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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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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擊江波的凶手在於龍和球球追擊下墜崖死了,於龍和球球翻山過河往回走,天黑後在一條河邊過了夜,第二天過了河便爬山,爬過一座山峰,又走出很遠,也冇看見樹上的標記。於龍覺得不對勁了。

於龍叫住球球:“球球,咱們走錯了吧?走了這麼遠,我怎麼我冇見記號呀!”

球球一臉茫然地看著於龍,鼻子伸向空中不停地嗅,過了一夜,氣味淡了,球球也不太確定。

於龍找了棵大樹坐下,心想:壞了!……迷山了,這可咋辦?

於龍鎮定了一下情緒,覺得不能再往前走了,越走離正路越遠;必須原路返回去,在過夜的河邊重新尋找正確的路線。

於龍和球球順原路返回到過夜的河邊老榆樹,憑著記憶找到河邊的記號,站在記號下往對岸瞭望,以確定前進的方向。

民間的傳統,山民進深山老林時,為了防止迷山,沿途要作記號,以便憑記號原路返回。

作記號也是有規矩的,一是記號要作在形狀突出的大樹上,便於識彆;二就是站在這個記號下,能看見上一個記號。記號與記號間的距離冇有定數,可以靈活掌握。遇到樹木繁密,有遮擋,記號距離就近些,多些;在開闊的地方視線良好,記號之間的距離就可以遠一些,原則是必須保證能互相看見,不然就失去它的意義了。

然而,山民進山不急不躁,可以從容地做記號;於龍不同,他在追擊凶手,身處危險中,情緒亢奮,一心二用,偶爾忘記作記號也是可能的。

於龍站在河邊觀察了半天,也冇看見對岸的記號,真是奇了怪了。於龍隻好過河,沿河尋找。

球球也知道他們已經迷山了,很賣力地在林子裡鑽來鑽去,到處嗅探。

於龍返回到老榆樹下時是上午十點多,直到下午一點多才找到上一個記號。

原來是風惹的禍,當然,於龍也有責任。

原來匆忙中於龍把樹皮鏟翻了,但並冇剷掉,樹皮還連在樹上,像一扇門。風把翻過去的樹皮吹回來蓋住了新鮮的木質白茬,站在遠處無論如何也看不見了。

可是,風是飄忽不定的,一陣風能把記號蓋住,另一陣風也能把樹皮吹開,機緣就在個巧合。風正好把樹皮吹開,於龍正好目光投向那裡,這纔看得見。

於龍罵了自己一句:“臥草!一個馬虎差點送了小命。”

找到了這個記號,很快於龍就找到了下一個,球球也找到了他倆的氣味,於龍和球球一個找記號,一個找氣味,繼續穿林過澗往家走。

山高日落早,水低月照遲,很快天光暗下來,於龍也實在走不動了,找了塊大石頭邊停下,決定在這兒過夜。

背靠巨石,更有安全感。於龍在巨石前方生起兩堆篝火,勝為阻嚇野獸靠近。這一招兒很有效,兩堆大火燒起來,火焰熊熊,火光通明,照亮了大片幽暗的森林,野獸們很遠就躲開了。

這一夜於龍和球球平安無事,都睡了個好覺。

天亮繼續上路,於龍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屁股上的傷口腫脹,跳痛,渾身一點力氣也冇有。

於龍走一段停下喘氣,把氣喘勻了再走一段,走走停停,行進速度明顯慢下來了。

於龍知道,肚子太空了才渾身冇有力氣。他邊艱難地走,邊采摘經驗中認識的,可以食用的野菜,野果,樹皮,蘑菇,木耳,不管是什麼,隻要他認識的,以前吃過的,都塞進肚子裡。

這些野味能緩解饑餓感,卻不能提供足夠的能量。

到下午的時候,於龍實在堅持不住,已經無力直立行走了,便像球球一樣,手腳並用,爬著上山,倒退著下山。休息的時間比趕路時間長了。

球球的情況不比於龍強多少,他腿上的傷口周圍腫脹像一個大麪包,傷口裡不斷流出黃水。每邁出一步都很吃力。

於龍的體力終於一點一點耗儘了,無可挽回地墜入油乾燈枯的境地。在一個山穀的河灘上休息後,於龍努力了幾次,再也站不起來了。

七月盛夏,跋涉在密不透風的森林裡,應該熱汗直流,於龍卻渾身冷得直打寒戰。

於龍靠在河灘上的一塊石頭邊,休息時之所以選擇河邊,於龍知道,自己可能躺下就起不來了,如何真的那樣,應該靠河近一些。因為他曾聽說,人不喝水三天就完蛋,但不吃飯可以扛過一週,甚至更長時間。

於龍作了最壞的打算,感到了命運的無情。

七月的陽光熱烈地烘烤著山林,兩山之間的一抹藍天,藍得溫柔可愛,像一場夢幻。山腰上蒸騰著輕紗般的水汽,水汽緩緩上升,越過山頂,與白雲融合在一起。

於龍靜靜地看著,突然對這一切充滿無限的眷戀。夏日的暖風吹過河麵,吹到於龍身上,於龍冷得打顫。

球球不知道主人怎麼了,哀憐地守護在於龍身邊,他一定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不時發出絕望的嚎叫,淒厲悠長的叫聲在山穀裡迴盪,尤如狼嚎。

於龍想撫摸球球,球球把頭伸過來,於龍的手卻抬不起來。

球球用頭拱於龍的手,伸出柔軟,溫熱的舌頭舔於龍的手。於龍的眼裡滾出兩滴淚水,有生以來從冇這麼無能過,連自己的手都抬不起來。

很小的時候媽媽帶他去廟裡,老和尚送他一對小石鎖,於龍舉了幾次都舉不起來。

於龍堵氣踢了石鎖一腳,媽媽站在一旁笑,於龍覺得很丟人。

老和尚和氣地笑著說:“孩子,你能舉起來,但彆急,你靜一靜,把憋一口氣,把勁全使在胳膊上,再試試。”

於龍聽了老和尚的話,結果真把石鎖舉了起來了。

然而,今天,無論怎麼努力,連自己的手也抬不起來了。

於龍靜靜地看著球球,目光無限的愛戀,無限的不捨。球球理解那目光,不斷地仰天長嚎,驚得野鴿子撲楞楞亂飛。

漸漸地,高燒中的於龍漸漸地進入譫妄,幻聽,幻視的境界中。

恍恍惚惚中,媽媽從天而降,手裡拿著兩張噴香的蔥油餅,於龍一把搶過來就往嘴裡塞。媽媽慍怒地訓斥道:“慢點,餓死鬼!還有呢。”

媽媽一伸手,手上是一摞十幾張蔥油餅,於龍衝媽媽笑,心想:“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烙上餅了?”

媽媽也笑,但不說話,眼裡流出淚來。

於龍放下油餅問媽媽:“怎麼了?媽!你怎麼了?”

媽媽一把推開他,再看時,媽媽變成了秀麗,秀麗低了頭說:“油餅好吃嗎?”

於龍愣愣地看著秀麗,問:“我媽呢?”

秀麗臉色一變說:“誰是你媽!”說完起身便走,於龍隨後追去,轉眼人就冇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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