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這個世家門閥掌控的世界,名士向來看不起普通家庭出身的人。
哪怕當初何進貴為大將軍,彆人私下裡依然稱呼他為屠沽之輩。
流民出身的項戰,一句話,深深刺痛了李儒了心臟。
他跪在地上,憤怒道:“將軍如此折辱文士,豈不知士可殺不可辱嗎?”
項戰訝然,朝旁邊趙雲笑道:“他竟說我折辱他?”
趙雲肅知李儒的為人,陰險毒辣,毫無底線且以此為榮,聞言隻是嘴角一撇,輕蔑之色不言而喻。
“李儒,你本大漢臣子,卻幫董卓這個逆臣廢少帝,又意圖鴆殺已廢的舊主,三尺白綾諡殺唐妃,如此不忠不義殘忍至極的人,你還好意思說我折辱你?”
項戰語氣深沉,每個字都蘊含怒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宰了他。
不過,李儒好歹也是三國頂尖的謀士,殺了他未免可惜。
這種人,為了榮華富貴,根本不在乎自己做了什麼。
但有時候,在特定場合,會有出其不意的發揮。
項戰忽然一笑,瞥見李儒麵色發白,氣的渾身顫抖,抬了抬手,語氣不似方纔那般嚴厲。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本將軍不殺你。
你深夜來訪,究竟有何說辭?”
李儒畢竟是有風骨的人,他雖跪在地上,但還是挺直了腰桿,輕輕彈了彈衣襟上並不存在的灰,已經恢複了鎮定自若的神態。
“韓信助高祖奪取天下,功勞還在蕭何張良之上,卻身死長樂宮;範蠡文種幫越王勾踐打敗吳王夫差,助他報了殺父滅國之仇,範蠡退隱而求活,文種留在勾踐身邊而死。
這三人的功勞,比起車騎將軍,誰高?”
項戰心說,我這麼厲害了嗎?
都能和韓信範蠡文種這樣的千古名人相比了?
回答時,若有所思:“我不如他們。”
李儒淡笑:“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將軍為大漢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時威名赫赫,聖眷甚濃。
原因便是有董公在!
董公在,將軍便是大漢靠山;董公死,將軍馬放南山,刀槍入庫,那時,有人若想害將軍,豈不是輕而易舉。
將軍,彆忘了飛鳥儘良弓藏啊!”
他越說越動情,彷彿是項戰的至交好友,發自內心的為項戰謀劃。
一時間,深情流露,不自覺就想站起來,往項戰身邊去說。
剛抬起一條腿,趙雲便瞪著他道:“跪回去。”
回去就回去。
李儒從心的重新跪好,腰桿挺直,揣摩著項戰的微表情。
不得不說,李儒開口便切中要害,娓娓道來,很有針對性。
他講的未來,也很有可能發生。
皇權社會,冇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項戰的眉頭皺了起來,盯著李儒道:“你有何計可助我度過難關?”
李儒輕輕一笑,上鉤了。
“董公有一孫女,名董白,年芳十四,貌美如花,常說天下英雄,唯董公與將軍爾。
董公素來欽佩將軍,欲將愛孫女配於將軍,以成秦晉之好。
以董公之權勢,以將軍之霸道,天下何愁不定?”
要是二十倒可以試試,可十四歲,在我那個時代,要犯法的呀。
十四歲,前無峰巒後無江海,一路平川,何其可笑?
對了,這董卓不是好人啊。
他不但想把孫女許配給我,還想當我爺爺。
混蛋啊!
項戰歪頭,斜瞅著趙雲:“子龍,這件事你怎麼看?”
我站旁邊看。
“將軍,董卓乃是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如今見聯軍勢大,想出此拖延之計。
將軍兵出幷州,以匡扶漢室為己任,切不可聽信此人搖唇鼓舌之辭。”
趙雲朝項戰拱手之後,來到李儒麵前拔劍怒斥:“你不過一個為虎作倀的小人,怎麼有臉來教我們將軍做事?”
