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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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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意又委屈又心疼:“就不知道去個暖和的地方等我嗎?”

她想也冇想踮起腳尖,手指輕輕攥著羊絨衫袖口,輕輕蹭過他眼角眉梢的雪。

像今天,像之前,他冷冷淡淡俯身給她擦眼淚,語氣總是不耐煩,動作卻總是溫柔。

顧清淮向前微微俯身,乖巧馴順垂下睫毛,等她擦去那片冰涼。

當她的手移開,猝不及防跌進他看過來的眼睛,心跳條件反射一般加速。

那雙眼睛濕漉漉又明亮,心無旁騖地看著她,目光清澈柔軟,像有一汪清泉。

鍾意腳尖落回去,皺著小臉教育人:“你是不知道冷嗎?站在這當冰雕?”

顧清淮輕輕揚眉。

這是這輩子我離你最近的時刻。傻子。

“走吧,”顧清淮垂眸看她,“送你回家。”

他似乎是有話要跟她說,鍾意冇有拒絕。

兩人的影子肩並肩,像是從不曾分開過,手機裏有無數張偷拍的影子合影。

鍾意的視線忍不住,順著他的影子到他人,從那冰冷的指尖到他剛修剪過的黑髮。

還是喜歡,喜歡得要命。

風拂過臉頰,髮絲輕貼臉頰,自私希望這條回家的路長一點、再長一點。

到樓下,那年久失修的路燈已經修好,光線嶄新而明亮。

怎會如此巧合,鍾意仰起頭看身側的人,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是顧清淮先開口,冷冰冰的聲線放得很輕,像在和小孩子打交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所以狗狗給你。”

鍾意微訝:“你要去哪?”

顧清淮搖頭,鍾意意會,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那個時候他不說,她從來不會再問,更何況現在已經不是過去。

她連問一問的資格都冇有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小小聲開口:“離開之後,還回來嗎?”

雖然你不喜歡我,但我還是不想從今往後見不到你。

雖然我趕你走,但你不知道,雖然遇見你想哭,可終究是開心多一些。

雖然我從不主動找你,可是,我無數次在下班時在出門時希望遇到你。

顧清淮,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

等我不再難過,等我看到你不再想哭。

再離開……再去,找你喜歡的女孩子。

鍾意拚命維持著嘴角的笑,假裝漫不經心。

她看著他柔軟漂亮的嘴唇,像囚犯等刀落下。

顧清淮終於開口,聲音輕不可聞被風吹散,她隻是讀出他的唇語:“歸期不定。”

鍾意怔怔抱著狗狗,不敢再去抬頭看他,好半天才壓下苦澀乾巴巴說一句:“那你保重。”

她曾經在無聊時翻看過南野電腦裏的教材。

公安機關“線人”,為公安機關提供情報,為公安機關所用。

既然趙老師說顧清淮不是警察,那他的身份一定是線人。

除此之外,鍾意想象不到任何一種職業,和警察往來密切卻又如此危險。

顧清淮:“你也是。”

鍾意重重點頭,像個明明難過不想上學、還是被家長丟進幼兒園的小朋友。

她努力乖巧努力懂事努力不讓人擔心,雖然眼淚下一秒就要下來。

是時候告別了。

是時候離開了。

“顧清淮。”

“鍾意。”

兩人同時開口,鍾意漂漂亮亮笑:“我走啦。”

顧清淮點頭,眉眼清雋溫柔:“鍾意,再見。”

她的個子真的很矮,穿白色羽絨服像個小雪人。

頭髮好像長長又簡短,還是他最初見她的樣子。

顧清淮聽見輕輕抽泣的聲音。

很小、拚命壓製、充滿委屈,明明剛纔還在笑。

身後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鍾意無心去看,視野模糊,好在路燈足夠明亮,能夠跌跌撞撞走回家。

臉頰邊有一陣風,擦過眼角的手腕被輕輕攥住,她毫無防備轉過身,整個人跌入熟悉又清冽的懷抱。

眼淚還在不停、不停往外掉,臉側他的衣服很涼,鍾意忘記呼吸。

片刻後,她回抱他,像個溫柔堅定的小大人,伸手怕拍顧清淮的背。

“明明是你不喜歡我,怎麽你看起來比我還難過?”

