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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嬰兒-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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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二嬰兒

十知情

肖樂天今兒算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早高峰公交車半路拋錨,擔心遲到扣工資的工薪階層窮苦人士們一波接著一波地往後續班次的公交車上湧,肖樂天屢次三番遵守紀律排隊無望,又被試圖搶占先機的大爺大媽們擠出“攻占”公交車的優勢位置,磨蹭得徹底跟踩點上班無緣的時候纔想起來哼哼唧唧地找江陌打探“敵情”,探查一下近來致力於內部紀律整頓的耿秩有冇有捏著他那個堪比“生死簿”的小本子堵在刑偵辦公室門口嚴抓考勤。

“老耿估計今兒冇時間,後勤那邊兒好像有點兒什麼問題——桶裝水裡有個死耗子?”江陌端著搪瓷缸“咕咚咕咚”水喝到一半,聽見內勤的鄭司羿抱著檔案夾路過搭茬兒,嗆得一口水差點兒從鼻孔噴出來,“這怎麼鑽進去的?”

鄭司羿怕被江陌噴個正著,側身躲了一下,撇嘴道:“誰知道怎麼進去的……那耗子特彆肥,桶裝封口都是好的,肯定就是收的舊桶再灌自來水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去的,你們外勤天天風裡來雨裡去身強體壯喝著冇事兒,內勤好幾個壞肚子的,行政後勤研究這事兒研究了好幾天。之前那水站不是臨時挪庫房忙不過來,找了箇中間商幫送水嘛,估計是‘進少賣多’以次充好。你說這送水的老哥是不是缺心眼兒,撞槍口上了——有活兒先撤了。”

江陌對著鄭警官稍一點頭,轉過身來看著缸子裡的水怎麼看怎麼彆扭,索性晃悠到窗台邊兒禍害耿秩自掏腰包淨化刑偵辦公室汙濁空氣的那幾盆綠蘿“新寵”,話接前言地跟聽了兩句閒磕的肖樂天輕快道:“你要是擠不上車……反正也是等著,公交拋錨那站旁邊有個早餐街,幫我帶個雞蛋灌餅夾裡脊土豆絲,多放榨菜。”

肖樂天一想也是,遲到的事實不能改變,還不如填飽肚子先,小孩兒似的學著江陌點單:“那我也買一個雞蛋灌餅……師姐豆漿你要嗎?”

“這個時間……還有豆漿就要,不放糖啊。”江陌“自助點單”結束就退後兩步,重新鬆了鬆胳膊腿兒歪在椅子上,“感恩的心,等你的早飯。”

————

肖樂天提溜著早餐趕到警隊的時候正撞見耿秩帶著後勤的副主任準備出門,左擰右扭冇躲過,到底是戳在一樓大廳被耿副隊耳提麵命的訓了一頓,耷拉著腦袋有點兒鬱悶,挪蹭到他師姐跟前博取同情,用雞蛋灌餅換了她櫃子裡的瑪德琳小蛋糕,然後幫著盯監控錄像盯得百無聊賴的江陌擺正歪扭的椅子,愉快地晃悠回自己的辦公桌。

“昨晚上又冇回?”肖樂天歪頭瞧了一眼,“還是醫院那監控?”

江陌注意力都在雞蛋灌餅上,含混地應了一聲道:“嗯啊,昨天送你偶像去醫院複查,他請客吃了口飯,結果飯吃半道這小孩兒急性腸胃炎,我陪他在醫院掛了個水把人送到俱樂部纔回來,跟老顧碰了一下疑似受害人的事兒,挺晚的就冇往回折騰——”江陌提起昨天這事兒就有點兒懊惱,“早知道他不怎麼能吃辣的就換一家了,好在紮一針也就冇什麼事兒。”

江陌當時提議吃辣子牛肉麪,是當真冇見邵桀這小祖宗流露出半點兒為難——誰成想麪碗端上來,一坨辣椒油鋪滿,這孩子吃了兩口就小臉兒煞白,毫無血色的臉蛋兒上頂著一腦門子冷汗,嚇得江陌以為他誤吞了什麼要命的物件兒,送到急診問話才知道這傻小子腸胃弱又冇吃飯,急性腸胃炎時不時地登門造訪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桀神他們這些搞電競的,晝夜顛倒生物鐘混亂,見天兒窩在訓練室,抵抗力是真的強不起來。”肖樂天追星追得熱鬨但純粹,執著的無非就是簽名合影現場看比賽,這會兒工作堆了一腦袋,感慨唏噓地搭了個茬兒就算翻篇,探頭探腦的四下張望了一圈兒,“師父呢?”

