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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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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著意滅趙之心堅不可摧。

事關太後與大王早年的經曆,這是嬴政與大臣之間不宣的秘密。

憎恨積怨久矣,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而趙嘉的逃亡成為了名正言順的理由。

許梔冇想到,原本平息了的趙嘉事件在大約一年之後被這樣重新提起。

李斯篤定要將她在華陽宮遇刺再與趙嘉綁在一起。

至於李斯對她直言這種算是“朝議”的言論,在場的人都冇有覺得有什麼突兀。

許梔聽著李斯開始肆無忌憚地說起‘滅趙’,絲毫不在意他旁邊有兩個剛亡國不久的韓國人。

李斯還是李斯,他不露痕跡地就闡明瞭嬴政的觀點。至於為何要在芷蘭宮說這些事,李斯也揣摩不到嬴政的用意了。

看到韓非麵色越發暗沉。

許梔覺得李斯之前的勸慰都是表麵工作?他又何故在提出滅韓之前去救想要自殺的韓非,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李廷尉。”許梔打斷了李斯,她直起身,“廷尉所言荷華不甚能聽明白,若廷尉是因趙嘉之事要與母妃相談關乎趙國之事,荷華可以退於後堂。”

許梔裝作舊傷複發,她捂著自己的肩膀,微微蹙眉,看了眼李斯一側的李賢,輕道:“我聽廷尉說起戰爭,不太舒服。”

“公主因戰遭難,卻認為秦滅六國乃正確之事。公主自說自話,自相矛盾。良始終百思不得其解。”張良言指嬴荷華,眼中絲毫不帶有一絲身處秦王宮的害怕。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置身於所有的危機之中,淩然超乎。

縱然此時的張良更眼中鋒芒更多。

但許梔麵對他時,無可否認地會想東想西。由於她身處秦宮,身邊的人過於複雜,她必須謹慎斟酌語句,最終無法很好地去回答這個問題。

李斯笑了笑,“戰爭自是最下策的辦法。倘若張良先生能夠想出不必以戰止戰的方法,而得各地相安,那便是天下之幸。”

“廷尉手握秦律,素來所行如廷尉之言,做的是兵不血刃之事。”

李斯直視張良,晦暗深沉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韓國曾引上黨禍水於趙,趙國是還恨秦還是韓?”

“廷尉是秦王眼前的紅人,良之性命全繫於廷尉,大王若問起這個問題,便給廷尉替良回答吧。”

這場麵哪裡是許梔能夠想到的,若張良與李斯在她這裡第一次碰麵就是這種不友好的會麵。她很難解開糾纏的敵意,其實若張良對她的恨意越深,那麼則越好引向開解。因為她自殿外看到韓非時,她便感受到了一種穿透靈魂的注視。韓非在張良出言不遜之時的舉動,令許梔開始猜想,他或許已經知道了什麼。

而張良是許梔給大秦帶來的第一張牌。這張牌要被用來劍指統一,而不是導向分裂。

鹹陽終究是不能成為他的角逐地。

不一會兒,關閉宮道的罄音沉沉傳來。

李斯與李賢乃是外臣,必須在閉市之前離開。

李賢轉身之前,他對她報以了一個富有朝氣的笑容,就好像回到了她與他在韓國相遇之前,他們仍舊是心照不宣的盟友。

夕陽的餘暉追逐著他的身影,許梔看著他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了她的視線。

許梔還不知道,接下來她將要麵對的,是兩年前穿越到現在以來最為棘手的一次談話與會麵。

一個本該死亡的人冇有死。

許梔對韓非有太多的好奇:如今他對秦的態度,誰曾想置他於死地?

從宮人安置坐案與佈菜的順序之中,許梔看出來張良被嬴政安排到了韓非的嶽林宮。

許梔咳嗽了兩聲,身邊的宮女們簇擁著給她又披上了一塊用狐皮製成的毯子。

“我與先生有話要講,請各位退下吧。”

“公主。”秋兮警惕地盯著麵前二人,“等夫人回宮,再與韓非先生談話也不遲。”

“沒關係,非先生劍術一流,縱然再有刺客,張良先生也像是在韓國那樣保護我。而我若在韓非先生麵前出了事情,韓非先生比我更易受傷呢。”

許梔笑著喊秋兮去準備一些點心,又衝二人展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等到宮人都走儘了。

芷蘭宮空餘燭火燃燒的聲音。

真正拉開帷幕,促成了此次會麵的人,於寂靜之中淡淡開口。

“荷華公主……方纔……一語雙關,已然猜到了是我嗎?公主為何要設計當下這個局麵呢?”

許梔走下坐案,站在離他不遠的位置。他這一問,溫雅的麵容上不像是對嬴政那樣的寒冷,但那雙沉靜的眼睛卻足以讓許梔為之一顫。

她本能地擔憂張良,如今麵對韓非直言的反問,韓非是張良追尋之人,她怎麼能不慌?

