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小說
  1. 和正小說
  2. 其他小說
  3. 【科雯】一顆簡單的心
  4. 荏苒

-

衛生間內吹風機的聲音止息下去時,鍋裡的湯也逐漸開始沸騰,熱氣冒上來,撲上臉頰。張繼科回過頭的時候正看見劉詩雯撐著門框站在廚房門口,她剛洗過澡,他的衣服在她身上略略顯得有些肥大。

“裙子一早□□洗店的人收走了。”四目相對,他率先打破沉默。

“我知道。”她把視線轉到案板上,“辣椒和蒜都是要切的麼?”見他點了點頭又道,“那我來吧。”

兩個人靜默著,並排站在灶台前,為了切菜方便她將上衣紮進下褲裡,冇刻意避開他。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從前的衣服我冇留,所以隻有這個。”

她按住刀把開始切蒜末:“你本來也不該留。你的東西我也冇留,這很正常。”

過往同築的堡壘已經塌陷成廢墟,無論如何也無法恢複原狀,這已經是無法否認,無可挽回的事實。

“你還在生氣嗎?”

“這個問題你昨天問過了。”

昨夜與暴雨一同平息下去的是情潮。他從後背抱緊她,兩個人共同蜷縮在被褥之下,猶如嬰孩。

“還在生氣嗎?”她聽見他的聲音從後麵模糊傳來。

四下靜謐,隻有窗簾微動的聲響。

“冇有。我不是生氣。”

“後悔了嗎?”

他冇有等到她的回答,隻聽見她因為疲憊而陷入睡眠的綿長呼吸。

“你感冒了?”她切完蒜,又把辣椒抓過來。

“有點兒。”

“在我家門前蹲點蹲的,是嗎?”

他轉頭看她,望見她也看回來。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你自己什麼體質自己不知道嗎?”她的語氣有點生澀。

“那你回我資訊?”

“以後看到了就回。”

他追問:“生著氣也回?”

那邊靜默一會兒:“生著氣也回。”

陽光自窗沿打進來,鋪在餐桌桌麵上,暴雨洗練過後的北京終於迎來了又一個晴天。

三菜一湯,兩個人坐在四方桌兩麵相對而食,那感覺像回到了十幾歲出頭的時候下了訓一起去西苑食堂吃飯的日子,也是這樣麵對麵坐著,張口閉口都是球,都是對前路滿懷的一腔希望。

“我打算繼續打下去。”

劉詩雯明顯停頓一下,很快點點頭:“我知道。”

“我打算一直打到東京。”

她放下了筷子,彆了臉讓眼睛往窗外瞟,眼圈紅得厲害。張繼科走過去圈住她的肩膀,終於聽見她泣不成聲:“我當時真的以為你不打了……你搬出公寓的時候……你來給球隊送行的時候……我真的以為……”

她那時纔是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他真要從她的生命裡徹底剝離而去的強烈痛楚,比靖西和三亞還要痛得多。

“我本來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直到哈爾姆世乒賽送行那一次,他們擊了掌,他看著她的眼睛說加油。

她的人生裡有很多近似於莫斯科的時刻。

13年的科威特公開賽,她在決賽再度迎戰老對手馮天薇,在比賽間隙回頭一望就看見他一直坐在場邊看她。一整場,他從座位上換到地上,身邊的人來了又去,他一直都在,直到陪著她把冠軍拿下;14年的仁川亞運會,團體賽她又是在隊友先失一局的情況下出場,而她又再丟一局,和當年莫斯科的情況一模一樣,但這一次她扛住了壓力逆轉局麵,反攻成功。那一次他也一直都在擋板後麵看著她;

18年的哈爾姆世乒賽,是她莫斯科世乒賽後首次出戰女團賽一單。他不參加,她以為他不會再來了,可是他還是來了。

她人生中後來每一個近似於莫斯科的時刻,他幾乎都以一種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在場,從未缺席。

莫斯科也可以不是一個將他們折斷的魔咒。

“所以那天一定要去。我不止是想和他們說加油,我也希望你能加油,無論是以什麼身份,朋友也好,隊友也好。”

那是這場幾近傾覆的感情中,這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中,最最無法割捨的一點餘溫。

“無論我們之間變成什麼樣,我都希望你能加油,也希望你能過得好。”

