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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 -0:2-Entr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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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ightmare」

本來,Knightmare機架開發理唸的基點是模仿人的動作。那不是單純以戰鬥作為目的,而是考慮到各種事態,把代替、輔助、增幅人類行動作為其最大的特征。與初期型Knightmare隻是能夠再現限定動作的「人偶」不同,擁有匹敵人類關節部位的第四世代型Knightmare一登場便震驚了全世界的研究者隻不過

1

2009-9-XX日本

少年在大地上奔跑著。

壓低身子,隻是一心向著前方奔跑著。

年齡大概是十歲。

洗褪了色的襯襖迎著風,藏青色的衣角被吹起,少年隻是一心向前筆直地奔跑著。

他的腳步快得和年齡不符。速度超過了「快」這個詞的表達範圍。在學校裡,他大概甚麼競技都能拿第一吧。每邁出一步,那身體都像被風吹起的羽毛一樣躍向空中,就連大人也冇法輕易追上他的。

他名叫樞木朱雀。

在朱雀前方,是被樹木包圍的神社。

在小道旁邊是一條靜靜流淌的神社。

小河上架著一座石橋。

橋的前方是玩具似的鳥居。

紅色的柱子被夕陽渲染得更加鮮紅。

鳥居看起來年代久遠。

在還差一點就可以伸手摸到那柱子時。

朱雀突然停下了腳步。

實在是喘不過氣了。

額頭上佈滿了汗珠。

朱雀一邊盯著眼前的柱子,一邊輕輕咂了下舌。

「像個傻瓜似的。」

和天真的麵孔不相符的措辭,粗野的說話口氣。

「回去吧。」

他轉過身。

這次冇有跑步,而是慢慢地走著。

少年趴在地上。

就算白色的襯衫上留下鞋印,就算妹妹覺得摸著很舒服的黑髮滿是泥巴,他也一樣死盯著對方。

儘管如此,暴行也冇有停止。

毫不留情的拳頭、腳踢襲向少年的側腹、後背、臉頰和腦袋。

「不列顛人滾出去!」

「冇錯,明明就是人質!」

「你這個侵略者!」

尖銳的話語並不讓人覺得痛苦。

他連搭理的心情都冇有。也冇有搭理的必要。身體的疼痛也冇甚麼可怕的。不可以覺得可怕。

隻是。

在滲出淚水的視野一角,被踩爛的購物籃讓人覺得很可惜。

難得買到了妹妹娜娜莉喜歡的梨子。

自己雖然很討厭向目光冰冷的店主低頭,可為了娜娜莉還是拚命地拜托他,才終於得到的。

從籃子裡飛出,埋入泥裡,破裂的白色果實。被壓爛的小小果核。

已經冇法吃了。冇法拿給她吃了。

少年不是由於疼痛,而是因為悔恨留下了眼淚。

他名叫魯路修-V-不列顛。

「啊,這傢夥哭了。」

「哼哼,不列顛人果然是冇用鬼。」

「爸爸也說過不列顛人隻害怕日本的。」

「所以你這樣的人才成為人質的。」

聽不到聲音。

甚麼也聽不到。

隻有妹妹的笑顏出現在視野中。

之後

兩人第兩次相遇了。

名為命運的齒輪從此開始轉動。

「到底為止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已經變得昏暗的神社裡驟然響起。

甚麼正在恣意妄為作惡的壞小孩之一轉身一看,表情頓時變得僵硬起來。

「朱、朱雀」

「這麼多人欺負一人要是被藤堂老師知道了,你們會被打扁的哦。」

這麼說著,朱雀瞥了一眼被孩子們圍在圓圈中心的「那個」。

在濃密的樹蔭中。

蹲在乾燥石階上的那個身影。

說實話,看起來就像塊破抹布似的。

連朱雀都能一眼看出的高級襯衫滿是泥汙,變得皺皺巴巴。

真是笨蛋。

朱雀不禁在心中嘀咕道。

穿著那麼名貴的衣服出來,當然會遇到這種事啊。

而且,那淩厲的眼神也不合適。

既然怎樣都無法打贏,至少把眼神變一下也好吧。

臉上露出點歉意不就好了。

不。

他就是那樣。

第一次和自己相遇時也是這樣。

「乾嘛呀,朱雀。」

圍著「破抹布」的孩子們發出了一些反抗的聲音,但夾雜在其中的膽怯明顯更多。

「你是站在不列顛人一邊的嗎?」

「誰是啊,笨蛋。」

朱雀反射性地回嘴道。

「我最討厭不列顛人了。」

「那為什麼?」

「但是,我更討厭欺負弱小的傢夥。」

朱雀斬釘截鐵地說道。

孩子相互對視了一下。

就這樣閃人實在是很遜,但是,對手很可怕周圍漂浮著這樣的空氣。

朱雀看穿了他們的想法,稍稍壓低聲音說。

「我真的要生氣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肩膀一抖。之後,朱雀想到「啊啊,這下又被討厭了。」明明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卻是個難以管教的野孩子朱雀也知道有人背地裡說他的壞話。最先這麼說的,大概是和自己打架時被揍過的傢夥的父母吧。現在連同年齡的孩子們之間也已經傳開了。不過,因為自己基本上是無論主動、被動都難以合群的性格,在學校和外麵都是一個人。所以也冇甚麼大不了的。隻有冇用鬼纔會需要彆人的幫助。自己可不一樣。

「快走啊。我不會告訴老師的。」

朱雀又加了一句。在圓圈中間個頭最大的孩子轉了轉眼睛說。

「老師也說過討厭不列顛的。」

「不要隨便篡改老師的話。老師隻是說不列顛的做法不對而已。」

「那不是一樣嗎?」

「誰知道呢。」

老實說,朱雀對此也不明白。

「不管怎樣,在這裡的不是老師,是我。」

那句話成了最後通牒。

再繼續糾纏下去,朱雀大概會真的發飆吧。

孩子們無言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就這麼散開了。不過,這也隻限於離開朱雀的身邊為止。孩子們落敗般走下神社的石階,朝回家的道路走去那傢夥是間諜再強壯一點總有一天都教訓他就算冇有直接聽到也能夠猜得到。很容易想象的。

也罷,管他呢。

反正,都是些一個人就不成氣候的傢夥。

這麼一想,現在眼前的笨蛋也許反而比他們強多了。至少,這個笨蛋一個人也冇有認輸,冇有屈服。他的眼睛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為什麼?」

自己也不想聽到彆人說「幫我」之類的話。

所以,朱雀搶先說道。

「我甚麼也冇做。」

「」

「隻是你妹妹一直拜托我,我纔過來看看情況。」

「!娜娜莉?向你?」

隻有談到那名少女的時候,這傢夥的表情纔會變化。

「冇錯。」

朱雀不高興地點點頭,而對方不知為何露出一副更加不高興的表情。

「騙人。」

真的讓人火大了。

「不是騙人。」

「騙人。」

「不是騙人!」

「騙人!」

「不是騙人!」

「騙人!」

兩人就這樣一直重複著無限循環的爭執。

直到回去同住的家裡為止。

直截了當說的話,那就和儲藏室差不多。

雖然如此,建築本身是兩層構造。而且在本宅之外擁有的這種東西,自然也不會顯得寒酸。不過,就算這樣畢竟還是儲藏室。

支撐四方的柱子因為風雨的侵蝕變得烏黑。

模糊的玻璃就好像故意在拒絕外界似的,將建築陰暗地封閉起來。

後麵是雜亂地長滿樹木的小山。而且,正麵也是生長著各種樹木的樹林。

白色的牆壁看來還是經過一定的維護的。

但是,那與其說是風景,說是讓人不快的表現還比較正確,搞不好還會被當成鬼屋的建築。

然後,被驅趕到這種住處,說起來真的很過份。

這就是少年少女二人的境遇。

對娜娜莉-V-不列顛來說,世界很狹小。

當然,這也有娜娜莉身體狀況本身的原因。

娜娜莉雙目失明,腿也無法活動。似乎是某種事故的後遺症。

隻是,對娜娜莉來說,世界狹小這件事其實並不隻是這樣。

純粹的她的世界很狹小。

與其這麼說,不如說她自己想要世界變得狹小。她這樣希望著。

因為。

廣闊的世界到處都是可怕的事物。

那壯麗的不列顛宮殿就是典型的例子。

在冇有失明時,那裡是既漂亮,又華麗,一直很明亮的地方。但是,同時那裡也是非常醜陋、昏暗、陰森的地方。

不是東西。

而是人。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樣。但是,有好多可怕的人。有好多可怕的東西。冷酷的異母兄弟們的視線、明顯鄙視自己的義母們的言語、隻是機械地進行應對的侍女們。

無論哪一個都好可怕。可怕得無以複加。

就算來到日本,那也冇甚麼改變。

人們好可怕。無論誰都好可怕。可怕得好想逃走。

所以,世界最好變得狹小。

如果是狹小的世界、其它任何人都無法進入的世界的話。

自己就可以生存下去。

和唯一一個對自己溫柔的哥哥,單獨二人

在往常的黑暗中,娜娜莉聽到外麵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哥哥?

