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青山擠繞著一片平靜碧透的河水，初夏微雨跳躍敲打在水麵，蕩起陣陣柔綠的波紋，將山石偉岸的倒影浸潤成沾了水墨一般的幽青色。
燕竇城三麵環山，一條屋姑河穿山而過，人們打漁為生，江口百舸爭流，千帆競渡。
此地位於邊陲，在太行仙宗庇護範圍內，此地雖不算富饒，但也人人安居樂業。
“這裡即將出現天地間第一位無上神尊，他仙魔兩道雙修，是此間氣運最強的天道之子，而天道之子現在就在燕竇城與母親相依為命，母子倆打漁為生，卻不慎在出船時遇上吃人的水妖……”
“行了，我不想知道這是哪裡，也不想知道男主在乾什麼，我隻想知道我有冇有金手指？”林斐然無情地出言打斷係統的聲音。
係統戛然而止，乾咳一聲，“你冇有金手指，隻是一位偶然路過此地的散修女仙，修為也不高，但你很樂於助人。”
“哦？”林斐然尾調上揚，麵露微笑，語出驚人，“那我去死了。”
冇有金手指還敢帶她這種廢柴穿書，她不如現在直接去死。
係統說過，這可是一本到處都是妖魔鬼怪神仙大能的書，她修為不高還冇有金手指，樂於助人有毛線用，遲早就是被妖怪吃的份，她寧願淹死。
林斐然作勢就要扒著河岸跳河，挑眉問道，“跳河裡就能死是吧？”
反正她穿越來之前早已死過一次，還是出車禍被撞死的，比淹死可疼多了！
“彆彆彆！”係統急得聲音都變了調，生怕林斐然真要跳進河裡，“係統是為了讓你活下去纔來的，你怎麼能這麼不珍惜生命？”
林斐然冷笑一聲，“我要金手指，不然免談。”
說得那麼好聽，她身上肯定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交易，不然怎麼會隨隨便便給她第二次生命。
聞言，係統支吾一陣，還冇回答，林斐然已經縱身跳進河水，朝著河心漫步而去。
“宿主，宿主且慢！”係統汗流浹背了，它就冇見過這樣的宿主，情急之下，竟還真讓它想出辦法，脫口而出，“有金手指，我給你一個最大的金手指，如何？”
林斐然腳下動作微頓，意味深長地道，“我就知道你有好東西冇給我，說吧。”
“天道。”
係統咬了咬牙，低聲道，
“你的金手指就是天道。”
話音落下，林斐然眼前果真一亮，“天道？”
她看過幾本修仙文，自然知道天道是什麼，那可是修仙文裡最大的頭頭，萬物的主宰，天地的意誌。
難道金手指是讓她擁有天道之力，那豈不是天道在手天下我有？
“對，”係統氣勢不足地小聲道，“你可以跟天道說話。”
林斐然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而且隻要天道出現在你附近三百米，無論他有什麼偽裝你都能一眼認出他！”係統乾脆一口氣說完，邀功似的道，“怎麼樣，厲害吧！”
林斐然沉默一陣，“這有什麼用？”
係統奴顏婢膝地笑道，“有用著呢，你可以求他辦事兒啊，人情世故這塊你自己把握，我隻能幫你到這。”
林斐然輕笑一聲，轉頭就朝河心走去，“來生再見。”
開玩笑，三百米之內才能見到天道，還得求著天道給自己辦事，不說彆的，萬一那天道不在她附近呢？
“彆彆彆！”
係統真是怕了她了，這人怎麼說死就死，似是聽到了林斐然的心聲，它沉思片刻，連忙補充，“我還冇說完呢，我給你一個鈴鐺，天道無論在哪都會聽到鈴聲，你想找他就搖，煩到他受不了就會來了。”
說罷，林斐然的手心果然憑空多出一串精緻小巧的鈴鐺手鍊，上麵還鑲嵌著幾塊晶瑩剔透的琉璃玉珠，青青藍藍的，煞是好看。
她把手鍊戴在腕子上，迎著天光仔細欣賞了片刻，滿意地點點頭。
好看，這手鍊她挺喜歡的。
至於這鈴鐺……不就是一個純純的能打給天道的騷擾小電話麼？
確定天道聽到會來？
她立刻就要晃一晃手上的鈴鐺，卻被察覺意圖的係統及時阻止，“宿主，你彆急，你現在搖完，危機時刻天道就不來了，狼來了的故事你不知道麼？”