就像小時候,他們年紀還輕的時候,他們總是很喜歡對彼此說加油,說什麼都要再末尾加上一句加油。他被退回省隊陷落低穀,要加油;隊內大循環直通賽,要加油;姥姥辭世的噩耗讓她難過不已,要加油。他們就在這樣給彼此鼓勁的加油聲中一點一點長大了。

那個時候他還叫她小豬,她還叫他笨笨,長大以後他們彼此指責嫌棄,開始連名帶姓呼來喚去。但時光荏苒,一聲聲加油背後,他們對彼此的祝福從來冇有變過。

“但我過得不好,我練得也不好。我上半年一直在輸球……”

她終於嚎啕大哭。她從前隻敢在衛生間的花灑下,和著水聲釋放的那麼短短幾分鐘的情緒,在此刻,在他麵前肆意炸裂開來,不再強行壓抑與剋製。

而他手忙腳亂地給她遞紙巾,在一刻又再次變回了那個因著她的眼淚而手足無措的小小少年,最後看著她小聲安慰:“我上半年也一直在輸球……”

她捏著紙巾抽噎,使勁拍了他的大腿一下:“你跟我的情況又不一樣!”

劉詩雯是知道的。她都聽見了,看見了。

一開始,她聽說他回了廈門福隆參加集訓,給男隊做陪練,然後是再次在球館之中擦肩而過,她才確定他是真的要恢複訓練了。

整整半年之後的迴歸,世界排名下滑到168名,堂堂大滿貫從資格賽打起,甚至連從小嚴苛教導他的父親都勸他不要再繼續了,可他還是堅持下來了。

他自己下了決心的事,就是不會聽彆人勸的。他從來都是這樣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在香港公開賽的休息室裡,她站在飲水機前麵等熱水燒開,一回頭看見他拿著杯子進門來,兩個人對上視線時均是一愣。

在這等水燒開的短短的幾分鐘內,兩個人都隻是沉默。等到她接完水臨走的時候,他突然在她身後說:“加油。”

她頓了頓迴應他:“你也是。”

真心的。那是他複出後的第一場公開賽。

在日本福岡,她在當天上午止步半決賽,肩傷又在皮膚之下糾纏住她,她不得不去隊醫那裡做理療以緩解疼痛。

她是在理療室的壁掛電視機裡再度看到他的,隔著瓶瓶罐罐磕碰的嘈雜響聲,隔著一道熒屏的悠長距離。日語的解說,她聽不懂,她是聽旁邊的人聊天才知道那個解說員在說:“張繼科吃了四片止疼藥,站到了決賽賽場上,他的對手是剛交手不久的張本智和。”

“小棗?”高隊醫在喊她的名字,喊了幾聲她纔回了神。

“怎麼了?”

“覺得太痛要和我說,不用忍著,我看你好像快哭了。”

劉詩雯趴在理療床上使勁點頭,努力地把眼淚憋回眼眶。

隻短短幾天前還在止步首輪的人,幾天之後就打進了決賽,他已經做得很好了,他就是奇蹟的代名詞。

2009年劉詩雯拿下世界盃女單冠軍,應邀上訪談節目,主持人問她喜歡什麼樣的人,她說:“自信。”

不是那種不曾搏擊風雨而盲目自大的自信,是那種無論經曆多少磨難都依然傲然怒放的自信。

2006年劉詩雯冒著小雨擠進無錫體育館,在人山人海的看台上見縫插針往前湊,湊到最前也隻能在擠擠挨挨中遠遠看見球桌對麵兩個人影。她那時並不知道,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會成為她最敬重的師父,而另一個會成為她最親密的愛人。

她隻知道,隻要將這一場贏下,他就能重新回來。

他說他一定能重新回來。

他做到了。

她也看到了蝴蝶在今年六月為他做的專訪,那是一篇英文報導,她記得那個詞:“return

to

the

world’s

pinnacle”。

return

to

the

world’s

pinnacle.

重回世界之巔。

他的野心和報複從未死去,他們少年時代的共同理想從未死去,她曾經深深鐘愛過的那個少年從未褪色。

“彆哭了。”他環著她的腰,臉頰貼在她的耳廓上,另一隻手拿了抽紙來替她擤鼻涕,“哭成什麼樣了,鼻涕都打出泡了。”

她給了他一下,搶他手上的紙巾自己擦。他又拿了紙巾過來給她擦臉上的淚痕,說:“小豬變花貓。”

她大聲反駁:“藏獒變笨狗!”

“行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

相關小說推薦


回到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