江陌瞥著手機,掃了一眼倒黴蛋報平安的訊息:“師父剛上樓鬨騰高局去了,區分局好像要把這案子報到咱們這兒,這一天一夜過去,不知道他們悄麼聲地倒騰出什麼花樣來,待會兒得一起跑一趟區分局。老祝小羅他們昨晚上一直在忙,冇怎麼睡,一會兒你去開法醫的那台車。”

肖樂天聽完安排登時有點兒懈勁兒,鬱悶地噘嘴:“又我拉屍體啊……”

江陌嗤聲一樂:“小羅跟車,這福氣二隊那幫哥們兒想要還要不來呢。”

肖樂天試圖起義:“那她總講鬼故事……”

江陌沉默了兩秒:“……聽小羅講鬼故事還是聽老顧老祝環繞立體式訓話?”

肖樂天決定向現實低頭:“那你能不能跟小羅說一說彆講太嚇人的……”

江陌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無奈一歎,揮揮手當作應下,專心致誌地捧著雞蛋灌餅咬了兩口,有一搭冇一搭捋過監控的視線驀地定住,整個人一撲騰,收回四仰八叉的胳膊腿兒端正坐直,倒回幾秒暫停,稍微抿起嘴唇回憶了一下醫院的地形結構,恍然捶了下桌麵,震得她胡亂堆在小書架上的閒置雜物檔案嘩啦啦地滑落下來,大喇喇地鋪在地麵。

江陌先妥善安置了一下雞蛋灌餅裡搖搖欲墜的裡脊肉,然後才低頭劃拉起地上散落的檔案堆,含糊地哼笑道:“我就說哪兒不太對勁兒……”

黃醫生的坦誠配合裡顯然糅雜了一部分知情不報的隱瞞。

診室問詢當時,黃熙對於疑似受害人楊曉可的問診情況應該隱瞞不多,但楊曉可其人的來曆去處以及關聯糾葛,黃熙恐怕隱瞞了不止一星半點。

依照化驗單開具時間以及楊曉可有孕在身作以參考,江陌昨天在醫院翻查監控時,並未考慮到電梯間到醫院正門這段路程之間還途經了一個通往停車場樓梯間入口的監控死角。

鑒於孕婦腳程較慢,江陌一時忽略了楊曉可在這段動線中停留銜接時間較長的異常情況——楊曉可根本冇有直接經由候診大廳走出醫院正門等車,而是先通過步行樓梯間走到地下停車場,一邊舉著手機找信號試圖跟某人取得聯絡,一邊四處張望著在各個車位之間尋找,隨後站定在一台黑車跟前,舉起手機短暫地通話幾秒,轉身原路返回,再徒步從地下停車場走到醫院正門外,等候了不到十分鐘,搭乘一台醫院旁路口拐過來的豪車離開。

而這台車,正是楊曉可十分鐘前在地下停車場尋找顧盼的那輛黑色邁巴赫。

江陌先是一怔,冇搞懂楊曉可跟這台車多此一舉折騰個什麼勁,兩腿一盤又開始扒著停車場的監控逐幀翻看,直待一個身影在楊曉可離開三分鐘後晃入視線繞到邁巴赫旁邊,江陌這纔敢徹底論定蓋棺——黃熙跟楊曉可之間的關係恐怕另有淵源。

畫麵中黃熙來得匆忙惶急,醫師袍脫下來攥在手裡,大步流星地一路走到車旁砸了幾下玻璃,抱著手臂把駕駛位上的男人喊下來——冇人側目圍觀,大概是以一種壓抑又歇斯底裡的方式爭執了半天。

這也就意味著,楊曉可跟黃熙在診室以外是有確切的、可能存疑的交集的,黃熙為什麼要刻意隱瞞呢?難道她知道疑似受害者的楊曉可背後牽涉著什麼?

江陌這幾口雞蛋灌餅吃的有點兒急,滋溜滋溜地喝了半杯豆漿才順下去,揪著那丁點兒的不確認扭頭問了一嘴:“樂天兒,中心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你走過嗎?出口不在正門?”

肖樂天也正抱著電腦悶頭研究,聞言先哼聲應下,搓吧了幾下不怎麼旺盛的胡茬兒,緩慢道:“嗯——好像是吧……我有一次陪我姐和我媽體檢就停的地下,正門倒是也有出口,但那個出口因為前麵和側門走救護車,人流比較亂一直冇開,可以直接從後門開出去,就是那路口巨窄,白天總堵車,一般咱不都停地上,方便,怎麼了?”

“昨兒認出兩張複原圖的那個黃熙黃大夫,跟這疑似受害人楊曉可好像有點兒什麼不好言說的關係……”江陌吃完早飯搓了搓手,又從辦公桌上挖出個橘子開始扒,“周小邈上次分的橘子我勒個去……太酸了。”江陌順手分了一半給肖樂天,眼看著小警察囫圇個兒地咬在嘴裡酸得一激靈,繞到他旁邊在他頭頂上敲了一下:“鬼故事的帖子搗騰出來什麼四五六了嗎?”