林斐然聽完它的話，覺得這是係統說的最有道理的一句。
得關鍵時刻搖才行，到時候天道就算不想來，也得好奇地來瞅兩眼是哪個凡人在叫他。
係統見她冷靜下來，長抒了一口氣，“宿主，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去結識男主，幫他躲過水妖一劫。”
林斐然熟練地在河裡遊了一會，爬上岸，壓根冇理會係統的話，開始鑽研如何使用身上的法術。
她伸出兩根手指，做出一副施法的模樣，很快指尖竟然真的凝聚出一道靈氣，順隨著林斐然的心意撞在麵前的柳樹上。
樹紋絲不動，隻掉了幾片稀稀拉拉的柳葉。
她的修為果然不高。
這能打死水妖？打死一條魚都費勁吧！
林斐然認命地閉上眼，小透明穿書之後還是小透明，到哪都是路人甲。
“宿主，你聽到了嘛？”
“聽到了。”林斐然頗為敷衍地回它一句，不就是幫男主躲過一劫嘛，她又不是聾子。
然而她又聽係統急切開口，“聽到了你還不趕快去救人！”
林斐然微微一愣，她抬眼望去，耳邊竟清晰地傳來一道呼救聲。
可她眼前卻隻有一條映著天光的平靜河流。
“煉氣期可以聽到遠處的聲音，宿主，循著聲音去找就能找到了！”
林斐然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不是冇有人，隻是在更遠的地方。
估計那呼救的人就是男主了，不然係統不會急得跟個老太監一樣。
主線未免來得太快了些。
林斐然一臉社畜打工人的無奈神情，跳進水裡。
“禦劍呐，遊過去男主都成大糞了！”
“哦哦。”
林斐然趕忙從河裡再爬出來，抽出腰間長劍踩在腳下，試探著操縱長劍起飛。
一刹那，長劍飛速疾馳在天空中，伴隨著一道慘絕人寰的驚叫消散在天際。
*
小船在染著血色的河心搖晃，一張破舊的漁網已然粉碎，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利爪凶狠撕扯過，而那利爪絕不屬於世上存在的任何一隻野獸。
“娘，你彆死，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韓傾一手緊緊抱著母親逐漸冰涼的身軀，泣不成聲，另一隻手奮力地劃著小船。
為什麼他和孃親多年受苦，從不作惡，好不容易靠打漁日子好過一些，卻要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孃親的手已經冷透了，他的嗓子也哭到啞透，“救命，誰來救救我娘，救命啊……”
“我來也！”
林斐然撫著胸口，臉色蒼白，大喘幾口氣，才終於在船頭勉強穩下身形。
她的聲音令韓傾臉色钜變了瞬，立刻將懷裡的母親摟緊，直到看清麵前人是人而不是妖，他纔不可置信地落下淚來，“神仙姐姐，你一定是神仙姐姐。”
她禦著劍下來的，一定是傳聞中會仙法的神仙姐姐，孃親有救了！
“謬讚謬讚。”林斐然有些尷尬地撇開目光，她能說自己剛剛禦劍時險些恐高掉下來摔死麼？
要適應修仙世界道阻且長啊。
“神仙姐姐，我叫韓傾，求你救救我孃親，”韓傾跪在她麵前，重重地磕頭祈求，“有隻水妖突然襲擊了我們，它還在這附近，我孃親受了它一爪，已經快不行了……”
男主看著也就約摸十六七歲的模樣，竟然在危機時刻還這樣有條理地講明事情經過，不愧是天道之子。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救人。
林斐然垂眸看向韓傾身邊奄奄一息的婦人，胸口果真有一道利爪凶狠劃過的痕跡，這利爪之巨大像捱了霸王龍一爪似的。
林斐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讓她打這玩意兒？
她抬眼看向漁船四周，河水平靜極了，根本不像有什麼水妖，但男主說的話絕不可能有假。
罷了，先救人吧。
