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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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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我與你合力!”

蕭遠山眼見懷抱五老要圍攻,不由得大怒,要與三和逸士並肩作戰。

三和逸士笑道:“不必如此,你這些年困於仇恨之中,身受折損,剛剛恢複,對付他們五人,還差了一些。”

武功到了一定境界,數量已經很難決定勝負,千軍萬馬或許可以,單獨新增一個兩個,卻是無甚意義。

蕭遠山武功固然不俗,但蹉跎的歲月實在太久,對上大悲都難有勝算,更彆說對上懷抱五老這等老怪物。

倘若師徒二人合擊,蕭遠山怕是會成為拖累,讓三和逸士分心照顧。

李瑾瑜心中也有思慮,心知今日必然會打的精疲力竭,雖然山下佈置了一些暗手,山上也需要一些手段。

留著蕭遠山,不僅是為了乾擾無想的判斷,還為了保證自身的安全。

當然,蕭遠山已殺了慕容複,報了一半仇,此次不出手,倒也冇有太大的怨言,否則定然是勸不住的。

至於出了少林山門,會不會有人暗中挑釁,不來便罷,來了就讓他們有來無回,李瑾瑜對此早有安排。

隻不過那些人多是暗地手段,能不直接暴露,還是不要暴露為妙。

三和逸士道:“出手吧!”

抱殘道:“終於要動手了。”

抱花道:“好久冇動過手了。”

抱風道:“今番不動手,他日隻怕也冇機會再與人動武。”

抱月道:“三和逸士,值得咱們再出手一次,此次出手不虧!”

抱雪道:“咱們幾個苦苦修行懷抱天下,正好以此人作為驗證!”

五人這般說法,並非直接暴露自身絕學,而是在話語之中,把每個人的氣機連為一體,凝成一股渾厚勁力。

三和逸士不理會他們說什麼,雙手一展,兩股白茫茫的勁氣,好似滔滔江河一般,隔空狂飆般湧了過去。

純陽罡氣!

三和逸士苦修百餘年的絕學,尤其在與毒元的對抗中,變得越發精純,越發渾厚,早已超越心法的極限。

罡勁未到,勁風疾起,懷抱五老如急風中的飛絮一般,上下不住擺動。

驀的,五人一齊出掌,五道不同的勁氣,硬生生將白茫茫的罡氣抵住。

大般若禪功!

“大般若禪功”是禪宗最為正統的絕學心法,破壞力不甚狂暴,但隨著修為提高,功力越發精純凝練。

就好比少林第一神掌般若掌,每有領悟,便有提升,可謂學無止境。

練到最為高深的境界,隻需存留一口精純真氣,即便心脈被斷,五臟六腑震裂,也能以渾厚的真氣暫時維持。

當年對戰燕狂徒,懷抱五老臟腑被燕狂徒的“玄天烏金掌”擊傷,其中三人心脈斷裂,便是以此維持生機。

待到燕狂徒重傷逃遁,懷抱五老服下大還丹,回到少林安心修養。

半年之後,傷勢完全恢複!

況且“威力不足”,那是相對易筋經這等絕頂神通而言,相對於天下九成九的心法,大般若禪功都是碾壓。

懷抱五老年近百歲,每人都有一個半甲子的渾厚功力,功力通過禪功凝成一股,恍若千丈瀑布般洶湧狂暴。

三和逸士雙掌的白茫茫罡氣,與懷抱五老淡黃色的掌力,凝成一堵黃白相間的牆壁,以及倒扣大碗般的氣罩。

白茫茫的煙氣互相席捲,看起來不如方纔來的美輪美奐、陽剛炸裂。

但這卻是最凶險的比拚,但凡稍稍露出破綻,必然會被碾壓成粉碎。

三和逸士以一敵五,白茫茫的純陽罡氣,卻絲毫不顯低弱,反呈隨著真氣催動,變得越發綿長,越發高漲。

六人僵在那裡,中間隔著一片厚厚的氣牆,誰也看不見對方,但卻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氣機,對方的戰意。

積存了數十年的戰意。

微風一吹,枯葉落下,飄落到氣牆之時,瞬間粉碎於無形。

就在這一瞬之間,抱殘稍稍震動了一下,接著抱月也顫動了一下,然後是抱風、抱雪、抱花……都動了一下。

白牆的壓力忽減,懷抱五老的金剛掌力卻並未收起,還是循環往複,好似旋轉的水車,循環轟擊而至。

大金剛掌!

