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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月照浮華
  4.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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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漸早,屋簷蓋了一層雪,枝頭禁不住積壓,片刻間彎下腰。

院中是清掃過後薄薄的一片碎玉,隱隱帶著光澤,平地兩旁已褪去舊衣的矮樹,錯落有致的矗立在庭院之中。

屋裡點了碳,絲絲暖意從縫隙中往外漏,站在門邊的侍女下意識靠近取暖。

祝浮華趴在案桌上歎氣,回京已三月有餘,怎還未見人送她回去?

祝浮華懨懨地將左肘擱在案桌前托著臉頰,右手隨意捏起白棋把玩消磨時光:“落春,你說爹爹是何意?”

當初學習醫術是父親一意孤行,十二年間不聞不問,突然接自己回京的也是父親,她看不明白了?

莫非爹爹反悔了?

可京城哪有山野自在,這三月過的一點兒都不痛快,每日由教養嬤嬤前來指點規矩,起早貪黑的簡直比上京趕考的學子還忙,若未過抽查那就是挨一頓手板子。

真是可憐人兒。

落春前陣聽聞府中訊息,端著茶水上前勸解:“姑娘莫急,老爺被急召南下如今怕是有什麼要緊事抽不開身,耽擱了些時日,或許正在回來路上。”

她蹙起秀眉:“那阿兄呢?阿兄並無急召也非重臣,怎麼這些時日連他都未曾出現?”

她懸著的心始終放不下,一日未回便一日未安,父兄如此推脫怕生變故。

連從案桌前起身,小步朝門口飛速走去,腰間捆綁的紐帶在空中來回舞動宛如精靈一般,直至腳步落定才安穩,她倚門檻伸長了脖子往外望著。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空中雪花慢悠悠落下,愁的她更加心急。

本以為自己這一生可在山林與飛鳥相伴,賞儘滿山紅花,看遍大好河山。

兒時也總認為濟世救人是她該儘的本分。

可未曾想過有一天京城來了人,相處多年的師父向她逐一介紹著父兄二人,甚至輕描淡寫般說著“爹爹、阿兄”幾個字樣,她心頭髮了懵,交談的話語一句都未能聽見。

任由自己站在人前受他人注目,眼中飄忽不定的迷茫,就像失了家的孩子。

奈何有多麼不捨,師父還是硬將自己送進了回京的馬車,望著遠去身影漸如墨點一般消失在山野之中,她纔回過神。

“姑娘,外邊冷,還是進來等吧。”落春軟聲勸著。

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後院也未曾見小廝走動。

祝浮華簾下眼,瞳孔早已失去往日絢麗,失落神色在眼中蔓延開,倚在門檻的玉手滑落垂於身側,渾身泄了氣。

看來是回不去了...

她終究還是被欺騙了。

此時院子外來了個年紀不大的丫鬟,青澀的臉龐像是新進府冇幾日又指派院中灑掃,與落春較熟貼在屋簷下等候,瞧見人過來悄悄靠近細語說著。

落春目睹姑娘雙眼氤氳著霧氣,緩了片刻輕聲道:“姑娘,能回去了。”

話語剛落,那雙倩倩玉手便已經提起裙襬,邁著輕快步伐往前院飛奔而去。

樹上落了雪,白花花一片遮蓋了半個院子,裡頭星星點點冒出些紅色花苞。

少女皎潔身影穿過抄手遊廊,玉簪珠履搖晃間發出叮噹的聲音。

落春會心一笑,打發了人帶上大氅跟去。

祝浮華眼眸漸亮,嘴角微張露出一排整潔如玉的牙齒,腳下步子越發快。恍然想到前幾日嬤嬤教導,便逐漸端正姿態緩緩朝正廳走去。

遠遠望去堂前坐著人,看背影似乎很是年輕,身穿寶藍色素麵錦緞袍子,腰間束了一條白色祥雲寬邊錦帶,烏黑長髮被頂嵌小銀冠穩穩固定在頭中央,銀冠泛著潤澤。

瞬時讓她看見了希望。

順聲源走近才發現原來正中還坐了人,遠遠聆聽像是母親的聲音。

想來那人便是兄長,隻是兩人在商量什麼?她立在外側不敢靠近,卻也依稀能聽見些話。

“當初奪嫡一事,如今還是我心中一道坎,眼看著你父親將華兒送往山林,是在割我的肉!”

事發突然,祝府當年因站隊聖上被先皇下貶柳州荒蕪之地,為保萬全之策狠心將孩子們都送離身邊。

萬念俱灰之間,好在賭贏了。

可她素來疼愛幼女,多有不捨,也攔不住老爺私下偷偷將人送走。

三月前接回時,發現幼女變化極大對自己並非親呢,身邊嬤嬤總勸她養養就親了。

數日相處,幼女嫌少來前院請安,哪怕同坐也是不溫不熱讓她甚是難受,更是害怕女兒怨恨自己。

良久,少年開了口:“母親想該當如何,如今小妹已在身旁,父親卻總是板著臉無法推脫當年兩家定下的婚事,今日也該想想法子回了去。”

一語點醒夢中人。

婚事?

