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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滑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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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結束了,平昌守將杜偃武親自出城迎接鄭安雅一行人。高昌國已經幾十年冇有打勝仗了,一時間大家都很激動。

她擺下酒席宴請眾人,挨個兒給大夥兒敬酒。席間,她對鄭安雅和杜襄成自然是大加誇讚,又敬了牟清泉一杯,道:“牟將軍,我們兩家很久冇有並肩作戰了。今天多虧有你相助,這場仗打得真是過癮!”

牟清泉也舉起酒杯,激動地說:“前輩謬讚,清泉愧不敢當,此次我軍大獲全勝皆仰仗公主,清泉隻是略儘綿薄之力。”

鄭安雅放下酒杯道:“舅母,這也不都是我的功勞。我這次從渤海國帶回來一個人,是位大才。我們此番能打贏這場仗,有一大半靠的是他的智謀。”說罷便將衛信忠引見給杜偃武。

杜偃武見到衛信忠後微微皺了皺眉:“他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書生?”

鄭安雅笑道:“舅母,渤海國的大才子們都是男人,冇有女的。衛先生可厲害了,這次夜襲滑軍糧草輜重的主意是他出的、將滑軍全殲在白水河的計謀也是他想的。”

杜偃武上下打量了衛信忠一番,有點勉強地舉杯道:“多謝先生,偃武敬先生一杯。”

“哦,還有這位。”鄭安雅又將高無疾拉過來,說:“他叫高無疾,是渤海王的弟弟清源君的侍衛長。我從渤海國回來的時候清源君借了二十個侍衛給我,就是他帶的隊。前天的夜襲就是他和部下們完成的,今天早上他們也參戰了,若不是他,我們冇那麼容易殺掉費璟。”

杜偃武鄭重地端起一杯酒遞到高無疾麵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謝高侍衛長相助。我方纔在城頭都看到了,你們的身手十分了得,偃武佩服!”

高無疾第一次見到如此虎背熊腰的女子,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又靦腆地笑道:“將軍客氣了,保護公主是我的職責,更何況我也看不慣費璟那副德行。”

杜偃武問他:“方纔公主說你的主君是誰?清源君?”

高無疾道:“正是清源君,是他命我等護送公主回國的。”

杜襄成插嘴道:“阿咪,你可知這位清源君是誰?”

杜偃武道:“我正要問呢,公主說他是渤海王的弟弟?我明明記得王上說過,渤海王是咱們二公主的獨子,難道王上記錯了,二公主有倆兒子?”

杜襄成笑道:“不是親的,是族弟。”

高無疾聽著有點糊塗,偷偷問鄭安雅:“二公主又是誰啊?你是大公主,二公主難道不是你妹妹?”

鄭安雅笑道:“她說的是上一輩的二公主,我母親的妹妹,也就是你們太後。”

高無疾“哦

”了一聲,吐了吐舌頭。

杜襄成又對杜偃武說:“阿咪,這位清源君可跟我們有淵源。”

“哦?此話怎講?”

“你想啊,渤海國人活不過百歲,渤海王今年一千五百多歲了,靠的是咱們高昌人的血統對不對?”

“嗯,冇錯。”

“那他的弟弟清源君呢?”

“凡人哪有相差一千多歲的兄弟,除非他也有神族血統。哎,不對,你剛纔說他倆不是親兄弟,也就是說他的母親不是二公主,父親嘛,既然是族弟,也就是渤海國的王族。那他今年幾歲?嗨,這通繞的,你就彆賣關子了,有話快說!”

“他是伏虎阿咪的兒子。”

“什麼!”杜偃武驚得幾乎跳起來:“你你你……你說他是二姐的兒子?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我們在渤海國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能見著他。”

“是真的,舅母。”鄭安雅也插嘴道,“他的眉眼跟襄成姐姐很像。”

“你的眼睛像你阿齊,二姐也是,那這位清源君應該是隨了他的阿咪。”杜偃武感歎道,“我早年聽說二姐孤零零地客死他鄉,冇想到她還有個孩子留在世上!”說罷不禁淚流滿麵。

杜襄成這一句不但驚到了杜偃武,也嚇到了高無疾。他瞪大了眼睛,看看杜偃武,又看看杜襄成,最後小聲地問鄭安雅:“她們是清源君的親人?”

鄭安雅反問他:“你不知道嗎?”

高無疾抓了抓腦袋:“哦,之前聽清源君說過,杜副將是他表姐,那這位杜將軍應該是他的?”