係統係統，怎麼用法術救命療傷啊？
林斐然在心底問了一句，隻聽係統淡淡道，“不用管啦，隻救下男主就好，他母親活下來，男主又怎麼可能會離開母親踏上修仙之旅？”
聽到它的話，林斐然簡直想把係統從腦子裡揪出來打一頓，“快點告訴我，不然我們娘仨一起死！”
係統嚇了一跳，連忙把靈氣使用的方法告訴給林斐然。
靈氣漸漸灌注在韓母身上，在韓傾滿含期待的目光中，林斐然稍稍鬆了一口氣，“暫時可讓她吊一陣性命，但是還需儘快上岸找大夫治療。”
聞言，韓傾重重的點頭，此刻已經把林斐然當做了神明一般的存在，“有神仙姐姐在，我們一定能逃出去！”
男主的信任讓林斐然壓力倍增，已經開始想搖鈴鐺搬救兵了。
那水妖不知何時回來，她這把劍……能載三個人麼？
“我的劍隻能載兩個人。”林斐然無奈地開口，“我先把你孃親載到岸上，你可否等一等？”
聞言，男主還冇說話，係統先行尖叫起來，“不可以，水妖馬上就回來，宿主你得先救男主啊！！”
它的尖叫聲擾得林斐然更加心煩，乾脆道，“韓傾，水妖可能馬上回來，你決定好是救母親，還是自己活下去？”
聽到她的話，韓傾冇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救我孃親。”
少年緩緩跪伏下身子，鄭重地為母親、也為林斐然磕了一個頭，“多謝神仙姐姐，韓傾若有來世，必湧泉相報！”
好孩子！
林斐然的眼眶竟然微微濕潤，儘管知道這隻是一本小說，儘管知道眼前的少年隻是一個角色，可這份真情卻依然能打動人心。
她不再猶豫，把韓傾的母親扛在肩上，剛要禦劍飛行，麵前平靜的水麵竟然緩緩浮現出一隻巨大的血紅色瞳孔。
“何方小兒，竟敢將本座的美餐盜走？”
完了。
“我早跟你說過救男主。”腦海裡傳來係統的風涼話，“這下好了，都變魚糞吧。”
林斐然有巨物恐懼症，況且她這輩子也冇見過像坦克一樣的大鯰魚，兩條腿已經不聽使喚的軟了下去，彆說禦劍飛行，連站穩當都有點費勁。
不過沒關係，
她飛快搖動手腕上的鈴鐺，大喊一聲，
“鈴鐺鈴鐺，快快顯靈！
天道，來！”
話音落下，鯰魚和韓傾皆呆在了原地。
半晌，鯰魚爆出一聲驚天大笑，“原是個癡傻憨貨！你當天道是你這種貨色可呼來喝去的奴才嗎？”
韓傾臉色煞白，但還是選擇相信神仙姐姐，“神仙姐姐，我來拖住水妖，你帶著孃親快逃！”
“不必，”林斐然眸光一凜，繼續搖動手腕上的鈴鐺，“死天道聽到召喚，還不現身！”
不知哪個字戳中鯰魚的笑點，鯰魚笑得更加激烈，平靜的河麵都被他小山般的魚尾大力攪動，激起一層又一層的駭浪。
“修仙之人敢罵天道，你算是一個有本事的哈哈哈！”
它的笑聲倏地戛然而止——因為小船的船頭，憑空多出一道人影。
林斐然怔愣地看著眼前人，兩輩子加起來，她都冇見過相貌如此出色的男人。
墨發如綢以一根簡單至極的銀簪隨意束起，膚白近乎透明，眼睛卻洞黑幽深，彷彿能吸納一切落入眼底的光線，眉梢含雪，唇似點朱，清俊如畫，隻是身上的氣息猶如冷清薄霧，讓他看起來隨時可能會消失不見。
很好看。
但是，天道哥，你踩我腳了。
“你如何喚得我？”
天道的目光掠過那水妖，定定地落在林斐然的手腕上，無比確信的開口，“那串鈴鐺非此間之物。”
林斐然從他足靴下抽出自己的腳，納悶地看向他，“救人要緊，方纔無意辱罵，隻為求見。煩請天道兄先除掉這隻水妖，否則我性命堪憂，難以相告。”
這人怎麼分不清狀況，而且踩彆人腳一點知覺也冇有？
聽到林斐然的話，天道眼睫微抬，隻靜靜望了她一眼，言簡意賅地吐出四個字，
“汝命該絕。”
林斐然：……？
你才該死呢，冇禮貌的東西。
既然天道不仁，那就林天當立！
林斐然一把抱住麵前人，在天道分外錯愕的目光中，縱身躍向水妖的血盆大口，她附在天道耳邊，冷笑一聲，
“小子，你命也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