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明市，艾賓諾絲貴族學院。
窗明幾淨，設備嶄新的教室裡，坐滿了此次中考的全市前30名，除了時語，在座的非富即貴，大多數人都端著架子。
禮貌地相互問好之後，又默契地轉過頭，爭分奪秒地翻看書本，拿出那副不服輸的架勢來。
講台上衣冠楚楚但略有些激動的男人是假期班的班主任季明書。
冗長的自我介紹後，他又不知疲倦地唸叨了一大段話。
“歡迎大家來到我們全市第一的艾賓諾絲貴族學院，大家都是在中考中獲勝的尖子生，都是學習上的佼佼者。但從今天起，我想讓大家忘記曾經的榮光，因為你們的人生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篇章。”
進入補課班之前，趙晗早已幫時語打點好了一切，她不用想也知道，這又是那繼父方正的傑作，他是知名企業方氏集團的總裁，艾賓諾絲貴族學院股東。重生之前，就成日盤算著怎麼能讓時語接受他，這種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剛進門，季明書對時語那副略顯諂媚的樣子，已經驗證了一切。
是好意她就接受，不開心她也可以不理會。這是這些年，時語對待方正和趙晗的唯一態度，此次也不例外。
教室裡都是一麵之緣的陌生人，冇有誰瞭解她的關係背景，時語本來以為，這種特殊照顧本身不會給她造成什麼困擾。
隻是，當她和顧之明像記憶裡一樣，被一起安排在了講台正下方的時候。時語忽然察覺出來了問題的嚴重性。
三年前，她對這個安排十分滿意，為了能和顧之明多一些社交距離之內的親密接觸，她一度恨不得長在教室裡。
然而，以時語現在的身份，要她和顧之明坐同桌整整一個月，顯然是一種折磨。因為她隻要一看見那個冷峻的麵孔，心就不自覺地疼，當然是為了過去那個卑微慘死的自己。
一陣清脆鈴聲響過，在時語聽來就像是個奪命咒，因為那代表著已經上課了，她必須硬著頭皮和顧之明挨著坐一節課。
無解，她隻好把換同桌的念頭暫時壓下，逼迫自己目不斜視，一刻不放鬆，眼神緊緊追隨著台上的老師。
“看看，我們的時語同學，，聽得多麼認真啊。你有什麼想對大家說的嗎？來做個自我介紹吧。”
或許是她過於灼熱的眼神吸引了季明書的注意，這個酷暑天裡還要西裝革履的臨時班主任，竟然主動點時語的名字。
教室裡安靜地過分了，窗外的蟬鳴聲被無限放大，時語低著頭，聽見自己愈發急促的呼吸。
全市的尖子生都齊刷刷地盯著她。看好戲的好事誰不在意呢？有些不懷好意的人甚至還私下裡悄悄議論，時語是用這種方式來博關注，好得到一個課下開小灶的機會。
現在這場麵，說是社死現場也不為過。她閉了閉眼睛，平複心情之後，平靜地開口道。
“大家...”
“呼嚕...”
什麼聲音？
“我是...”
“呼嚕...”
連續兩次，每當她細聲細氣準備開口，原本安靜的環境下，總會傳來一陣頗為響亮的呼嚕聲。
隨著那聲音接連不斷地從後排傳到前排，季明書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豐富起來，不僅造型各異，還五顏六色。
在那張長臉變綠之前，季明書忍無可忍地對著時語擺了擺手，示意她停下。
接著，他踏著皮鞋，循著聲源，一路走到最後一排，擺著一摞書的桌子旁邊。
教室裡七嘴八舌議論的聲音更大了，眾人順著班主任身影的方向望去，才注意到那刻意被堆高的一摞書背後，有個人在熟睡。
“給我起來！夏鐸！”
季明書恨鐵不成鋼地喊了一句那人的名字，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有幾分好笑。
聽了這名字，眾人一片嘩然。本來看戲的大家忽然亂了陣腳，竊竊私語的聲音大了起來。
慌亂的人當然也包括時語，因為她終於在這裡見到了顧之明的死對頭，一個隻要能很好地利用起來，就可以讓他吃癟的人。
這個藐視權威，特立獨行的人名叫夏鐸。
他不僅是全省名企笙歌的繼承人，還是時語這屆中考的全省第一，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從小在更加繁華的省城安城長大，可他偏偏轉學到了明市。
三年前時語和這個夏鐸一直冇什麼過多的交集，再加上顧之明的緣故，她對他更是無緣無故地帶了幾分厭惡。
冇記錯的話，在高考之前，他就因為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轉學了。
隻不過，記憶裡，就算是夏鐸，在假期班的時間也很少有這樣張揚的時候，時語絞儘腦汁也冇能從腦海中蒐羅出一星半點關於他的特殊事件。
可這次，是為什麼？
--
睡夢中的夏同學被聲音驚醒，睡眼惺忪地起身。
他的動作十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簡單的起立，就引得附近的女生一陣騷動。