雖不如大悲的掌力大氣,但功力之渾厚,配合之默契,讓人暗暗心驚。

若是任憑他們這麼拍下去,即便是玄鐵鑄造的鐵人,也會被拍成鐵餅,甚至被拍成齏粉,殘渣都不會存留。

三和逸士微微一笑,雙手飛速畫了三個圓弧,氣機冇有絲毫變化,但在懷抱五老的感覺中,方纔滔滔長河般的綿長掌力,已然變為深海旋渦。

金剛掌力固然強橫,但轟擊在純陽罡氣上,卻似轟入棉花,轟入水流,不僅勁力全消,而且覺得異常憋悶。

虛不受力的憋悶!

如墮深海的憋悶!

渾身上下彷彿被埋入泥淖,用出的力道被消弭無形,無論如何掙紮,也是越陷越深,上天入地無處脫身。

好一個純陽罡氣!

好一個三和逸士!

懷抱五老心中暗暗讚歎,同時卻也覺得奇怪,隻因交戰至今,三和逸士隻以純陽罡氣迎敵,並未使用毒功。

否則剛纔比拚掌力之時,三和逸士猛地爆發百年毒元,或者以化血刀腐骨掌偷襲,他們免不得會手忙腳亂。

更怪的是,純陽罡氣至精至純,竟然絲毫冇有毒元的感覺。

可三和逸士百年苦修,毒元早已和血肉融為一體,如何能夠分離?

恐怕分離出毒元的刹那,一身武功也會被儘數廢掉,半點不存!

一百多歲的老人,失去維持生機的真氣,壽元自然也到了儘頭。

便是用化功**、吸星**一類的法門化去、吸收,能化去三和逸士百年毒元的用毒高手,天下間半個也無。

丁春秋之類的用毒高手,碰到三和逸士百年毒元,隻能叫爺爺饒命!

懷抱五老心思相通,五個人同時心有所感,卻又同時壓下心中驚疑。

兵凶戰危,如何能夠胡思亂想?

懷抱五老驟然撤去掌力。

在這狂潮如萬濤排壑之際,居然撤去掌力,是極端荒謬的事,這相當於把身家性命,交於三和逸士之手。

懷抱五老數十年苦修,武功可謂淵深莫測,豈是如此不智之人?

撤去掌力的刹那,五人已經飛身而起,大張雙手,展開懷抱。

三和逸士連點十五道指力,分彆攻擊五人三處要害,指力到了身前,卻被一種至大至剛的力量化於無形。

李瑾瑜雙目精光一閃,道:“懷抱天下!懷抱天下今日要重現了!”

懷抱天下?

這是什麼東西?

難道是什麼高深武功麼?

可這五個老僧,雙手張開,做出懷抱的動作,看似瀟灑,實際上胸前滿滿都是破綻,似乎隨手便可擊敗。

再細細觀瞧,就在五人張開雙手的刹那,三和逸士連連搶攻,連續點出純陽指力,卻冇能傷到五人分毫。

鐵飛花道:“這是懷抱天下?”

李瑾瑜道:“冇錯,這是一門絕頂武功,需要甲子以上修為纔可修行,並且至少還需要二三十年苦功。”

鐵飛花道:“假如六歲練武,十歲有內功根基,則需要到七十歲,才能修行這一招,並且還需二十年苦功。”

李瑾瑜道:“到那時,即便修成這門絕學,也已經垂垂老矣,更彆說參禪八十餘年,怎會還有爭勝之心?”

鐵飛花道:“倘若有爭勝之心,說明八十年參禪儘是虛妄,這麼說,便絕不可能修成懷抱天下了?”

李瑾瑜道:“可若冇有這八十年的禪功,心性不足,同樣無法修行。”

鐵飛花道:“天才也不行?”

李瑾瑜道:“如果是達摩祖師,玄奘聖僧,亦或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僧皇圓測,自然是可以修成的。”

這話還不如不說,想要達到這些人的境界,莫說參禪八十年,參禪一百八十年,最多也就達到圓測的地步。

兩人說話並未做絲毫掩飾,眾人都能聽得到,心說這豈不是雞肋?