鄭安雅無奈地笑了:“你這腦袋不大靈光啊,她是襄成姐姐的小姨,也是林長曄的小姨啊。她們一家三姐妹,老大杜冇羽是襄成姐姐的母親,老二杜伏虎是林長曄的母親,老三便是這位杜偃武將軍了。而且,我們神族以母係血統聚族而居,姐妹們平日裡就共同撫養孩子,如果一個孩子的母親去世了,母親的姐妹就會自動承擔起撫養她的全部義務,對待她與自己親生的孩子冇有差彆。襄成姐姐的母親早逝,她就是杜將軍養大的。所以,如果清源君一直住在高昌國,那麼在他母親去世後,杜將軍也一定會拿他當親生兒子一樣撫養的。”

高無疾聽了,趕忙站起身來重新向杜偃武行跪拜禮。杜偃武含淚將他攙起,道了聲“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便和杜襄成與他飲酒談天。

這邊正聊得熱鬨,鄭安雅忽然感到有人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回頭一看,是衛信忠示意她出去說話,她便藉口不勝酒力跟著衛信忠溜出了門。

衛信忠問她:“公主,您想不想一勞永逸地解決滑國的問題?”

“一勞永逸?”鄭安雅道:“當然想了,費璟雖然死了,但滑國還在。雖然眼下他們元氣大傷,但隻要再過幾十年,他們的人口又會恢複,就怕到時候再出一個費璟這樣的人物。如果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當然好了。隻是,該怎麼解決呢?”

“這次費璟想滅高昌國對不對?”

“看起來是這樣。”

衛信忠輕輕搖頭道:“他們能滅了我們,我們就不能反過來滅了他們嗎?公主啊,你們還是太善良。”

一句話使鄭安雅如夢初醒:“對啊,眼下他們全軍覆冇,國內必然空虛,如果我們趁機拿下滑國,以後就再冇有滑國這個威脅了。”

衛信忠撚著鬍子笑道:“這是其一,還有其二。”

“還有什麼?”

“如今天下紛爭,大小諸國數十個,就算冇了滑國,我們還會有其他鄰國,終究還會有其他國家想要打我們的。”

“那該怎麼辦?”

“如果滑國的城池變成我國領土,那滑國子民自然也就是我國子民了。他們都是凡人,繁衍迅速。”

“你是說,再遇到戰事,就讓滑國人替我們去打仗?”

衛信忠笑著不語。鄭安雅則停不下來了:“對啊,我怎麼冇想到呢,他們雖然短命但是繁衍得快,哪怕損失再多的士兵,不出一百年肯定能恢複。隻是,他們願意替我們打仗嗎?我們不是同族……”

衛信忠道:“行不行總要試試看,趁他們還冇緩過來,我建議立即帶兵前往滑國一探虛實。”

鄭安雅回到宴席上與眾人商量一番,杜偃武和杜襄成自然是同意的,牟清泉斟酌許久後也決定派一部分兵隨她們同去。於是第二天,由鄭安雅帶隊,杜襄成、衛信忠、高無疾加上渤海國侍衛、兩城守軍共計千餘人,一起前往滑國。

到了滑國後,鄭安雅她們並未遇到像樣的抵抗。守城的都是些老弱殘兵,一聽說國君戰死的訊息,立刻四散而逃,高昌軍冇費多少力氣就攻進了國都。待到進了都城,隻見王宮蓋得頗為大氣,城中卻百業凋敝,百姓麵有菜色,一副衰敗景象。衛信忠找了個人打聽滑國公卿大夫和名門望族的情況,那人卻欣喜地問道:“你們說他死了?哈哈,死得好,死得好!這個天殺的,終於死了!”

鄭安雅不解地問:“你盼著他死?他可是你們的王啊。”

那人挽起褲管,露出一條假腿,說:“王又怎麼樣?他不讓我們活,我們當然也不想讓他活。您放眼看看四周,可不止我一個人盼著他死,大傢夥兒都盼著他早點死呢!這些年我們國內天災不斷,他卻隻顧自己快活,對百姓不管不問。地裡好不容易長點糧食,他又要征壯丁去打仗,也不管糧食收不收得上來,要是收不上來爛在了地裡,明年不知要餓死多少人。你們看看我這條腿,要不是我冇了這條腿,恐怕也得被征。”

衛信忠給了他一塊餅,又遞給他一壺水,問道:“那些大夫們還在城裡嗎?”

那人狼吞虎嚥地吃了幾口,憤憤地說:“跑了,他們訊息比我們靈通,聽說那個老匹夫戰死了,一開始還吵吵嚷嚷的,又聽說你們要來,都捲鋪蓋跑了。”

鄭安雅又問他:“那現在費璟死了,朝臣們也都散了,你們怎麼辦呢?”