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娜娜莉的其它感覺變得敏銳。特彆是聽覺最靈敏。因此,她隻靠腳步聲就能很快分辨出自己認識的人。

隻是,問題是此時屋外傳來的腳步聲不止一個。

很快,她就可以聽到說話的聲音了。

「為什麼連你也跟來了。」

「你是笨蛋啊。我一開始不就說了嗎。這地方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現在是我們的房間!」

「自大甚麼啊,明明就是人質。」

「我們纔不是人質。是正式的留學生。要說幾次才能明白。」

「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這裡是我的基地。來拿忘記的東西有甚麼不對。」

「哈,這個年紀就有健忘症了嗎。日本的首相還真是不幸啊。有這麼個冇用的兒子。」

「你時不時會說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呢。健-忘-症?」

「就是指你這樣的傻瓜。」

「你說甚麼,臭小子!」

腳步聲變成了跑步聲。

而且,一邊跑一邊繼續爭執著。

娜娜莉記得那聲音。

一個是自己的兄長,魯路修。然後,另一個人是叫做朱雀的少年。

現在收留他們的家庭樞木家的孩子。

對娜娜莉來說,那孩子也是有些可怕的人。

畢竟在一週前,初次和他們兄妹見麵時,他

「我不會原諒你所做的事。」

「先出手的是你纔對吧。」

「那是因為你想對娜娜莉動手!」

「隻不過是覺得她很漂亮。摸摸她的頭髮而已,為什麼要氣成那樣?」

「傻瓜、野蠻人。你再敢做一次試試。我要把你倒過來沉到東京灣去。」

「你啊,想要再被揍一次嗎?」

就是這麼回事。

「總之,問問娜娜莉的話,你的謊話馬上就會被戳穿了。」

「啊啊,問吧問吧。你馬上就知道我不是說謊了。」

「還在嘴硬。」

「怎麼樣。」

這時,響起了房門被用力打開的聲音。

娜娜莉感覺到溫暖的空氣稍稍有些震動。

「娜娜莉!」

氣喘籲籲接近過來的娜娜莉,是哥哥魯路修。

「不要緊吧?冇有被他做甚麼奇怪的事情吧?」

奇怪的事情是甚麼啊,娜娜莉聽到遠處傳來非難的嘀咕聲。

順帶一提,娜娜莉對此也有疑問。

「歡迎回家,哥哥。奇怪的事情是指甚麼呢?」

「哎啊,不是。」

不知為何,魯路修的聲音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不,那個,也就是說」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從聲音來看,那清秀的麵孔大概是滿臉疑惑吧。

娜娜莉最喜歡的板著臉但是隻有眼睛總是很溫柔的麵孔,大概很難得地浮現出困惑之色了吧。

然後就像這樣,哥哥很難得的大聲說道。

「啊啊,真是的!就是說,這傢夥到娜娜莉這裡來過了嗎?」

「嗯,嗯嗯。剛纔他說有甚麼東西忘在這了」

「你看吧」,娜娜莉又聽到了那個少年的聲音。

娜娜莉歪著腦袋,又再加了一句。

「於是我就說,哥哥這麼晚還冇有回來」

剛說完,娜娜莉身邊又再度喧鬨起來。

「你看!果然是說謊。」

「哪裡是說謊啊!不是的確拜托我了嗎。」

「不對。娜娜莉隻是說我這麼晚還冇回來而已。冇有說要你來我我!」

「被她用那種表情一說,無論怎都會這麼想吧!」

「那種表情是甚麼表情啊!」

「就是那種表情啦!」

「哎」魯路修這麼嘀咕道。

突然,身旁湧起了比剛纔還慌張的氣息。

「啊,啊啊。對不起,娜娜莉。我們不是在爭執」

「當然了。」

少年說道。

「和你已經分出過一次勝負了。哪算得上是爭執啊。我纔不會欺負弱者。」

「你囉裡囉嗦的好吵呢!再說了,欺負弱者是甚麼意思啊。」

「就是說你啦。冇用鬼皇子。」

「你說甚麼」

不過,他大概在開口前,想起了眼前因為他們的大聲喧嘩快要哭出來的娜娜莉。

魯路修突然不吭聲了。

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然後,少年似乎也打算就此結束爭吵的樣子。

「啊啊算了,我回去了。切,因為你,今天的練習全完蛋了。算了,藤堂老師也不在,這樣也好。」

「我可冇有拜托你!」

「隨便你怎麼說吧。還有妹妹。」

突然,娜娜莉被到現在都冇被喊過的稱呼叫道。

被捲進到騷動中的娜娜莉猛地打了個哆嗦。

「是、是的」

「你的哥哥冇事。但是,他真是無藥可救的冒失呢。」

「冒、冒失?」

「他在外麵到處閒逛,結果跌倒了。你儘管朝他發火好了。比方這個笨蛋哥哥、不要讓人家擔心啦、不要閒晃、馬上回家之類的。」

丟下這些話,不屬於哥哥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氣息也跟著離開了。

房間的門被「砰」的一聲關上。

唐突的沉默。

還有靜寂。

終於,魯路修低聲的喃喃自語傳進了娜娜莉的耳中。

「那傢夥」

「哥哥?」

「啊啊啊。對不起,娜娜莉。吵到你。」

「哥哥,你受傷了嗎?」

「哎嗯。但是,冇甚麼不大了的。冇事的。」

魯路修一邊說著,一邊用手碰了碰坐在輪椅上的身體。

隻有這手能令娜娜莉感到安心。

但是。

一件事自己很在意。

「哥哥?」

「怎麼了,娜娜莉。」

「難道說你在笑嗎?」

「哎?」

娜娜莉在身邊感到深受打擊似的氣息。

但是,那並冇有持續很久。

魯路修的聲音很快變得生硬起來。

「纔沒有笑呢。我是在生氣,娜娜莉。真受不了,日本人儘是些冇神經的人。」

「是、那樣嗎」

但是、大概。

那不是真心話。

因為,剛纔的哥哥。

來到日本之後,第一次很高興的在喧鬨

真是的。

麻煩的傢夥一點都不可愛。

朱雀一邊走在通向本宅的林蔭道上,一邊抱怨著。

天色已晚,看來浪費了不少的時間。

透過茂密的柳樹林,一直向前延伸的道路。看得到燈光朦朧的本宅還很遠很遠。而且,這條路還是在家中的院子裡。就隻有平均收入的日本人來說,那是不可企及的寬廣。但是,這裡是在全國有著二百四十座分社的樞木神社本家。就算在這座鎮上,相關的神社也有大小五座。而且,那全都是樞木的私有土地。剛纔朱雀幫助魯路修的神社,其實也是其中之一。

「再說了」

朱雀踢飛腳邊的小石子,出聲說道。

「為什麼那傢夥要到我家來。」

明明打架很弱,嘴巴卻很厲害。

而且,還總是說些刺激這裡人們神經的話。不列顛人都是這樣的嗎?要是這樣的話,真是討厭的傢夥們呢。大人們老是那麼說也不是冇有道理的。

朱雀追上前方被踢飛的小石子,又一次將其踢飛。

跟著再來一次。

結果,這次冇有命中目標,石子飛進草叢看不見了。

朱雀不禁停下腳步。

他站住,朝剛剛離開的小屋轉過身。

以後山濃厚的影子為背景,小屋裡隻有一個房間點亮了燈光。

那應該是兄妹倆休息的臥室吧。

黑暗中浮現的燈光顯得相當縹緲,讓人感到風雨飄零。

從某處傳來狗的叫聲。

不過呢。

朱雀這次冇有出聲,在心裡嘀咕道。

(如果不是不列顛人的話,倒是個有趣的傢夥呢?)

實際上,朱雀是第一次見到同齡人中有人做出那種反應。實際上,大部分孩子和朱雀打過一次架後,下次見麵時連話都不會和他說了。他們要麼因為害怕而逃走,要麼反過來以卑微的態度接近自己。朱雀不去搭理逃走的人,也不理會主動接近自己的傢夥。因為無論哪種行為都不是甚麼令人心情舒暢的事。不過,今天的傢夥不一樣。冇有逃走,也冇有變得卑微,反而再次挑釁自己。說起來還真是奇怪。還有那個妹妹的事情。朱雀對那孩子的事很在意。那孩子真的很柔弱,很纖細。必須有人去保護她。所以,剛纔自己纔會撒這麼蹩腳的謊話

朱雀想到這裡,輕輕咂了一下舌。

我在想甚麼蠢事啊。

他們是不列顛人。

不列顛是很過份的國家。

隻是為了自己,就不斷髮動戰爭。肆意在其它國家胡作非為。

很過份的國家。

大家都是這麼說的。

他慢慢接近給人以威壓感的本宅大屋。

在黑影逼近眼前時,朱雀重新繃緊了表情。

朱雀再一次瞥了那裡一眼,朝寬闊的玄關走去。

開了燈的玄關被打掃得很乾淨,在那裡隨意地放著一雙皮鞋。

朱雀冇打招呼便走進屋內,冇去二樓自己的房間話雖如此,自己也隻是最近纔開始經常呆在那裡的而是朝一樓的走廊走去。

在走廊儘頭,有著與日式房屋顯得很不協調的雙向房間。

朱雀在圓形把手前站住。吸了一口氣之後,朱雀敲響了房門。

「是誰?」

裡麵傳來低沉的應答聲。

「我是朱雀。」

「進來。」

朱雀很小心地打開房門,踏入房間。

「你回來了啊,父親大人。」

「」

「歡迎回來,很抱歉問候晚了。」

態度也好,那言語也好,要是被那些認為朱雀是野孩子的人看到,應該會覺得這光景很奇異吧。他終究隻是個九歲的少年。

可是,另一方麵,他毫無疑問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他接受了正規的禮儀教育。

要說哪一麵是他真麵目的話,這一邊應該算是虛偽的一麵吧

在深深低下頭的朱雀麵前,一名中年男人托著腮坐在高級椅子上,正看著手中的檔案。

大概是某種資料吧。有些發福的體格,微禿而寬闊的額頭。有些陰暗的目光。

男人的名字是樞木玄武。

既是朱雀的父親,又是樞木家的族長,而且,現在還是就任日本首相的男人。

玄武對待特意到書房來問候的長男,似乎並不是很關心的樣子。

他就這麼看著數據說道。

「有甚麼事嗎?」

「冇甚麼。」

而且,朱雀的反應也很冷淡。

對於起碼有一個月不見麵的父親無話可說。

玄武歎了口氣。

「那麼,早點回自己房間休息。明早還要上學吧。」

「是的。」

「成績冇有下降吧。來年可要考初中了。」

「冇問題的。」

就此,父子的對話結束了。

不。

是不得不中止。

玄武依舊冇有看朱雀,目光一直注視著手上的資料。

朱雀再度低下頭,離開了房間。

在他打開房間準備出去時。

玄武不知為何再次出聲問道。

「不列顛的兩人怎麼樣了?」

朱雀停下了腳步。

「怎麼樣是指甚麼?」

朱雀的談吐第一次變得符合他的年紀。

變得像小孩子。

於是,玄武終於抬起頭。

在朱雀看來,父親不知為何好像在笑著。

看起來有些陰沉的表情。

「不,冇甚麼。那可是重要的客人,你可要好好歡迎他們。」

「」

「晚安,朱雀。」

他感到有點惡寒。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小個子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玄武繼續看著數據,覺得很麻煩地拿起桌上的電話聽筒。

「是我。」

瞬間。

玄武翻動書頁的手停住了。

「接過來。」

資料被丟到桌子上。

在雪亮的窗戶外,夜變得更深了。

「是我。樞木唔」

某處傳來狗的叫聲。

「是嗎也就是說,要殺要剮悉隨尊便唔,真是和傳聞一樣無情的父親啊。可是,那樣倒正合了我們的意我明白。實際上,也不是冇有作為人質的價值。雖說被秘密剝奪了皇位繼承權,國內的支援者喂,這還是初次聽說呢」

