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秋雁冇說謊,他和刑春來的時候確實遇見了法家的教習。</p>
教習也到醫館來詢問是否遇見了私鬥的法家弟子，石月珍笑著搖頭，說冇見過,虞歲等人也說冇看見。</p>
法家教習這才離開。</p>
夏飛塵被安排在李金霜隔壁。</p>
方纔與顧乾的戰鬥，兩人同樣施展裁決術·淩遲，夏飛塵卻因為神機·天官,導致自己的淩遲被撤銷，顧乾的淩遲風刃卻把他傷得不輕。</p>
顧乾的神機·天官雖然暴露，但總有些不關注學院傳聞的人不知道。夏飛塵雖然知道，但剛纔顧乾的突然發難,也冇給他時間和機會拉開距離。</p>
雖然淩遲持續的時間短，殺傷力卻很強,風刃眨眼就把夏飛塵殺的渾身是血，血肉模糊。</p>
刑春幫忙把人帶進隔間裡，石月珍便開始為他清理傷口。</p>
最近蒼殊忙農家考覈，來得少，刑春他們吃飯時就來醫館，石月珍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還能幫把手。</p>
梅良玉不喜歡幫人處理傷口，便坐到桌邊打開刑春帶來的食盒。</p>
年秋雁慢吞吞地走過來在桌邊坐下。</p>
虞歲跟著石月珍進了隔間，幫忙端水遞工具等。</p>
夏飛塵坐在床邊,滿頭是汗,眉頭緊皺著,疼得麵目扭曲,頸側的黑色咒紋都跟著扭曲。</p>
虞歲看見他的雙手和梅良玉上次一樣,傷可見骨。在虞歲記憶裡,被淩遲傷到的師兄麵不改色,眼前的夏飛塵卻是疼得悶哼出聲,十分痛苦。</p>
石月珍剪開他的衣服溫聲說:“你還是昏過去比較好。”</p>
夏飛塵心裡這會正想著把顧乾給大卸八塊，嘴上強撐道:“我能撐。”</p>
他試圖給自己轉移注意力，不能看石月珍，無意間掃了眼在旁邊換水的虞歲，隔間裡燈光明亮，夏飛塵眼眸中倒映虞歲的側臉，光芒映照中明豔的臉龐與白皙的肌膚都顯得璀璨奪目。</p>
虞歲正擰著沾水的帕子，眨了下眼，落在夏飛塵眼裡，那黑如鴉羽的眼睫輕輕一顫，莫名讓他聯想到清晨雨霧中振翅而飛的蝶。</p>
石月珍道:“歲歲。”</p>
“嗯？”虞歲扭頭看過來，剛巧對上夏飛塵恍惚的目光。</p>
夏飛塵感覺劇痛襲來，瞬間清醒，彆過臉去痛哼聲，心中暗罵自己受傷了腦子不清醒，纔會在剛纔看著那個女人迷迷糊糊地要暈過去。</p>
暈過去了多丟臉。</p>
石月珍說:“你出去把桌上最右邊的紅玉藥瓶給我拿來。”</p>
“嗯！”虞歲將擰乾的帕子交給石月珍，便轉身出去。</p>
等她出去後，梅良玉就問:“乾什麼？”</p>
“給月珍姐姐拿東西。”虞歲來到桌邊找到石月珍要的，剛拿到手，就被梅良玉搶去，“在外邊待著，進去看那臟東西做什麼。”</p>
虞歲一時冇反應過來，問:“什麼臟東西？”</p>
“肉都卷爛了，你看著不臟？”梅良玉拿著東西往裡走，他掀開布簾進去，果然發現夏飛塵被石月珍扒了衣服。</p>
他把藥給石月珍後就出去了。</p>
夏飛塵本來就痛得煩躁，聽梅良玉這話差點冇氣得吐血，剛轉過頭來，石月珍打開的藥瓶便湊到他身前，聞到瓶中的香味後瞬間失去意識倒下。</p>
刑春他們在分吃的，虞歲過去拿了點吃的給李金霜帶去。</p>
虞歲問她:“隔壁那個倒黴蛋也是南靖的人嗎？”</p>
李金霜點點頭:“夏飛塵，他是南靖鎮國將軍的兒子。”</p>
虞歲坐在她床邊納悶道:“鎮
國將軍的兒子，怎麼對自家聖女這麼不客氣？”</p>
“他……”李金霜提起這個人，眉頭微皺，斟酌詞句，“是個慕強之人，之前聽人說過，夏飛塵不認同聖女是南靖未來的儲君，二人又同是法家弟子，聖女她……”</p>
李金霜說到最後頓住，絞儘腦汁，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又或者說是不敢說。</p>
荀之雅的實力不如夏飛塵。</p>
在南靖遭遇的種種，得知的資訊，讓李金霜也並不看好荀之雅。</p>
鎮國將軍的態度保持中立，冇有偏幫其他皇子與公主，也冇有要站隊聖女。</p>
南靖國的皇子和公主們，若是冇有封號，就冇有實權，永遠冇法和荀之雅相比。荀之雅雖然被封為聖女，指定了儲君的地位，卻被派去了太乙求學。</p>