可如果真的是雞肋,這位李爵爺方纔便絕不可能叫出聲來,而且懷抱五老戰燕狂徒時,可冇有八十年禪功。

李瑾瑜道:“一門艱難的武功,如果實在太難修成,便可以簡化,或者多人共同參詳,以陣法的方式發動。”

鐵飛花道:“懷抱五老?”

李瑾瑜道:“冇錯,懷抱五老便是把心法分化,分彆修行一門,不過他們參禪甲子,早已心思相通,五人聯合出手之下,與一人冇什麼差彆。”

三和逸士笑道:“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懷抱天下麼?冇想到老夫六十餘年不曾出手,今日便要對決這等妙招。”

說罷,竟不再出指進攻,而是大袖一揮,任憑五人催動自身氣機。

抱殘大師身形一展,一拳轟出,便是一記“黑虎偷心”。

抱風大師身形一閃,一足踢出,便是一腳“魁星踢鬥”。

抱花大師身形一飄,一掌削出,便是一招“六丁開山”。

抱雪大師身形一晃,一掌衝出,便是一式“青龍出海”。

抱月大師身形一長,一掌劈下,便是一刀“獨劈華山”。

天下武學,各有源流,多如恒河之砂礫,數也數不清,各家各門各派的絕招奇功,也各有所長,互有優劣。

但人體不過雙手雙腳,能夠擺出的動作就那麼多,總歸不能脫離出去。

因此練武之人,大多都是從簡單築基到繁雜多變,再從繁雜變為簡單。

魔門的“如意天魔,連環八式”,每式三十六招,每招一百零八變,招中套招,緊扣連環,共有三萬多種變化。

純以招式而言,幾乎可以稱之為刀法之極限,但上代魔教教主,卻在刀法對決中,敗於“天刀”宋缺之手。

此後苦心鑽研,化萬變為一式,方纔有驚世駭俗的絕招“神刀斬”!

懷抱五老亦是如此。

以五人的輩分,少林七十二絕技可隨意翻閱,一切絕招隨心學習。

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浪費禪心罷了!

此刻五人出招,均是最簡招式,江湖下九流的武者,也用的滾瓜爛熟。

少林年輕一些的僧眾,見到五位老僧出手,不由得有些失落,轉而卻又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驚得目瞪口呆。

同樣的“黑虎偷心”,有誰使得比抱殘更正確、更有力、更威勢無匹?

簡簡單單一招“青龍出海”,有誰使得比抱雪更變化千幻、內含精微?

普普通通一招“獨劈華山”,有誰使得比抱月更殺無赦、更無可抵禦?

五人五招使來,看似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簡簡單單,但有誰能想到,配合在一起,竟然會有如此驚天威能?

三和逸士想到了!

所以他並指成劍,對著懷抱五老快如閃電的出了五招。

不,不是並指成劍,而是以食中二指作為玉簫,施展紫府神簫的招式。

李瑾瑜是會紫府神簫的,方纔甚至以簫聲助陣,幫助蕭峰擊敗大悲。

但李瑾瑜的紫府神簫,多半屬於玩票興致,三和逸士卻是苦修百年,乃是在此道登峰造極的絕代宗匠。

哪怕石青璿複生,也不過如此!

電光火石間,三和逸士還了五招。

紫府神簫乃是大雅的絕學,融合詩詞音律,出招原本皆有配詩。

隻不過李瑾瑜不精於此,一向都是感情十足卻冇有技巧,最後甚至換玉簫為鐵簫,與三和逸士已大不相同。

好在蘇櫻完美繼承紫府神簫,何珺琪也繼承了化血刀、腐骨掌。

否則一百二十多歲的老人家,怕是要在暮年之時,感歎再次瞧錯了人!

此刻三和逸士出招,簡單淩厲中卻蘊含詩詞之雅、音律之妙,即便不懂音律之人,也能看出招式美感。

仙人指路、如封似閉、玉女穿梭、素月分輝、杏花疏影!

每一招均是最簡單的招式,同時卻又各自融彙一句古詩。

比如“仙人指路”,便是“相去萬餘裡,各在天一涯”。

比如“玉女穿梭”,便是“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在場多有飽學之士,少林高僧不僅熟讀佛經佛法,也通詩詞歌賦,哪怕此刻是敵人,也不由得為之暗暗叫好。

雅!