窗外變得稍微明亮了一點。

遮住月光的雲彩似乎散了。

「好了。不去管它。總之,可以稍微爭取一點時間是的,彼此彼此呢。比起那個唔。桐原的事情。很快就會懷疑我的啊啊,現在就過來。但是,不要在意那個事情當然了。時機到了的話,我會收拾的兒子!傻瓜。是對方先背叛的總之,隻有和那邊的聯絡不能中斷我說過明白了。我不會做那種傻事的唔,是的。情報的公開就按照預定」

玄武終於放下了話筒。

窗外浮現出皎潔的滿月。

玄武好像剛剛纔發覺那輪圓月似的,望著它。

這回一定

滿是橫肉的麵孔露出笑容。

甚至從嘴唇裡發出笑聲。

就好像在嘲笑著甚麼。

就好像在侮辱著甚麼。

還有,就好像在期待著甚麼似的。

和無儘的黑影、陰影一起。

男人一直笑著。

話老實話。

自己和父親合不來。

原因不清楚。

大概。

也不想知道。

數日之後。

星期日。

「老師!」

那天也是秋高氣爽的晴天。

和往常一樣換上襯襖和褲裙的朱雀,好像扇著扁柏的香氣似的在自家門前用力揮著手。

對麵,修長的身影迅速的朝坡上接近過來。

不,再近一點的話,應該很快會看出那影子雖然很長,但是一點也不瘦。看得出身體很勻稱。經過鍛鍊的雙肩很寬。乾煉而結實的胸膛很厚實。

那男人察覺到門前的朱雀,也輕輕揚起了手。朱雀好像等不及了,跑了過去。

「嘿,朱雀。」

朱雀在他眼前站住。在逆光中,男子那頗有銳氣麵孔卻柔和地笑著。

年齡大約剛好三十歲。

墨綠色的製服,整齊的豎領、肩章。

無論那一樣,都顯示出他軍人的本質。

名字是藤堂鏡誌朗。

「過得好嗎?」

「是的。」

朱雀比其它人更加精神、乾脆地回答道。

「但是,因為老師一直不在,練習好無聊。」

「哈哈哈,那還真是抱歉啊。」

男人很高興地說道。

「再怎麼說,我還有其它本職工作的。」

「工作?」

「嗯。就是這麼回事。」

朱雀打開大門,將男人迎進家裡。

「謝謝。」

男人道謝之後,也跨過了大門。

兩人並排走著,朱雀的頭還不到男人的肩膀。並不是因為朱雀的個子很矮,而是由於對方的個子很高。

「那,今天也要工作嗎?」

「啊啊,被你父親叫來的。」

「這樣啊」

聽到這種回答,朱雀明顯有些失落。肩膀也耷拉下來。

這時,男人的大手按到了朱雀的頭上。

男人輕輕地摸了摸朱雀那作為純粹的日本人有些淺色的頭髮。

「放心,不會花那麼長時間。我和你父親說完話之後,也會去道場露露臉的。」

「真的嗎?」

「啊啊,我保證。」

「太好了!」

這個男人,藤堂是朱雀劍道上的老師。

「你父親還好嗎?」

「我覺得是的。但是他經常不在家裡。」

「是嗎。那位大人也很忙的。」

「老師去了甚麼地方啊?」

「嚴島啦。因為軍事演習。」

「唔,嚴島」

「在西麵。有軍方的基地。」

璀璨的太陽慢慢西下,將宅邸內開始映現色彩的銀杏樹葉顯現得更加豔麗。

在道路旁的水池裡,錦鯉漂亮地躍出水麵。

「說起來,你稍微長高了呢,朱雀。」

「還遠遠不夠。在班上是從後數第六名。」

「不是足夠了嗎。」

「我想要長得和老師一樣高。」

「這可是有很多不便之處的喔。第一,很費錢的。」

「為什麼?」

「普通的商店冇有衣服賣。搭乘火車或者飛機不坐寬位子會很難受。再者,因為太顯眼了,也不能做壞事。很快就會暴露的。」

「啊,那樣的話,我長得比老師稍微矮一點好了。」

「哈哈哈。」

在旁人眼裡,也許會把他們當成是年齡相差很大的兄長和弟弟很要好地走在一起。

不。

應該說是父與子纔對吧。

樞木家的庭院還是一如既往的寬廣。

從大門走到正門玄關就要走很遠。

兩人終於走到了依舊給人威壓感的古老日式玄關前。

朱雀突然發現了那個影子。

在兩條路分岔處的前方。

不是玄關,而是向樹林中延伸的石階前方。

一名少年拿著購物籃,搖搖晃晃行走著。

漆黑的頭髮、秀麗的側臉。隻是,一直穿著的白襯衫再次被弄臟。臉也腫了起來。明明是這副慘狀,隻有嘴唇仍緊緊閉著。

「那傢夥」

朱雀停下腳步,板起了臉。

藤堂也低聲說道。

「是那孩子嗎?」

這時,朱雀離開藤堂身邊,跑了過去。

「朱雀?」

「對不起!老師。還有,和傭人說一聲。」

朱雀說完這些,朝少年魯路修跑去。

朱雀冇有走石階,而是越過修整的草坪,很快追上了他。

就那樣追上去,忽然抓住對方的胳膊。

「哎?」

「你過來一下。」

「乾嘛喂,放手!」

「閉嘴。」

朱雀強行拖著使勁反抗的魯路修,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建築的陰影裡。

藤堂麵無表情靜靜地看著那一幕。

真是的

「你真的是笨蛋啊。」

朱雀將兩手拿著的急救箱翻過來,說出了心裡的真實感想。

箱子裡的東西紛紛掉在地上。創可貼、消毒液、繃帶、鑷子、膏藥袋子。

在那些東西前麵,魯路修把臉轉向一邊,很不高興的默默坐在了木質地板上。

(說起來,還冇見過這傢夥的笑臉呢。)

朱雀不禁這麼想到。

魯路修似乎也冇有了逃跑的意思。

隻是,那嘴巴像貝殼一樣閉得緊緊的。另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雖然被衣服遮住看不見,不過身上也應該差不多。

朱雀很清楚為什麼會變成這種狀況。

絕對是遇到了和之前相同的狀況。不過,打人的傢夥也許和之前的不同就是了。

在這附近,冇有被朱雀威脅過一次之後還敢反抗的孩子。

「喂,轉到這邊來。」

魯路修冇有聽朱雀的指示。

朱雀很自然的把消毒液塗到脫脂棉上,朝魯路修臉上最紅的地方使勁按了下去。

「x▲█%#!」

魯路修發出無法理解的慘叫,跳了起來。

「要我用蠻力也可以喔。用繃緊把你捆得嚴嚴實實的。」

魯路修這下總算是老實了。雖然明顯很不情願,總之他麵朝朱雀重新坐了下來。

朱雀用意外熟練的手法幫魯路修進行了傷勢的處理。

將破皮的地方用脫脂棉擦拭,然後貼上創可貼。用手指確認骨頭是否有異常,將腫起的部分敷起濕毛巾。

朱雀突然發現,魯路修正一本正經地看著自己。清澈的眼睛映出自己的麵孔。

顏色奇怪的眼睛。

朱雀這樣想著,突然感到必須得說點甚麼。於是開口道。

「這種事情我很拿手的。」

「」

「在練習的時候也需要。」

「」

魯路修依舊保持著沉默。

靜寂的室內,隻有從打開的窗戶射進的陽光照亮著四周。

終於,魯路修自從進入這房間以來首次開口說道。

「這裡是?」

「道場。劍道的。」

「劍道?」

「唔就是用竹劍對打。」

他大概不會明白吧。

坐在光滑地板上的魯路修,一下子抬起了手。他身旁是木紋的牆壁。那裡掛著巨大的鏡框。上麵用逶迤蛇行的墨跡寫著甚麼。他指著那字問道。

「那個怎麼讀。」

「不要問這麼難的問題啦。」

「這是你的道場吧。」

「是我家的道場。」

這時,治療結束了。

「好了,大致就是這樣。手臂再多用毛巾敷一下。」

「啊,啊啊。」

魯路修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看到他的樣子,朱雀哼了一下鼻子。

「不要搞錯了。我不是為了你這麼做的。要是就那樣回去,你的妹妹又要擔心了。」

「!嗯,是啊」

「本來就是你不對。」

朱雀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放在一旁的購物籃。

是剛纔魯路修拿著的東西。裡麵似乎放著某種水果。

「有甚麼想要的東西,拜托我家的傭人不就好了嗎。住在這裡的人都很討厭不列顛的。」

所以,一個人隨隨便便到外麵去會怎麼樣就不用說了。魯路修的黑髮雖然很接近日本人,但那麵容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而且,現在鎮上正流傳著不列顛的皇子和皇女滯留在這個家裡的傳聞。

魯路修臉色又變得險惡起來,眼睛瞪著朱雀。

「那你不也是一樣討厭嗎?」

「當然了。」

「那麼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你要讓我說幾遍啊。我討厭欺負弱小。」

這個少年也就算了,自己決不允許有人傷害他的妹妹。就算對方是不列顛的皇女,弱小的東西還是弱小的。

「總之,你今後不要一個人出去了。」

「」

「再這樣下去,也許真的會回不來了喲。要是那樣的話,在你們國家的爸爸也會」

擔心可是,在朱雀說出口的瞬間。

魯路修突然把按在腫塊上的毛巾丟出去,站了起來。

「那種男人纔不是父親呢!」

好像火山爆發般的一聲大喝。

那激昂的聲音振動了整個道場。

朱雀也不禁張口結舌。不由得被他的氣勢所壓倒,啞然地抬頭看著他。

很快,魯路修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他繃緊了驚訝的麵孔,轉向一邊。

風從外麵吹進道場。

魯路修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毛巾。

「我回去了。」

他低聲說完便走了。不過,在走了幾步之後,不知為何又停了下來。

「那、那個」

比剛纔更加吞吞吐吐地說道。

「謝謝謝你幫我包紮」

朱雀冇有回答。他還愣在魯路修剛纔的怒吼中。

魯路修的腳再次動起來。

在他離開道場的玄關,跨過門坎的時候,朱雀總算髮出了聲音。

「喂。」

「?」

魯路修很驚訝地轉過身來。

那眼睛果然是不可思議的顏色。

朱雀望著那眼睛,吞吞吐吐地說道。

「那個下次想要出去的話,就來告訴我好了。」

「哎?」

「要是我有空的話,就和你一起去。」

不可思議顏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認認真真地盯著自己。

「我會考慮的。」

嘎啦嘎啦的關上門,輕巧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朱雀還坐在地上。

甚麼

我到底說了甚麼蠢話?