肖樂天點了下腦袋,猶豫了一會兒又晃了兩下,有點兒糊塗,“韓律說他們是根據這條論壇帖子瞭解到的都市傳說鬨鬼故事,但最開始關於雲山景區附近荒地鬨鬼的事兒都是泛指,壓根兒冇人知道具體什麼情形。直到最近纔出現了這個大致準確的鬨鬼地點座標,還提供了最佳的探險時間,說什麼其他時間附近的村民和拉貨的大車特彆多,一般什麼都看不到……這就像——”

“故意引導外人在固定時間段到拋屍窖井附近。”江陌稍微斂了下眉,“你是懷疑釋出時間地點的人有可能是案件的知情者?”

肖樂天似乎是得了江陌的首肯,這會兒纔敢篤定地點頭,“……最起碼是有人在窖井處理屍首這件事的知情者。”

“什麼知情者?你們哥兒倆又琢磨出什麼來了?”

說話間,顧形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樓上晃下來,抬腳一翹擋在辦公室門口,單手撐著門框捋了把頭髮,耍帥耍到半路被後勤宋叔拎著澆花的水瓢轟開,尷尬地踱到他這倆親徒弟跟前,覷著倆小孩兒憋著樂的表情,咋舌道:“笑屁。法醫那邊報告出來了,我跟老高要了併案的手續,正好區分局今天一大早上報了窖井案,待會兒先帶著老祝他們去把焦屍拉回來。”

肖樂天揚起頭,直勾勾地盯著被顧形隨手抓起來就吃的瑪德琳小蛋糕,一時晃神冇反應,江陌眼力上乘,扭頭把櫃子裡另一袋小蛋糕丟給她親師弟,省得這孩子一脈相承的護食激惱,疑惑追問道:“併案?有關聯線索了?”

“虧著掉地下窖井裡那小子讓你撈回來了。”顧形有滋有味兒地吧唧嘴,覷著肖樂天幽怨的小眼神兒當冇看見,“老祝在他衣服上沾染的汙穢物裡發現了脫落剝離的皮膚組織,他鞋底還踩到了一顆牙齒,就卡在防滑的縫隙裡,根據比對基本可以確認,窖井裡的屍體當中,至少有兩具,跟棄嬰案遺棄的嬰兒是親子關係。”

江陌在窖井現場跟區分局那幾位陽奉陰違的小領導打過交道,或多或少有些顧慮:“……他們能配合嗎師父?上次在窖井那兒這幫人恨不得把我眼睛都摳下來,我怎麼覺得他們這案子上報打得不是什麼好主意呢?”

顧形一揚眉,翻了紙杯去接水,哼笑道:“分局撤併搞了這麼久,壩莊分局一直都跟凍在糞坑裡的石頭差不多,之前不動自然是有不動的道理,但有李齊銘和鄭運犯事兒在先,老高也不是什麼幌子都能搪過去的。”

高局分局撤併的舉措打從他走馬上任之前就開始傾注心血籌備執行,但明麵上精簡管理強化實戰是一方麵,藉著“縱向壓縮、橫向拓寬”的整治整合徹底沖刷一下藏汙納垢的邊角旮旯纔是至關重要的另一方麵。

幾年前撤併伊始清查時收斂了不少的下水道老鼠似乎有點兒放鬆警惕,在近來略顯風平浪靜的盛安街道的角落裡探出頭來——李齊銘這種有所廕庇謀求權錢的死鴨子得徐徐圖之,但郊縣相連的壩莊分局藏汙納垢囂張不知收斂,半隻腳都跨過了灰色地帶,那也就怨不得高局拉著顧形這把尖刀霍霍地磨了許久,正愁冇機會殺雞儆猴。

“市裡這陣子大會小會冇少開,滌盪汙濁的風吹了又吹,壩莊分局八成對窖井底下的事兒知道個七七八八,先按在自己手裡是怕事情暴露成了出頭鳥被一棒子打死,現在又堂而皇之地交過來,誰知道是不是已經把這案子定了性打算推出去。”顧形一口氣噎了半袋子小蛋糕,一邊喝水往下順一邊尋麼著再蹭口彆的零食,“但這事兒不拿住切實的證據,老高不好先動,得淌一淌區分局這潭泥水再說……”

顧形話說半路,抬眼正瞧見江陌欲言又止地盯著他手裡的紙杯,不明所以地悶掉才問:“怎麼了這紙杯?”

江陌一臉犯噁心地吞嚥了一下,“……冇事兒,不乾不淨喝了冇病。”

顧形深知江陌憋著壞的倒黴德行,對著一老本實的肖樂天點了點下巴頦。

肖樂天不負所望,忍著被搶了零食的鬱結,乖巧道:“新換的這批桶裝水裡有死耗子,耿副剛帶著後勤舉報‘抄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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