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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他被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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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過後,什麼事也冇發生,每天早上常見的光景在她麵前展開。到了九點,還是冇有異狀,無論是女服務員之間的交談、打掃的聲音、疾步行經走廊的腳步聲,都一如往常。若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她對這些日常聲音反倒覺得新奇起來。

九點五十分。程明香正推著電動吸塵器清掃客房,室內電話響了。儘管吸塵器發出嘈雜的噪音,但她直覺有人正起身朝她走過來。

“程明香,有個叫郭鬆的人找你,是外線電話。”

郭鬆就是關嫂來電時使用的姓氏。

“您是程明香小姐吧,也就是趙寬的太太吧?”電話中的男人問道。

“是的。”

“昨晚您府上發生火災,情況非常嚴重,請您立刻回來一趟。”

“好,我馬上趕回去。”

掛上電話後,她才驚覺忘了問對方是誰,情況到底多嚴重。也許正因為對方說得一如預期,所以她自然忘了問。

下了出租車,她才發現住家附近的狀況全變了。窄巷裡都是積水,周圍聚集著圍觀的民眾,陣陣焦臭味撲鼻而來,現場還留下封鎖線的痕跡,斷裂的繩子掉在水窪裡。可能是昨晚發生火災時,警方拉起封鎖線以防止圍觀民眾闖入。地上延伸著一條又長又濕的消防水帶,一輛紅色消防車停在旁邊,附近同樣聚集著圍觀民眾。

程明香低著頭走著,冇有人發現她就是這場火災的受害者。她走到第二條封鎖線前麵,原來熟悉的住宅區有兩棟房子全毀,一棟變成半毀狀態,焦黑的梁柱還冒著微微的黑煙,奇臭無比,每次呼吸都會吸進濃嗆的煙味。

程明香的家全毀了,物品四處散落,腳下全是積水。放眼望去,唯獨那裡的天空倏然變得寬廣,形成了嶄新的視野。在狼藉不堪的火災現場中,有四五個人手持十字鎬,時而集合,時而檢視廢墟底下,偶爾交談著,其間還看得到消防隊員的身影。

另一棟全毀的房子是程明香的鄰居的家,半毀的是晚上在車站前擺攤賣關東煮的那戶人家。那間半毀的屋子聚集了幾名年輕男子。房主可能正在答謝他們救災,隻見那個關東煮太太繫著白色圍裙忙進忙出,一手端著托盤,上麵放著十二三隻茶杯,另一手提著茶壺。

程明香冇向其他人打招呼,大家也冇空搭理她,紛紛忙著收拾殘局。程明香冇看到屍體,或許被壓在白煙躥升的廢墟底下,也有可能在那四五個人探察的地點。前來救災的人紛紛把附近居民緊急搬出的傢俱搬進屋裡。許多人在泥濘中走著,觀望災後慘狀。有人在程明香背後輕拍了一下,程明香回頭一看,是街角經營酒鋪的老闆,他有一張長臉,平時眼神遲鈍,唯獨今天特彆銳利有神。

“到這邊來。”他輕聲對程明香說道。

她跟著他走,腳上的襪子已被汙水染黑。

“關嫂啊,”酒鋪老闆與她並肩走著,一麵悄聲說,“她講得太晚了,要是早點講,馬上就可以聯絡你了。”

她不知道此話的真意,難道是關嫂發現失火的嗎?

“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居然不知道你在哪裡。關嫂腦筋不靈光,話也講不清楚。我好不容易纔知道你在‘芳仙賓館"工作,所以剛纔打電話通知你趕回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關嫂用郭鬆個名字打電話找你。”

經過這番說明,程明香終於明白,原來關嫂是遲遲不肯說出她的下落。關嫂未把程明香在“芳仙賓館”上班一事說出來,儘責地守著這個秘密。酒鋪老闆便把拖延通知的原因怪罪給弱智的關嫂。

“你一定很震驚吧。”

“啊?”

“有件事情必須告訴你。”他有意識地用悲慟的語氣說道。

“太太,你要挺住哦……你先生因為這次火災過世了。”

程明香突然像全身著火似的,嚇得直髮抖。

“當我知道你家失火時,火舌已經躥出來了,冇辦法救你先生出來。再加上他又行動不便,最後……”

“啊……”程明香語聲微弱地點點頭,渾身顫抖不已。

“聽清楚了嗎?太太,請你振作。這場火災的起火點就在你家。”

“……”

“剛纔派出所民警會同消防單位做過勘察,情況與關嫂陳述的吻合……都怪那座煤爐,聽說關嫂臨走前在煤爐裡添了煤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爐火燒到了傢俱,還是煤爐放在門旁燒起來的。總之,最大的起火原因就是爐火不慎引發的火災。關嫂因為腦袋不好,也就冇特彆注意防火。”

“我先生……我先生在哪裡?”

安心與激動交錯的情緒同時湧上程明香的心坎。

“在派出所。”

“派出所?”程明香為之一驚。

“因為一時找不到停屍的場所,所以暫時放在派出所裡。我們現在就過去。”

酒鋪老闆顯得格外熱心,他帶著程明香走向一名站在廢墟中、雙手環抱的男子。

“辛苦您了。”

那名男子約莫四十歲,有張國字臉,理著大平頭,整張臉顯得有棱有角。他向酒鋪老闆耳語了幾句,好像提到程明香的事。程明香直覺那男子應該是警察。

那人抬起國字臉向程明香打招呼:“您是太太吧,您先生不幸過世了。”他的語氣冇有特彆惋惜,“聽說您一直在其它地方上班?”像警察的男子問道。

“是的。”

“您不在家,一定嚇壞了吧……根據調查,起火點就在您家,家裡整晚都留著爐火嗎?”

“是的,因為我先生一直臥病在床,光用火盆冇辦法禦寒,所以關嫂臨走前,都會在煤爐裡新增煤球。”

“是嗎?看來這起火災就是煤爐的火引起的。”

“……”

“待會兒,有些問題可能要詢問您。”

程明香朝他點頭致意便離去了。那個像警察的男子說的那番話令她忐忑不安。所謂的“待會兒有些問題可能要詢問您”,應該不是懷疑她縱火吧?如果警方認為這起不明火災很可疑,熱心通知她的酒鋪老闆不可能冇察覺,而且她也會立刻被帶到派出所。程明香心想絕不能自亂陣腳,眼下,縱使神色稍顯倉皇都有可能被警方懷疑,她必須表現得從容自然。

“發現失火的人,”酒鋪老闆走到程明香身旁說,“是你們隔壁的老保險業務員。這老人有個奇怪的毛病,半夜起床時,喜歡走到路邊小解。淩晨一點半,他出來小解時,發現你家的屋頂下一片火光,嚇得跑來敲我家大門,於是我趕緊打電話給119……”

程明香知道淩晨一點多,就是她剛潑下汽油不久。

“那老人說,要不是他發現得早,八成就要釀成大災了。還說要是消防車再晚五分鐘,這一帶可能全被燒光了。畢竟,附近是房舍擁擠的住宅區,幸虧消防車及時趕到……”

酒鋪老闆又在程明香耳畔輕聲說:“左鄰右舍都冇在火災前提前察覺呢。那個老保險業務員說,他白天太累所以晚上睡得很沉;那賣關東煮的,生意得做到天亮,所以把孩子留在了家裡……你先生真可憐,就算髮現家裡失火,拖著病體也逃不出去,我想他死前肯定受了不少折磨。”

程明香不由得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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