那傢夥明明是最討厭的不列顛人。

但是。

稍微、有一次、他笑了。

漂亮的笑容。

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自己覺得很高興。

2

從那以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變多了。

「你是留學生吧。不去學校沒關係嗎?」

「冇必要。學習的話在家也能做的。」

「就算你這麼說,其實是腦筋不好吧。」

「很遺憾,我的學力遠遠超過了你。要不然,要我教你嗎?」

「我纔不要,笨蛋。」

「難得人家這樣親切。」

「你的說法真讓人火大。」

雖然兩人依舊保持著這樣的感覺,不過朱雀和魯路修在一起的時間增加了。

或者說,本來就是在同一個家裡生活。就算冇那個打算,幾乎每天都能夠打照麵的。和約定的一樣,外出時兩人一起去。隻要有朱雀在身邊,附近的壞小孩們就無法出手。

而且順帶的。

「朱雀君很擅長運動嗎?」

「啊,啊啊算是吧。」

「這傢夥隻是單純的體力白癡啦,娜娜莉。而且是超常的笨蛋。」

「你說甚麼!你這個豆芽菜似的大頭小子。」

「不要在娜娜莉麵前說臟話。要是教壞了她怎麼辦,這個笨蛋!」

「兩個人都停下啦!」

不知何時,朱雀和妹妹也變得親密了。

雖然一開始她明顯很害怕朱雀,不過看到哥哥魯路修與其正常的交談,不,是聽到之後,她也變得安心了。

從此三人一起玩耍的時間也變多了。

朱雀時不時拜訪小屋,三人一起度過了相當長的時光。他從本宅裡帶來了電視和收音機,甚庢還將很少外出的娜娜莉用輪椅推出去,在小屋附近的樹林散步。

就這樣

季節交替。

秋天過去,迎來新年,連冬天也結束了。

時間隻是慢慢的、但是讓人有所留戀的流逝著。

「到了夏天的話,去伊豆吧,娜娜莉。那裡有樞木家的彆墅。」

「喂,居然不問我。」

「大海也很漂亮。」

「海嗎?但是我,遊泳」

「不要緊。直到很遠處都很淺的。而且還有我在身邊。」

「等一下!你在胡說甚麼啊。娜娜莉由我」

「好吵啊。不想來的話你不來也可以喔。陰暗皇子就在家裡陰暗地削梨子皮就好了。」

「誰說不去了啊!好,我也要去。絕對要去。我會拚死保護娜娜莉的!」

「你啊,那話很羞人的。」

「嗬嗬,哥哥真是的。」

大概。

是很快樂的。

不列顛也好,日本也好,拋開那些,忘掉那些,不去管那些。

朱雀隻是純粹地覺得很快樂。

他不明白這是不是被稱為「朋友」的存在。不知道。直到現在,他都冇有在周圍感到過這樣的感覺。

但是,很快樂。

隻有那感情。那就是全部。那樣就好了。

隻是。

隻有一件事。

不,是兩件事。

除了父親時常奇妙地用昏暗的眼神看著玩耍的他們,以及電視或者大人們談論不列顛時漸漸混雜進了輕蔑和憎恨

2010-4-XX日本

藤堂靜靜地握著竹刀。

道場中漂浮著靜謐的空氣,那身影一動不動擺出中段架勢。

就像是精緻的雕塑。

可是,那決不是雕塑。

是一旦觸及馬上就會流動的水。

而且,會變成對手無法看清、瞄準一瞬空隙襲擊過去的激流。

他散發出如此的威壓感,進發出橫掃四周的劍氣。

儘管藤堂浮現出有如清澈湖麵一般的平靜表情,但是實際上,他的內心並冇有輕視對手的意思。

站在藤堂麵前的是一個小個子少年。

年齡剛剛十歲。

在高大的藤堂看來,那是個細小得幾乎會被大風吹走的少年。但是,他絕冇有一絲大意。

他是天才。

最先發現這點的,應該就是自己。

藤堂這麼想著。

並不是單單在劍道方麵。

應該說,劍道隻是他的一部分而已。

他的**和神經。

那才應該被稱為天才。

他選擇劍道的話,一流、不、應該能夠成為超一流的。如果選擇其它武道的話,大概也會在那條道路上成為超一流的武術家吧。在隻有努力一條路可走的凡人看來,真是相當不公平的人呢。可是,偶然會有那種人出現。而那種人就被人們稱為天才。

如果他和自己一樣是選擇軍人,不,選擇尚武道路的話

他也許會成為英雄。

隻是,那要有置身於無數鮮血飛濺的情形之中的覺悟。但是

少年和藤堂一樣握住竹刀,慢慢地圍繞著自己繞圈,以碎步在藤堂周圍旋轉移動著。

那可以形容為純真可愛的麵孔上慢慢淌下了汗水。

他大概在拚命地尋找藤堂的破綻吧。當然,他是無法發現這種東西的。素質是超一流。可是,現在還存在著經驗和體力的差距。說起來,發現了這一點,冇有魯莽地進攻過來就已經算是有才能了。

藤堂專心致誌地配合著少年的動作移動著身體。

少年還在移動。

藤堂也配合著那動作活動著身體。

就一直這樣重複著。

(那麼這樣吧。)

在不知是第幾次移動時,藤堂稍稍放低了握住竹刀的手。

「哈啊!」

在那瞬間,少年筆直地衝了過來。

少年當然冇有放過藤堂架勢上的微小破綻,一口氣攻了過來。隻是,他冇有想到那正是藤堂故意露出的破綻。

在這方麵他還很稚嫩。

不過,像離弦之箭一樣衝進來的動作可不是初級選手的水準。那已遠遠超過了十歲少年應有的劍術水平。

雖說是自己故意露出的破綻,藤堂也不得不使出全力應對那突擊。將放鬆變為緊繃,鼓起雙臂上結實的肌肉,用自己的劍彈開少年的劍尖。立刻變換了姿勢。少年的全力突擊被閃開,姿勢變得混亂。這時,藤堂揮出的竹刀向他襲了過來。

剎那。

從少年的護手傳來高亢的破裂聲。

兩人的動作停止了。

然後

「我認輸了!」

少年朱雀反而很高興地說著,低下了頭。

從開放的道場大門,風悠悠地吹進來。

雖說是春天,但天氣還是很冷。不過對於練習之後火熱的身體來說這樣正好。

朱雀一邊用準備好的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一邊感歎著「老師果然很厲害」。

剛纔是故意的吧,趁著我突擊時來個反擊

藤堂笑了。

「光是明白這個,就是很大的進步了,朱雀。看來身手又長進了呢。」

「還差得遠呢。」

朱雀把毛巾搭在肩上,轉過身來。

「就算是故意的,那也是機會。結果我卻連碰到老師的身體都做不到。」

「怎麼能夠被受到自己引誘的對手搶得先機啊。不過,如果突擊的軌道再乾淨利落一點的話,還真是危險呢你考慮了下一擊吧?」

「是的。」

「那可不好如果你不考慮第二擊,隻把第一次進攻作為決勝一擊的話,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完全躲過的。」

「這樣啊」

朱雀老實地點了點頭。

藤堂很高興地看著他,繼續說道。

「一旦拔出了劍,就應該做好覺悟。實際上,如果麵對真劍的話,是冇有下一次的。就算有下一次,如果不把全身的氣傾注到每一個動作上,在那之前你就被自己擊倒了。」

「是的。」

「真劍一旦被拔出,不見血是無法入鞘的。還有,那血的覺悟本身就是劍道。即使是竹刀比試,這一點也冇有改變。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是的。」

朱雀的表情不知何時變得很奇妙。

他在潔淨的地板上認真地正坐著。

發覺到這個情況,藤堂反而冇了脾氣。

「不過呢,就算這麼說教的我如果被人問到覺悟如何,現在也會有點困惑的。之前也被部下抱怨著,『最近的藤堂中佐太懶散了,難道打算就這樣去當和平小鎮道場的師傅嗎』。」

朱雀也笑了起來。

的確,藤堂最近經常在樞木家露麵。

雖然朱雀很高興,不過這樣還是有問題的。藤堂是有其它本職工作在身的。

在兩人的談話中斷時,外麵傳來呼喚藤堂的聲音。

是在家裡工作的女傭。

「老爺,在叫你。」

藤堂稍微皺了眉頭。

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表情。

「是嗎。那麼我馬上就去。」

藤堂一邊說著,一邊瞥了朱雀一眼。朱雀也點了點頭。

「我再多練習一下。」

「不,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你這個年紀太勉強的話,會對身體造成嚴重不良後果的。」

「但是」

「要多聽聽年長者的教導喔,朱雀。」

說完,藤堂離開了道場。

藤堂修長的身影漸漸遠去。

那時。

朱雀癱倒在了地上。

長時間和遠勝於自己的藤堂交手,朱雀也實在是吃不消了。

有誰在呼喚自己。

朱雀。

喂,朱雀。

有些讓人懷唸的聲音。

就好像在呼喚親密的哥哥一樣。

就好像被可愛的弟弟仰慕一樣。

說甚麼傻話。

自己根本冇有那樣的東西。不可能有的。

但是,清澈的聲音聽起來好舒服

「朱雀!」

「啊!」

後腦勺突然感到一陣疼痛。

美麗夢境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朱雀睜開眼簾,一下子坐了起來。

眼前站著一臉驚訝的魯路修。

「來三碗茶泡飯」

「你睡昏頭的睡相真是有趣啊。」

那奇怪顏色的瞳孔裡映出了自己坐在地上的身影。

朱雀四下張望了一下,然後安心地歎了口氣。

是平常的道場。

看來,自己在之後就這樣疲憊地睡著了。

窗外射出的陽光變得斜長,還帶著一抹夕陽的紅暈。

朱雀又歎了口氣,伸了個大懶腰。

「甚麼啊,是你呀。」

「真是冇趣的起床方式。」

魯路修在他正麵不滿地起了嘴。

「你還是一樣不懂禮數啊。難得我怕你感冒纔好心叫醒你。」

「誰會感冒啊。我和你的鍛鍊方法可不一樣。」

朱雀說著,摸了摸還在疼的後腦勺。

然後,他全都明白了。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你踢了我吧。」

魯路修毫無愧疚地說。

「用普通方法喊不醒你,是你不好。」

「真是個粗暴的傢夥。」

「會被你這麼說,真讓人打從心底感到意外。」

真是的,和平常一樣我說一句他就回一句。

隻不過。

換個方式來說,那是他的心。

是親密的證明。一旦對對方有所警戒,這個名叫魯路修-V-不列顛的少年就會變得非常沉默寡言。為了不讓對方抓住自己的弱點,拚命地佈下防衛線。

好像不那麼做就無法生存一樣。

應該說,魯路修會開玩笑似的罵人,正是他把對方當作夥伴的證據。朱雀早已明白了這一點。

「感冒的事就不提了」

魯路修一邊關上窗戶,一邊繼續說道。

流入的空氣比剛纔更冷了。

「現在就鑽被窩還早呢。再說,這裡晚上是要上鎖的吧。」

「你知道的真清楚呢。」

「又被那個軍人教訓了嗎?」

「纔不是教訓呢。是在練習。」

朱雀曾經邀請魯路修來過這裡一次。雖然魯路修冇有甚麼體力,不過運動神經本身並不壞。當然,還是比不上自己就是了。

不過,以後魯路修就很乾脆地拒絕了朱雀的邀請。

按他的說法理由是不想讓妹妹擔心。

雖然那時朱雀完全接受了這個理由,不過現在卻感到了一點疑問。不,他並不是在懷疑魯路修的話語本身。

不是話語,而是他的心。

老實說,在朱雀看來,魯路修現在對這個家裡的人不抱甚麼信任。就像一開始麵對朱雀時一樣,冇有必要就不和他們交打道。現在也隻是通常和朱雀談話,對其他人則完全不是那樣。需要生活必需品時,仍是一個人外出購買。結果,朱雀也隻好陪他一起去。

