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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5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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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莽夫上下端量著,神情十分耐人玩味,就好似在馬市上估量牲口奴隸的大駔一般。(大駔,即牙商。春秋戰國時期,牙商便出現在牲畜交易市場中。如《呂氏春秋》中便記載了,“段乾木,晉國之大駔也,學於子夏。”)

凝視著她總有好一會兒了,這才問道,“郡主可見過公子大印?”

這莽夫素來狗嘴吐不出象牙,從前若不是叫她“魏俘”,便是怒喝一句“魏賊”,如今竟肯稱呼她一聲郡主了,真是黃河水清,白日見了鬼。

但公子印信她並不曾見過。

公子大印一向佩戴腰間,但他的玉帶是昨夜在萬福宮便解下了。後來有冇有帶出來,若帶出來又丟到了何處,她身上乏,因而並未留意。

但裴孝廉既與她正經說話,她便也正色答他,“不曾見過。”

裴孝廉笑了一聲,“那裴某便要找找了。”

小七不理會那莽夫,那莽夫便開始在青銅長案上翻找起來。

公子的臥房十分整潔,青銅案上也不過就是幾堆竹簡,原來的那株矮鬆盆景早就換成了紅梅,另有她適才進膳餘下的雕花托盤與一口大青銅碗。

案上冇有,那莽夫便躬身去案下翻找。

小七心口一緊,那曲足案腳上便拴著她的赤金鎖鏈,如今他俯身去尋,必然要被他瞧見。

她僵著身子冇有動,祈禱著那恥辱的鏈條不要被人發現,也祈禱著他趕緊找完趕緊離開。

忽地鎖鏈一響,繼而踝間一緊,小七心頭突突狂跳,斥道,“你在乾什麼?”

那莽夫將鎖鏈拽在手裡打量,片刻說道,“看見裴某打的鎖鏈,不知到底是乾什麼的。”

小七臉一白,下意識地捏緊了雙手。

那人說著挽起鎖鏈又是一拽,小七被他拽得身子一晃。

那莽夫總算知道鎖鏈的另一端在何處了,因而若有所思地笑了一聲,“原來是這麼用的。”

小七正色命他,“出去!”

裴孝廉冇有動,手裡拿捏著鎖鏈,低聲問起,“我有鎖鑰,郡主可要?”

小七凝眉望他,“你怎會有?”

“鎖鏈都是我打的,鎖鑰多打一把又何妨。一把在公子手裡,另一把自然在我手裡。”

還好心道,“你要,我便給你。”

那人神情半真半假,但因說了人話,臉上的刀疤看起來便也不那麼駭人可怖了。

小七心裡譏笑,她纔不會上裴孝廉的當。

裴孝廉是公子的走狗,彆是公子有意差他回來試探的。

再說了,便是有了鎖鑰,她留著又有什麼用?難不成還能跑出去嗎?

她跑了那麼多次,不也一次冇有成功過。

又再說了,她壓根也並不想走。

就是藏身大漠裡變成一粒沙子,公子也照樣能把她薅出來,她費那勁乾啥。

因而她高高仰著下巴,表現得十分鄙夷,好似根本不把鎖鑰放在眼裡似的,曼聲道,“不要。”

那莽夫又冷嗤了一聲,“不知廉恥。”

說著便將那鎖鏈用力拉去,他是多大的力道呀,小七輕易便被他拽倒在地,不著鞋襪的小足就那麼暴露在了那莽夫的眼前。

小七惱羞成怒,“裴孝廉,我要叫人了!”

裴孝廉不以為意,怪聲怪氣地挑眉揶揄了起來,“郡主的叫聲,裴某可聽了不少。”

小七臉上一燒,竟說不出話來。

怎麼不是,除了青瓦樓,不管在薊城大營,還是昨夜在王青蓋車,每一回公子要她,裴孝廉都在外頭。

這豎子必定聽了個清清楚楚。

小七冷著臉,“將軍管好自己。”

“裴某自然管得好自己,隻是要勸告一聲。”

他俯過身來,聲音曖昧不明的,“郡主下回叫的時候,聲音小些。”

小七恨得咬牙,誰知那莽夫又補了一句,“還什麼冰魂雪魄,實在比那營妓還要淫蕩幾分。”

小七狠狠給了他一巴掌,“你放肆!”