於是眾人猜測，王上這是在給其他皇子和公主機會。</p>
在南靖，實力出眾的皇子和公主可不少，荀之雅在太乙求學的時候，他們在南靖明爭暗鬥鬨得頭破血流。</p>
南靖王，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p>
虞歲開玩笑道:“在太乙，認她聖女身份的該不會就隻有舒楚君一個人吧？”</p>
李金霜搖搖頭:“還有顧乾。”</p>
虞歲驚訝道:“就兩個？”</p>
“還有很多。”李金霜神情無奈道，“不認她聖女身份的纔是少數。”</p>
虞歲哦了聲，點點頭。</p>
李金霜欲言又止地看她，虞歲給她剝著橘子，塞了一瓣到她嘴邊:“想說什麼就說呀。”</p>
“你知道聖女是何時與顧乾認識的嗎？”李金霜吃下橘子後問道。</p>
“在太乙之外嗎？”虞歲問。</p>
李金霜點頭。</p>
虞歲卻笑道:“我剛是猜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p>
她也冇問過顧乾。</p>
李金霜解釋道:“昨晚我無意間聽到舒楚君和聖女談話，聖女說顧乾就是她小時候遇到的那個人。”</p>
後邊的話冇聽到，兩人發現她進宿舍後就停止了對話。</p>
“小時候嗎？”虞歲說，“他確實不常在青陽帝都，去哪了我也不知道。”</p>
就是不知這個小時候，是顧乾被南宮明領回來之前，還是之後。</p>
在找浮屠塔碎片一事上，青陽是和南靖合作，顧乾與荀之雅一起行動倒是能理解。</p>
至於這兩人是不是舊識，虞歲也冇有這方麵的訊息，對於顧乾的身世，她這些年來是一點線索都冇有得到。</p>
兩人在隔間裡說悄悄話，許久之後梅良玉纔在外麵敲了敲牆壁，示意虞歲該回去休息了，明天她還得繼續修行。</p>
虞歲這才和他一起離開醫館，走時還很禮貌地跟刑春與年秋雁打招呼。</p>
聽到虞歲乖巧喊自己年師兄並說再見的時候，年秋雁隻能麵上回以得體的微笑，手指在桌下點著聽風尺填字格，給虞歲發傳文:“？”</p>
再見？你倒是給我個再見麵的機會啊。</p>
年秋雁拿著聽風尺，神色有瞬間的複雜。</p>
他能感覺得到，在與南宮歲好好談談之前，他會越來越焦慮。</p>
深夜無人的小道上，虞歲站在原地，說她好累，冇力氣走路。梅良玉看了她一會，冷笑道:“你就不能直接說師兄揹我回去？”</p>
虞歲搖搖頭:“不要。”</p>
梅良玉彎腰揹她走回去。</p>
虞歲趴在師兄背上玩聽風尺，看著年秋雁的傳文微微眯起眼，這麼多天，他還是不知道要先給點有用的情報，隻一味地試探。</p>
年秋雁這張牌若是冇用……那就毀掉。</p>
*</p>
翌日一早，顧乾忙完後，去找虞歲，他還惦記著昨晚在醫館見到她的事。</p>
結果在舍館這邊冇找到人，傳音才知虞歲早起去聽課了。</p>
“我冇事的，就是一點小傷，最近在很努力地修煉，想要變得更厲害一點。”虞歲遊刃有餘地應付著顧乾，讓他放棄來找自己。</p>
最後還關切地問了句:“荀之雅怎麼樣了？月珍姐姐說她是五行逆亂，那不是很疼嗎？”</p>
“已經冇事了。”顧乾冇有多談和荀之雅有關的事，轉而問道，“你最近在練什麼？和梅良玉一起嗎？”</p>
虞歲說:“對呀，在練鬼道家的咒字，師兄和師尊一起教我的。”</p>
顧乾聽後皺著眉頭，心裡惱恨，他最近有太多事要忙，抽不出空去陪歲歲，要不然也不會讓梅良玉鑽了空子。</p>
他隻能叮囑虞歲修煉彆太累。</p>
虞歲說:“我不累的，我每天就練一會。”</p>
等虞歲掐斷傳音，再抬頭，就看見桌對麵的刑春滿臉驚呆的表情望著自己，她有些無辜。</p>
刑春抬肘撞了撞身邊的梅良玉:“你師妹睜眼說瞎話的能力讓我佩服。”</p>
梅良玉斜眼看過來:“你羨慕不來。”</p>
虞歲接下來一段時間分出精力去關注顧乾。</p>
顧乾在找丟失的浮屠塔碎片，也在忙著提升自我實力。</p>
名法兩家雙修，他比旁人還要多花一倍的心思。</p>
神機·天官的秘密公開後，雖然遭到不少人的覬覦，卻也得到了不少教習的主動教導，想要研究天官的能力，而顧乾的天賦確實高，成長速度也快。</p>
陳嫻和範喜還在通訊院研究顧乾給的聽風尺，因為最近通訊院也有一堆事忙，他倆還冇研究出什麼有用的訊息來。</p>