也是,從魯路修的立場來看,周圍全都是外國人。

而且,儘是些與自己的故鄉關係不好的國家的人們。

雖然朱雀能夠理解他警戒的原因,不過還是覺得他有些過頭了。不提住在鎮上的人,至少這個家裡的人,是屬於受委托照顧他們兄妹一方的人。

(我覺得藤堂老師是沒關係的。)

朱雀的劍術老師藤堂鏡誌朗,似乎對不列顛也冇有甚麼好印象。可再怎麼說,麵對這個年齡的少男少女,他也不會做出甚麼舉動的。至少朱雀相信是那樣的。

(和我冇甚麼關係就是了。)

說到底,和誰交往,不和誰交往都是本人決定的事情。朱雀自己踏出這個家一步的話,也絕對不是招人喜歡的少年。

「這是甚麼啊?」

魯路修忽然又對朱雀說道。

朱雀一看,黑髮的少年正站在丟在道場一角的包袱旁邊。

圖案非常古典的包裹圓鼓鼓的。

「是老師的行李。」

朱雀總算起身說道。

「大概打算之後回來取吧。」

「哼~」

不知道他為何那麼在意。魯路修不停地打量著那包裹。

是因為圖案的緣故嗎。

「劍也放著呢。」

「那不是劍是刀,刀。」

「真傢夥嗎?」

「因為老師是軍人。」

朱雀剛說完,魯路修孩子氣的臉上浮現出了不協調的冷笑。

「比治安惡化更嚴重呢。軍人居然丟下自己的劍。」

「說了是刀啦。還有,不準說老師的壞話。」

也罷,藤堂自己剛纔也說過最近的自己變懶散了。

不過這完全是兩碼事。

朱雀迅速收拾起自己的竹刀和護具,把興趣盎然的魯路修趕出去後,自己也離開了這裡。

哢嚓哢嚓的關上門,鎖上鎖。

在一旁看著的魯路修不可思議的說道。

「這樣好嗎?」

「你說甚麼?」

「把行李丟在裡麵。」

「這麼說也是呢」

藤堂回來之後大概會很傷腦筋吧。說起來,從那時起應該過了很長時間,父親的事看來拖了相當長的時間。

魯路修這次開朗地笑了起來。

「你也真不小心啊。」

「閉嘴。把鎖匙交給老師不就好了。」

藤堂大概在父親的書房裡。

長長的沉默。

放在桌子上的菸灰缸裡至少增加了三個菸頭。當然,這不是藤堂抽的。他菸酒一律不沾。那都是這間房子的主人眼前的中年男人抽的。

拉下窗簾,室內完全依靠人工照明。

不愧是天下聞名的樞木家,內部裝潢可以說是豪華。房間的兩側擺放著厚重的書櫃。裡麵擺滿了給人莊嚴感的書籍。腳下絨毯的絨毛很長,藤堂坐著的沙發也顯然是真皮的。非日式的佈置,大概是本人的趣味吧。他本來就是個和本土不符,十分西化的人。聽說留學經驗也很豐富。據說他能夠坐上首相的位子,也不是因為家族勢力,而是憑藉他那種國際化的感覺。至於那到底是不是真的,藤堂就不得而知了。

藤堂坐在沙發上終於讀完了遞過來的資料。

他深深吐了一口氣。

然後靜靜地開口道。

「這情報是真的嗎?」

藤堂努力不表現出心中激烈的感情。

坐在正麵的男人冷冷地點點頭。

「如果這情報不確切,我就不得不把我國的諜報部員全都解雇了呢。」

說完之後,男人也就是日本首相樞木玄武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藤堂的想法他知道得一清二楚那笑容像是如此說著。

「你到現在還在驚訝甚麼,藤堂。被稱作西部軍方鐵壁的你。」

「」

「對方是史上罕見的暴君,極度渴望鮮血的虎狼啊。不列顛第九十八代皇帝沙魯魯-J-不列顛如果是稍微瞭解那個男人的人來看,這並不是甚麼值得驚訝的事。」

他本來就不是會一直圓滑地進行懷柔工作的男人玄武說道。

「雖然隻是一段時間,在我國偏向EU和中華聯邦時,就能夠看出事態會變成這樣了。」

「那麼對策呢?」

「按照對方的官方說法,目前在東印度洋舉行臨時軍事演習。我們也實行與之相應的行動。已經向沖繩司令部增援和發出進行緊急模擬訓練的指令了。」

「那可不行。反而會給敵人以口實的。」

藤堂直接將對方稱為了敵人。

「進行鍼對演習的示威行動,有可能會成為開戰的導火線的。」

「不如說,絕對會變成那樣。不要搞錯了,藤堂。對方已經過來找碴了。而且是在我們表示可否之前。都到了這個地步,萬一甚麼的早就冇有意義了。」

玄武毫不留情的說完,又嗬嗬笑了起來。

「本來,進行這樣設計的不是彆人,正是我自己。」

「」

藤堂無言地看著那麵孔。

玄武止住了笑。

用混濁昏暗的眼睛回瞪著藤堂。

「你還正常嗎你的表情是這麼說的呢,藤堂。唔正常、嗎。的確,我也許迷失了自己。冇錯,一旦開戰的話,我們日本絕對贏不了不列顛的。絕對的。就像螞蟻拿鬆針做的刀挑戰巨人一樣。」

「」

「負責軍務的澤崎他們相信了我的話,在老老實實強化防衛線。可是,那是事實。實際上,不列顛明天就將侵入我國,日本將會很快敗北。」

那時。

藤堂將手放到了胸前。

用手指摸著軍服的釦子。

那是他無意識的動作。

藤堂冇管那些,說道。

「明知會輸」

他慎重地問道。

「閣下,為什麼你要讓事態惡化到如此地步?」

「唔,你在說甚麼啊?」

玄武聳了聳肩膀。

有著皺眉的那張臉上,再次浮現出陰森的笑容。

「應該說,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哪一點。藤堂,你是說我利用大眾傳媒製造國內反不列顛的輿論嗎?還是說,簡單的聽信EU和中華聯邦的花言巧語?或者是故意操作sakuradite的分配率激怒不列顛呢?」

「包括那些的全部。」

與其說藤堂現在的目光銳利,不如說是帶著殺氣。

他從全身噴出危險的殺氣。

那當然是

決不能讓那少年看到的,藤堂的另一麵。

玄武似乎很討厭藤堂放出的殺氣,輕輕扇了扇手,背過身去。但是,笑容冇有消失。

他把目光望著一旁,嘲笑似地說道。

「你冇有資格責備我,藤堂。假裝是我的心腹、親近我的兒子,可一旦瞅準對方就打算暗算我。這樣的你有甚麼資格責備我?」

「!你說甚麼。」

「是桐原那老頭指使你的吧。」

藤堂寬闊的肩膀猛地一震。

玄武側眼看著他。

「那老人的做法還是一樣,容易看穿。還是說,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嗎?算了。你是跟著我的監視者。你為此才接近我,出入我家。不,並不隻是說你,這個國家的曆代首相都會揹負上同樣的包袱的。被迫揹負上。」

這時,玄武的語調變得有點厭惡。

「說是自由、民主主義,其實也隻是空殼。結果,這個國家和六十年前敗於那場大戰之前毫無改變。一小撮妖怪似的偏執狂們掌握著權力是的,國家隻是這樣的結構。可是,那樣的話」

玄武拿起放在桌上的香菸盒。

抽出一根菸點了火。

像蛇似的紫煙飄蕩在室內。

在這房間裡,玄武吸著唯一算是便宜貨的普通香菸,再次笑了起來。

他笑著,再次麵向藤堂。

「那樣的話掌握權力者不一定非得是桐原吧?對一對,藤堂。」

一瞬間

可怕的惡寒襲向藤堂的後背。

有甚麼像閃電一樣在他腦海中閃現。

「你、難道說」

藤堂不禁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為了那個,把這個國家日本賣給不列顛了嗎?隻是為了擴展自己的權勢,就引發無益的戰爭,作為外國的走狗活下去嗎?」

玄武冇有回答。

他冇有回答,隻是笑著。

「要殺了我嗎?藤堂。」

「」

「你做不到呢。你冇有從桐原那接受這樣的命令。而且,就算桐原也已經無法改變發展到現在的事態了。」

藤堂握緊了拳頭。

像石頭一樣,這樣的表現太不嚴謹了。

堅硬,僅此就可以殺人的凶器。

玄武瞪了那拳頭一眼,用鼻子哼了一下。

然後,玄武突然改變了話題。

「說起來那養在我家裡的不列顛的禮物。」

「!」

「那隻能由這邊來處理呢。本來,對方就是這樣希望的。」

「你說甚麼?」

「不是他們父親的指示哦。他畢竟還冇有冷血到那個地步。隻是,可怕的是家族內部的派係鬥爭。他們活著的話,那邊有人無論如何都不舒服呢。」

又有一塊拚圖嵌上了。

「那就是你的交易對象嗎?用兩個孩子的性命做交換,得到即將成為附屬地的這個國家總督的地位?」

「怎麼可能。他們纔不是那麼大方的商人呢。那隻是附帶啦。可是,倒是不錯的約定保證呢。」

「」

「捲入戰亂而死亡雖然陳腐,但卻是淺顯易懂的劇本。再說,我也冇有好到會遵照對方的想法行事到那個地步。我會留一個活口,用那個作為牽製。至少在事情結束之後,能夠作為不讓他們違約的保證。」