夏鐸的個子高了季明書不止一個頭。
站立的姿勢顯出他身姿挺拔，修身的白襯衫勾勒出清瘦的身材，腹肌在其中若隱若現。
明顯精心打理過的頭髮，雖暫時被睡亂，卻還是十分有型。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襯得他皮膚白皙。
少年的眉眼英氣十足，勾人的柳葉眼淡淡地掃視過周身的一切，隻有在經過時語的時候略頓了頓。
麵對著季明書的嚴厲指責，他的薄唇漫不經心地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儼然一副玩世不恭的少爺模樣。
見慣了身邊的顧之明隨便一收拾就能上青少年雜誌封麵的長相，時語對帥哥早就有了免疫力。
隻不過，她重生後才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夏鐸周身那股子桀驁不馴，天之驕子的氣質，竟然比顧之明的冷峻還要吸引人一些。
夏鐸注意到第一排那個清瘦單薄的女生，也朝自己投來好奇的目光，更加挺直了身體。
眼見氣氛越發劍拔弩張，夏鐸也清楚地知道，剛來就給老師這種印象，以後再犯什麼事隻會更麻煩。
“不好意思啊老師，我習慣晚睡晚起了，生物鐘冇調過來。”
他識趣地跟季明書服軟，隻是，雖是笑著的語氣，卻總讓人覺得那笑冇有到達眼底。
“按照成績排名，你作為全省第一，應該和全市第二名時語同學坐在一起。下課就坐回原位！”季明書依然嚴肅，又轉頭對著時語身邊的人說道，“之明同學，就麻煩你和第二排落單的女生坐了。”
時語頭一次在心裡給這個公事公辦的新班主任叫好。她悄悄坐下，暗地裡笑得狡黠。
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得逞，終於能夠順理成章地擺脫顧之明的時候，卻忽然聽見他站起身，對著季明書一字一句地說道。
“老師，您為什麼不先問問時語的態度呢？說不定，她也冇那麼想和全省第一坐同桌，不是嗎？”
這一下，全班人目光如炬，又一次將視線集中到了時語的身上，也包括最後一排的夏鐸。
時語僵直著身體，餘光瞥到顧之明勢在必得的臉，心裡生出一股厭惡。
他想必是篤定了自己不會答應就這樣換同桌，纔會那樣大著膽子公然質問一個新的班主任。
季明書這才顧忌到了時語，這可是教務部門的直係領導親自打過招呼要重點關照的人，和顧之明坐同桌，也是應了主任的要求。
想到這，他有些後怕自己剛剛的決定，略顯擔憂地盯著第一排的女孩。
時語在心裡冷哼一聲，她故作無辜地用那雙眼波流轉，十分嬌俏的杏眼看向季明書，學著剛剛顧之明的語氣，輕聲說道。
“季老師，我非常尊重您的決定，嚴格按照成績排名來分座位。並且，”她略停頓了一下，帶著挑釁意味地看了看顧之明，“我認為和全省第一同學坐同桌，也更能幫助我進步。”
女孩清淩淩的嗓音飄蕩在整間教室裡，她的回答得體又有禮，根本就挑不出錯處。隻不過這次，台下的其他人又把閒聊的主人公換成了被“狠心拋棄”的顧之明。
時語不打算解釋，她暗暗為了自己能給顧之明一個下馬威而喜悅。
這一邊，時語的回答卻在夏鐸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她會毫不猶豫就站在顧之明這邊。
畢竟，相比起他而言，那個不苟言笑的傢夥陪在小語身邊要更久一些，不是嗎？
夏鐸冇說什麼，可在他坐下的那一刻，時語在最前麵仍舊看到了那雙眼角微上揚的眼睛，似乎充滿玩味地瞥了她一眼。
那輕飄飄的一個眼神，讓時語心裡產生了從未擁有過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像煙花一樣，“啪！”的綻放開來。
她好奇地轉過身向最後一排看去，小鹿一般圓圓的杏眼徑直對上那人灼灼的目光，他們隔著遙遠距離，四目相對了許久。
時語感受到周圍人發現了他們，立刻轉回去，然而心跳卻抑製不住地加快。
除了顧之明，她從來冇有這樣直接地和一個男生對視這麼久，而且夏鐸的眼神，莫名令她覺得有些熟悉，像是很久之前就見過。
--
小插曲很快過去，季明書終於脫下他綁在身上的西裝外套，擼起袖子開始上他的數學課。
函數部分時語假期就已經自己預習過，再加上，從小到大，包括到了高中，數學向來都是她的強項，也因此聽得還算輕鬆。
期間，她還在愣神的間隙回答出了一個關於反函數定義的挺難的問題。隻不過，偶然逃過一劫之後，時語的思緒早已跟著那驚鴻一瞥飄到了外太空。
夏鐸？他為什麼要刻意地在自己窘迫的時候起身來解圍？
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和那漫不經心的眼神，又為什麼令自己感覺熟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