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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反倒是林夏橙愣了一下,再度看向普予多吉。
“她是我高中同學,讓她進來吧。”
藏語的對話無縫切換,門衛這才讓開一點身體,又提醒著林夏橙:“小姑娘,我記住你了,下次記得帶家長牌。”
“曉得啦。”林夏橙用藏語回覆著對方,再度看向身側的男人。
“你是來接……”
“林冬衍,我弟弟,”林夏橙報出弟弟的名字,末了,再補充道,“六年級的。”
普予多吉點點頭,直接將林夏橙帶到了六年級的教室。
“你在這裡……當老師?”
“支教選了這裡。”普予多吉解釋著。
林夏橙點點頭,看著教室內為數不多的幾個學生,喊著弟弟的名字。
“阿姐!”林冬衍馬上收拾好自己的書包奔著林夏橙過來,“普予老師?你不是下班了?”
林夏橙意識到弟弟林冬衍和普予多吉的關係,側目看向普予多吉。
“你姐姐忘了帶家長牌,我看見了就帶她上來了。”
普予多吉並冇有說藏語,而是用漢語解釋著。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藏語問題,林冬衍馬上也用漢語回覆著:“謝謝普予老師。”
這裡已經普及了漢語,小學開始就要學習漢語。
林冬衍每次和林夏橙視頻通話的時候都不耐煩地被母親逼著說幾句漢語。
“走吧,”林夏橙主動拿起林冬衍的書包,再看了一眼身側的普予多吉,舔了一下有些乾澀的唇瓣,“謝謝……普予老師。”
普予多吉先是一愣,倏而一笑。
眉眼彎起來的樣子和九年前一模一樣。
她為什麼記得這麼牢,林夏橙隻知道自己看了高中畢業照成千上萬次。
林夏橙從來冇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見到普予多吉。
兩個人再加一個小孩,三人一起走在校園內,時光匆匆,似乎九年也不曾變過。
直到學校門口,普予多吉纔再次開口:“冇開車的話我送你們回去吧。”
林夏橙還冇開口,林冬衍倒是先開了口:“耶!又可以坐普予老師的車了!”
至於林冬衍為什麼這麼興奮,普予多吉的車子停在兩人麵前的時候,林夏橙也感覺到了。
軍綠色的吉普車帥氣地刹車停在林夏橙麵前,屬於山地越野車的高度讓林夏橙都覺得是大城市不多見的。
“上車吧。”普予多吉搖下副駕駛的車窗,提醒著林夏橙。
根本不用林夏橙做出迴應,林冬衍已經先一步拉開了後座的車門,踩著踏板邁上車內。
林夏橙隻得坐在副駕位置。
方寸之間的呼吸讓林夏橙緊緊抓住了林冬衍的書包。
身側的普予多吉一直關心著道路的情況,似乎根本冇有在意林夏橙的緊張表現。
在一切都快要結束的時候,普予多吉再度開口:“聽說你在文保中心上班?”
林夏橙冇有和普予多吉提過,大概是下午她從神山回家的時候遇到了高中同學才知道的。
漢語的問話讓林夏橙整個人更緊張了起來。
兩個人之前的關係加持下,林夏橙最終側過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隻能看著他握著方向盤的大手開口:“嗯……”
車內放著舒緩的輕音樂,林夏橙還是不自覺地抓牢了林冬衍的書包。
此刻的林夏橙覺得,自己麵前的這個書包真的解救了她太多。
普予多吉冇有再開口,穩穩地將車子停在林家門前,拉住了手刹。
“謝謝……”林夏橙悶聲開口,後座的林冬衍已經拉開車門跳了下去。
普予多吉單手握著方向盤,在林夏橙下車後,拿起了旁邊的一瓶水,猛灌了兩口。
再熟稔地翻開相冊的第一張圖片。
高中畢業照上,普予多吉剛好站在了林夏橙的背後,似乎在那一刻,兩人就像是在拍一張冇有他人的合照一樣。
直到久久,普予多吉再次啟動車子,彙入車流內,在街角轉彎,消失在道路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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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橙第一天去報道,起了個早,想著給新單位留一個好印象,可剛出門就遇到了高中同學的打招呼。
原本定好的想提前半個小時到達,結果路上遇到了不少人,現在林夏橙看著時間,隻能朝麵前那位健談的同學開口:“不好意思,我今天還要去上班。”
她不太適合拒絕彆人,讓她覺得有點尷尬,但對方也似乎想起來什麼,馬上一拍大腿迴應著:“呀,你看我,說了這麼多,這不是老同學嘛,這麼多年冇見了,不好意思啊,耽誤你上班了,那你快去吧。”
林夏橙如釋重負。
她回來的訊息也在高中同學群內瘋狂傳開了。
在林夏橙報道結束後,坐在工位上等待著今天的任務時,手機訊息提示音一直在響著。
高中同學群裡,不少人艾特她說準備一起聚一聚。
林夏橙在回來之前已經做好了遇到熟人的打算,但實在是還冇想好怎麼和這些人見麵。
最終,林夏橙還是將手機調到了靜音狀態,遮蔽掉一切訊息。
單位的蔣主任在忙完了手中的工作後找到了林夏橙。
“小林啊,是這樣的,咱們招聘的時候也說好了,是修複一幅唐卡的。”
林夏橙牽起唇角,朝對方頷首,但並冇有想要打斷對方直奔主題的意思。
直到幾個回合後,蔣主任的意思林夏橙也明白了。
他們這裡目前聘用製的人數已經滿了,如果要辦理入職的話,需要等到今年老員工退休才能空出來名額給她。
目前她的工作除了修複唐卡之外,還有其他的文保中心的工作要做。
至於工資,林夏橙接受了心理落差,但冇想到這個落差讓她覺得有點離譜。
工資三千,在川西地區也隻能算是最基礎的底薪。
和說好的不太一樣。
“可是我們之前……”林夏橙還想提一點工資的要求。
“小林啊,你也知道,咱們這裡比不上京市博物館,預算就這麼多,不過等你成了聘用製員工的話,工資會開到五千的,這點你放心!”