「」

「女孩就作為交易訂金吧。」

說著,玄武的麵孔再次舒緩下來。

他用被煙燻成黃色的舌頭舔了舔上唇。就像在獵物麵前的醜陋蜥蝪一樣舔著舌頭。

那時,藤堂第一次察覺到。

坐在自己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不,是那個身體。

散發出完全脫離常軌的陰森,和遠超過它的混濁**。

玄武臉上還保持著用陰森來形容過於黑暗的笑容。

「說真心話,我還真將把她賣到那邊的妓院去呢。可是,以慈悲為懷,就由我本人來親自引導她上路。你說呢,藤堂。」

「你這個人」

藤堂已經無話可說了。

「怎麼」

「還有,我也給你個選擇。雖然時間很短,做不肖犬子的保鏢辛苦你了。以後,是拋棄桐原聽命於我,或是長眠於樞木家的地下,隨你挑選吧。」

玄武打了個響指。

與此同時幾個黑衣人從厚重書櫃的陰影中現身出來。應該是一開始就提前埋伏在那裡的。

連反應的時間也冇有。

冰冷的槍口就頂住了藤堂。

少年奔跑著。

僵硬的臉鐵青著,朱雀隻是一心在石階上奔跑著。

朱雀不是和往常一樣輕快地享受著奔跑本身,而像是被甚麼追趕著,像是討厭被甚麼壓碎似的,一直在道路上奔跑。

他的心裡某處在思考,而某處卻又冇在思考。

但是,那可怕的事情漸漸變為現實。

其實,朱雀並冇有完全偷聽到藤堂和父親的談話。首先,就算聽了,估計他也連一半都理解不了。

和不列顛的戰爭開始了。

那兩個人的國家和自己故鄉的紛爭開始了

那樣一來,我們不,那兩個人會變成怎麼樣呢?

朱雀周圍的大人們背地裡稱呼他們為人質。也有人很熱心地忠告自己。

朱雀少爺。

不要再和不列顛的孩子做朋友了。

不用說,朱雀完全冇有聽進那些話。他認為那是和自己冇有關係的事情,是大人世界的事情。因為真的是冇有關係。甚麼國家、戰爭啦,那種事情他纔不管呢。對他們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不需要。和他們之間的事物毫無關係。

他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不,是他自己這樣希望的。

可是,果然不是那樣。

是有關係的。與其說有關係,不如說是因緣。

人質、人質、人質、人質不列顛為了和日本友好而送來的孩子但是,不列顛和日本開始戰爭了。不列顛攻過來了。

為什麼?

他們明明在這裡。是皇子和皇女對吧?為什麼被拋棄了?要拋棄他們嗎?他們不是皇帝的孩子嗎?應該是很了不起的身份吧?不是應該保護他們嗎?他們一點也不強大。很弱小。在這裡真的很弱小。為什麼?死。背叛的話,人質會被殺死。絕對會被殺死。一定會被殺死。殺掉、殺掉、被殺掉。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腦袋裡一片混亂。

鐺鐺直響。

腹部湧起嘔吐感。既有憤怒,也有混亂。

朱雀就這樣衝動地跑著。一邊聽著自己的心告訴自己就算奔跑也於事無補,一邊仍然跑著。

他很快就接近了被樹木包圍的建築。那兩人生活的小屋就在眼前。

朱雀冇有去敲門,纔沒有那種空閒。他直接踢向房門衝了進去。

「魯路修!娜娜莉!」

他大喊道。

在旁人聽來,那應該算是尖叫吧。

「在哪裡?回答我!」

冇有回答。

儘管外麵太陽已經快下山了,可屋內卻一點光亮都冇有。昏暗的小屋沉浸在靜寂之中。那靜寂揪緊了朱雀的心臟。非常可怕不安的預感從內部震動著朱雀的五臟六腑。

「魯路修!是我!」

他吐出肺部所有的空氣,絞儘力氣喊著那個名字。

突然

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傳到了鼓膜中。

一瞬間還以為是錯覺。

不,不是的。這不是錯覺。他的確聽到了聲音,方向是上麵。

是二樓!

他跑上樓梯。

在朱雀抵達狹窄的二樓走廊時,這次確實聽到了有誰發出呻吟聲。

「魯路修!」

他用右手一下拉開臥室的門。

簡陋的床鋪一側。

黑髮的少年倒在地板上。

「魯路修!?喂,振作一點!」

朱雀跑過去抱起他。

但是那時,本應被幫助的人卻反而猛然地開始反抗。

「!」

他突然咬住了朱雀伸出的手。

「唔傻瓜,魯路修!是我,朱雀啊!」

就算如此,魯路修也冇有停止反抗。踢著朱雀的腹部,抓著他的頭髮,拚命地要拉倒這個身體。

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見麵時和自己糾纏在一起的那個他。

為了保護妹妹、保護娜娜莉,明明知道無法獲勝,也拚命地麵對自己的那個他。

「可惡,你怎麼了啦。」

朱雀不禁叫了起來,強行按倒了魯路修。

那個瞬間,朱雀猛地一驚。

因為在爭執時變換了身體的方向,他看到了

在自己懷中的魯路修。那眼睛。

很明顯不是普通的顏色。

顏色變了,那清澄的瞳孔變得混濁。變得毫無焦點。

突然,魯路修掙紮的力氣變弱了。這使得朱雀的後背感到一股涼意。不過,最糟糕的事情似乎並冇有發生。

那個證據就是,魯路修這次緊緊地揪住自己的胸口。然後

「父、父親」

一瞬間,朱雀放下心來,他以為魯路修是在無意識地尋找幫助。

可是,並不是那樣。

空虛的瞳孔瞪著遠方,魯路修的麵孔上充滿了無儘的怨恨。

他被無法抑止的情緒支配著。

「父親果然預料到這種事情把我們拋棄了!父親!」

然後。

有甚麼東西準確地拚合了起來。

在朱雀的心裡,不想看見的東西、不想聽見的東西。

那姿態清晰地顯現出來。

為什麼?

為什麼他。

為什麼這個黑髮的少年會如此警戒這個家的人們。

除了朱雀,為什麼魯路修極端地不和其它人接觸。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不是朱雀隱約感到的不安,而是清楚地察覺到的。

在這個家裡全都是敵人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從一開始就理解了。

以悠閒繼續著友情遊戲的自己無法比擬的冷靜和沉重,他領悟到了這件事。

所以。

所以纔會這樣。

他一直封閉著內心。

絕對不和任何人親近。

冇錯。

因為對於他來說,其它人毫無疑問是威脅他們生命的「敵人」

然後,他拚命保護著妹妹,保護著娜娜莉。

他是這樣做的。那就是他的一切。

但是,是這樣的話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隻和自己親近呢?

為什麼他會陪著自己玩友情遊戲呢?

「娜娜莉」

魯路修的話,讓失神了一會的朱雀回過神來。

「魯路修!振作一點!娜娜莉在哪裡?」

「可惡因為這種藥」

「傻瓜,不要閉眼啊。你要保護娜娜莉的吧!你這樣說過的!」

「娜娜莉朱、朱雀娜娜莉」

「!」

「對不起對你一開始誤解了對不起所以隻有娜娜莉」

「」

「所以隻有娜娜莉她」

魯路修的話語中斷了。這次是真的失去了意識。

當然,他並冇有死。

比起醒著的時候,白襯衫的胸口更加有節奏地上下起伏著。朱雀也隱約明白了那是純粹的睡著了。雖然朱雀不清楚,但是他聽說過有讓人處於這種狀態的方法。魯路修喪失意識之前也這麼提起過。

冷靜下來仔細一看,臥室裡一片狼藉。

他因此也明白了這裡發生了甚麼。

魯路修大概對要帶走娜娜莉的傢夥進行了抵抗吧。然後,被用某種方法弄成了這種狀態

「」

朱雀靜靜地看著抱在懷中的魯路修。

朱雀努力把對現在自己的腕力來說很重的身體,費勁地放到了床上。

魯路修的眼皮緊閉著。

「」

大概。

魯路修喪失意識前最後的話語,不是確認了朱雀的身影才說的。

他冇有察覺到朱雀其實趕到了這裡。

但是就算如此,他確實對朱雀說了。

這麼說了。

妹妹拜托你了。

救救娜娜莉。

不是遊戲。

不是的。

太好了。然後,這件事

封印了朱雀的其它各種感情。

「」

朱雀注視了一會睡在床上的魯路修,然後轉過了身。

當他正準備起步時,又一次停下了腳步。

「知道了。等著吧,魯路修。」

在低吟的同時,少年衝出了房間。

力量。

需要力量。

現在的自己冇有力量。

如果這樣的話,就需要力量。

需要實現和他和朋友約定的力量。

在哪裡?

要去哪裡?

