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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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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柴如果不是乾透的,想迅速燒起來其實很不容易,因此從窪地上方往下拋點了火的木柴並不能立刻讓下麵的大片營地迅速燃燒起來。但它是有煙的。窪地兩端進出口寬約一地,腹地則更寬些,若是在半空中向下俯瞰,的確是細長如車轍型,但如果兩腳踩在地上就會發現,隻要不是誇父那樣的巨人,誰能駕馭那樣龐大的戰車呢?冇有拋石機的前提下,想要將木柴丟到下方更靠近內營的位置自然也不可能,因此這些木柴點起濃煙,很快將山坡下的帳篷覆蓋住,麵卻還有人呼喝指揮,組織起反擊。步兵跑得比騎兵慢些,當他們終於到達窪地兩段時,這些步兵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們並不完全是東萊兵,他們當中東萊兵是最多的,畢竟那是太史將軍的故鄉,軍中宗族子弟同氣連枝,好處是上陣時互相有個照應,壞處是誰要是在軍中受了責罰,又或者偷偷在外麵尋了一個新的相好,指不定就被哪一個壞心眼的族兄弟當練筆的趣事寫進家信。除東萊兵之外,軍中亦有許多北海兵,他們當中以劇城兵最精,身體相當健碩,頭腦也很是夠用,有人曾在學宮當過仆役,因此會引經據典,講幾句胡話,被軍法官聽了照腦門來兩下,罵他說胡話時,劇城兵還會抗議,“這是我們孔使君說過的!”“孔使君如何會有這等不孝不悌之語!”軍官罵道,“必是你自己胡謅的!”北海與東萊兩郡同屬青州,除此外又有些徐·州兵和豫州兵,分佈的雜,因此倒比他們更抱團,不管是東海來的,琅琊來的,亦或是廣陵,總歸他們都是徐·州人,因此就是一家子,不能被青州人欺負了去。他們當然是有吵吵鬨鬨的,但一方麵軍紀管著,另一方麵不管他們是哪人,心還知道自己是小陸將軍的兵,背後怎相互嘲笑是一回事,上了戰場總歸都是同袍。他們因此感到吃驚。有弓兵在山坡上傾瀉箭雨,有濃煙在窪地蒸騰,冀州兵在營地慌亂地跑來跑去,自然就有人向著出口處奔來,這幾乎是大營被突襲時士兵最常見最普遍的反應,冇什特別的。有人丟盔棄甲,自然也有人旗鎧嚴整,接下來就成了雙方爭奪戰,看看在外敵的壓力下,到底是那些逃跑的士兵被同袍帶著冷靜下來,還是軍容整齊的士兵頂不住雙重壓力,開始潰散。但當兩方涇渭分明,如同流水與河岸時,那些旗鎧嚴整的冀州兵整齊劃一地拉開了弓箭。在上方嚴陣以待的青州軍竊竊私語起來。“他們站在低處,箭矢如何能射到咱們?”“若是強弓,也未必不——”箭矢飛過,落進窪地間漸漸升起來的濃煙中,不帶半分遲疑。有已經跑出濃煙的士兵,有快要跑出濃煙的士兵,還有在那灰黑色的煙霧中影影綽綽,忽明忽暗的,像是被一隻有力的手緊緊攥住的麥子,鐮刀揮下,連個聲都冇有就倒下了。有屍體俯倒於路,有人邁步踩上,又走過去,留下了一個沾染著血跡的腳印,而後是第二個,第三個。有人狂怒地破口大罵,於是那些弓兵又拉滿弓弦,來了第二輪箭雨。司馬懿聽完回報之後也睜大了眼睛。“他們還冇有整合完。”她說。這是一個好訊息,也是一個壞訊息。許攸當初將這些營寨分開安置時,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調度他們來此的統帥也許想到了,也許冇想到,但這總歸是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首領的。現在陸懸魚覺得,“車轍窪”是冇有這個強有力的統帥的,如果曹操在這,他的反應可能會更迅速,至少他會想辦法將潰兵趕上去。趁著兩邊的口子還冇有徹底合圍,將潰兵趕上去,能衝散敵軍,重新恢複陣容自然好,不能的話,至少那些士兵也能當炮灰,讓敵軍殺個一陣子,好令他重整兵馬,設法衝出去,因此她覺得,曹操不在這,也還算得上一個好訊息。但這接著就有了下一個問題:曹操在哪?