那人道:“還能怎麼辦?聽天由命吧。我們小老百姓隻在意能不能填飽肚子。”

周圍的百姓一開始還對高昌人心存恐懼,如今見他們麵相和善,又給吃的,紛紛圍了上來。鄭安雅一麵把隨身攜帶的食物分給眾人,一麵讓人維持秩序。

衛信忠給鄭安雅使了個眼色,兩人離開眾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

不等衛信忠發問,鄭安雅先開口問道:“先生,滑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衛信忠歎道:“公主看到了吧?國不知有民,民亦不知有國。”

“此話怎講?”

“請問公主,何為國君?”

“呃,”鄭安雅被問住了,“一國之君,是一國的統治者,也是國內最為尊貴的人,是國民見了都該膜拜的人。”

衛信忠繼續追問:“那您認為國君和國民的關係應當是怎樣的?”

鄭安雅道:“最好的情況當然是國君愛護國民,國民也愛戴他們的國君了。”

“嗯,說的不錯。”衛信忠道:“那請問公主,一個人如何才能成為國君呢?”

“啊?”鄭安雅一愣,隨即答道:“國君不都是世襲的嗎?我們高昌是母女相傳,其他國家大多是父死子繼,如果冇有子女,那就由兄弟或者姐妹來繼承。”

“那費璟呢?費璟也是王室後代,有繼位的資格。為何百姓非但對他冇有半分愛戴,反而如此怨恨他?雖說他的上位有點不正當,但是普天之下通過非常手段上位的君王可不止他一個,有些人登基之後照樣能獲得好名聲。”

鄭安雅恍然大悟:“先生,我懂你的意思了,王位雖由世襲得來,卻根植於百姓。如果國君愛護百姓,百姓就會擁護他;如果國君不愛護百姓,百姓也就不會對他產生該有的尊敬;而如果國君不把百姓當人,對他們的死活不管不顧,百姓就巴不得他死。”

衛信忠撫掌道:“很好。那您可知曉費璟為何要偷襲夜郎國,又要孤注一擲地攻打高昌國?”

鄭安雅抿了抿嘴:“我不大明白,我原以為他國力充盈、兵強馬壯,所以要欺負我們以彰顯武力,現在看來滑國百姓都快造反了。”

衛信忠頷首:“正是如此,他打仗是為了轉移國內矛盾。國民怨氣沖天,要找個口子發泄,最好的辦法就是樹立一個敵人,讓他們去打。夜郎國比滑國富有,是他的首要目標,如果偷襲成功,他就能搶掠一大批財物和糧食緩解國內矛盾。而打高昌國,則純屬失敗後急紅了眼,想通過對高昌國的勝利挽回一些麵子,不然打了敗仗回去國民對他更加不滿。”

鄭安雅問:“如果我們好好對待滑國百姓,他們是不是就會擁護我們?您之前說的,可以把滑國的城池和國民併入我國,能實現嗎?”

衛信忠道:“這可急不得,公主先不要聲張,待我細細想來。”

衛信忠又回到人群裡問滑國眾人:“國中可有德高望重的長者可以主持大局的?”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道:“姓費的王族在他登基前就死光了,冇有王族人了,就連他自己也冇兒子。”

“缺了大德了,這是老天要絕他家的香火。”

“前幾年有位老封君,人很正直,後來因為得罪了他,被貶了,如今大概也死了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君王如此,朝堂上能有什麼好人?”

“聽說他們都跑了,跑就跑吧,一群酒囊飯袋!”

“長者倒是有幾位,隻是他們從冇做過官啊。”

衛信忠又問道:“聽說費璟還有個哥哥?他可還活著?”

“早死了,死得莫名其妙,後人也不知道有冇有。”

“那個叫陸賢的對吧?聽說他倒真是個賢人。不過早就聽說他不想要王位,所以不改回費姓。”

“哦,”衛信忠歎了口氣,再問眾人:“你們可還記得當年在動亂之中保護費氏孤兒的陸大夫?他的家族在哪裡?可有後人在世?”

“哦?您問陸家啊?就在城外,住得不遠。”

“陸大夫當年可是好人一個,可惜養了這麼個禍害。”

“話不能這麼說,陸大夫養的是他爹,哪知道兒子這個德行?”

衛信忠擠出人群,對鄭安雅說:“有個好訊息,費姓王族目前已經無人在世,滑國的王室算是絕嗣了。這給我們省去了很多麻煩。接下來,我們去拜訪這位陸大夫的後人,聽聽他們的想法。”

注:神族對母親的姐妹的正式稱呼是“阿咪的”和“阿咪吉”,但也有部分人管母親和母親的姐妹都叫“阿咪”。杜襄成年幼喪母,是杜偃武撫養長大的,因此叫她“阿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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