說罷,便要斬了李儒。
“子龍,且慢。”
項戰製止了趙雲,那柄劍距離李儒的脖子隻有幾寸,冰冷的氣息讓他魂飛魄散。
“將軍?”
趙雲加重語氣,不甘的叫了一聲。
“退下。”
項戰喝退趙雲,一對眸子瞅著李儒直笑。
李儒被笑的發毛,狐疑道:“將軍笑什麼?”
項戰站了起來,離開大案,單手扶著劍柄來到李儒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
“董卓什麼東西,也配與我結親?”
他不屑的說道:“至於你,李儒,想必你也知道自己要大禍臨頭了。”
一句話,打碎了李儒的幻想。
冇有項戰的加入,董卓必敗。
他頹然的垂下頭,滿腔的希望與鬥誌,在一霎那消失。
項戰話鋒一轉:“董卓死不足惜,至於你,本將軍可以給你一線生機。”
李儒是董卓的女婿,兩人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這幾年,他為董卓出了多少餿主意,替董卓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全天下的人,都恨不得他死。
這一點,李儒太清楚了。
以他高潔的品性,隻要有活命的機會,彆說拋棄董卓,就是賣了自己母親,他也乾。
重要的是,此話是項戰講的。
如果是彆人講的,李儒則會認為對方想要白嫖。
項戰講的,那就是真的。
因為以項戰的身份與地位,實力與權勢,根本不需要騙他一個上了年紀的小小文士。
“將軍此言當真?”
李儒表情懷疑,又充滿了希望。
項戰毫不在意在李儒麵前吐槽自己的處境。
“文優。”
叫對方的字,明顯比叫名字親切的多。
“我吞併州司州雍州,兵力強盛,手下有張遼,徐晃,趙雲,馬超,龍野為將,兵鋒所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他語氣轉為無奈:“但攻陷不代表長久,門閥子弟又以我出身流民,多不屑投我。
我麾下極其缺少文優這樣的智謀之士輔佐。”
項戰朝李儒身伸出一隻手:“文優,你可願助我,成為我的左膀右臂?
我的實力,將遠超董卓,可以讓你的才學,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
望著麵前粗糲的巨手,李儒心神盪漾。
遭受天下人唾棄的我,還能得到車騎將軍如此看重?
再一想,不對。
“不才曾欲鴆殺少帝,如果我投靠你,恐怕不為少帝所容。”
項戰盯著他:“你曾經的罪惡罄竹難書,哪怕死,也難以洗清。
不過,本將軍正是用人之際,可以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當然,這不代表你可以逃脫自己的罪名。
罪孽必須用鮮血清洗。
你若要隨我,那便要接受劓刑,從此以青銅麵甲覆麵,改名換姓,不能以真麵目示人。
不過,你會成為我的心腹,我會給你足夠大的平台,讓你不負平生所學。
你若不同意,那便回董卓那裡去。
本將軍攻陷虎牢之後,誅殺董卓,而作為董卓女婿的你,也會遭遇滅九族的大罪。
到那時,你將永遠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受萬人唾罵,你的子孫後代,永遠要被彆人看不起。
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你,李儒。”
誰不曾年少輕狂,褒貶時政,以為自己滿腹韜略,便可無往而不利。
時過境遷,那個青澀的臉龐上有了皺紋,頜下蓄起了鬍鬚,變得不再年輕。
滿腔壯誌化為滿腹牢騷。
這時候,無論誰給他一條可以向上攀升的道路,便會視為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抓住。
在這個過程中,隨著視野的不同,禮義廉恥道德底線,都靠邊站。
唯有頂峰的風景,纔是永恒。
當李儒明白這一切時,已經晚了。
他已冇了回頭路,隻有一條道走到黑。
可現在,項戰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讓他可以重新規劃自己的道路。
李儒心動了。
在那張威嚴的臉上看了許久,李儒明白,項戰冇有騙他。
於是,他的額頭重重磕在地麵上,顫聲道:“請將軍教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