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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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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梅市,昨晚一場大雨剛剛過去。梅市沿海,地處熱帶,一過了六月中旬雨就淅淅瀝瀝下得冇完冇了。

今天甚至可以算是個久違的太陽天。

魏晚從桌子前抬起頭,麵前鋪著一本已經寫完的教輔書,上週末在書店買的。他把眼鏡摘下來,有點疲憊地捏了捏自己的山根。

今天好像開學?

他從來不愛記時間,再加上澤英中學尖子班的學生,開學第一天從來不準時到校,有的甚至直接曠了開學典禮,為寫完未來一個學期的配套練習冊做準備,這樣等老師佈置作業的時候可以擠出更多時間拓展其他的內容。

他一頭栽倒在床上,眼皮昏昏沉沉地耷拉下來,長長的睫毛蓋住顏色有點淺的瞳仁。

不對,尖子班好像被取締了來著。

魏晚努力把自己撐起來,揉揉發漲的眼睛,一邊穿洗的發白的校服一邊回憶,高一下半學期期末梅市市政府發了條通告,讓各種高中把尖子班之類的取締了。至於那些無處可去的尖子生們則被胡亂塞進了原本的普通班。

以後居然都不能曠體育課,魏晚悶悶地想。

以前是有不成文的規定,像他們這些衝刺競賽的,體育課是可以曠掉的,也不會扣考勤分,現在不行了。

他走到門門口停住腳步,逆著樓道暗暗的冷光站定不動。

魏晚身材好,連寬大的校服在他身上都穿出了不一樣的氣質。本來澤英的校服都是專門訂的,看上去就很高大上。但是魏晚懶得再跑老遠去專賣店買另一件校服,於是一件衣服穿了很久,饒是再好的布料也微微地褪了點色。所以名貴的東西染上了一點點俗氣,再配上魏晚這樣一個人……

他渾身上下都有一種難以隱藏的欲。好像是金枝玉葉的小少爺一朝失勢,流落凡塵。

魏晚側頭燦爛地衝空空蕩蕩的茶幾笑了一下,他的聲音輕輕地:

“蔣姨,走了啊。下午回來”

桌子上放著一張黑白的像,相片中女人溫婉地笑著,和魏晚長得並不相似,魏晚的樣貌比她多了一點野。但兩人散發出的氣質大差不差。

她的遺照被擦拭得很乾淨,兩邊擺了很多應季的水果。

在這個潮濕的小屋裡,隻有那一片天地是乾燥而溫暖的。

魏晚幾步下了樓梯,推開吱呀作響的生鏽的單元樓鐵門。小區裡已經有兩鬢斑白的老人在顫顫巍巍地散步了。

他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碰見樓下賣包子的沈叔和沈姨,兩人硬塞給他兩個包子,豬肉餡的。

以前日子很難過的時候,好像也是樓裡那些自顧不暇的鄰居們這樣接濟他度過。

沈萍從早餐攤子後麵探出身子,她看著魏晚逐漸遠去的單薄的背影,鼻子有點發酸。

“你說,小晚怎麼就那麼可憐呢……攤上個那樣的爸,好不容易碰上小蔣這個傻姑娘,好不容易能有個人跟親媽一樣對他……怎麼就……”沈萍對沈建國說,聲音都有點顫抖。

魏晚這孩子還是個小娃娃的時候就跟著蔣瑩瑩住到這裡來了,屬於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可惜造化弄人,這孩子太苦太苦了,他倆就是想也有心無力,最多也隻是隔三差五早上給他這兩個豬肉餡的包子。

就這,每次那孩子還鞠躬說要還他們錢。

沈建國停下手中的動作,在圍裙上擦了兩下。“魏晚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混濁的眼睛,在提到魏晚時迸發出強烈的自豪,“他苦是苦了!還不是比學校裡那幫子少爺小姐聰明的娃娃!將來肯定有大作為的!你個老婆子操什麼心”

沈萍匆匆看了一眼,已經看不到魏晚的影子了。繼續在攤子前忙碌……

——————

魏晚去教務處領了新教材和名牌,他在找教室的路上隨手翻了翻新的課本,高二是上了點難度的,但好在他都能看懂。

他被分到高二七班,澤英中學明麵上不說,私底下還是會給班級分等級的。像之前尖子班也隻不過是學生私底下的叫法,表麵還是稱為一班,大家心知肚明罷了,七班屬於中等的那個班級,班級裡會學的,不會學的五五分。

七班在之前尖子班的上麵兩層最裡麵,彎彎繞繞不太好找。聽說這學期除了他還有另一個“流民”被塞進這個班,不知道是哪個和他一樣的倒黴蛋。

不過好在澤英至少師資力量是平均的,倒不用擔心老師教不好的問題。

一進門就被一發彩蛋衝著麵門“啪”地來了一下,亮晶晶的綵帶冷漠地從他臉上孤零零落到地上。

“Surprise!!!”

魏晚:…………

為首的男生戴著誇張的頭飾,看見魏晚不為所動,假裝正經地咳了兩下掩飾尷尬,他正了正神色說:“呦,啊……新同學哈哈……歡迎來到我們七班大家庭,我是本班班長,我叫周豪。請問您貴姓?”

魏晚微不可查地退後一點點距離,撫掉自己身上殘留的綵帶碎片。“魏晚,叫我魏晚就可以了。”

七班的人本來隻是打算熱情瞻仰一下這位尖子班流放下來的大學霸,一聽到他名字卻都沸騰了。

這哪是學霸呀!這位是真霸!

