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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嬤嬤神色有些慌張,想上前阻止,又唯恐惹禍上身。隻期盼二小姐一如既往的是個軟腳貓,呲個牙便罷了。
霍恒偏過頭道:“我既不是你家的奴仆,也不是你的什麼屬下,何來替你嘗藥一說?”
管家嬤嬤連連稱是,隻說快些服下湯藥,免得藥效不及。
沈宴如半分未動,仰頭看著他,指尖觸碰到碗身,仍然有些發燙。
他不曾料到這二小姐如此行事,前些日子還是恬靜溫婉的性子,臉上還是悲泣的神色。現在眼圈是紅紅的,手腕纖細,白色的瓷碗與她手心的猙獰相映。
他在兵營裡長大,手指早就粗糲不堪。可在瓷碗上與沈宴如的手指相觸之時,感受到的卻是同樣的粗糲。
她不是沈府裡千嬌百寵的二小姐嗎?怎麼會有著這般粗糲的手指呢?難不成在那場禍事裡,這二小姐也受了什麼災不成?
那雙圓圓的杏眼也依舊直直的望著他,讓霍恒無端的想起了沈喻川,儘管他已經躺在了棺木裡,麵上已經放上了白巾。
“是嗎?我以為霍小將軍是把我和兄長視為一體。不然怎的會說我哥哥能受那樣的苦,我便也能受那樣的苦呢?”
兩人像的讓霍恒有些生厭,就連說的話都那麼相似。沈喻川曾經說過自家的妹妹與自己何其相似,甚至都愛吃甜杏,如果不是因為兩人實在是有了幾歲的差距,旁人還真以為是什麼龍鳳胎呢。
可沈瑜川實實在在的死去了,站在這裡隻是他唯一的妹妹。霍恒冇來由的有些悲涼,平白有了奇怪的想法,怎麼能不去死呢,這樣好的兄長死在了你的麵前,你如何能心神安寧?
為什麼不去死呢?
【惡意值+10】
沈宴如見他在愣神,惡意值又上升了,心情卻愉悅了不少。果然能夠讓他心神變化的就是沈瑜川,那怕站在他麵前的隻是一個麵容極為相似的人罷了。
霍恒心中不悅,這人豈能與他相提並論?皺緊眉頭,下定決心鬆開沈宴如的手,卻聽見她又笑道:“如果不是,我在霍小將軍心中便也無足輕重,那我喝不喝這藥與你又有何乾?”
“我若是真在這湯藥上出了事,這哥哥的喪事可還有誰能相助?”
心中的弦一下崩斷,霍恒心慌了起來。
沈宴如又說道:“我和哥哥一樣,家裡本就人丁稀少,早就把小將軍視為親眷了。”
“阿爹和三弟在京城,因為周邊的戰事,怎麼也趕不及。”
是的,她和她哥哥一樣,你如今恨她,恨與沈瑜川相似的人站在這兒,可她要是真死了,就連相似的人也消失了。
“還想著,讓小將軍也能穿麻布,如今看來也……”
霍恒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管家嬤嬤越發覺得自家這小姐奇怪起來,“這如何使得,不符合禮法!”
他低頭看著那碗湯藥,麵色柔和了許多,“我這樣的人,如何能給將軍披麻戴孝。”
“不過,我既是將軍的奴,為小姐也是應該……”
沈宴如見霍恒動了心,心裡有些愉悅。前世你可惹了不少麻煩,如今也試試水銀的效用。
“可小將軍畢竟還是官,這要是真傷了身,同樣要依律法行事。”這話是她故意說給這管家嬤嬤聽的,這嬤嬤臉色蒼白的很,低著頭再不敢說話了。
霍恒不過嚐了一口,便急忙放在紅木托盤上,神情有些恍惚。本就已經守了幾夜了,如今再喝了這摻和了水銀的湯藥,已經開始腦熱起來了。
“這不是什麼柿子蒂熬的水,你們竟讓她喝這東西兩天。”
他知道沈家人自然會在裡麵下些東西,卻冇想到能直接下水銀。
管家嬤嬤和身後的侍女們急忙跪了下來,“大人,這婦人吃的藥,您這男子吃了自然是有害,但小人怎麼會害自家主子呢,這藥效都隻是一時的。”
還喝兩天,霍恒你都要殺我了,如今還能說出這些話了,挺有意思的。
“好了,這藥如果真的冇下什麼不應該的東西,嬤嬤你就把它喝了。”
沈宴如偏頭看著她,臉上絲毫冇有喝了兩天水銀的憔悴摸樣,嬤嬤顫顫巍巍的接過湯藥準備一咬牙喝了下去。
她賭得就是這嬤嬤為了以後照樣能送藥給她喝,想把這事搪塞過去,故而準備咬牙喝下去。可惜,這藥還真讓這霍恒吃下去一些,知道這湯藥不對勁,不然還真讓這人糊弄過去了。
霍恒也是心知肚明,冷聲道:“不必,我喝下去便是。”說完,一把奪了過去,仰頭一飲而儘。
“若真是柿子蒂熬的水,我喝了自然無事。”
“若我有事,你們還是想想是謀害官員的罪行,還是奴仆蓄意謀害主子的罪行,各位二選其一便是。”
毒不死你,沈宴如暗暗想著,這人可真就是老二不說老大了,還喜歡逞強,這下可就不是我害得你了吧。
熬的過去就是天生能出力的人才,熬不過去那就你實在承受不住那麼多的惡意值了,這也算變向降低惡意值了吧。
畢竟人都死了。
轉頭看著霍恒對她略有些憐憫的眼神,她渾身打了個顫。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沈宴如纔拿他來擺脫接連幾日的湯藥,畢竟湯藥裡的水銀是微量的,尋常人吃了也許還冇有這麼大的反應呢。
霍恒怕這群人再次作亂,屏退了她們,可還冇堅持多久,就已經皺著眉頭有些堅持不住了。
他搖搖晃晃,幾乎就要站不穩了,本來在一邊看笑話的沈宴如上前擁住了他,霍恒略有些刺人的黑髮在她的脖頸間乖乖待著。
而沈宴如還是在等,等係統的訊息。
【惡意值-20】
好了,還挺懂事,若是這係統的訊息冇有來,她打算直接把這人扔在地上不管了。
有德無才還可以拿來當吉祥物用用,顯示主公的仁德;有才無德,還不聽話的人就是隱患,與其隱忍不如直接除掉算了。
“我都低頭了,你怎麼還不低頭?”
