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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酒涼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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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

翻譯麼?

李斯喉腔裡壓著氣體,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纔會眷念他與韓非曾有過的默契。

不久後,磁音繞於橫梁。

許梔在偏殿的時候,也依稀聽到了李斯流利通暢的話語。

韓非說個一字半句,李斯不思片語便能猜到他所言中的深意。

——“刑…賞……一言之為…意…不可斷避……”

“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

寫書的人不一定記得自己所寫過的每一句話,但看書則可以。李斯早把韓非的書熟讀多遍,隻需要聽個大概,他便能意會慣之。

——“無論官…貴…賤…低…應同……”

“賞罰對官民應相同,不論上下貴賤皆要一視同仁。此能取信於民,使其樂於奉公守法。”

——“鳥儘…弓……藏……”

“狡兔儘則良犬烹,敵國滅則謀臣亡。”李斯快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倒是不知道韓非是說給嬴政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隻聽嬴政輕嗬一聲,目光暗沉地盯著麵前兩個人。

——“韓……”

隻這一個字,李斯暗中小幅度地拽了他的衣角。

殊不知韓非此來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韓事秦…”

“先生何言?”

韓非直直地與嬴政對視,冇有絲毫懼色。燭火將他們的瞳孔映得發紅,寧靜得四周都若靜止了。許梔悄悄探出腦袋,張望發生了什麼事情。

“韓事秦三十餘年,出則為扞蔽,入則為席薦。”李斯搶言,一口氣說出了此話。

隻見啪地一聲,案上的竹簡被嬴政砸在韓非身上。

李斯跪伏在地上,“臣失言,王上息怒。”

嬴政瞥眼一沉,然後重重踹了過去。

李斯是個文臣哪裡受得住這一腳,但他很快爬起來,重新伏在地上。“大王息怒。”

他不求嬴政,隻說息怒。

嬴政瞭然他的性格,他當年還是呂不韋的門客。他對這他這個無權無勢的王高舉誠心。

他屈膝跪著,卻抬頭對他說:“橫掃六國,如壁上撣灰。臣願助王上塑就千古之名,垂詢萬世之功業。”

“那麼你如何讓寡人相信你?”

“臣讓相國把秦國大權還給大王。”

李斯的確做到了。他對昔日的門主,昔日的相國呂不韋,毫不手下留情。

仲父,嬴政曾這樣喚呂不韋。呂不韋把持大權享受著朝臣的恭敬,全然忘記了年少君王奪取權力的淩厲。嬴政賜下鴆酒,他不會心軟。

“我輸了。輸給天下之主。”呂不韋在蜀地的話,嬴政冇聽見。他也不會知道呂不韋在闔眼時,他眼前浮現出的居然是邯鄲街頭的一片金輝,他抱著三歲的政兒,那孩子睜著大而黑亮的眼睛軟聲問他:“二爹。你和爹還會回來嗎?”

——“會。”呂不韋這樣說。

可他騙了他,他們一走就是九年。這是一場奇貨可居的豪賭啊。他帶著與王位八竿子打不著的嬴異人回到秦國,為他謀劃了一個秦王,為自己換得一個相國。

彼時一杯酒涼,原是十二年的寒寂。

嬴政不再是那個被人欺負也要苟且偷生的質子。

此刻,他已是野心勃勃的秦王政。

嬴政看著麵前伏著的人,冷聲道:“向來趨利避禍的李客卿,今日之言倒讓寡人刮目相看。”

李斯在很久很久以後回想起今天的這個場景才發現,原來此前無論多少次,他隻是懦弱。

嬴政親自動手攥緊了韓非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

“寡人原是心疼先生說話不便,冇想到你還是有那麼多話想說。彆以為寡人不知你存了什麼心。但你如今是寡人的臣子,有些不該說的,當要緘口。你明白?”嬴政的聲音不重,但語氣是入骨的寒。“或者你是認為你那個侄子活得不耐煩了?”

韓非瀕死的灰暗瞳孔迸發出一絲顫,他重新注視他。“臣…臣,明白……”

嬴政一把扔了他。

許梔是第一次看見嬴政生氣。伏屍百萬,流血千裡這話太誇張了。她感受到的隻有靜水流深的高壓與震懾。

許梔被這一幕驚到了。怎麼和她在書上看到的不一樣?李斯當要等韓非說出存韓之言,順著嬴政的意思將他殺死纔對。

“寡人勸客卿當好好奉告你那師兄,不要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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