魏晚倒是對自己過去的“殘忍”行徑不怎麼在意,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七班人卻一個個都快瘋了,早知道要流放下來兩個大學霸,誰知道有一位是魏晚呢?

早年剛上高一,同學們個個雄心壯誌,期望在新的學習生涯中大展宏圖。澤英校門口正對著的那個優秀學生表彰榜就成了他們的舞台。結果第一月月考結束,彆說他們班了,全年級有三分之二的學生都被嚇了一跳——

那個表彰榜,理科部分被某個人完成連連看了——並且魏晚還不止理科,總成績第一名是他,理綜第一名還是他。

上表彰榜之前教務處會帶學生專門去拍一組用來表彰的照片,按理說像魏晚這種長相賊優越的應該更會被壓著去拍照。

學校免費的門麵擔當嘛!不要白不要!但不知道魏晚跟主任說了什麼,最後照相這件事竟然就算了,拿了張曝光到看不見的證件照充公就當做交差。

至於文綜第一名,那個暫且不提,麵前這位是真牛逼,先拜了再說。

魏晚眼睜睜看著一群人對著自己像拜佛一樣鞠躬作揖。

他麵無表情走到角落裡的座位做下,七班幾個班委過來跟他交代了幾句才戀戀不捨地被各科老師抓走乾苦力去了,剩下的學生七嘴八舌討論另一個轉班生。

“唉唉唉,我聽說了聽說了!另一個極大概率是那位……”周豪火急火燎從門口衝進教室報告最新的小道訊息,說到那個名字的時候還刻意壓低聲音,但人群裡爆發出一陣不小的感歎。

“媽呀!故意的吧!應行遲也發到我們班了?”

“我靠……真的假的……”

魏晚不是刻意豎起耳朵偷聽,但無奈他聽力實在太好,就算是想不聽也做不到。

他對應行遲有點印象。家境特彆特彆好,應家有一個做得風風火火的家族企業,在港市上市的大公司,旗下還有很多很多子公司,他們家的企業稱第二的話,就冇有彆的企業敢稱第一了。

而聽說應行遲是他這一輩唯一的直係出來的,優秀至極,之前七班人提到過的文綜第一就是應行遲。

其實魏晚自己覺得能考過應行都遲純屬意外,應行遲當時好像因為字太過飄逸被扣了兩分書麵分。表彰榜上分數咬得很緊,通常一分可以拉開五六名差距,對彆人來說,比如魏晚,扣兩分不該扣的書麵分就可以讓他掉出年紀前三,這就代表本學年的獎學金冇了,又得紮進褲腰帶精打細算花錢,他就更要分心去搞花銷什麼的,然後成績再跌下去,形成惡性循環……而應行遲扣了兩分書寫還能和魏晚僅僅相差零點五分……

這是很恐怖的。

更彆提應行遲還可以同時把自家企業名下的子公司打理得僅僅有條。對標其他年僅十八歲的男生,恐怖如斯……

魏晚在心裡默默打了個寒噤,和這種大佬相處最好小心一點,電視裡麵都這麼演的,那些和主角作對的人,最後下場都不怎麼樣。

魏晚在心裡嘲笑自己太異想天開。應行遲這樣的天之驕子和自己,是一輩子註定不會有交集的,唯一能挨在一起的機會就是門口那張表彰榜。

不多時門口又進來一個人,是七班班主任,之前教過魏晚一段時間的物理,特彆隨和的女人,大概三十六七歲,姓王,叫王婉婷。

她走到講台上,順手打開腰間彆的小蜜蜂,清清嗓子:“同學們啊……那個誰,周豪!把我的垃圾桶放下去!造反是不是!我們這學期來了兩個新同學啊……魏晚魏同學,老師記得你,還有一個……”

她停下來,手上的花名冊翻得嘩啦作響,卻好像還是冇有翻到想找的那個人。

“好像叫什麼……應……應……應什麼來著?”

“王老師,我叫應行遲,行走的行,遲到的遲。”

另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魏晚應聲看過去,男生高高的身影逆著太陽光被映在他的眼裡。長得很漂亮的男生,但又帶了攻擊性,眼睛看著地板,眸光沉沉的。

“對不起老師,我遲到了”應行遲開口,微微帶點不真誠的歉意地說。

王婉婷愣了愣,旋即恢複笑臉:“應行遲應同學!歡迎啊!那人都到齊了哈!你坐到魏晚旁邊吧,就那個小男生,然後你倆站起來我們舉行個歡迎儀式哈哈哈!”

應行遲晃了晃,不緊不慢地走近魏晚。魏晚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緊張,喉結滾了滾,冇說出什麼。

他覺得這位新同桌,周身氣壓有點過於低了。

不過還冇來得及細想,他就不得不停下了運動的大腦——

隻見王婉婷打開一個視頻,在大螢幕上呈現出一片耀眼的熒光綠配熒光紅,旁邊還有兩坨鮮豔的牡丹花:

“YoYo

Come

On

Baby

Go

YoYo

是誰在唱歌~

溫暖了寂寞~

白雲悠悠藍天依舊~

淚水在漂泊~~”

魏晚不可置信看向陶醉其中的王婉婷,又看向習慣了的七班同學,最後才終於在同桌臉上看到了一絲轉瞬即逝後又恢複冷酷的崩潰。

他拍拍前桌周豪的肩膀,問:“你們七班玩得這麼抽象?”

周豪司空見慣似得點點頭,對他說:“霸,習慣了就好。我們班玩的就是抽象。”

魏晚的嘴角抽搐兩下,放棄了一般不動了。他總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可愛的小綿羊,進了狼窩。

他側頭飛速撇應行遲一眼,也不知道這位“冰山同學”人設能維持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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