把酒言歡。
黎淵接受的很快。
看著觥籌交錯的眾人，反倒是魚玄風不適應了，回過味來，他甚至有些佩服。
“不知黎師弟得了哪門絕學？”
林天河開口，他是刑罰堂中長老，麵色微黑，聲音沙啞。
他一開口，眾人也紛紛看向黎淵。
“龍禪金剛經。”
黎淵冇有隱瞞。
龍虎寺的絕學神功可冇有失傳的，祖師傳功的象征意義大於實際，隻有入門篇，即便是外人得到，也練不成。
其好處在於門內，路上魚玄風傳音解釋過，但凡祖師傳下的功法，之後道主都會傳下全本。
且，不占原本修持絕學的名額。
“龍禪金剛經？”
林天河等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訝然：“這門武功倒是少見……”
“怎麽說？”
黎淵隻知道龍虎寺有九門完整絕學，但具體名字都不知道，更不要說優劣了。
“這是禪功。”
林天河回答：“門主當年就曾學過這門絕學，不過，這門武功據說需要坐苦禪，嗯，青燈古宅……”
“苦禪？”
黎淵微微皺眉，旋即舉杯，酒宴繼續。
這場酒宴，最早隻有八人，但後來隨著訊息傳開，就漸漸擴大，到了後來，還是去了寺外酒樓。
黎道爺來到龍虎寺的第一天，被眾長老、弟子灌翻、送回了客棧。
……
“呼！”
來送的人一走，黎淵立馬睜開眼，先是看了一眼小虎崽子，方纔推開窗戶，於此處，可看到龍虎寺山門。
“嗯……換一套掌馭組合，能不能再走一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