這一巴掌清清脆脆地響了一聲,但那人皮糙肉厚,她的手都打得發麻,那人卻麵不改色。

不止麵不改色,毫不慍惱,甚至還啞然自笑,好像挨一巴掌倒叫他甘之如飴似的。

小七眸光冷凝著,“我必將你的話轉告公子。”

裴孝廉哂笑一聲,瞟了一眼鎖鏈,意有所指,“你在公子眼裡不過是個豢寵,公子早晚要厭棄你,到時候,有你哭的。”

言外之意已是溢於言表。

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她與公子之間的事,何需一個護衛將軍來置喙。

小七恨道,“我早晚要把你的雙眼剜去,雙耳割掉,還要縫上你那肮臟的嘴巴!”

裴孝廉聞言簡直躍躍欲試起來,“那你最好親自動手。”

見鬼了。

這人油鹽不進,與尋常大不一樣。

“你找到公子大印就趕緊走,不然我定要在公子麵前好好告你的狀。”

裴孝廉冷笑,“這正是我要告誡你的,城外的事,最好閉緊了嘴巴,不該說的話,不要在公子麵前胡言亂語。”

小七亦笑,“怎麼,你也怕公子知道,是你一直在追殺我?”

那莽夫拽緊了鎖鏈,小七險些冇有穩住身子。

“我有什麼怕的,我自幼便跟在公子身邊了,深受公子信任。你本是魏人,屢屢背棄公子,什麼追不追殺,空口無憑的,公子不會信你。”

小七抬眸,眼鋒清冷冷地朝裴孝廉腕上掃去,“不如你好好看看自己臂上的‘七’字。”

裴孝廉猛地一拽,又一次將她拽倒在地,“那裴某不如也告訴公子.......“

繼而扯緊了,將那隻拴著鎖鏈的腳拽至眼前,微微俯身肆無忌憚地睨著,“公子若知道了那山洞裡的人,你猜會怎樣?”

你瞧,這就是她為何遲遲不曾在公子麵前揭露裴孝廉追殺一事的緣故。

公子若真去查了裴孝廉,裴孝廉必會一口咬死謝玉的事。如今活著的人,好似隻有裴孝廉見過她與謝玉在一起。

她撐地坐起身來,一腳踹向裴孝廉,豎眉斥道,“你敢!”

裴孝廉捱了她一腳,趁勢一把握住她的腳踝,壓聲威脅道,“要不試試?”

那人的手又粗又大,因常年握刀掌心早就生了一層厚厚的繭子,此時將她的腳全然握在掌心,十分粗糲,亦是十分難受。

是了,裴孝廉不敢,小七也不敢。

這好似是他們之間的一條紅線,誰都不敢去碰。但若誰去碰了這條紅線,必定兩敗俱傷,冇有誰能占到一點兒便宜。

小七下意識地微蜷腳趾,往回掙著,但那莽夫手勁極大,鉗子一般箍緊了,叫她怎麼都掙不出去。

小七心裡生惱,聲音不高卻有幾分氣勢,“裴孝廉,你放肆。”

那莽夫似笑非笑,“我不會告訴公子你的事,你也不要在公子麵前進我的讒言,不然就一起死,怎樣?”

小七皺著眉頭,“你先放開我,不然我不會與你多說一個字。”

那莽夫既然是來交易,聞言也果然鬆開了手,“怎樣?”

小七笑了一聲,理好衣袍跪坐穩了,道了一句,“好啊!”

言罷已捏起青銅大碗來霍地一下砸中了裴孝廉的額頭。

那青銅碗身又大又厚重,在那莽夫的腦袋上砸出了“砰”的一聲重響,那莽夫腦袋一晃,雖不曾出血,卻也立時腫起個青紫色的大包來。

裴孝廉是什麼人呀,他睚眥必報,一點點小仇都會刻在心裡。若在從前,他吃了這樣的虧,定要將她撲在地上剁掉她的手,如今竟冇有。

這一會兒的功夫,她是一次次地見鬼。

那莽夫如今竟咧嘴冷笑了一聲,不過是又扯起了鎖鏈,甚至說,“可真夠烈的,難怪公子要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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