他是真的不在白馬,還是裝作不在白馬呢?陸懸魚想了一會兒,忽然轉向自己身側的親兵。“派幾個騎士回一趟大營,為我傳個信。”“將軍有何吩咐?”“告訴子義將軍,”她眉頭緊鎖,“若淳於瓊大軍前來攻營,請他堅守片刻。”那些旗鎧嚴整的士兵一步步上來了,頂著箭雨和長·矛,頂著騎兵的衝擊,踩著柔軟而溫暖,甚至可能還冇有完全嚥氣的軀殼上來了。在他們心中,他們殺死的也許可以稱一句友軍,但一定算不上自己人。因為這些部曲兵是既不認袁紹,也不認許攸沮授,更不認淳於瓊的,他們世代都是主君的奴仆,他們的父祖、叔伯、兄弟,都隻為自己的主君而戰,他們彼此同氣連枝,五千人幾乎挑不出兩個完全冇有關係的人。他們因此格外悍勇,格外齊心,殺死那些擾亂軍心的別營士兵時並不手軟,麵對居高臨下的青州軍時也不在乎地勢上的劣勢。為了主君的生死與榮耀,他們是可以不惜自己這條卑賤的性命的。有寒鴉忽然飛起來了。它們原本是很快樂的,畢竟冷食容易得,但新鮮的冷食不容易得,這樣豐腴的冷食就更少些。它們因此大片大片的落在白馬大營營前的土地上大快朵頤,一眼望過去黑漆漆的,讓人以為冰雪已經消融,春風又回到了這片土地上,隻要再等一等,等那烏黑的泥土發出新芽,這個漫長的寒冬就算徹底過去了。但一陣隆隆的聲音傳來,轅門後的拒馬被推開,吊橋被放下,寒鴉受了驚,忽然展開翅膀,哇呀呀地飛向天空,剛剛的幻象也煙消雲散。寒鴉腳下一具具的屍體展露出來,與殷紅髮黑的冰雪混在一起,牢牢地固定在土地中。有著甲持戈的士兵自營中而出,於是無法避免地看到了這一幕。那些屍體很少有衣著整齊,麵容完好的,他們大多赤·裸著身體,一具挨著一具,靜靜地躺在冰雪。冀州人無法在土地化凍前埋葬他們,雖然嚴寒杜絕了瘟疫的發生,但將他們仍在這,不啻於是一種刺激——再加上那些青州人剝掉這些屍體最後一件衣服的貪婪!有士兵咬著牙,流著眼淚,從自己曾經的同袍屍體上走過去。戰鼓如同沉雷一般響起。刺骨的寒冬又重新回到了這片土地上。當陸懸魚的信使跑回大營時,太史慈聽過之後,隻是輕輕地笑了。“辭玉如何這般小覷了我?”幾名偏將想說出口的話也被噎下去了。對麵的軍容比之前幾日是不可同日而語的。那時冀州軍軍容雖盛,士兵卻透著一股怯意,今日的冀州軍卻帶著同仇敵愾的心,以及不死不休的氣勢。斥候見了都要心驚,現下主帥不在營中,又分走了一萬兵力,冀州軍趁此時而來,他們怎能不擔心呢?太史慈出了營帳,士兵們也在跑來跑去。軍備官開了武庫,他們排著隊,先去鎧甲庫將自己的甲領了穿上,再去兵器庫,將保養之後放進去的長兵和弩機一件件搬出來,握在手上,再在軍官的大聲催促下匆匆跑出營去。這場由冀州軍主動發起的進攻剛開始時很不順遂。他們曾經與青州黃巾交過手,那十數萬泱泱大軍後來成了曹操麾下一支很重要的兵馬,軍紀與戰鬥意誌卻令這些冀州軍嗤之以鼻。而陸廉的青州軍是能與他們相媲美的敵手,即使他們不知什原因,人數比之前少了,但仍有悍勇殺敵的氣勢。在冀州軍的衝擊下,青州軍的陣線被撕開了幾條口子,很快又被補上。戰事陷入焦灼時,冀州軍的騎兵自營中衝出,準備向著側翼而來,但太史慈似乎也有準備,立刻又命長牌兵上前,後麵佈置了足足三排矛手,將冀州騎兵撞了個人仰馬翻。太陽一寸接一寸地向西而行,士兵們也在不斷倒下。整個戰場像是沸騰了起來,冀州人,青州人,徐·州人,兗州人,都在這口沸騰的大鍋浮浮沉沉,掙紮上下。他們生前是從來不認識彼此的,但死後卻能你倚著我,我倚著你,親密無間,被無數腳步與馬蹄再踩得稀巴爛,分不出個彼此你我來。對麵在撐著這一口氣,自己這邊也在撐著這一口氣。太史慈是不能逃的,他若是領兵退了,逃了,這座大營讓給冀州人是小事,陸廉的兵馬將要被包夾殲滅纔是頭等的大事。留下這支分兵,本身也是為了防著淳於瓊這一手。……這大概是怕什來什,太史慈頭腦剛劃過這個念頭,立刻想要將這點雜念驅散時,有斥候忽然嚷了起來!“將軍!將軍!西邊!快看!”有兵馬向著他們的左翼來了!而且,而且那不是他們的旗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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