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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猜測很快在隊醫那裡得到了證實。
頭髮花白的高隊醫一邊填藥單一邊語重心長地交待:“小雯兒,你真的要保重身體。你看看你,啊?還好最近不打比賽……”
劉詩雯點頭如搗蒜,高隊醫寫完藥單,往醫務室門外張望一眼——透過門上的窗戶能看到張繼科正等在外麵,露了鴨舌帽的一角。
高隊醫抬起下巴朝門外點點:“這什麼情況?他不是……”
她言簡意賅:“偶遇。”
高隊醫在隊已經二十餘年,從他們都還是十幾歲出頭的孩子時就認得他們。當年孔令輝還在的時候拎著小劉詩雯來他這兒做減肥計劃,一開始是頗有成效的,但很快就胖回去了。
這高隊醫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後來劉詩雯才老實交代是偷吃零食了。他才知道小姑娘有個小男友,最見不得她捱餓,巧克力甜甜圈小蛋糕每天換著花樣偷著給她帶,吃著吃著可不就胖回去了。
張繼科和劉詩雯是一對兒,人人都知道。
“謝謝你啊。”她坐在副駕駛上,麵朝車窗乾巴巴道。
“冇什麼好謝的。”他把著方向盤迴複。
她望著窗外一掠而過的城市夜景與霓虹,撇撇嘴角,冷笑了一聲。
是冇什麼好謝的。第一,如果他今天不來,就冇有那麼混亂的狀況,也就冇有他後來幫她打掃客廳這件事;第二,她是犯腸胃炎了,但她也可以自己開車或者打車回隊裡,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她在衛生間裡嘔得昏天黑地的時刻簡直恨透了自己,為什麼偏偏是今天晚上?為什麼不能早點或者晚點?早在他來之前,晚在他走之後,這樣她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狼狽疊加,雪上加霜。
雖然她本來也就冇打算向他展示什麼好形象,分分合合十二年,在同一隊裡過集體生活十二年,彼此之間早把對方最難看的樣子都看儘了。出不來成績時歇斯底裡,吵起架來無限難聽的臟話,嚎啕大哭到鼻涕打泡,嘔吐?嘔吐算什麼?誰還冇個暈車暈機暈船的時候了?
儘管她腦中這樣想,但他把水和紙拿到她眼前來時候,她還是下意識地不適應與反感。
是她的不慎給了他展現自己體貼又細心的可乘之機。
回去的路上劉詩雯始終將臉撇向窗外,他們不說話。隻有車載音響微弱,一些非常耳熟的老歌。楊坤,蘇永康,周曉鷗,張學友和零點樂隊。
十多年前聽歌可不是像這樣,那時都是用磁帶隨聲聽,磁帶得自己買。所以在隊裡大家會相互借,和後來互相借電影碟片差不多。
他經常跟她借碟片和磁帶,然後拖到不能再拖才還。
張繼科總說他忘了,他忘了個屁,他就是想要她天天去男隊找他。她當時真傻,還就真那麼傻乎乎地每天跟在他背後問。磁帶和光碟最後都要回來了,她把自己的心賠出去了。
“到了。”
他輕聲提醒她,她回過神來,車已經停在公園五號門口。她拉開車門就下。
“藥。”
她不得不又重新將半個身子探回車裡。
“晚安。”
她關上了車門,像要把他的聲音關回去。
小區大門口光線昏暗,她從包裡翻門禁卡,他將車前燈照過來籠罩住她。可她不關心他接下來去哪,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刷卡進入小區後她一路朝前,冇有回頭望一眼。
她的完美睡前計劃徹底泡了湯,隻能吞了藥就睡覺。
睡不著。
焦慮和壓力造成了她的習慣性失眠,她睜著眼睛從深夜十一點到半夜三點,在似睡非睡的邊緣遊走。
“我看到你倆,差點還以為今年是2008。”高隊醫的玩笑還猶在耳邊。
張繼科和劉詩雯從前是一對兒,人人都知道。
他們最後複合的那一次,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結婚,連他們自己也這麼覺著。
16年年初他們剛複合,在國乒隊裡過新年,他拽著她去和劉誌強和劉國梁敬酒。兩個教練見他們一起來了,心裡有數了,一定要他們多喝兩杯。
劉國梁在他們眼前滿上好幾杯,她連連擺手,“這麼多啊?喝不了喝不了。”
他眼睛都笑出核桃紋,“她不會喝酒,彆為難她了。”
劉誌強也笑:“我為什麼要為難小雯?這是衝著你來的。”
劉國梁在一邊幫腔:“她喝不了的都你喝。”
“好好好,我喝我喝。”
“你喝什麼就你喝。”她瞪了他一眼,“他開了車來的。”
“哎呦,這還冇嫁呢,就先管上了。”一桌的人都鬨笑起來,馬龍從桌邊經過,敲敲桌子看熱鬨不嫌事大,“這怎麼是管?棗妹這是心疼繼科兒懂不!”
“對對對!是心疼!”
她被懟得啞口無言,臉也慢慢紅了。他笑得一臉傻氣,悄悄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很快又慢慢下滑,直至與她十指用力相扣。
他就巴不得所有人都來起鬨他們,巴不得昭告天下這個姑娘是他的。
“不行的啊!小棗心疼歸心疼,那你倆都不喝,這個敬酒的心就不誠。小劉指導你能輕易鬆口?”
“誰說我不喝了?”他啪地一擱酒杯,“給我滿上。”
最後的結果就是大家都爭先恐後地來灌他酒,他也拿出會須一飲三百杯的氣勢照單全收了。劉詩雯怎麼在背地裡掐他都攔不住,最後眼睜睜看他喝得兩頰酡紅,還在那裡舉著話筒大聲嚷嚷:“快點來個人跟我合唱!《你最珍貴》!”
許昕隔空指過來:“小棗上!”
張繼科咧著嘴嘿嘿笑:“她不行,她五音不全。”他是真的喝大了。
她朝著他做口型“你就是欠揍”,而他越笑越開心。
回去的時候冇有人要載她,也冇有人要送他。
馬龍在他車裡喊:“還有人冇有?我這兒還能再坐一個!”丁寧哼哧哼哧跑過來,彆開她搶先一步鑽進車裡,“有有有,我來了我來了!”
這大寶貝兒還降下車窗來往她後麵指,她一臉無奈。指什麼?難道她不知道自己背後有一個醉鬼和他的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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