誰的?

隔著牆聽入耳內的話極少,卻聽見婚事二字時頭皮緊繃,整個人打了個顫。

又聽裡麵繼續說著:“那門婚事我自是看不上的,我祝家女豈能下嫁過去。”

“可如今世道已變,當初落魄小兒,如今早已是聖上麵前紅人,母親應當如何?”

此話頓時問倒婦人,思緒發散,想到什麼張了張嘴又欲言又止,氣的緊揪帕子發泄:“那是你妹妹,嫡親的,你就眼睜睜看著她嫁過去,當初若不是那等事,骨肉至親又豈能分開多年。”

祝浮華聽著心裡發涼,原來她兒時定了親,原來她回京是為了履行承諾。

擔憂痕跡埋在心底許久,終於在一夕之間爆發。眼眶中積蓄的淚珠順著麵頰拂落消失無影,心間升起的酸澀感使她差點喘不上氣,強撐著身體。

祝浮華回到院子時早已泣不成聲,卻強忍著收回嚥下委屈:“落春,你且告訴人去,今日我有些不舒就不去用膳了,讓我一人靜靜就好。”

落春看小姐傷心提氣正預說些什麼,又憋了回去:“奴婢曉得了。”

屋內爐子飄著淡淡檀香氣息,她坐在榻上腦海不斷回憶那些話,猛然想起父親已在回來途中,若是他聽取旁人之言將她指與素未蒙麵之人她該如何?

心中萌生一個念想,徐徐起身拭去淚珠一改剛纔失控情緒,眼眸中帶著清晰的堅定。

左右得尋個法子才行,若是無故失蹤按照父親性子定會派人嚴查,兄長又有眾多幕僚抓她回府豈不輕而易舉,私自出逃並非小事一件,思來想去她渾身泄了氣。

院外議論聲落入嬤嬤陳氏耳內,陳嬤嬤素來和善又是夫人陪嫁,念及小姐回京難免不適應,隱退旁人獨自前往探視。

陳嬤嬤來時祝浮華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睛紅腫分明是受了委屈。

“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了驚嚇?”著急上前詢問。

祝浮華神色詫異,困惑陳嬤嬤為何無故出現,掩去思緒伸手擦了擦淚痕:“適才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迷路了,就像兒時一般。”

姑娘嘴裡說的雖和下人告知有所不同,但心坎還是一軟:“姑娘如今回來便是有了家,兒時為保護您老爺瞞著夫人將您送走,夫人偷偷哭過多次,這下總算團圓了。”

“夫人最是疼愛您,您回來大家心裡都高興著,過幾日夫人要去相國寺上香姑娘能陪去必然是件好事。”

相國寺上香?

祝浮華眼底閃過一抹喜悅,緩慢地說:“多謝嬤嬤提點,我與母親這幾日確實生分,是該敬點孝心。”

數隔多日。

祝府門前停了輛馬車,因陳嬤嬤吩咐下人瞻前顧後忙著將紙錢裝車,江氏起的比往日早上半刻鐘,估摸是今日要同幼女前去還願,麵上掩不住的欣慰。

眼角帶著喜悅,臉龐在柳州避難憂生細紋卻風韻猶存,身上是京城時新綢緞,外罩一件大紅雲錦鑲毛大氅。

路上行駛相對穩妥,可到相國寺門口發起了難,恰逢菩薩壽誕寺裡聚集眾多香客前來參拜,致使馬車無處停靠耗時許久已儘巳時六刻,祝浮華攙著江氏下馬車,避開人群到佛祖前跪拜感謝。

由於出來略晚,出於對神靈敬畏之心江氏遵循寺中小和尚諫言,又聽聞相國寺齋麵出眾可遇而不可求便同意了。

祝浮華直到母親落座纔有藉口抽身,帶著落春一路從□□往祈福池走,池子前麵是條僅兩人通行的小路,路麵留著從高處往下生長的樹根,此路是通往後山梅園畢竟之路。

“姑娘,咱們真要出走嗎?”落春不解自家姑娘既要逃,為何頻頻往後山走?

後山梅園屬於僻靜之地嫌少有人前往,她正是看中這點。

祝浮華挽起長髮,又將寬袖口繫上胳膊,露出淺粉色襯衣,踩住崎嶇石塊往陡峭山壁爬奈何長裙累贅總是下滑絆腳,連爬幾下又退了回去。

落春望著祝浮華原地扒拉好幾下都冇一米高,忍不住質疑:“姑娘,非得爬山嗎?”

架不住落春連問,拍了拍青蔥白指間的黃泥,接過帕子擦拭起來:“今日母親出門帶了多少隨從?”

落春細細盤算一二:“統共二十有餘。”

人數遠超平日夫人出門拜訪數量!

落春經由點撥頓然醒悟,瞳孔微張眼神定定望向少女。

她偷聽之事必然被擅習武的兄長髮現,纔有今日嚴加防守。

看來遇上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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