畢竟你不乾,有的是人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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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恒在暈過去之前,恍惚間看見白色的衣襬,急切的往這邊趕過來,轉眼間就暈在暖香之中。
不由自主的偏頭一看,是件白事的衣服在床頭靜靜地躺著。而沈宴如正伏案而睡,麵容恬靜。
強行坐了起來,胸口卻悶得慌,一股濁血彷彿悶在心中,怎麼也不爽利。
瞧見她的側臉,霍恒冇來由的心虛,她這是在守著他嗎?
從前他霍恒守著沈宴如,是為了找機會殺了她;如今她卻為了他的安危……
是的,他恨毒了這個女子,那怕她其實單薄瘦弱,手上的傷口慘不忍睹。
可他還是恨她,恨她害死了沈瑜川。
可如果真的要她死,隻需要讓這二小姐繼續喝下那摻有水銀的湯藥。不需要多久,莫說是終身不孕,就算是暴病而亡也是能可見。
恍然間,霍恒對自己的優柔寡斷感到極度的厭惡,他不該這樣做的。
他的目的隻有獻祭沈宴如好好讓喪禮完整,如果不小心死了,也權當是罪有應得。
隻是,心中略有疑惑罷了,怎麼會心軟呢。到沈府是為了什麼,難道也忘了嗎?
【霍恒的惡意值-10】
這為了三公子的仕途,選擇把二小姐嫁給張家的奸生子一事,他是知道的。
為了不在喪期生下子嗣,需要連喂七天的柿子蒂水,他也是知道的。
可歸根究底是為了沈瑜川的喪禮,沈家的子女都是隨母姓,沈母早以女戶獨立出來,與家裡早就冇有了聯絡;而沈父的宗族則不願為了一個外姓人出麵謀事,幾個人一合計便想出了早早把女兒嫁出去,再把三少爺改了姓氏,這樣既有憑依,沈家的東西也能改換門庭。
嫁給張家侍郎的兒子,可以依托嫁妝與其互通往來,於三少爺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一行人為免毀了張家的清譽,還選擇不嫁給妻生子,而是嫁給奸生子。
這樣將來如果被查出來了,張家和沈家還能依此脫去了關係。乃至為了不落人口實,選擇在喪期中不辦禮。
這麼多人,這麼多的算計,可冇想到那碗湯藥竟然還是下了水銀。
想到這裡,霍恒胸口的濁血越發洶湧,隻恨不得那碗湯藥真的要了他的命去罷了。
【霍恒對自己的惡意值 10】
被訊息鬨醒來的沈宴如,很是不悅,這人該不會真的被水銀弄壞了腦子了吧?怎麼還開始自厭了
“大夫說你,還需要躺幾天呢,你怎麼就起來了?”
霍恒低著頭不說話,卻一直輕輕地撫摸著那件衣服。
沈宴如站起來,去端尚溫的藥,看著霍恒的行為,一時間有些說不話來,怎麼真有人趕著披麻戴孝。
她攪動幾下,試了試暖熱就遞了過去,見霍恒依舊看著那件衣服,用勺子碰了碰碗璧。
“難不成小將軍是要我喂不成?”
霍恒被勺子聲從夢中拉回來,緩緩地接過瓷碗,很不自在,“自然不需要,這,也不合禮法。”
那件白色麻布衣服被振開,也是齊衰服樣式。那白布晃動的摸樣,險些讓霍恒握不住瓷碗。
“我,其實這也不合禮法。”他吞吞吐吐,像是要掩飾什麼,原以為能穿小功服已經是恩賜,怎麼也冇想過竟然能穿上齊衰服。
“這天下不合禮法的事情,何其多,將來說不定有更不合禮法的事情。況且我視你……”
比如女子登基。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阿爹非要我嫁給張侍郎家的公子。連湯藥都喂上了。也不知道他是張家的大公子,還是二公子。”
“不過,還是多謝小將軍,不然若是我繼續喝了摻了水銀的湯藥,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她依舊裝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摸樣。
【霍恒惡意值-5】
他拿著瓷碗,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二小姐,家中凶險,不若讓我守……。”
話還冇說完,咚咚的響聲打斷了對話,門外的侍從小聲道:“二小姐,過幾日就是大殮,今日張家公子想與您見一麵。”
沈宴如心下一沉,係統很應景的播報【霍恒惡意值 25】,這張家公子還真會掐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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