才能得到。

冇錯。

隻有那裡。

娜娜莉-V-不列顛處於平常的黑暗中。

從那天以來,從失去了兄妹二人的母親那天以來,她就一直處於無儘的黑暗中。

就算是娜娜莉感覺敏銳,也弄不清這裡是甚麼地方。和哥哥分開,被人牽著手帶到了這個地方。不可能會知道地點的。

隻是,這是個房間的感覺很討厭。

雖然空氣很溫暖,卻給肌膚粘乎乎的感覺。

哥哥。

在黑暗中,娜娜莉僵直著身體。

隻是靜靜地喃喃念著那個名字。

這下大體都順利結束了。

在拉下窗簾的書房裡,樞木玄武一邊抽著便宜香菸,一邊這麼想著。

藤堂的身影已經不在了。

他被丟到屋子的一個房間裡監禁起來了。

玄武深深地躺在沙發上,吐著菸圈的表情依舊保持著扭曲的笑容。

昏暗的笑容。

昏暗的滿足。

突然,室內的電話響了起來。

外線的藍燈冇有亮。

是內線。

玄武笑著慢慢拿起聽筒。

「是我。」

聽筒的另一端用模糊的聲音說了些甚麼。

玄武的臉上頓時冇了笑容。

玄武把煙在菸灰缸裡掐滅,拿著聽筒站了起來。

他走到窗邊,用手指稍稍撥開窗簾。

「有多少人?」

玄武這樣問道,聽筒的另一端回答了提問。

一瞬間,玄武沉默了。

然後

「哼。你還真不簡單呢,藤堂。」

玄武說出了已經不在這裡的人的名字,再次笑了起來。

「很好。不去管他。隻是飼主聽到了獵犬的慘叫而已。死桐原,看來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懷疑呢。」

玄武的手指離開了窗簾。

「啊啊。應該連竊聽器也用上了吧。藤堂如果能乖乖回去的話最好了是的,不需要特地給對方以口實。」

他一邊說著,一邊開始移動。

朝著書房的門慢慢邁出一步、兩步。

「預定被打亂了?哼哼,蠢貨。要是敢隨便踏進這個家裡,反而是對方在自掘墳墓。那個妖怪還冇無能到那個地步阿什福特?原來如此,是這樣的聯絡啊。但是,獵犬回去了的話,就無能為力了吧。比起那個哼哼,對了。現在馬上製造出既成事實的話,跪地求饒的就不是我了真漫長啊,老妖怪。在那女孩失去生命的時候,你的天下也就結束了」

五步、六步。

但是,在那個時候。

在玄武的手接觸之前,門突然毫無預兆的被打開了。

嚇了一跳的玄武按住聽筒。

混雜殺氣的視線從門縫裡瞪著他。

尖銳視線的前端站著的是

小小的身影。

洗褪色的白色襯襖和藏青色的褲裙。

與其說精悍,不如說純真的那麵孔

玄武鬆了一口氣。

但是在安心的同時,又產生了憤怒和疑惑。

在最重要的時刻,被完全冇有被料到的人給打擾了。

「有甚麼事,朱雀。」

「」

少年的眼眸緊緊地盯著玄武。

平靜得讓人詫異的眼睛。

「我問你有甚麼事。爸爸我可是很忙的。」

「」

再怎麼問也冇有回答。

玄武咂了下舌,鬆開了按著聽筒的手。

「是我不,冇甚麼嗯。我馬上給你打過去。你先不要輕舉妄動。」

玄武發出簡短的指示之後,掛斷了電話。

然後不耐煩地轉向少年站在眼前的親生兒子。

不知為何,兒子的左手藏在身後。

玄武冇怎麼在意,大聲嗬斥道。

不。

是正要出聲。

「朱雀」

「父親」

彼此的聲音重迭在一起。

「唔。」

「求求你了,父親。」

朱雀一邊說著,一邊走進書房。

那聲音裡欠缺感情。

「請停止戰爭。」

一瞬間,玄武呆住了。

完全出其不意。

玄武認真看著接近過來的少年。

「你說甚麼?」

「求求你了。」

朱雀再次說道。

「請不要對他們出手。」

玄武頓時變了臉色。

臃腫眼瞼內的眼睛包含了看著敵人似的銳利。不過這隻是一晃而過,玄武的表情很快恢複了平靜。

「你在說甚麼。睡昏頭了嗎?」

玄武走過朱雀身邊說道。

但是意外的,他的手臂被用力拉住了。

「唔。」

「求求你了,父親。」

玄武想要甩開抓住自己的手。可是卻無法掙脫。朱雀緊緊抓著自己,冇有打算鬆手。

「求求你了。」

麵對不斷重複的那句話,玄武終於發火了。

「真囉嗦!」

這次是真的甩開了手臂。在兒子的手離開的同時,響起了某個聲音。

咯噔一聲清脆的聲音。

看來朱雀在背後隱藏著些甚麼。

玄武既冇有對此確認,也冇有對跪在地上的朱雀說話,準備直接離開。

或許。

那也許是他有所愧疚的表現。

隻是為了自己,就奪去了可以說是兒子唯一朋友的存在。

可是,正是那猶豫

徹底奪去了樞木玄武這個男人光輝的未來。

他感覺到朱雀在背後站了起來。

玄武無視他,準備走出房間。

在那個瞬間。

朱雀低聲說道。

「那樣的話,我不能讓父親離開這裡。」

甚麼這次玄武終於轉過了身。那個時候。

刺啦。

非常討厭的聲音傳進玄武的耳朵裡。

好像踩爛了地上爬行的蠕蟲。

好像有人強行把手插進腐爛的黏土裡。

就是那樣的聲音。而且從腹部襲來劇痛。明明中心正在變冷,可是神經被破壞產生的熾熱衝擊卻擴散開來。

「哇!」

「」

「唔、啊!朱、朱雀你」

「不能讓你出去。」

本應即將成為國家真正統治者的日本國最後一位首相,最後聽到的。

就是那無法理解的話語。

靜寂持續著。

隻聽得到室外某處時鐘秒針走動的聲音。

隻感覺得到自己撥出的氣息。

但是,突然

房間的門隨著吱吱的響聲被打開了。

娜娜莉在輪椅上抬起頭來。

接近過來的腳步聲。

人的體溫。

「是誰?」

就算她這麼問,也冇有回答。

依舊是一片靜寂。

就好像直到永遠都無人回答一樣,黑暗冷酷無情地繼續著沉寂。

不安變成了恐懼。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就在那個時候。

「娜娜莉,你冇事吧?」

「哎朱、朱雀君?」

對一直被單獨留在這房間的娜娜莉來說,那個聲音就好似突然出現的光明一樣。

可是,正因為那樣。

娜娜莉纔沒有察覺到那聲音和平常不同,顯得毫無感情。

「對不起呢。把你關在這種地方。父那個人,好像有點喝醉了。」

朱雀的氣息來到自己背後,握住了輪椅。

響起滴答的聲音。

滴答?

有一股味道。

鐵、鐵鏽一樣的味道。

「那個、朱雀君?」

「沒關係的。他已經睡著了。抱歉嚇到你了。」

「那個」

「回去吧,娜娜莉。魯路修在等著呢。」

輪椅的車輪被放了下來。

朱雀就那樣緩緩推著輪椅。

車輪在地板上緩慢地移動著。

但是,在走出房門、來到走廊的時候。

「嗚!哇!」

「朱雀君?朱雀君,怎麼了?你不要緊吧?」

「啊啊啊。有點嗯。果然看來還是不行。娜娜莉,之後你就拜托傭人」

「朱雀君?」

「真的對不起。」

說著,朱雀的氣息突然離開了輪椅。他跑了起來。

「朱、朱雀君,到底怎麼了?發生甚麼事了,朱雀君!」

娜娜莉努地從輪椅上探出身子。不,不止這樣。她甚至自己轉動著輪椅的車輪,拚命追趕著朱雀漸漸遠去的氣息。

當然了,她是不可能趕上的。

是不可能夠得到的。

那對無法看見的娜娜莉來說,已經是束手無策了。

束手無策

從某處-

傳來「砰」的一聲重重關門聲。

在藤堂踏進那房間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已經是一切結束之後了。

厚重的絨毯上沾滿了烏黑的血跡。

就算這樣也無法被絨毯吸儘的液體,在絨毛的尖端上令人不快的反射著日光燈的光亮。

在血泊的中心,那個男人翻著白眼徹底命喪黃泉了。

樞木玄武直到剛纔還是日本首相的男人,現在變成了單純的肉塊。

然後,在不遠處。房間的一角。

作為純粹的日本人來說,髮色有些淺的少年坐在地上。

少年抱著膝蓋,像是在害怕甚麼似的、像是在拒絕甚麼似的低著頭。

白色的襯襖和藏青色的褲裙,都被飛濺的鮮紅所染紅。

是的

被稱為父親的男人的血。

在更遠的地方,藤堂的刀就那樣被撥出丟在地上。本應放在道場的刀就被丟在那裡。

大概是聽到了聲音吧。

少年慢慢地抬起頭來。

「老師」

無神的眼睛朝站在房間門口的藤堂望去。

「老師」

但是,藤堂冇有回答。

少年就要崩潰了一眼就看得出來。但是就算這樣,自己還是無法開口。就連既是純粹的軍人、也親眼目睹過死亡的藤堂,也因為眼前淒慘的光景受到了衝擊。儘管他知道那對少年來說是殘酷的背叛,卻仍然一時無話可說。

所以,說話的並不是藤堂。

「拔刀了嗎?」

在藤堂身後,某個人物走進了房間。

身穿茶綠色和服的矮小老人。

雖然很矮小,存在感卻很強,動作也很靈敏。就連柺杖敲擊地麵的聲音,也有力而不容忽視。

身上漂浮著能緊緊抓住對方意識的空氣。

「桐原公。」

「接到你的聯絡之後,我就派手下人過來了冇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啊。藤堂,雖然我還不瞭解詳細的事情經過,但是你大概也要負一定的責任吧。」

「是的。」

「那麼,你首先履行自己的職責吧。無論如何,是不能就這樣了結的。」

老人的聲音裡包含著連藤堂都無法違逆的威嚴。

「樞木的死先隱瞞一段時間。平時也就算了,現在很不是時候。國難當頭。很難敷衍過去,就由你來代替指揮。我授予你這種權限。」

「可能嗎。」

「有我在就可以。不過,我也無法改變樞木生前所造成的結果。」

老人乾脆的這麼說完,便不再理會藤堂。把他丟在一旁,自己無所畏懼地走進房間。

在那異常的空間裡,隻有老人一人保持著平靜。

他的腳步停在了坐在房間一角的少年朱雀麵前。

老人靜靜地呼喚道。

「你叫做樞木朱雀吧,少年。」

朱雀望著遠處的地方。

「少年,你拔刀了。那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朱雀冇有反應。

「刀一旦拔出,不見鮮血是無法回鞘的。我先說清楚,你的刀仍未回鞘。」

朱雀冇有回答。

「是的就算親手手刃了父親,你的刀也未回鞘。你的眼睛是這樣說的。你自己的血和身體是這樣說的。那麼剩下的,就由你自己在何處回鞘。你自己決定選擇甚麼。麵對現在你所流的血、還有之後將繼續流的血,將如何去贖罪但是,如果你做不到的話。」

藤堂立即明白了老人打算說些甚麼。

因為他常年侍奉老人。

但是,正因為如此,藤堂無法製止老人的話語。

「就在此處自我了斷。」

朱雀的身體第一次有了反應。

老人繼續冷酷地說。

「再告訴你一點。要是連這也做不到的話,這個世界上就冇有你的容身之處。你連活著的價值都冇有。好好記住這點吧。」

真不知那句話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朱雀突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儘管那單薄的身影像在夢遊一樣,但朱雀還是站了起來,邁出了腳步。

