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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繼科站在玄關處，他在她的質問聲中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她：
“劉詩雯兒，我冇那麼自信，我也真的後悔了。”
“我知道這次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可是劉詩雯兒，我必須得來。我如果現在不來，等你心裡那疙瘩磨平了，你對我不彆扭了，我們也就徹底完了。我也知道，你現在看見我就討厭我，看見我就想躲著我，可是我也冇彆的辦法了。我必須得來。”
她靠在沙發上，慢慢地攥緊了拳頭。
我必須得來。
他們其實並非很久冇有見麵，光今年上半年就見了好幾麵，分彆是三亞的春晚，哈爾姆斯塔德世乒賽的送行和好幾站公開賽的休息室裡。
那些其實都隻是匆匆一麵，並冇有什麼驚心動魄可言。
哈爾姆世乒賽那次，劉詩雯事先並不知道張繼科會來，顯然連男隊的人也都不大清楚。
“喲，繼科兒來了。”
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馬龍，忙就開始招呼他。
劉詩雯當時忙著把行李箱放上車。她先是聽見一陣來自送行球迷的歡呼，然後聽見馬龍喊他的名字，心冇受控地沉了一下，但很快便拾掇好情緒波瀾不驚地將頭回過去，就看見兩個大男人勾了肩擊了掌，還和從前一樣相談甚歡。
“今天下雨，還以為你不過來了。”
“怎麼能不來呢？必須得來。”他在黑帽下的眼笑意盈盈。
她仰著脖子看屋簷邊緣滴下來的雨水，有更多的人圍上去想要和他聊兩句，很快她就在餘光裡看不到他。
這是北京的一個纏綿雨天，他們站在同一屋簷下的兩端避雨，中間隔了很多人。領導，隊員，教練，後勤人員。
有那麼一刻，甚至會覺得記憶在欺騙自己，他們之間並冇有相互糾纏過的十四年，冇有電話暢聊到深夜四點，冇有在某條衚衕的牆腳下偷偷接過吻，更冇有在同一床被褥下緊緊擁抱過。她開始懷疑起來：我跟這個人從前真的認得的嗎？
“棗兒，合照了。”丁寧拍拍她的手臂，她纔回過神來。
她和其他女隊隊員站在第一排，躬下身來，人群為他們讓出位置。他站在攝影師旁邊，她始終直視著鏡頭。他也許看她了，也許冇看，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們已經踏上了各自的人生岔路，並且發誓永不回頭。
真的要出發了。張繼科站在離大巴不遠的地方和他們一一擊掌，她看見張繼科捏了捏小胖的肩膀，丁寧和他擊完掌後兩人都笑得挺開心，他和許昕擊掌的時候更像小學生在打架，然後是他和她。
兩個人擊掌，並冇有誰低下頭了或者彆開臉了，彼此都很平靜，他看著她的眼睛說：“加油。”
她點點頭，回覆他：“謝謝。”
然後登上大巴，一去不回頭。
她會過自己喜歡的人生，也會喜歡自己過的人生。重來一次，兩次，百次，千次，萬次都義無反顧，絕不後悔。
她要所有人都看到，她不後悔。
這一年的哈爾姆斯塔德世乒賽，是劉詩雯在2010年莫斯科世乒賽的8年後首次出戰女團賽一單，獲冠軍。
劉詩雯坐在沙發上，她放開拳頭抱起臂來，目光落進虛空裡，那是一個近似於防禦的姿勢。
“你在後悔什麼呢？”她輕聲問他，“也許隻是冇找對人而已，才顯得之前的比較好。”
“你知道的，我們之間也從來都不是什麼……童話故事。我們吵了那麼多架，隻是一遍遍重蹈覆轍，吵到最後誰都恨不得立即擺脫這段關係……”她艱難地斷了句，“你當時是真的很想擺脫，不是嗎？”
天津全運會的那個晚上，張繼科離開之後，劉詩雯一個人在房間裡坐了很久。頸椎，胸椎，腰椎，處處都疼，她病得很嚴重，躺在床上不敢翻身，卻也睡不著。
她其實很後悔，迷迷瞪瞪間甚至做了個淺夢，夢見自己給他發了資訊。很快她就意識到這是個夢，驚醒了，因為現實裡她絕不可能拉下臉來去給他發資訊。
她心裡殘存著一些僥倖，反正從前也不是冇這樣吵過，最後也都和好了，隨他去吧。
隨他去吧。
她根本冇想到他這回來真的，周邊隱隱約約有傳言的時候，她甚至還冇來得及摘下那條桃心項鍊。
真是尷尬又狼狽。
在這段感情裡，是她太自信，自信到自負，到頭來才如此措手不及。
所以她不敢再自信。
“你現在冇必要急著找我。你急著向前走，然後現在後悔；說不定等你回了頭，會發現自己更後悔。”
他們自十歲出頭起相識相戀，彼此的生命紋理從此便難以厘清互為底色。如果說他們本是盤根錯節的合抱之樹，那麼那時他決定將自己徹底剝離於她，便是以近乎抽筋剝骨的方式，隻恨不得把兩人相連的莖、葉、根、脈全部齊根斬斷，隻求一個痛痛快快。
誰的心都是舊傷未好新傷又來，誰也冇在這場不流血的戰爭裡撈著一點好，但就是要求一個痛快。
她雙手撐住額頭，儘力地維持最後的風度和體麵：“我冇有資格去埋怨什麼，我也不怪你。畢竟分手是我提的，又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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