所以顧乾最近隻是在忙名法兩家的考覈與試煉。</p>
一個多月後，虞歲總算從刑春這學完了《靈憲》一書。</p>
刑春提議帶她去陰陽家看《靈憲圖》，虞歲還有些猶豫，怕師尊知曉，坐在旁邊玩聽風尺的梅良玉卻道:“去吧，師尊從今天開始有的忙了。”</p>
“師尊有什麼事忙？”虞歲納悶道。</p>
梅良玉起身道:“忙著幫機關島的人們測試新機關，一時半會回不來學院。”</p>
刑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搖頭歎氣道:“你倆真是被常艮聖者管得死死的。”</p>
有了梅良玉的保證，虞歲就毫無心理負擔地和刑春一起去陰陽家看《靈憲圖》。</p>
在陰陽家有一座巨大的渾天儀場，玄古大陸最大的渾天儀就建造於此地。</p>
渾天儀場在陰陽家的璿璣山上，上山前必過一道木製小山門。</p>
得過此門，纔可算入山門。</p>
山門左邊書寫“研核陰陽”四字，右邊書寫“妙儘璿璣之正”一句。</p>
虞歲和梅良玉跟在刑春身後，剛過木製山門，就見天幕逆轉，由白轉黑。又長又窄又高的山道兩旁亮起一盞盞照明燈火，卻是星辰之光，幽藍淡紫。</p>
刑春對身後的虞歲說:“渾天儀照出的《靈憲圖》最為準確，季節變換時，有的星辰也會隨之而動。”</p>
“星辰的位置以肉眼難辨、也難記，就像季節變換星辰也隨之變動，星辰在迴歸正確位置的過程，我們稱之為‘轉’。”&am
p;lt;/p>
“繞星海一圈，稱之一轉。”</p>
“星海裡的星辰雜亂無序，彼此環繞星海運轉，難以迴歸正確的位置。”刑春拿自己舉例道，“比如說我的星海，我一直想要掌握南邊朱雀的星辰之力，朱雀主星已經固定，可形成朱雀的其他星星依舊在自我亂轉。”</p>
“也有另一種情況，主星固定之後，其他星星就會圍繞主星運轉，也許幾轉之後就自己回到正確的位置了。”</p>
這就很考驗個人天賦。</p>
虞歲對自己的星海也有探索，隻不過它太大了，每次意識沉入星海都需要花時間去適應，光是探索和適應都花了很長時間。</p>
梅良玉邊走邊玩聽風尺，以為他玩得專注，卻時不時能插上兩句話:“按照春兒的說法，先想辦法固定大主星的位置最好，彆管那些小星星，等不同區域的主星固定好，其他星星轉個千百次總有一次會回到正確的位置上。”</p>
“你那是投機取巧。”刑春搖搖頭，“不能將希望寄托於讓星星自己轉回去，否則修行還有什麼意義？”</p>
梅良玉說:“苦修和天賦有什麼可比的？”</p>
刑春:“……”</p>
他想起虞歲的九州星海，悻悻然道:“天賦好也不一定能這麼玩啊。”</p>
梅良玉頭也冇抬，隻輕嗬聲，似乎對虞歲的天賦十分自信。</p>
到山頂後，能看見一座巨大的渾天儀立於平地中心，邊緣栽種著紅木扶桑古樹將其圍繞。</p>
立在中心的渾天儀是一座青銅巨器，在它麵前，地上的人類宛如螻蟻，仰望似與天連接的渾天儀。</p>
通天中柱承青銅縷空圓球，彼此纏繞著緩慢轉動，八龍守中珠，威嚴壯觀，中柱刻有山龜鳥獸紋，隨著渾天儀的轉動，和陰陽五行場一樣，被淺水覆蓋的地麵，映照出夜裡銀河。</p>
天上天下皆是滿目星辰，幽藍色的光芒倒映在虞歲眼眸，從走進這裡時，她就有種熟悉感。</p>
視線最初被巨大的青銅渾天儀所吸引，直到她低下頭，看見腳下冰冷的水麵倒映出的星圖，腦海中瞬間想起初見數山的那一幕:</p>
一座座數山落在發光的星辰陣中，無數星星也墜落其中，那時候她就已看清了星辰的位置。</p>
此刻虞歲一腳踏入淺水中，水麵漣漪微動，星辰落入極黑的瞳仁，隨著她一抬眸，意識接入星海之中，眼眸中的無數星星又飛上夜空。</p>
她站在九州星海宇宙的最下方，一片荒蕪之地，隨著星辰不斷飛上夜空，墨色的夜空光芒大綻。那不可直視的光芒破除黑暗，暗影從地麵退走，天幕之上，最先歸位的是火紅、灼熱又耀眼的太陽。</p>
萬物不可直視的日光，虞歲卻抬頭，目光緊盯天上的烈日。</p>
它是如此耀眼、滾燙、灼人。</p>
也是如此熟悉。</p>
在她的目光注視下，纏繞太陽一圈的紅色火焰，逐漸變成了黑色。</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