那句:“猜到是我。”

那麼他這是變相地承認了刺客是通過韓非入宮……還是說,那個刺客本人就是韓非?

那句:設計當下的局麵。

更讓許梔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她依舊用老辦法,把問題拋給對方。

“先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許梔以為他會說是張良入秦的時候。

而韓非淡淡道:“在鹹陽宮,你見到我的第一麵。”

韓非這般聰明的人,原來在一開始就看透了她。

許梔頓時啞口無言。

隻見韓非自行斟上半杯茶,如她當初呈給他的動作,與她對視。

“秦王,李斯……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知道他們要我活著或者死亡的原因。……但公主……你,為何要這樣做?”

“先生如果想不通,就請不要想了。”許梔深深地看著他,此刻,她是許梔,是對韓非之死惋惜的一個駐足人。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想讓先生死,但也有很多人想要先生活著。”許梔看了看張良,複又重新注視韓非:“我隻是不想讓先生殞命在大秦的人的其中一個。”

許梔說著,她看到了韓非隨身攜帶的那柄短刀,記起了琉璃燈碎裂時被金屬砸中的聲響,昨夜的記憶忽然被拚湊齊全。

似乎刺客變成了韓非的臉。許梔不知道嬴政有冇有認出韓非,她反正自韓國走了一遭,死這種事情太容易發生在她身上了,而生則是教給勇敢的人去活命。

許梔的眼睛添上一絲哀愁,她無視韓非腰間的刀,坐到他的對案。

“我回答了先生的問題,那先生你請回答我一個可好?”

許梔不等韓非作出回答,她微微揚起臉:“先生你,為什麼想要殺了我?這可是死罪。”

張良不敢置信地看著嬴荷華與自己的老師。

而韓非冇有否認。

“彆人不瞭解阿良,但我與他深交數年,以我對阿良的瞭解,他不可能在韓王宮救公主的性命。但公主卻有意將他送到長公子眼前。公主被挾走,表麵上是韓國之挾……實際上是秦國的步步緊逼。……李賢去救你……原本打算帶你繞道楚國回秦,可公主卻執意去新鄭。……公主不是在逃亡,而是在推進滅韓的進程。”

“韓國是我的家,也是我的國。”

許梔聽到這個回答時很奇怪,居然冇有辦法產生怒意。

她要救的人,想要殺她。她怎麼會連生氣都冇有?

因為她知道這纔是韓非。她救了他的人,卻難救他的心。

“殺我。是為全家國。”

許梔說著就笑了起來,她吸入一口冷氣,再忍不住捂著嘴咳嗽起來。她終於將很早之前準備好的這段話同韓非純白質樸地講了出來。

“先生的答案我很喜歡。亂世之中,記得家國的人已經很少了。我與先生分屬不同的國家,已然是天生的仇敵。可我和父王一樣,我尊重先生,欣賞先生的才華。在希望先生授我才學之外,我更希望先生平安。先生這半生流離於不被重視的王室,難免抑鬱苦悶。先生血肉之軀,靈魂困於如此境地,實在於心不忍。有時候我在想,會不會有那麼一天,若天下無國彆之分,先生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可塑之才,會不會覺得我也有資格成為先生的學生?若我與先生之間不是秦韓之隔,先生會不會願意像對子房哥哥那樣對我?”

窗外的風搖樹葉的聲音與燭火聲相交雜,在殿內變得細微,伴隨著許梔說話的輕緩語調,一起響動。用句有些不通於當世,帶著文白夾雜,她也不管韓非也冇有在聽,隻管一股腦真摯地同他講了。

這樣的機會,乃千萬次不可得,要跨越兩千年的長河。

韓非陷入了久久沉默。

他被嬴荷華的,這樣長的言語驚訝到了,也被她所說的隻在乎於他一個人的感受的字句所震撼了。

隻有在荀子門下時,在秦國,在嬴政的麵前,因為他所著的書,他的思想被當世最強大的王奉為圭臬,他感受到了包括李斯在內的嫉妒目光,這些都是因為自己才華的重要而獲得的尊重。

但眼前的這個人,這個小公主把自己當成一個血肉之軀,從靈魂上與他共情。

“先生在秦國已是辛苦艱辛,身心俱疲。如今我傷害了先生珍視的韓國,先生想要殺我,無可厚非。但我想求先生等一等秦國。請先生看一看,大秦會不會變成先生心中的模樣。無論好壞,如果不是先生心中預期,我願賭服輸。”

當金黃的杏葉飄進了窗,韓非在不甚明亮的殿內朝許梔舉起了茶杯。明晃晃的燭光將眼前的人的輪廓照得格外清晰。

“公主之言,非心中隻期十年。”

聽到韓非這個回答時,許梔可以終於放心了。

十年,滅六國之戰,剛好十年,也隻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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