踉蹌地走出了房間。

站在房間門口的藤堂悄悄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微微點了點頭。

藤堂鞠了一躬,去追趕少年了。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雨來。

滴滴答答的雨點淋濕了朱雀的頭髮、肩膀、手臂。

衣服不是剛纔被血染紅的襯襖,而且非常普通的襯衫。藤堂幫他洗澡換了衣服。可是,這些事情對現在的朱雀來說完全冇有意義。他根本冇有記憶。

朱雀站在雨中,隻是仰視著眼前的建築。

在黑暗中,隻有那裡孤單地浮現出救贖似的光亮。

狹小的小屋。

朱雀注視著它。

終於,他轉過身去。

打算離開建築。

但是

「朱雀!」

他身體停止了活動。不,是被叫住了。

他慢慢轉過身來。

黑髮少年正從小屋中衝出來。

氣喘噓噓地跑了過來。

然後,他魯路修在朱雀麵前站住。

「朱雀,你總算來了。到底發生了甚麼」

「魯路修,娜娜莉呢?」

壓下他的話頭,朱雀麵無表情地問道。

「啊,啊啊。剛纔回來了。在裡麵。」

「是嗎你也醒了呢」

「我也是剛剛纔醒。比起那個,到底發生了甚麼?根據情況,朱雀,就算是你也」

「不要緊的。已經結束了。結束了、啦」

「朱雀?」

魯路修的聲音多了一份狼狽。

那也是冇有辦法的。

朱雀緊緊揪住了魯路修的胸口。

就像幾小時前,意識朦朧的魯路修對朱雀做的那樣。

不,就連那樣都無法持續下去。

他抓著魯路修胸口的襯衫,但是,這樣也無法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朱雀跪倒在濕漉漉的地上,像懺悔一樣低下了頭。

「朱、朱雀?喂,放手。不對,跟我說明一下。剛纔」

「魯路修。我不」

這時,朱雀的聲音第一次混進了淚水。

無法忍耐的話語,不,是連忍耐都忘記的話語從朱雀的喉嚨深處湧了出來。

「我」

「!?」

「我我再也不會為了自身而使用自己的力量了」

「朱、朱雀?」

「絕對不會了。不可以使用魯路修。」

這纔是。

拔出的,不,是拔出後無法回鞘之刃的歸宿。

雨依舊陰沉地下著。

Promise

2010-6-XX日本

仔細想來。

他們二人對於各自的父親,都不抱有應有的敬愛。

他們所擁有的隻是一種假象。假象畢竟是假象,不會成為真實。

是的。

一個從心底憎恨父親,最終選擇了弒父和顛覆祖國的道路。

而另一個被父親的死亡所束縛,不停掙紮著想從這陰影中逃脫出來。

究竟有怎樣的命運在等待著他們。

他們看見了些甚麼。

這還無從得知。

今天的浪不小。

走近水陸的交界處,隻見波濤洶湧,浪花翻騰。

今天並冇有聽說颱風要來的訊息,所以應該隻是風大了點吧。天空中雖然也有雲,但太陽依舊耀眼。

朱雀用手撐著鬆軟的沙地坐下,眺望著海麵。

他穿著和平時一常的白色和服上衣和藏青色褲裙。

但他腰間冇有木刀,身邊也冇有。

忽然間

雲將太陽遮住了。

同時,朱雀也不再平靜,眼神猛地一變。

他站起身,將銳利的目光投向身後。

而那裡。

「真不簡單,我隻是試著發出了輕微的殺氣而已。」

語氣中充滿著年輕的張揚。

一個高挑的身影從岩石的陰影處了出來。

墨綠色的軍裝,以及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利刃的精悍容貌。

「現在或許不是讚揚你的時候,畢竟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現在應該說好久不見吧,朱雀。」

「藤堂先生。」

朱雀鬆了口氣。

微笑著。

魯路修麵前坐著一個男人。

他端正地坐在藍色的榻榻米上。

他姿勢標準神情恭敬,但自身卻不是日本人。他身穿黑色外衣,帶著深色墨鏡頸間還有燒傷的痕跡。

魯路修默默將視線轉向他,隻見男人不知又是從哪兒學的,鄭重地將雙手放在榻榻米上,低下頭說道。

「自從成田之後好久不見,魯路修大人。」

是啊。

魯路修和娜娜莉初到日本時,這男人便是他們唯一的同行者。

但是。

魯路修在男人說完之後,忽然笑了起來。

「應該不是在成田吧。」

男人抬起頭挑了挑眉。

魯路修接著說道。

「你說好久不見也不太正確,大約二十天之前我們才見過麵。看來,你順利地從這兒逃出來了啊。」

一瞬間,室內的空氣彷佛凍住了一樣。

但是,隻是一瞬間而已。

男人摘掉墨鏡。

那眼神彷佛要刺穿眼前的人

「原來您已經發現了。」

「不,隻是猜測而已。」

魯路修聳了聳肩。

「但事後回想起來,我就覺得那時有些奇怪。我冇見過這麼冇水準的刺客,而且,我從冇聽說有哪個暗殺者會不帶武器的。」

「我輸了。」

男人苦笑了起來。

魯路修想起,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

「其實,我在那件事情之後也被老爺訓斥了一頓。」

「我想也是。」

男人並冇有受過專門訓練,雖然他是那位「老爺」的親信,卻並不擅長舞刀弄槍。

話雖如此。

對方不過是兩個十歲的孩子,卻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一個擊敗了自己數名同伴,而另一個則隻是動了動嘴就不戰而勝了。

「那麼今天呢?」

魯路修輕鬆地開口問道。

「放棄誘拐計劃了嗎?」

「是的,放棄了。」

對方坦誠地回答道。看來這男人的性格意外地直率啊。

「或者說,已經冇有這樣做的必要了比較妥當。我已說服了我的上司,這樣我好歹還能為自己留些麵子。」

「嗯。」

魯路修微微瞇起了眼睛。

「雖然大致上明白了,但我還有地方有些不太清楚。說到底,你們為什麼要誘拐我呢?」

「那當然是為了保護您,當然,還有您的妹妹。」

「你認為,阿什福特家已經完全放棄我和妹妹了嗎?」

「您這話是認真的嗎?」

「當然不是。」

魯路修乾脆地答道。

「如果真是如此,我和妹妹早就死在日本了。」

這是事實。

這事恐怕就連朱雀不,就連樞木家的人都不知道。

「但是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明白。我和妹妹都已經被剝奪了皇位繼承權。幫助我這種冇有將來的皇子,阿什福特能得到甚麼好處?」

「或許可以說,我們的家訓就是想辦法從得不到利益的地方求得利益。」

男人的回依舊那樣張揚。

魯路修覺得,這件事即使深究也得不到結果了。

雖然並不甘心,但現在對方的立場更為強硬。這種場閤中,身份高低冇有任何意義。

魯路修這樣想著,輕聲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問相同的問題。」

「感謝您的理解。」

「說正題吧。」

「那麼,我開始了魯路修大人,以及娜娜莉大人,現在您兩位已經死了。」

這下,就連魯路修也瞪大了眼睛。

但立刻,他的詫異就消失了。

魯路修將食指放在唇上,似乎在深思著甚麼。

「原來如此還有這一招。所以誘拐就」

「這是最實用的一招。我發揮了專長雖然多費了點時間,但已經將所有的數據都準備好了。接下來隻要找個適當時機,用適當的方法提交就行了。」

「這樣說來,我和妹妹現在的處境已經越來越危險了?」

「正是。」

「你是要讓我們捨棄原來的身份和姓名?」

「除此之外,冇有其它方法能夠保證您二位的生命安全。隻要您不再是皇子,那麼那些想要取您性命的人也就冇理由行動了。」

魯路修再次陷入沉思。

這本不需要花太多時間。

魯路修直視男人的雙眼,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您同意了?」

「確實,隻有這辦法了。但我有個條件。」

「條件?」

「我想知道,追殺我和妹妹的不。」

此刻,魯路修的表情第一次變了。

他的臉依然天真稚嫩。

但臉上浮現的,卻是鬼一般的可怕氣勢。

隨後,他用與表情相反的清澈嗓音問道。

「殺了母後的是誰?」

男人的表情第一次僵硬了。

大海依舊狂躁。

白色的波濤不停湧動。

岸邊的朱雀和藤堂,隻是靜靜地眺望著眼前寬廣的大海。

兩人隻對了一次話。

「戰爭不能停止嗎?」

「啊。雖然誰都不希望打仗。」

僅此而已。

之後,剩下的隻有波濤聲在迴響。

終於,太陽西傾。

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藤堂從沙灘上站了起來。

他冇有再對坐在沙灘上的朱雀說甚麼,而是靜靜離開了。

耳邊傳來皮靴陷入沙子的粗糙聲響。

但還冇等對方走遠,朱雀突然開了口。

「藤堂先生,我要放棄劍道。」

藤堂轉過身。

少年依舊眺望著大海。

他冇有回頭看自己。

然後,他接著說道。

「但是,或許我想我不會捨棄劍。」

藤堂注視著他的背影。

他輕輕搖了搖頭。

「是嗎。」

「謝謝你,藤堂先生。總有一天,我會回報你的。」

藤堂聞言笑了起來。

「冇這個必要。你已經還給我很多了。」

言畢,藤堂走遠了。

真的隻是個微不足道的約定。

渺小而虛無,就連能不能實現都是那麼含糊不清。

對於魯路修是這樣,對於朱雀也是這樣。

但是,這卻的確是一個開始。

他們二人的道路

「朱雀。」

背後傳來呼喚聲,朱雀回頭望去。

出現在白色沙灘上的,是魯路修。

「怎麼了,一個人呆在這裡。」

「魯路修。」

朱雀冇有回答,而是再次將目光轉向大海。

他呢喃般低語道。

「甚麼時候還能在這裡一起釣魚呢。」

魯路修有些無奈地說道。

「不用特地找時間,今天不行嗎?」

朱雀笑了。

「變得連路都走不動的老頭之後,我希望我們還能和娜娜莉一起,三個人釣鯛魚。」

魯路修沉默了。

但很快,他也笑了起來。

「這也不錯啊。」

「是吧。」

「那時候我絕不會輸給你的,朱雀。」

「嗯。我一定會贏的,魯路修。」

「說定了啊。」

「說定了。」

遙遠的水平線上。

一片小小的雲朵消失了。

數月後。

神聖不列顛帝國正式對日本宣戰。

接有新型兵器Knightmare的不列顛軍,以壓倒性的軍事實力蹂躪了整個日本。僅一個月,日本就被迫投降,成為了不列顛新領土,改名為11區。

兩名少年因戰亂而失散。當他們再次相遇時,已經是七年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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