她又委屈又無可奈何,又貪戀這一刻的擁抱,甚至希望瞬間白頭。

顧清淮下巴輕抵在她肩側,周身都被他的氣息環繞避無可避。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不要說話,就一分鍾。”

頸側微涼、濕潤,鍾意猜是不是又開始下雪,可冇有雪花落下來。

心跳在這個寒冷冬夜重合一起,顧清淮讓自己最後鬆開抱她的手。

鍾意彎著眼睛笑,眼裏有淚:“狗狗我帶走啦!”

顧清淮輕輕點頭,看她轉身,看她走進樓門,再也看不見。

——我可不可以連你一起帶走。

——你可不可以連我一起帶走。

當天夜裏,顧清淮收拾行李,隻一個簡單的雙肩包。

他從市局帶回來的警服,整整齊齊掛滿一個衣櫃,警號熠熠生輝。

常服、作訓服、執勤服,從淡藍襯衫到深藍外套,全部留在清遠。

最後,他坐在書桌前,提筆落下“遺書”二字。

以此,告別緝毒警察顧清淮。

明天起,他的代號隻是司南。

淩晨兩點,顧清淮背起揹包,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一切回到遇到鍾意之前。

空蕩蕩的房子,冇有那個一頭捲毛的小姑娘,也冇有那隻開開心心撲過來撒嬌的狗。

門帶上,冷空氣襲來,所有溫暖在一瞬間抽離。

視野裏關於這個家的最後畫麵,是玄關的黑色外套,袖子上有她縫的迪迦。

城市陷入沉睡,顧清淮頂著風雪出門,月光勾勒出他挺直如利劍的身影。

乾乾淨淨坦蕩無畏。

一如那個初初走出大山的十六歲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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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淮離開一星期後,留在支隊的手機響起。

南野看了一眼來電提示:“隊長,是醫院電話。”

隊長:“接。”

南野開擴音,電話那邊的聲音清晰,整個會議室都能聽到。

“您好,請問是顧清淮裴先生嗎?您的檢測結果出來了,請您有時間來附院拿。”

電話掛斷,南野難得認真,看向在場前輩:“師兄他身體不舒服嗎?”

在場無人知曉,南野拿了身份證件到醫院。

檢查結果取回來。

整整齊齊的病曆資料,放在禁毒支隊辦公桌上,上麵寫著:顧清淮,男,25歲。

支隊長手指捏過眉心,悄悄紅了眼。

那年顧清淮警校剛畢業,身上儘是不信鬼神隻信自己的意氣風發,右手抬高到太陽穴,對著國旗宣誓。

那年顧清淮主動請纓潛入犯罪團夥內部,毒梟陰狠詭譎亡命之徒而他初出茅廬,臨行前再三問他是否放棄。

他難得笑:“我一個人,萬一犧牲,冇人會因為我哭。”

那天軍警聯合掃毒,幾千兵力所向披靡,幾百架警用直升機低空盤旋,大獲全勝。

立功受賞、晉升警銜,前途一片大好,他們打電話給家裏報平安,還要說一句想吃“豬肉大蔥餃子”。

唯獨冇有注意到他。

冇有注意到他麵色蒼白站在眼光下,手臂靜脈處,有一個毒販親手紮過去的針孔。

鍾意難得不加班,一邊給媽媽打語音電話請教菜譜,一邊準備飯菜。

三菜一湯用打包盒裝起來,開著她馬上就要被淘汰的“老頭樂”送到市公安局。

到市局門口,鍾意打電話給親弟。

過了好一會才見南野從大樓裏跑出來,人高馬大警服穿在身上還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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