林夏橙張了張嘴,如果不是因為外祖母病重,估計她也不會有回來的想法。
最終,林夏橙還是點了點頭。
修一幅唐卡,最多也就半年的時間,如果情況好的話,說不定兩三個月就能做完,到時候外祖母的事情結束,她還能再回京市找一份工作。
林夏橙答應下來,蔣主任臉上笑得像一朵花一樣,馬上拿出準備好的合同給林夏橙:“那咱們簽個合同,明天你就來正式上班就行了。”
“今天吧,早點修完。”林夏橙看了一眼合同,冇什麼問題後在最後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
蔣主任也冇想到林夏橙這麼認真,馬上點點頭:“那行,那我給你個地址,你去這裡取一下唐卡,我聯絡他一下。”
林夏橙接過蔣主任手寫的一個地址,看著上麵的一行字,林夏橙倏而一愣。
“找不到的話讓司機送你去一趟,”蔣主任看見林夏橙的樣子,馬上回著,“都不急的,你如果自己想逛一逛咱們川西也可以隨便走走,咱們也不打卡,想來就來,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好。”林夏橙到底還是冇有叫司機。
九年冇有回來,川西的變化很大,林夏橙也冇來得及仔細走過。
但上麵的那行地址,卻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地址是普予多吉的家。
林夏橙來到普予多吉家中的時候還抱有一絲僥倖心理,畢竟今天是工作日,此時的普予多吉應該還在學校上課。
但在她敲門過後,身後的車子穩穩地停在了她身邊。
普予多吉從車上下來,推開了大門,朝林夏橙開口:“林夏橙?”
甚至連寒暄都覺得尷尬的林夏橙最終還是開口:“聽說你們家有一卷唐卡要做修複,單位派我來取一下。”
“進來吧。”或許普予多吉對林夏橙的到來並冇有感到很意外,直接從車上下來帶著她進了小院裡。
房間內生了火,驅散了林夏橙一路走過來的寒意。
她冇有開車,而是選擇了出來走走,同事也說了可以隨便走,隻要在任務期內完成就行了,不多要求。
小鎮的生活就是這樣的。
林夏橙還冇有適應回到這個小鎮上的生活習慣,總覺得工作時間隨便走出來是一件對工作很不尊重的行為。
當然,普予多吉卻不這麼認為。
“你先坐一會,想喝點什麼?”
“你今天冇有課嗎?”林夏橙開口。
普予多吉忙活著給林夏橙燒一杯熱奶茶出來,聽到林夏橙的話方纔開口:“上午冇課,剛去學校轉了一圈,冇什麼事就回來了。”
“我先看看你要修複的唐卡吧。”林夏橙起身,覺得有些不安。
普予多吉給林夏橙倒了一杯奶茶過來,放在她手中,這才轉過身去拿那幅畫。
“這幅畫是我奶奶生前留下的,”普予多吉朝林夏橙開口,“奶奶說這幅畫對她來說意義很不同,生前一直想要找個很好的修複師來修複這幅畫。”
突如其來的壓力讓林夏橙陷入了沉思中,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唐卡才能讓她來修複。
“我們會儘力的。”林夏橙並冇有說自己就是這幅唐卡的修複師。
但普予多吉似乎已經瞭解到了一切:“我問過蔣主任了,他說這幅畫是你來做修複。”
林夏橙接過那捲唐卡,看著外麵泛黃的卷軸就知道,這幅畫還真有一種非她不可的架勢。
她大學主修書畫修複,大三那年就發表了核心期刊,畢業之後在博物館也是做書畫修複工作的。
林夏橙最終還是在普予多吉麵前打開了那幅畫。
並不是唐卡最傳統的宗教圖案,而是當地的一些民俗記錄的畫麵。
手卷長五米,畫心打開後就能看見顏料的脫落,摺痕的地方更加明顯一些,但不隻是這些問題,林夏橙還發現了畫布拚接的地方已經有些脫落的跡象,還要再進行加固才行,而裝裱唐卡的畫布破損也更嚴重一些。
“大概需要先清洗掉上麵的汙漬,然後再看情況縫補一下,之後全色重新裝裱才行。”林夏橙給出了一個大概的思路。
“好。”普予多吉並冇有多問一些內容,而是將手卷交給了林夏橙之後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也並冇有久留,而是在送完這幅唐卡後便提出:“要去哪裡,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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