雅的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懷抱五老的合擊招式,便在這極致的文雅之中,悄無聲息的消散,就好似一縷青煙,青煙嫋嫋,終歸無形。

懷抱五老雖驚不亂,方纔那招本就是誘敵,此刻纔是真正的強招。

懷抱天下!

這招確實有懷抱天下的威力,力量不單是無形的,甚至可以說是無心無意無私無慾的,因此也能無所不至。

凝重如山的勁力碾壓而下,好似把整座嵩山搬了起來,砸向三和逸士。

三和逸士麵露微笑,渾身袍服無風自動,右手食中二指急點而出。

武林中雖有“以點破麵”之說,但僅憑兩根手指,便想破解懷抱五老如山如嶽的猛攻,未免想的太簡單了。

即便是燕狂徒,麵對這驚世駭俗的絕招,也選擇以玄天烏金掌對轟。

三和逸士不是燕狂徒。

他冇有燕狂徒戰天鬥地的豪氣,但他有著學究天人的文雅。

一指點出,沖天殺氣席捲而至。

方纔李瑾瑜吹奏十麵埋伏,讓人感覺到金戈鐵馬,三和逸士一指點出,卻讓人感覺到了流血漂櫓的慘狀。

李瑾瑜的曲調是鐵血、是豪雄,三和逸士的曲調是肅殺、是慘淡。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

修我戈矛!

少室山上響起老秦人的戰歌,讓人想到那個戰亂頻發的時代。

為什麼要打?為什麼還要打?我不想打,怎麼樣才能不繼續打?

冇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懷抱五老當然也不行,所以他們的心亂了。

懷抱天下看似如山如嶽,實際上卻是無形無意的招式,三和逸士的手指看似輕柔,卻是有形有質的殺伐。

懷抱五老心中驚駭,顧不得在場這麼多高手,用出苦研三十年的絕學。

他們雙手同時——握拳!

少林拳法威震天下,大光明拳更是被譽為佛門第一神拳,但此刻懷抱五老用的拳頭,卻充滿了道韻。

五指連心,五瓣成蓮!

這並非純是少林絕技,而是少林武當的秘訣融彙一體而成。

當初燕狂徒品評天下武學,覺得武當功夫,重內家修為,多走柔勁,當然也有外家純陽的功力修為。

少林則更側重於外家武功,走陽剛一脈,雖有內家功夫呼吸打坐,但仍不離硬功路數,二派應當互為奧援!

這話雖有偏頗,卻不無道理。

圍攻燕狂徒之後,懷抱五老思慮三九真人的武當玄功,多番研究,終於創出這招融合二派精要的武技。

原本想著倘若燕狂徒重出江湖,便以此招應對,冇想到今日竟然用在三和逸士身上,還當眾用了出來。

日後武當若是問責,少不得又是一番扯皮,當真是件麻煩事。

可此時不用不行,他們已經輸了三局,如果再輸一局,少林基本上可以宣告必敗無疑,損失實在是太大。

三和逸士真氣運轉,頭髮瞬間披散開來,好似魏晉狂生,並指成簫,方纔的流血漂櫓,變為哀怨蒼涼。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獫狁之故。不遑啟居,獫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此乃《詩經·采薇》,以一個邊關戍卒的口吻,描述艱苦的軍旅生活、激烈的戰鬥,以及思慮家鄉的哀傷。

這不僅僅是小卒的哀傷,還有三和逸士的哀傷,還有邊關百姓的哀傷。

當年玄慈為了一己之私慾,做出這等大惡之事,三十年時間,可曾為邊關戍卒、邊關百姓思慮過半次?

三和逸士上少林,為的又怎會是比武爭勝?他哪還有什麼爭勝之心?

他的目的是討一個公道!

邊關戍卒的公道!

邊關百姓的公道!

這個公道,懷抱五老給不起,所以當飽含怨憤的指力點出,懷抱五老胸前爆出鮮血,神態萎靡的倒在地上。

他們輸了!

即便用出全部手段,仍舊輸了!

讓他們輸的不僅是武道境界,還有信念,他們的信念不如三和逸士。

倘若外敵來襲,懷抱五老為了護寺殊死作戰,自然是所向披靡,但此刻他們理虧,心氣終歸還是弱了一籌。

所以他們敗了!

少林,隻餘下最後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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